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边的东龙茶楼上,一身农家子弟打扮的韦绍有,正在临江的桌子处品茶。他眼睛望着江面上的船只,牙齿却在轻磨。
四中队教练韦绍秉,站立在茶楼外把风。他瘦长的手掌,时刻套在衣袋里,摸着他形影不离的弹弓和从龙湾祠前小溪处捡来的小石子。
东南方向的街角,慢慢地转出一个人来。他也似韦绍秉一样高高瘦瘦,一步三尺有多。他是县黄狗团里的一个小头目,名叫黄卓高。黄狗团里的许多秘密事情,他往往比别人先知一步。
黄卓高,远远就看见茶楼门口外的韦绍秉。虽然他不认识韦绍秉,但从他灵醒的模样,就知道是给韦绍有把风。
黄卓高没有向韦绍秉打招呼,到茶楼门口就直朝韦绍有处走去。
秋葵骑着一匹枣红大马,快速地从街面上飞奔而过。街面上的人,吓得纷纷往两边躲避。
因为速度太快,而且用蓝色巾包着头和两边脸,韦绍秉没有把秋葵认出来。
秋葵一点也不停留。转出县城后,就朝着通挽的方向飞驰。
这天,是通挽圩日。花仙受了天威的一肚子气无处发泄,便回通挽父亲处散心。
花仙做梦也想不到,她见到父亲时,不但得不到父亲呵护,反而被迫跪于跟前。
“说!你攀上天德的肩头,与他说了什么?”
“父亲!”花仙只叫得一声父亲就泣不成声。
柔弱的女子,那瘦削的肩头,因一阵阵的轻泣而颤抖不已。
“唉!”老父亲重重的叹息一声。
“父亲!”良久之后,花仙终于缓过气来,“父亲,天威不理解我,长岭村的人不理解我,你应该理解我啊!天青和天禄被两道白光穿背而过,眼看着天威和天霸也是这般光景,我能不豁出去了么!再说,我与天德说的只是他与他的小姑子的那一腿,与我何关!”
“这个,这个,”老父亲这个这个之后,扶起了可怜的女儿。
一中队长韦时鹤,负责村民的房屋修整。二中队长梁星,负责村民在岭上坡地种红薯。三中队长韦增合,负责在北岩左侧的菜地挖塘。四中队长韦四万,负责晚造插秧。韦世汶则负责安排队员在村口巡逻。时间到了傍晚的时候,也不见韦绍有和韦绍秉从县城回。大家开始担心起来,做着各种各样的猜测。
秋葵快马加鞭回到通挽的时候,已是下午申时。她没有在圩里停留,直接到圩边长岭村方向的出入口处等候。
秋葵在等什么呢?
这天,长岭村有几个人来趁圩,但秋葵都信不过。眼看时间越来越晚,秋葵不停地在马儿身边转圈。心说,如再看不到信得过的人,就要亲自回村了。
花仙得到父亲的理解,并吃了一些粥饭,心情舒服多了之后就赶回村。临行时,她父亲除给一些生活物品外,还给她称了几斤新鲜的黄皮果。
花仙刚出到圩口,就听见有人叫她。她左看不见人右看不见人,怀疑是听错了。拍拍后脑壳,继续前行。
“花仙!”
“是秋葵吗?”花仙感觉听到秋葵的声音,抬眼朝着声源方向问。
“是我。花仙。”秋葵从马的一侧转出身来。
秋葵头带草帽,且帽檐压得低低,若不注意根本认不出她来。
“秋葵,你!?”
“别说那么多,快到我这边来。”
平时,秋葵和花仙就合得来。这番在通挽相见,大家均喜不自胜,相互拥抱在一起。不过,这份拥抱也就一刹那而已。两人好似对方身上都带着电一般,瞬间弹开。她们的脸色讪讪,眼睛也不愿对视,各自弄着衣角,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秋葵想到天青和天禄白光穿体,天威和天霸被吊在榕树上打,以及长岭村数百间房屋遭到烧毁的原因全来自她的丈夫天德,心里有万分的愧疚。而在花仙那里,则是她在全村人的面前,竟明目张胆地攀到秋葵丈夫的身上耳语,心里觉得不好意思。
“花仙,”秋葵首先打破沉默,“你来通挽买到什么好东西?”她说时上前打开花仙的菜篮。
“秋葵。也没什么!只是我父亲给了几斤黄皮果。”花仙说时,把菜篮递给秋葵。
“哇,啧啧!这些黄皮果这么的新鲜,一定很好吃。唔,我尝几个怎么样?”秋葵说时,果真拿起黄皮果就剥。
鹅蛋型的黄皮果,晶莹剔透。秋葵的左手捻住果身,右手指在上面轻剥。没几下,果肉饱满呈现,且香气袭人。
父亲让我拿回家给天威吃的黄皮果,他还没有吃到呢,就给你秋葵吃了。真是!花仙心里说。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
可能是从贵县县城一路回到通挽口渴,又或者是借吃黄皮果避开心里的尴尬,秋葵张嘴就吃。
