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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失效能,村离章程。这天刚整顿起来的区域,明天又冲了个七零八落。

县长刘怀玉,给他的力道也只出于精神,具体的还要找县黄狗团里的梁遇。

梁遇却是大包大揽,说覃塘廖联原,伏柳村韦敬礼,桂东南黄彰,区区芭苗游击队怕什么,说的是口若悬河唾沫星飞。

“梁大队长,”叶苍玲很是不知趣!梁遇正坐等天德围剿长岭村的胜利消息,脸上一派欢悦之色。他却说:“赤佬的大部队,要不了多久就入桂。我们地方上的小赤佬,已公开活动。多少个村庄,如我们樟木区二十多个村庄,就有过半村庄的青壮年加入了赤佬的队列。如此下去,大小赤佬若在某一天会合,凭我们现在面上的能力,那一定是挨揍的份。”

“叶区长,”梁遇递给叶苍玲一杯茶,“所以,我昨天派几十名兵丁去围剿长岭村,就是出于这个道理。”

“啊!”叶苍玲张大了他的鲈鱼嘴,“那一定灭了!”他嗦了一口茶,继续往下说:“灭了好啊!长岭村没有了赤佬,那县大队就可以集中精力到我们樟木区。嘿嘿,我看你芭苗赤佬,还威风到几时。”

这个!这个嘛!梁遇也不知如何应答叶苍玲。如说天德带队回长岭村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可一天两夜了,也不见他回来。好你个天德,就是放不下家里的几分田。

只不过,梁遇这时的心尤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没时停。长岭村人强悍,又不是不知道。第一次围剿,村人全无防备才得手。可他们眼中发出的光线,不说天威和天霸,单说韦布煜、廖鸿亮和韦祝英,他们在人群中那种戳人心魄的眼神,就让人胆裂。现在第二次围剿,他们一定在痛失两名村民和数百间房子的愤慨中觉醒,而施之抵抗。

然而,梁遇面上还是大肆吹嘘。说县队训练有数,器械精良,一定所向披靡。小小一个长岭村的赤佬,能多过覃塘的廖联原,伏柳村的韦敬礼和桂东南的黄彰?我梁遇几下手段,就让他们人仰马翻找不着北。

“梁,梁大队长!”梁遇正与叶苍玲说得眉飞色舞时,天德拖着一身的血进来。

天德也不管叶苍玲在场,气喘喘的端起茶壶,茶杯也不要了就对着茶壶嘴饮。一天两夜的交战和奔走,他实在喉咙冒烟口喝得不成了。什么长岭村有名的乡绅,到了生命存活的紧要关头,所有的斯文见鬼去。

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了叶苍玲,却吓不着梁遇。可以说,梁遇击垮廖联原,打散韦敬礼,摧毁黄彰,那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场面他都经历过,何况眼前的小小波澜。

当时,叶苍玲再次张大他的鲈鱼嘴,这这这的说不全一句话来。可梁遇却是目无表情的看着天德。就是从他的眼神中,也看不出丁点儿的慌张。好似天德失战归来,他早就预料到了一般。

天杀的梁遇,你够威!

县黄狗团里的操场上,这里一片那里一张的散满许多秋叶。张排长和黄班长等二十多只黄狗,此时此刻仿佛如操场上的秋叶般,这边一堆那边一窝的软瘫在操场上。

张排长、黄班长和李贵,他们可谓似梁遇那样经历过许多次与大小赤佬的博弈,但从来没有似这次围剿长岭村的这等狼狈。张排长的左耳朵,被何七削去了下半截。成了一个,人见人笑五官走样的怪胎。黄班长比张排长也不落后,右侧屁股,生生着韦布煜的大刀割去了半斤肉。平时裤子包得鼓鼓的臀部,现在失去平衡。李贵更糟糕,他的右手尾指,被韦绍伯的利牙咬去一小段。看之,活脱脱一个十指不全的鬼怪。其他的黄狗,头破手损脚肿不一而足。但有一点是共同,那就是他们人人身上带着血。有的是从回来的半道上,用纱布包裹之后渗出来。有的则是,在战场上已挂彩。

梁遇什么时候,见过他的黄狗这般的模样!尤其是他的手下那种落败叹气的面容,深深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韦绍有,你也太狠了些。你看你,把我的一帮黄狗,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离东龙圩政府不远处,有一座青砖白瓦相当气派的房子。这座房子有前厅后厅,横屋朝屋,还有高高的围墙。

房子主人聋鬼,看似人高马大相貌堂堂,但心地却如蛤蟆般龌龊。他有良田百亩,却想方设法占别人家的田。牛羊满坡,还要抢。东龙、县城的店铺,一天去看一间,可达一个多月了,仍是绞尽脑汁再扩充。两个妻子五个小妾也觉得少,前街王良家的媳妇,有身七个多月了也不放过。搞得人家婴儿早产,差点儿一尸两命。

