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个晚上的方耀武见此情景,急忙劝道:“鹏举,你我和文成那可是发小啊,咱们从小玩到大,文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了解吗?他对你怎么样,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可以说,文成对你向来是赤胆忠心,他是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更不会背着你做出格事的!就算是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这一次,他做代堂主,那也是你离京前所安排的。何况,这两年来文成他事无巨细,把地海堂管理得很好,你……”
方耀武的话还未说完,韩鹏举便伸手打断了他,同时板着脸,冷冷说道:“你还知道咱们是发小啊?”
“这……我”方耀武张口无言,面色难看。
韩鹏举指着方耀武,扑哧一笑,道:“瞧你这脸色,你可是‘地海之虎’,老虎呀,就这点胆量?我只是同你和文成开个玩笑罢了,瞧把你们两个给紧张的。怎么?两年不见,咱仨这发小可就疏远了?就开不得玩笑了?”
方耀武和刘文成两人听后,刚松了一口气,可韩鹏举却又突然板脸,其变脸速度之快,不仅令人咋舌,也使方耀武和刘文成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绷了起来。
韩鹏举站起身来,拉了拉衣角,扭头对站在他身后的张士元说道:“叫人进来上酒。”
张士元点了点头,快步走了出去。当他再进来时,至少带进来了三十人左右,而且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一把长短不一的刀子,只有头先进来的五个人抱着酒坛子,拿着酒碗。
这一下可把所有人都给吓到了,谁也不知道,韩鹏举这究竟是要做什么。
而且,进来的人各个都横眉怒目的,就像是要吃人的凶狠样子,使人看了不禁心底发凉,气氛也瞬间压抑了起来。
进来的人就像是事先排练好了一样,一进来便三五个人一组站在其他人身后,一个也没拉下。那五个抱着酒坛子和酒碗的则挨个给众人倒酒。
韩鹏举端着满满一碗酒,说道:“看得出来你们不欢迎我回来,否则的话,也不会到现在也没人跟我说句‘欢迎回家’之类的话。不过,这无所谓,这碗酒就当是给我接风了。来吧,咱们大家共同干了此碗,这酒可不是容易喝到的,你们细细一品,就知道其中的美妙了。”
说罢,韩鹏举便一口喝光了一碗酒,而且还意犹未尽地抹了一下嘴,然后轻呼一口气,叹道:“有劲!这才是真正的好酒哇!”
其他人看着韩鹏举那享受满足的样子,又看了看碗中的酒。这酒浑浊不见底,有些粘稠,光是闻一下就能把人给呛得流泪。很显然,这绝不是什么好酒,而且是最劣质的酒。但韩鹏举本是好酒之人,看他那享受的样子,听他所说的话,想必这酒必有其妙处。而且,眼下也是非喝不可了。
不过,当他们屏主呼吸往嘴里灌酒的时候,却都“哇”的一声给吐了出来,只有刘文成、方耀武、燕南北和林远图四个人喝完了,但无一例外,每个人都像是喝了馊泔水一样,各个张嘴捶胸、干呕不止。
韩鹏举微微一笑,道:“我初尝此酒时,也觉得辛辣苦涩,难以下咽。酒入喉时,更觉好似咽下的不是酒,而是滚烫的沸水,不仅拉嗓子,还十分反胃,令人不免作呕。但只要你多喝上几次,就能发现它的妙处。相比琼浆玉液,这种老百姓自己酿的,最被人所看不上眼的劣酒才是真正的酒。酒嘛,不就应该是辛辣苦涩,后劲十足,令人很快便能入醉的吗?那些顺口好下咽的名贵酒,不仅令人入醉慢,同时价格也贵的离谱,寻常百姓更是一辈子都喝不上一口。所以,那些名贵酒早已失去了酒令人入醉痴迷、癫狂发酒疯的基本价值,不过是空有其表罢了。”
韩鹏举说完,指着燕南北,说道:“你把刚刚这里每个人所说的话,一字不落地给我再说上一遍。”
燕南北仔细回想了一下,便将他所听到的话都给韩鹏举说上了一遍。
韩鹏举听后,点了点头,环视众人一眼,才说道:“果然不出我之所料,我爹他前脚刚走,你们这些人就会聚拢在一块儿决定谁是下一任帮主。不过,这也没错,足见大家都是心系四海帮的,都是在为四海帮的前途而操心。四海帮的前途,说白了,也就是大家的前途嘛。还好你们现在达成了共识,由我弟超群来当帮主,而之所以会是我弟,那是因为我不在家的缘故,可我现在已经回来了,那么这个帮主就是我了?”
