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萌芽破土，当质量满溢而出，将叩开通往超凡的道路，一处奇异的空间于虚无中被开辟，并迅速地演化为心景。

当然，正在感慨的楚曜景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是愕然地感觉到手背微微发热，然后眼前一黑。

……

楚曜景已无法言表内心复杂的感情。

他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是吧，又来？

灵魂，好像在上升。

在朦朦胧胧中，他沉浸在一种奇异的状态之中，陡然有了这样的意识。

那是一种，失去了束缚，如飘荡至高天之上，茫然不知所处的感觉。

很快，这种上升的趋势停止了，楚曜景终于停在了某个地方。

隐隐地，他能感觉到四周有什么东西存在的，而且与他紧紧相关。

甚至，就像是他自己一样。

空间打开了。

一点微光，从楚曜景的意念中成型，然后飘飘荡荡地靠近了某个地方。

然后，光芒大放。

裂缝在扩大，空间在演化，微光在融入。

好像漫长的时间凝为此时一瞬，无数景象在楚曜景眼前闪过又归寂。

直至那漫长而又短暂的变化缓缓停下，最后，如同镜片被压迫到了极致。

只听一声脆响，所有的一切都在楚曜景眼中破碎了。

镜片四散，在心景中转动着，映照着种种。

不过，在这充斥心景的镜片中，楚曜景好像还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一把残剑，以及……一个铃铛。

它们的身形只是转瞬即逝，在楚曜景能看到的瞬间就引入了茫茫的镜片中，甚至让楚曜景有些怀疑看错了没有。

楚曜景仰头看着发生在眼前的奇迹，像是做梦一般伸出手来，声音中含着他不曾有过的奇异情绪。

“那是……什么？”

一闪而过的流光让他恍然惊醒，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在他的手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印记，像是破碎的镜片。

而当楚曜景抬起头，那虚无中闪光的奇迹已经消失了，似乎真如他恍惚中所见，化作了那道流光，飞向了他身边。

最后，化作了他手上的一道印记。

他抬起手仔细看了看手上的印记，眼中满是不解。

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就更让他困惑了。

一道带着电子质感的声音在他意识中响起，“滋……滋滋……滋……检测……检测到觉醒者，系统绑定中……”

还没等他脑袋里转过弯来，又有变化发生了。

“绑定成功！”

伴随着这道声音落下，一道面板出现在他眼前。

宿主：楚曜景

存在：一阶

质量：1/10

装备：无

技能：无

印记：［不可查看］

待解锁

楚曜景看到眼前的信息眉头一挑。

这种情况，看起来很像是金手指到账了啊。不过令楚曜景很在意的是，印记里面的那个奇怪的［不可查看］。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很疑惑吧？很疑惑就对了！接下来乖乖听着，让本系统给你好好讲讲。”

楚曜景：？？？

楚曜景有些慌乱地左右看了看，但四周除了那片虚无还是虚无，他找不到任何除他以外的存在。

“别找了，我就在你面前。嗯，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我大概是在你的意识里，不过现在你应该能看到我的投影，就是你面前的面板。你要找我的实体的话是找不到的。随便一提，我的声音也是直接出现在你意识里的，不需要任何载体。”

“系统？”楚曜景沉默了一下，半晌，才对着眼前的面板有些迟疑的喊了一声。

“叫我系统大人！”

那道声音果然也出现了，不过它的话语却让楚曜景嘴角微微一抽。

本来以为是到账的金手指，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靠谱的样子。

“看宿主的样子，好像是正在心里编排本系统啊。”

楚曜景一惊，阳光的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对着眼前的面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哪有，说起来系统一向都是金手指的象征，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编排你呢？”

系统的语调变得有些古怪。

“我亲爱的宿主大人，我想我刚才应该没有猜错，你应该是在心里诽腹我一看就不像一个靠谱的系统吧？”

虽然这个刚刚出现就要求宿主喊系统大人的声音说出来宿主大人这四个字有些怪异，但眼下面临的情形让楚曜景根本无暇想这些。

楚曜景脸上的笑容变得微微有些僵硬，他这时突然想起来系统说过的话。

“我大概是在你的意识里……”

“别担心。”

似乎是知道楚曜景在想些什么，系统似乎有些不屑地哼了一声。

“我可没有能窥视你内心的能力，作为一个系统来说，需要充分尊重宿主的隐私，我在被设置之初就被限制了这方面的能力。”