这样的聋鬼,应该人见人恨鬼见鬼憎才对,可偏偏他家常常猪朋狗友满座,客遍城乡。

长岭村的天德,就是聋鬼家的常客。他有事无事,只要去东龙圩就要到聋鬼家坐一坐,说说话,饮几杯烧酒。

这天,在樟木区富甲一方的唐古,来到龙鬼家作客。这唐古脑满肠肥,一张古铜色的脸很是抢眼。

唐古的两个跟班,黑铁一样的两堆。行人看见,远远的避之为快。

唐古,坐的是一顶四人大轿。他从樟木一路行来,光轿夫就有八人之多。每走几里,轿夫就要替换。

这次他来,带着一份特别的礼物:一只斤三四两重的嫩鸡。

聋鬼,就喜欢这一口。他一见礼物,眉开眼笑,高喝着整饮。

饮字一开,家里的大鬼小鬼就全都活动起来了。尖尖的杀猪刀,在磨刀石上来回的推拉。厨房上面那只没有雕花刻草,却与韦清心家门口左边上方那只没得比的吉刀,便接受着一只黄狗魂魄的归去。庭院中正在跳跃觅食的鸡,看到了黑白无常的到来。珍藏在米缸底的北海鱿鱼,翻开层层波浪浮到了如雪的面上。还有许许多多应来该来的山珍野味,一古脑儿的呈现于前。

红木的餐桌旁,黄花梨的凳子赶快来围拥。江西景德镇的花瓷碗,争先恐后的走向餐桌的路上。乌黑黑的檀木筷子,也湿淋淋的出浴了。

贵州茅台酒,不不不,本地出名的头劈酒,理直气壮地横宰着宾主的三观。

酒席之丰盛,场面之气派,但宾主也就两个人而已。那些个男女佣工,却没有能吃头淡的荣宠。就是远道而来的跟班与轿夫,也只是若若的沾了一点荤腥罢了。

当然,作为礼物的嫩鸡,倒是有一份体面的饭菜送上。可惜她全身上下被紧张的情绪占居,一点食欲也提不上来。再说,她手腕上的绳子痕还红红的呢。

“聋鬼。听说你们东龙长岭村的赤佬,相当的了得对不对?”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的时候,唐古伸长狗头向聋鬼问。

“这这这,”聋鬼嘴里一边这,眼里一边审视着唐古。那意思很是明显,看他唐古这次无事献殷勤的目的何在。当他若若明白,唐古一定是受县上或其区里的指派而来时,心里蹭蹭的冒起了火苗。只见他两只鬼眼露出凶光,作色道:“好你个唐古!呀!你是说,我们东龙没有制服赤佬的人才?”

“聋鬼,没有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来取经!”唐古眼睛向上挑,“我们樟木区冒出来的芭苗游击队,将个樟木区搞得天翻地覆。你看我,给你送点礼物都要到县城里去找。如是以往,在我们樟木区,我想到那里找就到那里找,有谁敢说个不字!”唐古说到这,满满地喝了一碗酒,“你看你,你在东龙,吃喝自在,要什么有什么!”

聋鬼看着唐古那苦大仇深整色整水的样子,有点感觉错怪他了。于是,脸上的色彩慢慢地缓和下来。

“唉!”聋鬼长长地唉了一口气。他心里说,真是人看我好,我看他人好。

“饮!”唐古看到了同感,向聋鬼作邀请状。

夜色渐浓,空气却异常的闷热。

县城至东龙的大道上,天德骑着白马正在疯狂地赶着投胎地前行。这天,他在县黄狗团那里,不但得到了梁遇第三次围剿长岭村的部署,还得到了樟木区区长叶苍玲帮助围剿长岭村的信息。他要赶在唐古回樟木前,见上他一面。

天德是聋鬼家的常客。门房见了他,不但不阻拦,还亲自带他进去。并说樟木区的唐古正来作客,在大厅里饮着娜。

天德在梁遇和叶苍玲那里,早就得知这天唐古来东龙游说聋鬼。可他听门房说时,哦哦应着,还显出诧异的神色。

“唐古聋鬼,有饮也不叫上我!”天德人未到声先到。他这样的喧宾夺主,实因大家相熟。

啊!天德的出现,着实让聋鬼和唐古二人激出一份惊喜。事关唐古这次来东龙,就是要鼓动聋鬼一起去帮助老友天德铲除长岭村的赤佬。这里有他对天德一向交好的情份,也有碍于樟木区区长叶苍玲的常常提携和关顾之恩。当然,在他心里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在樟木,虽说是一方富豪,也养有一些护院壮丁,但奈何芭苗游击队人多,且行踪不定。这天来抡一锤,明天来打一棍,搞得生不如死,人不人鬼不鬼。如若把长岭村的赤佬弄没了,那县黄狗团的梁遇,就能抽出更多人手来镇压樟木区的芭苗游击队。

聋鬼这里,没有唐古那里这么的复杂。长岭村属东龙的辖区,近在咫尺。长岭村成为公开的游击队根据地,战火蔓延的时间越长,说不定游击队的根据地发展到东龙圩就越快。到那时,别说自己能安安稳稳地享受唐古带来的礼物,连吃一顿宁静的饭也许不可能。如果县里梁遇,樟木区叶苍玲唐古,加上自己在东龙的影响力。三处人马汇集在一起,少说也有一千八百之众。区区长岭村的几个赤佬,不够煲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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