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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询风一瘸一拐地从警察局走出,随着清晨阳光落到他的身上,简询风感到一些温暖,不只是温暖,劫后余生的轻松也如浪潮般向他涌来。

随着伴随一夜的恐惧与焦虑如潮水般退去,饥饿感和疲劳重新回到了身体里,简询风觉得有一股火焰在自己的胃里翻腾,所以,他决定去外面吃点东西再去做“那件事情”。

简询风走出警局,清风裹挟着松柏的清香拂过简询风的面颊,让自己紧绷的神经轻松了很多,风吹动江面,翻起鳞次栉比的波涛,沿江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神情麻木地赶往某处——或是上班,或是上学。简询风很少出门,这低调沉闷状态,让他觉得了自己好像混入了一群提线木偶中,只有人群中偶然传来的几声激烈咳嗽,让他感受到一丝丝属于“人”的气息。

作为长江边上的码头城市,地势南高北低的Y城自古就是一片原始森林,古代常常把这里称作“夷陵”,“夷陵”中的“夷”取自“蛮夷”,意为尚未开化的地方,而“陵”取自“丘陵”意为小山峰。所以说,Y城本没有自己的原住民,直到航运兴起,Y城城北这一片较为平坦的土地成了最先被开发的地方,五湖四海的客商汇聚于此,才慢慢形成了Y城如今的规模。

前文提过,Y城城北是许多化工和学校的所在,而工厂自然就会需要劳动力,劳动力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口,人口吸引经济,经济产生竞争,而竞争,就会滋生罪恶。

简询风走到一家面摊前,摊主推着一辆不锈钢打造的小吃车,桶状的锅里咕噜咕噜地翻滚着不知道已经涮了多少面的、已经变成了淡黄色的水。两根竹竿就像两支朝天伸展的干枯手臂,拽着一块脏兮兮的黑色白布,在清晨略微烤人的阳光下划出一片荫蔽。

荫蔽躺着几个高矮不一的四角桌子,被无数的汗液、面汤、调料浸润的黑里透红,而桌边深浅不一的缺口和层次不齐的桌角,诉说着他和他的主人走南闯北那些年发生的故事。

简询风咽了口口水,望着摊位上正在锅子里雀跃的大粒牛肉,走到了摊前,对着那个额上裹着汗巾的四川胖女人说:

“老板娘,来一碗牛肉面。”

胖女人油光满面的肥脸上绽放出职业化的笑容,短粗的五指娴熟的抓起一团碱水面,抖落着丢入挂在锅边的漏勺中,一边说道:

“帅锅,这里吃(ci)还是带起走?”

简询风指了指凳子,微微挺直了一下背,说道:

“就在这里吃,面硬一点。”末了,补上了一句:“谢谢啊。”

老板娘答道:

“要得,要得。”

简询风是个不折不扣的社恐宅男,今天算上审讯,一下子说了以往一年都说不出来的词汇量,登时觉得喉头发紧,有一股苦味开始蔓延,于是他伸手抓住桌子上同样油腻的白色塑料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塑料杯里的液体接触到味蕾的一瞬间,一股清凉舒爽的感觉由口腔开始传遍全身,慢慢沿着干渴的食道向下润去,划过发紧的喉头,把胃里饥饿的火焰也浇灭不少。喝完一杯,简询风立马马不停蹄的又给自己倒了第二杯,然后是第三杯、第四杯,直到在第五杯中喝出水里淡淡的油哈味,他才满意地停下,伸直脖子一连打了几个丝滑的水嗝。

末了,胖女人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放在桌子上,升腾的热气迅速在简询风厚厚的镜片上吹出一片白雾,简询风摘下眼镜,用纸巾仔细的擦拭着镜片,然后用嗅觉去细细捕捉空气里,这碗面的味道。

一股辛辣浓香的味道如同千军万马般杀入鼻腔,狠狠地蹂躏殴打着简询风的嗅觉。紧接着是蛮横,且不讲道理的狂野牛肉味道垫后,结结实实地撞在了简询风的脸上,简询风只觉得唾液腺疯狂分泌,满嘴都是粘稠的口水,多到牙龈和舌苔都一阵一阵地发紧。

食指大动的他迫不及待地戴上眼镜,拿上筷子,夹起一块汁水丰腴的牛肉放入口中,哇!幸福的感觉顿时如雷击般集中简询风的天灵盖,从脊椎倾泻而下,感受着牛肉的醇香直冲鼻腔,痛苦的辛辣最大程度的刺激了味蕾们的敏感程度,使得牛肉味道被千百倍的放大。伴随着牛肉粗粗的纤维在唇舌间摩擦,简询风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紧接着,他用筷子笨拙的卷起一坨微黄的碱水面条。送入口中,想缓解一下逐渐嚣张的辛辣味。面条一入口,简询风首先觉得有一些微硬,随着臼齿把面条切割成小块儿,然后还原成面粉浆,唾液淀粉酶逐渐把淀粉逐渐分解成麦芽糖,如大地母亲般包容、温和、馥郁的甜味缓和了味蕾与辛辣的厮杀,让双方都偃旗息鼓,休养生息。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简询风连面汤也没剩下,他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淡定的擦拭着额头与鼻梁上因为辛辣而流出的汗水,半闭着眼,抬头对着老板娘说道:

“再来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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