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大家对梁宁回村加入第五支队的工作倍感有信心,而且对于他日后的工作带来许多意想不到的顺畅。
梁岳英,一个秀才不出门而知天下事的角色。但许多时候,这个天下事大都是指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形势和运气,如局部里的一些人员调动之类的事,便少有准确性了。那天,他陪同梁宁视察村子,看到梁宁的眉头紧皱,满以为全出于长岭村抵御黄狗的防范措施做得不完善,却不知是支队的领导人员有所调动,而使刚回到长岭村的梁宁有所忧虑。
这事,也是数天之后,天溜和天瞒带队转回伏柳村和轩村才知道。原来梁宁不单被派到第五支队工作,还带着纵队司令韦敬礼的指示和调令而来。前方大部队很快入桂,地方上的领导者奇缺之外,根据地里的游击队在建制上也有所变动。第五支队的队长韦绍有,被调到桂平去工作。韦世汶,也升任桂中支队团长。而长岭村的第五支队,则分成武工队和游击队两部分,并由韦世汶全权负责。
眼看梁遇的第三次围剿就要到来,而击退梁遇第二次围剿的支队长韦绍有在这关键时刻调任,再是支队又分成两部分,且这里面的一调一升一分,队员的情绪变化是多么微妙的事情。
韦绍有属文人出身,很理解其中之奥秘。他在临行前,与韦世汶、梁宁和梁岳英商议决定:梁宁协助韦世汶的工作,梁岳英依然任参谋长,韦丽生负责武工队,韦布煜负责游击队。而关于抵抗黄狗的再一度围剿之部署,也作了一番研究。
当然,就算韦绍有做好临行前的各种安排,但当大家把他送出村之后,大家的脸上也是说不出的怅然若失。只是,上级的命令又不得不服从!
韦丽生负责的武工队,属脱产性质。全日操练,随时听调。似除却防范黄狗犯村外,如伏柳村或轩村那边有情况,立即奔赴。韦布煜负责的游击队,则是一边守村一边耕作。
潭头岭、墓坪岭,以及北岩多处,黄狗容易进村的路口,自韦绍有去桂平后,增加了人员。巡逻这一块,由游击队领导韦鸿亮担任。不管白天黑夜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韦鸿亮的双皮眼,弯弯的尤如新月。他平时话不多,但碰上和他谈得来的人,却是文理清晰一套一套的脆响。
“梁廷内,有没有黄狗来犯村?”韦鸿亮在潭头岭巡查时,问梁廷内。
“啊,是韦领导呀。”梁廷内迎向韦鸿亮,“韦领导!我梁廷内的嗅觉非常灵敏,在村里数一数二。黄狗的气味,一里之外我都能闻得着。就是我的眼睛,千里之外不敢说,千米之内我敢说能辩出它们的雌雄。”
“好你个梁廷内,前次黄狗犯村,也不见你说全是雄货!”韦鸿亮一本正经地说。
“韦领导,我不说也就证明没有雌货。”梁廷内眼睛鬼鬼地应道。
“好好好,你梁廷内威。”韦鸿亮表情缓和下来,“但你要时刻保持清醒,黄狗无时无刻不想着来围剿我们。”
“哙,韦领导,”梁廷内点点头之后说,“大部队,天德带队,或是身穿黄皮的黄狗,我梁廷内远远就能把他们认出来。对于那些如卖货郎、江湖郎中、收破烂和补镬磨刀之类的零星陌生人入村,若想一目了然难度就大些了。”
“梁廷内,你不是说千米外的黄狗能辨别雌雄吗?”韦鸿亮睁大眼睛看着梁廷内。但当他看到梁廷内的脸皮上有迷茫之色时,立即转了口:“其实嘛,那些带着别样目的来村的陌生人,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点不自然之色。当然,你得在盘问之中去细究方得真伪。”
“啊!韦领导,你是说这些坏种,很少有当初梁寂溪参谋长入村时的那份淡定是吧。”
“这,”韦鸿亮一时间,没有往下说。他心里在想,这梁廷内此时此刻,怎么会把梁寂溪搬出来。是想提醒我,他梁姓人是参谋长,还是出于对梁寂溪参谋长的尊重。不用说,梁寂溪参谋长在队员们眼中的高大形象无须质疑。你梁廷内不说,我也知道。就是我韦鸿亮,对梁寂溪参谋长的沉着老练,也拜伏得五体投地。只是,他梁廷内拿梁寂溪参谋长与那些坏事做绝的黄狗比,就显得有些贬低梁寂溪参谋长的份量了。不过,韦鸿亮面上没有把这些小九九表现在脸上。只听他说:“也就差不多是这个理吧。”