这句话让楚曜景心里一松，但所谓系统的存在接下来的一句话又让他心提了起来。

“不过也没有必要，毕竟，我也可以说就是你，所以猜到你的想法对我来说并不难。”

“什么意思。”楚曜景沉声问道。

“系统需要一个足够智能的存在去辅佐它能够良好运作，培养合适的宿主，但如果拥有独立意识的话，和不同宿主的磨合之间当然也会产生问题。”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每一个系统的意识都是演化的宿主意识，但是人是多面的，系统意识往往是一个面的体现，所以和宿主能有所差异。这样的话，既保证了磨合问题，也创造了更多可能性。”

“我的回答，你满意吗？我的宿主大人。”说到这里，系统的语调中也多了两分调笑的口吻，这种贱贱的口吻竟然真让楚曜景有了几分面对自己的感觉。

我的……另一面。

在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之后，楚曜景的嘴角再度微微一抽。

这是我？

我看这根本就不是我！

“那个，如果可以的话，这种智能可以不要么？”

有些难以应付眼前突然出现的不着调的系统，楚曜景无奈地举起一只手提问道。

不管怎么说面对自己这样另类的一面也太羞耻了，如果这真的是自己的另一面的话。好吧，可能真的是，但是楚曜景并不想自己的系统是这样的画风。

“啧啧啧……”听楚曜景这么说，自称系统意识的存在不由啧啧两声，“哪有你这么绝情的宿主，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的另一面，至于如此嫌弃吗？”

“而且……”系统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你要是把我弄没了的话，今天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你找谁去问呢？你就不想搞清楚吗？如果真的没有我这个意识的话，呆板的系统可不会管这些闲事哦！”

“那这么说我可以真不要这种智能咯？”见系统这么回答，楚曜景试探着问道。

“很遗憾，不能。”

系统干脆的回答让楚曜景撇撇嘴，跟他想的一样，果然这种系统设定他是没有人权更改的，不过就算真的是可以取消，就按刚刚系统说的话他也不会那么选择。

老实说，今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一串事实在是太过离奇了，而且接触到这种网文中金手指的典型代表——系统，说明他以后也多半跑不了和这些东西打交道。

既然这样，把这个“自己的另一面”留下来能帮助自己更好的理解自己早晚要接触的领域的话，要是遇上什么危险之类也多了几分生存几率不是？

而且看样子这个系统还能兼当无聊时聊天解闷的角色，这种活宝性格，调戏起来一定很好玩吧？

不过楚曜景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调戏系统即“自己的另一面”会很奇怪这件事。

楚曜景试探完之后，还是装作一幅无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既然这样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接受了，你先让我听听我今天身上发生了事情行吧？”

见楚曜景这幅样子，系统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沉默了一下。

按照这个系统智能是我的另一面的设定，难道是在记仇吗？系统突然的沉默让楚曜景略有些忐忑起来。

不过也就一下功夫，系统终于开口，只是声音有些闷闷的。

“我觉得摊上你这个宿主我也很无奈。刚才正想嘲讽你两句，但我突然醒悟正是因为是因为你这个宿主我才会有这种贱贱的性格，作为宿主的系统和宿主上演一场毫无意义的口舌之争，真是难看啊。”

楚曜景：？？？？？

虽然理论上来说系统智能相当于自己的另一面，但楚曜景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它或者说“自己”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而且……

他捂捂胸口，感觉系统这样的感叹比之前更让人难受。

突然感觉自己作为一个宿主好失败。

不过系统并没有体会楚曜景心情的意思，继续用那闷闷的语调说了下去。

“啊啊，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呢？就从那个怪诞说起吧。”

“你今天在游戏里面是不是看到一个没有脸的东西，按照它的特性来看，它是属于怪诞一类的存在。”

“不要打断我，有什么问题之后再问。我现在不是很想跟你说话”楚曜景还想问什么，就马上被系统用充满残念的语气打断了。

好吧，楚曜景乖乖闭嘴，听“自己”继续讲下去。

“这东西根据我从整个数据库查到的资料来看已经出现有一段时间了，最近造成很多人离奇猝死的那件事就是它在背后作祟。”

数据库？猝死的新闻？楚曜景敏锐地抓住了两个关键词，不过因为之前系统说的话还是按耐住疑问继续听下去。

“它的存在形式，很麻烦。没有固定形体，对于一些存在等阶不是很高的存在，比如说普通人，能够用自己的存在等阶获得其真名，然后，将其拖入以其记忆为基础构建的梦境。”

