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鹿乘胜追击，左一步、右一步地蛇行追上前去；随后一个拧头转身，边缘的鹿角就像一把刀一般横向划开了巨熊的肚子。巨熊发出惨痛的哀嚎，肠子都被鹿角挂着抽出来许多。而大鹿则顺势转身背对巨熊，倏地人立而起，骗的巨熊站起想站起追击；下一秒大鹿头颈一歪，用鹿角架住巨熊的身躯，翻身架着巨熊就把它掀倒在地。熊身上的血顺着鹿角流下，映衬得这只大鹿额外的淡漠，它一只蹄子踏在这只牺牲品上。倒下的巨熊的生命便像被踩破的红果一样，伴随喷溅的红色汁液迅速干瘪下去，染红了鹿蹄和鹿腿。

雷诺已经趁机拿到了了刀。他能感受到身后的众人已经被大鹿的表现所镇住，刚刚汇聚于他身上的力量不仅消失殆尽，甚至还连带着抽走他的力量一样，拖着他的后腿。但他没有丝毫的迟疑，拔出木刀就往大鹿冲去。沿途冲出的两三只鹿都被他用木刀的柄架到一边，雷诺甚至还在被撞后借力加速得更快了。他在距离大鹿还有三五步时伸手拖着木刀长柄的末端，将整把刀抗在自己的肩膀上。

“骤停扎马，以后半步为轴，扛着刀转圈划出一刀半圈！”

大鹿往后一跳，却没有像别的鹿那样伸出头引颈就戮，而是举起鹿角狠狠砸下！

随着噼里啪啦的几声脆响，几截断角再度飞出，确是停住了雷诺长刀的猛烈一斩。

“后手换前手！借抽刀的势头跃进，欺身斩或劈！”

雷诺左手狠狠握住长刀的末端，仿佛是拔刀一样把刀从右手的虎口处“拔”了出来。等到他两手基本上像横握长刀那样持刀时，他已经借势转得极快，带着势头就向着鹿头斜劈下去！

大鹿却又一次人立而起，用自己的右角狠狠地向木刀砸去！随着啪的一声巨响，鹿角被雷诺砍得裂开溅血，上面的枝丫也被削去大半。而雷诺则借势把长刀柄插入地面，支撑着自己站立。

他脑袋里一空，再没有别的声音响起来。那个男人关于斩鹿的部分就只教了这么多，他也都试过、用过了。但眼前这头鹿仿佛知道他每一招背后的杀招，用一种非鹿的手段和雷诺对拼了两记，却挨过了雷诺最凶狠地两下杀招。更致命的是，就算现在看上去伤害更重的是大鹿，但游猎队这边已经耗光了精神、意志，领头的雷诺此时也是脱力。

此时的雷诺眼神里面却慢慢恢复了平静，展示出和他伙伴们不一样的冷静。那个男人训练自己的招式声音用光了，但他还有别的教诲和遗产。

“猎人永远会身处陷阱，但猎人不能永远身处险境。”雷诺感觉浑身上下像针刺一样，却还得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没有刚刚浑身上下承载着队友力量的亢奋，不能有刀尖舔血的兴奋，当然还得控制着自己不被恐惧压倒。他把自己的精神集中在几处：大鹿和鹿群、身后的队友、还有地上死去的熊的来处。

雷诺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态度。同时，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常年战斗的男人，雷诺更是对于刚刚那股力量感到由衷的痴迷。但是他不能够。作为猎人，作为游猎队的头领，望月村现在实际的领导者，他必须是个猎人。

大鹿看着这个中年人，没退一步，也没进一步。他身上开始透露出跟刚刚不一样的气息，一种不具威胁却又让人觉得警觉味道的气息。这个味道，才是大鹿真正最讨厌的味道，让大鹿不住地撅蹄。

然后雷诺总算等到了第二声熊吼。

……

罗宁——现在的阿不思——重新回到了林场干起了活。他在艾青的身边时，大家都会习惯性地和他也说上两句。当然，也会跟艾青也讲上两句话。

罗宁满意地得到了明天前往庄园的时间表，也有些头疼艾青的名声问题——似乎庄园里来的人都习惯性地关注他。罗宁只能安慰自己这都对自己这都对自己的事情没有啥影响，顺带安慰着自己当初捡到艾青的时候也没办法知道他这么的麻烦。

艾青第三次垂头丧气地保证自己不会再祭典期间捣乱，也不会去烦扰管家们，才得以脱身。罗宁一边听着他絮絮叨叨地抱怨，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忽然他抬头向密林看去，仿佛那里有什么他应当负责的东西在发生。

“阿不思，他们凭什么这样？”忽然之间艾青的声音换了一个音调。罗宁转头向他看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他们吃我哥哥的猎获，靠我哥哥的威名，从我哥哥那拿到好处，跟着我哥哥学习。”那个冷冷的音调里面充斥着绝望和怨恨。艾青转头看向罗宁，继续说：“阿不思，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跟我说让我接受，凭什么叫我不要追究？”

罗宁本身想继续敷衍两句过去，但又想到刚刚来的那一批又一批的人，思索了一下，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没错，这是罗宁第一次主动地问艾青某个事情的计划、打算，确认后续艾青的行动。这当然不可能是动用空想名额的尝试，毕竟现在的罗宁身上还压着三座大山。但罗宁也没有对于这直接问话的效果有任何担忧。毕竟作为这次北岸之行最早接触到罗宁的两者，艾青本来就是第一个收到罗宁三个魔法影响的人类，效果牢固。加上艾青本来就有这个自言自语的习惯，罗宁早几天前就习惯了艾青这个状态了。即使和他谈些什么，应该也只会被他记忆成自己自言自语的幻觉吧？

“按之前说的，混进去，找到大公，当面跟他对质。”艾青冰冷冷地说。

很好，起码在这之前你不会添乱了。罗宁微笑回应艾青：“那就这样吧！”

……

一只更小的黑熊出现了。但比起刚刚那只巨熊，它似乎有一座山一样的气势。

雷诺看着开始刨蹄的鹿，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提前放在山涧的鹿角终于起效了。

猎人永远不会被狩猎，雷诺选择今天出击猎鹿本来就是他计划的一部分。他等到了黑熊在山巅放下自己的爪子，自然也不会错过那个放在爪子前的鹿角。所以今天在山巅石盘的主人眼里，挑战他并尝试猎王的，是山涧的熊和最狡猾的人类。

至于鹿？那自然是雷诺的一手闲棋。但猎人从不浪费机会，象征着挑战意味的鹿角也起了作用。黑熊的出现给了游猎队最好的机会。雷诺怒吼一声：“反猎！”然后带头就向鹿群冲去。原本短暂的三方对峙瞬间瓦解，雷诺和稍后回过神来的游猎队员们早已冲进鹿群。鹿王被留在黑熊和鹿群之间，只能迎上冲锋的黑熊。

雷诺头也不回地砍倒一头题型较大的公鹿，随后支援起了队友。他仿佛压根没有担心过大鹿漏过黑熊扑击的可能，而大鹿也没有辜负雷诺的期望，拦住了黑熊的攻击。毕竟放过去黑熊，战场就会转移到鹿群中。比起从不涸泽而渔，这也是大鹿唯一能接受的结局。况且，在这头鹿的视角里，它还得等着山巅那位的光临——那枚鹿角可是它插在石盘前的。

战斗和狩猎重新拉开帷幕，仿佛这是这森林、这国家和这片大陆永恒不变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