黄皮果是酸是甜,秋葵吃在嘴里,久久也觉不出味来。但她吃着吃着,突然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韦绍有在江边茶楼,得到黄卓高的信息,就与韦绍秉往长岭村赶。奈他们没过两条街,就碰上黄狗在街上搜查赤佬。一直等到天黑,韦绍有和韦绍秉才出得县城。
四中队付队长韦清心,个子不似名字那样来得令人清心,全身上下毛茸茸,似足大熊猫。脸上的胡子,天天刮也是一片青。横胸毛和直肚脐毛,相连成T字状。大腿和小腿的毛,浓密的情度赛过马鬃。冬天里,土布棉袄一裹,不显山也不露水。到了夏天,赤膊中秋裤,那就气势逆天。小天和小强曾试过,双手抓着他的胸毛,能两脚离地。但他有一个一村人都不及的亮点,那就是一双眼睛骨碌碌鬼般精神。一里多路远的行人,他随便的那么一扫,就能分清鼻子和眼睛。两只恋蚊从面前飞过,他一眼已分出雌雄。
这天,韦清心却看走了眼。他得到韦世汶的命令,带令着几个队员在村里巡逻。山顶上还有日头的那会,花仙从山角转向村口,韦清心看到了花仙,但没有把她认出来。
花仙去通挽圩时,带着蓝色头巾,穿着花边衣服。这会回来,却带着草帽和穿着黑衣。虽说走路的姿势有些似,但不十分准确。韦清心,当然不敢认了。
这一天,天威很是难熬;他觉得这一天比一年还长。花仙在家时,为着那天她攀在天德身上,恼得涨红了眼。可一整天不见她的影子,心里又悸得慌。
“天威,你看,你的花仙是不是回来了?”韦清心说时心虚地指着村口前方。
天威沿着韦清心手指的方向看,果然看到花仙那熟悉的影子。但他也因花仙的衣着变化,及带着草帽不敢肯定。
随着花仙的逐渐走近,担忧花仙安全的天威,不但把她认出来,心也放下来了。不过,他又不想让花仙知道,他在村口这里等她。于是,掉转身就要走。韦清心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
“花仙嫂子!”韦清心老远就向花仙打招呼:“天威在这里等你哪。”
花仙没有应答,只是举手摇了摇,算是回礼。
这是什么情况?往日花仙总是嘴哇哇,难道今天转了性!韦清心心说。
花仙老远就看了到天威。正是她看到了天威,才不应答韦清心。在她心里,你天威也有心急的一天。
这时的村口,不单有韦清心和天威,还有几个村民。花仙走到村口,也不问天威。她从菜篮里拿出一包东西之后,就拿菜篮里的黄皮果给韦清心他们吃,好似天威不在身旁一般。等她挨个分了黄皮果,才嘟起嘴将菜篮塞到天威手上。
“韦清心,”花仙的面转向韦清心,终于开了口中:“梁星在那里?”
“花仙!我在这里。”韦清心还来不及应答,梁星正好从村里出来应上了。
梁星也不是无事就来村口,实际上是心里挂念着韦绍有和韦绍秉他们,才来村口看他们回来没有。另外,也是出于从前他是更夫的习惯,两只脚不听使唤般要来村口转转。不想,正好碰上花仙要找他。
花仙谁都不找,为什么要找他呢?梁星眼定定地望着花仙。
花仙看到了梁星,也不说什么,就把刚才从菜篮里拿出的那包东西递给了梁星。
“花仙,这是什么呀?”梁星接东西在手时问花仙。但他觉得这包东西软软的香香的似是黄皮果。但他又不好明说。因他知道,花仙用纸包黄皮果给他,一定还有另一屋意思。特别是在这动荡的岁月,而且又知她是从通挽回来。
花仙的一双俊目沉沉地望了梁星一眼,然后也不管天威就在身旁,将个樱桃小嘴移近梁星的耳朵,细细声说:“这是秋葵给你的。”花仙说完就自顾自的回家了。
梁星的为人天威信得过。所以,当花仙与梁星耳语,他也不恼。他掉转身,脚步腾腾的跟着花仙的后面回家去了。
花仙的话音虽细,但听在梁星的耳朵里却如夏天的响雷。他清晰地知道,秋葵给他的这一包黄皮果,一定藏着玄机。
梁星向韦清心打了一个手势,就快步地去找韦世汶和梁岳英他们。
不错,梁星手上的这包黄皮果,虽说很是平常,但实际藏着天大的秘密。只是梁星和韦世汶他们在北岩参了大半夜也参不透。
这是两枝,每枝有十几个的黄皮果。这黄皮果很是普通,长岭村都处都有。但问题是秋葵给他们的,那就表示着里面有乾坤。而且这个乾坤,连给他们传递的花仙都不知道。
那么,究竟是什么呢?
韦世汶五指插入头发,拼命的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梁星和几个中队长,也想不出个头绪。到了三更天,梁星习惯性地哼起更声时,梁岳英一拍脑门,终于想到了什么。他正想说时,韦绍有和韦绍秉从北岩外快步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