韩鹏举说完,盯着卢超,说道:“卢叔,你是帮中元老,追随我爹最早,你说说我的理解对吗?”
卢超看着韩鹏举,这个让他有些忌惮的年轻人,想了一想,方开口说道:“对,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要改改主意了。”
“哦?”韩鹏举挑眉问道,“此一时彼一时?这意思是我回来了,你就要变卦了?”
卢超坚定答道:“对!你人回来了,我就要改变主意了!”
韩鹏举说道:“这我也能理解。因为我弟超群容易控制,你们把他扶上位,不过是你们之间谈不拢,又不好开打,所以就让我弟来当个傀儡,之后,你们很可能会联手对付地海堂,搞垮了地海堂,我就是回来了,也翻不起风浪了。而你们接着会明争暗斗,再由最后的赢家废掉我弟,自己来当帮主。如此一来,我韩家就彻底玩完了,由我爹一手创立的四海帮就将改姓了。不得不说,你们的心是真毒呀。”
卢超倒不否认,而是说道:“难道是我们心毒吗?是你和韩超群都没有本事当帮主,是大家都不服你们兄弟两个!”
“不服?”韩鹏举说道,“没有本事?这我倒要请教请教了。”
卢超想也没想,便说道:“你兄弟韩超群就不多说了,反正你回来了,也就轮不上他了。至于你,酒鬼一个,如何当得了帮主?你为什么被朝廷判了充军重刑?还不是因为你酒后打了朝廷大员,还掳走了人家的女儿?若是让你当了帮主,指不定哪一天你喝多了发酒疯,就会连累到整个四海帮,现在你爹也没了,没人给你顶事了。而且,你还不知道尊重人,经常仗势欺压其他堂口,你自己心里也明白,四海帮哪一个堂口没吃过你们地海堂的哑巴亏?其实,说是地海堂的亏,那还不是你授意指示的?你爹在,我们都忍着,让着你,说实话,也都有点忌惮你地海堂的实力。可若是你当了帮主呢?还有我们的活路吗?当个堂主就欺压人了,你要是权利再大点,成了帮主,还不得把我们给逼死了!”
“说完了?”韩鹏举看着卢超,淡淡说道,“到底是老江湖,是靠着拳头和刀子打出来、杀出来的,胆量远非普通人可比,五个人站在身后,还带着家伙,还明知道我喜欢仗势欺人,竟然还敢说实话,其他人都不吭声了,你耳朵聋了?这会儿应该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还敢跟我掰扯,该说是你胆子大呢?还是你眼瞎糊涂,看不懂现在是谁在掌控一切呢?”
卢超猛然起身,指着韩鹏举,怒道:“是你问了,我才说的,要我昧着良心说瞎话,说奉承话,你个娃娃还不够资格!我还就不信了,你真敢把我怎样!怎么说,我也是四海帮的元老,我还是天海堂的堂主,我若是出了事,天海堂的一众弟兄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道上有句话,叫作‘四海的天下,卢家打’,谁不知道四海帮大部分的地盘都是我卢家打下来的,为此,我的两个哥哥都为四海帮而身死了。可以说,没有我卢家的流血牺牲,就没有如今的四海帮!说起来,我才应该是帮主!你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就凭你姓韩,就抵得过我卢家对四海帮的贡献了?”
说到此处,激动的卢超又冲着其他人,喊叫道:“你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心里难道就不明白,若是让他韩鹏举当了帮主的话,你们又会落个什么下场吗?都是在黑道上混的,你们的胆量呢!你们……”
“别喊了,”韩鹏举缓缓起身,直视着卢超,说道:“他们比你惜命,再说了,也不是谁都和你站在一边。最后再送你一句话,别用你那清醒的头脑来估量一个酒鬼的头脑,酒鬼能干出来什么事,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况一个没喝酒的清醒人呢?”
韩鹏举话刚说完,卢超身后的人便从后扼住了他的脖子,同时又有两人分别上前,没有过多地动作,各自朝着卢超捅了五六刀。
鲜血涌出,卢超瞬间变成了“血人”,身上的衣物都被鲜血给浸透了。可怜他死前连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更可怜他到死都不相信韩鹏举敢拿他怎么样。
卢超是睁着眼死的,一双凸出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韩鹏举,这倒让韩鹏举想起了一个成语“死不瞑目”。韩鹏举看着已经死掉的卢超,微笑着摇了摇头,不用多想,卢超肯定是死不瞑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