“名字作为与存在紧密相连的一部分往往是具有力量的，所以它能通过别人都真名将别人拉入梦境。当然，按这个怪诞的表现来看，如果它能通过其它方式获得他人的真名的话，对更高一点的存在等阶也能造成威胁。”

“毕竟也是规则的宠儿啊，虽然孕育它的规则不是什么好规则就是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罢了，偏偏怪诞是一种行动极为规律的存在，它寻找猎物的方式，很随缘。”

“在猎杀了受害者之后，它会根据受害者最重视的一部分记忆来变幻存在形式，比如如果受害者生前是个狂热的音乐爱好者的话，它多半会通过乐谱之类的载体去寻找下一个猎物。”

“而且更烦人的是，它不是通过上一个受害者的相关物去狩猎的，它是通过规则的途径几乎可以说无规则地渗透到世界中去寻找称心如意的猎物。”

“所以过了这么久，代号为‘希夷’的这个怪诞也没有被处理掉，一直满世界乱窜地作恶。”

说到这里，系统的声音终于停了下，闷闷的声音也发生了些微变化，“你运气不错，它的上一个猎物是一个叫张于成的少年。和其他人相比，他更有天赋，更接近存在的满溢。”

“换句话说，他更接近超凡的门槛，尤其是在他死之后，他可能已经能够稍许利用自己的存在。”

“虽然，这些微的差别并没有改变他的命运……不过，这帮助你活了下来。”

“本来，你该在自己的记忆里，面对自己记得的，遗忘的，无数繁杂的记忆。你的意识会逐渐迷失，失去意识的身体会渐渐倾向于尸体的冰冷。你越是寻找，越是在梦境里徘徊，越是与记忆牵扯，你挣脱梦境的可能就越小。”

“在过去的记忆构成的梦境里，任何情绪的波动都会被利用，成为离开的阻力。而希夷的侵蚀，却如影随形，一点一点地，分离你的身躯与意识，侵占你的存在。”

“直到，意识完全消散，你将是与自己的诸多前辈一般无二的死法。”

“但是他把你拉入了他的记忆，一片完全不属于你的记忆。因此，你与记忆的牵扯也不复存在，轻而易举地，且出人意料地，离开了。”

“以他自己为牺牲的前提下。”

“维系他存在的记忆构造的梦境崩塌了，他也必将随之消散。”

系统的语气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冰冷、生硬，好似在说一件完全无足轻重的事。

楚曜景一愣。

“所以说，你，我们，还真的挺好运的。正因为别人的牺牲，才换来活下去的机会。”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压抑，“存在升华之路，死亡注定长伴。”

“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当你的心景开辟后，你已经注定远离平凡了。”

“你以后的日子里，倘若不死，总会看见如何世事无常。”

“世界太大并不是一件好事。能看清多少光明，也要忍受多少黑暗。”

“从普通人到踏上存在升华之路，更广阔的世界也潜伏着更深重的阴影。”

“如果要说的详细一点……”

“你会见证晨曦，但在那之前是漫长的黑夜。你会欣喜于每一次成功，但也会留下一次次失败。你将抵达彼岸，也注定会经历深渊。牺牲、背叛、遗憾、阴谋、信念……无数存在在磨合与碰撞中，要么迸发更为璀璨的光辉，要么消亡。这个世界远比你想象的残酷，并不只是以生死论，而是你的经历。”

“那么你，做好准备了吗？”

楚曜景头默默低下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存在……”

“嗯？”太过轻声的呢喃，以至于“他”都没有听的分明，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我在说，存在。”

楚曜景将头抬了起来，捏紧了拳头，脸上挂着的是坦然的笑。

“你刚刚的话中，总是提到存在，这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

“我弄不清楚。”

“坦白说，你说的一大串，我基本上都只能听个似是而非。”

“但是我却是忍不住好奇起来。”

“你所描绘的，尽管残酷，却截然不同的世界。”

“存在，存在，存在……”

“我的存在是怎么样的呢？”

“我想看清楚。”

“不惜一死？”

在短暂的沉默后，回应楚曜景的是“他”凝重的声音，其中蕴含着莫名的情绪，从先前跳脱的少年仿佛变成了一个沧桑的长者。

楚曜景仍然笑着。

“随随便便就说死也太泼凉水了吧。又不是一定就会死在奇奇怪怪的东西手上。”

“有人说，活着就是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虽然粗俗，但是质朴。”

“但我觉得啊，柴米油盐酱醋茶只是让人活着而已，而不是让人为此活着。”

“人的一生，总应该追寻什么吧。”

“以此为执着，更在生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