韦鸿亮和梁廷内在这里用嘴皮,而韦祝英带着天威这些民兵,在村内各家各户改良遇敌逃生的路线,那就没有这般的轻松了。当然,他们的责任都是一样的重大,只是分工不同,体力脑力有所偏差而已。但对于正值年轻力壮的他们,脑力和体力,实质上没有什么区别。用了又来,无本的生意。
你看韦贵户。他把他家房子后墙那只巴掌大的小窗子拆开扩大,几十斤重的泥砖,在他健壮的手指的作用下提起放落,好似在拎一只轻飘飘的竹壳。
又似韦时必。他家房子后墙拳头大的窗子都没有,只能在后墙房顶上弄一个活动的天窗。那两条厚实小腿,踩在吱吱作响的竹梯上,也不见他怕掉下来。
还有韦绍伯。他在北岩的石壁上一边画着北岩里四通八达的路线图,一边指挥着天威和天霸这些民兵开凿窄细的洞壁,实施着脑力和体力的双重劳动,精神十足外嘴里竟哼着家乡打狗的小调。
关于北岩里开凿窄细的洞壁,是梁宁提出的建议。他说长岭山高,其后背也陡,如若梁遇派来围剿的黄狗数量多,漫山遍野的村民上岭避难也不够安全。而在村里住宅下挖地道防黄狗,耗时耗力是一方面,最怕地道没有挖好,或仍没有达到联通,黄狗就犯村,那村民的安全就冻过水了。如把北岩这个天然地道适当的修理一下,能进能出能躲能防那就稳如泰山。
天威和天霸这些后生哥,原本对梁宁还没有多少信服,当他们知道修整北岩里窄道是梁宁的建议时,深感梁宁的见多识广。他们手上的锺子,抡起来的时候那是呼呼的生风。
天威和天霸两兄弟,这次抗击黄狗全是皮外伤。不过嘛,肩头、背脊、屁股多处的皮外伤,这几日已结疤。不活动还好,一用力那些开始转好的疤就赫赫响的开裂。如闪电式的结疤裂痕一出现,火红的鲜红就无法控制的向外涌。
“天威,你的手臂又流血了!”给天威送茶水的花仙惊呼。
天威和天霸正在北岩里的第三道洞口,打顶上的石笋时却不知花仙进来。这时的花仙,她的肚子比早几天又圆又大了许多。当然,如不仔细看,还觉察不出来。只有天威和她同吃同眠,才有这种感觉。
说来也奇怪!水玉也同花仙的那段时间怀孕,可水玉的肚子腹部就象北岩里那些向外伸出的石乳一样向前挺。每走一步,均是肚子当前锋。别说脚趾,就是两只脚想看一眼都艰难。
花仙的肚子,就不一样了。身体的下腹与上腹,似足一轮微弯的月。从外面看,不显山不露水。这也是她能来,给天威送茶水的原因。
五叔公和十一叔公,曾偷偷与人说:花仙怀的是男儿,水玉怀的是女子。至于他们是如何辨别,不得而知。
有趣的是,已活了大半子的天良和天仁,却说花仙怀的是女婴,水玉怀的男娃。关于他们的根据是什么,也无从知晓。但他们却以此以十只土狗作赌注:若天良和天仁输,黄狗再来犯村时,武工队和游击队打败了黄狗的庆功宴上,十只土狗全由他们负责。
让天威和天霸这些年轻人,信服梁宁的还有布竹签这一项。长岭村,有的是大竹细竹。山上有,村边有,门口田垌靠对面山的那条水沟两边更多。这里一蔸那里一簇,远远看去摇摇摆摆弯弯曲曲,尤如一条绿色长龙在起舞。
当然,布竹签这一项工作,也是由韦祝英管理。韦祝英请五叔公和十一叔公,专门削竹签。那些竹签两头尖,中间二指来宽,长二至三尺。而且这些竹签,还叫天良和天仁挑来几担牛尿浸泡。理由是浸泡过牛尿的竹签,如插进进黄狗的脚,除受伤之外,还带着毒素。
几天时间下来,牛尿浸泡过的竹签少说也有十几个箩筐。村头村尾、田埂沟渠、北岩前面,以及长岭上,只要想到黄狗能踏足的地方,都布满了一踩就见红的竹签。
当然,武工队、游击队员和村里群众广而告知:如无必要,不可前往插有竹签的地方遛弯,恐伤及无辜。特别是小强这帮顽童,各家各户各自管好。
梁宁原本还想在竹签与竹签之间,增加一些铁钉提高杀伤力,却因货物紧缺,无法实行。不过,他叫韦祝英在村巷、屋前屋后挖掘几个陷井,补其中之不足。
村里的人于乱世中讨生活,在通挽圩圩日,还是有好多人来赶圩。花仙父亲这个老街民,利用地理之便,常常从赶圩人手中盘一些货物来赚差价。这天圩日,他就盘了半担山货,准备闲日静守。心里那是乐滋滋:一天赚一点货物的差价,积少成多。等到花仙肚子里的外甥出世,就有钱买营养品了。
散圩时分,花仙的父亲因这天的成果丰盈,早早地张罗晚餐。其实,一个人的晚餐,有多少搞头!无非是铁镬里,煲二两米粥。抻长只嘴,使劲的嗦。不为能填饱肚子,旨在出一身汗。
“花老伯,圩还没散完,你就整夜饮了!?”
啊!花仙父亲吓了一大跳。可当他转头认出是覃秉寿时,紧张的脸才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