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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就像一个人体,而我们就是组成人体的细胞,我们汲取她的养分壮大自身,留下一地的断壁残垣,然后如同忒休斯之船般缝缝补补,在主人身上一边汲取,一边给予。

高楼大厦就像城市裸露的肋骨,老旧城区如同腐烂的创口,简询风就行走在这最深最臭的一片创口之上。

越往内陆走,场景就越荒凉,从城市霓虹到穷乡僻壤,从一碧万顷到乌烟瘴气。简询风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围景色慢慢“退化”。城市里的男人们衣着光鲜,体态圆润;到了最北就退化的穿着随便,神情呆滞;城市里的女人们雍容华贵,独领风骚;到了最北就退化的掣襟露肘,目光呆滞。

“ctmd”简询风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地缘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心说着,简询风已经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Y市最大的城中村——胶口村。

艳阳当空,但是整个城中村却透露着一股死气沉沉;长头发的懒汉躺在墙根打着哈欠,黢黑的手爪在裤裆里摸出几只圆滚滚的胖虱子一捻一弹;街口的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子用尼龙绳拖着一堆不知所谓的“玩具”嬉笑着跑过街角,在干枯的黄土地上拉起一道干灰;一个瘸腿老汉躺在藤椅里,两只蒲扇大的脚叠在一起,脚边的破旧留声机咿咿呀呀地唱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简询风环顾四周,走到老汉身边,伸出左手,中指绕在食指上,无名指小拇指握拳,大拇指紧贴食指根部,对着老汉说道:

“大爷,打听个事儿,附近有麻雀打吗?”

瘸腿老汉抬眼看了一眼简询风,又往藤椅离缩了缩:

“没,除四害那会儿都被打的差不多了。”

简询风又摊开左手,五指成爪,在自己的耳朵前面晃了晃,然后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伸直,在左手腕上敲了两下。

老汉坐了起来,食指和大拇指尖贴合,右手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指穿过左手食指和大拇指的洞。

简询风点点头。右手比了个点赞的姿势,然后大拇指弯了弯。

这是一套流通于华中地区的黑帮暗语,一般这类的“暗语”由明末清初的洪门开创,经过时代变迁,被各路帮会分子改良,最终形成了这独具一格的加密通话。

从小混迹黑道的简询风对这些东西耳濡目染,自然也不会陌生,

他第一个手势的意思是:附近有卖枪的吗?

第二个手势的意思是:自己人,是个“汉口”(黑道里大夫的意思)。

而老头的意思是:有人带路,跟着走。

简询风最后的手势的意思是:感谢。

然后老头两个手指头伸到嘴里,打了个响亮的流氓哨。刚才跑过街角的小孩子又牵着一路黄土跑到了瘸腿老汉面前。

老汉比了个“枪”的手势,小孩点点头,转身往曲折蜿蜒的小巷子里走去,简询风赶紧跟在他的身后。

七拐八拐,走进了一条充满腐臭气味的小巷子,破酒瓶、碎玻璃、腐烂的木质家具、甚至大便和呕吐物在地上被千万只贫贱的脚踩入土里,在阳光的发酵下喷出嘶嘶臭气,这就是贫民窟独特的味道。

极端的贫穷压榨人性,极端的饥饿驱使兽性,不信你去自己城市的城中村看一看:人们通过向别人贩卖苦难:毒品,军火,皮肉换取明天的口粮,所以最穷的地方也最罪恶,而胶口村,就是Y市大大小小数十个村中村中,最混乱最贫穷,同时也是最危险最肮脏的一个。

在这里,有人用出卖下身换来毒品,有人用出卖毒品来购买谋杀;有人用贩卖谋杀来换取毒品,有人用贩卖毒品来满足下身。复杂又简单的非法三角关系在这个腐臭的垃圾村遍地都是。

小孩领着简询风走到一扇上着绿色油漆的铁门前,然后泄愤似的哐哐踢上几脚,一溜烟跑开了,紧接着门上一扇小小的活页门被拉开,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要几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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