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三哥就这样子死了?在黑道上威风了半辈子的四海帮天海堂的堂主卢三爷就这样子没了?这简直叫人不敢相信!而且,卢超这一死,‘卢氏三雄’可就死绝了。卢超死了,谁还敢拂韩鹏举之意?谁又将会是下一个死的呢?”
李武、孙天和及汪昭这三位被卢超捧出来的堂主,现在都这样想到。他们三个人现在是坐立不安,都在想着如何才能保命。
他们三个以前都是跟卢超的,这点是人所共知的,仅凭这一点,韩鹏举就没有饶了他们三个的道理。况且,今夜里也是他们三个人率先说出,帮主必须由卢超来担任,为此,他们三个人不仅说了韩鹏举和韩超群的坏话(站在他们刚刚的立场来讲,或许也算作是实话),还一度气焰嚣张,犹如疯狗狂吠。
然而,这世上许多的疯狗根本就不是疯狗,只有主人牵着它们时,为它们撑腰时,它们才会变成见人就狂吠的疯狗。可一旦主人不能再为它们撑腰了,它们的态度就会发生极大的转变,即从一条见人就狂吠的疯狗变为蜷缩在角落里的、安静的、眼神中还带着明显惧怕的丧家犬。
现在的李武、孙天和及汪昭无疑就是这种情况。他们已经失去了“主人”的撑腰,而且是早就失去了,自打刘文成等人带着地海堂的人来到韩家后,他们就再没有得到过“主人”的撑腰。他们也因此沉默了起来,可他们现在却暗自庆幸自己的沉默。因为,在燕南北刚刚给韩鹏举的汇报当中,并没有他们三个人的讲话。而他们三个人眼下最怕的就是林远图、鲁秃子或纪飞会揭穿他们。
卢超被人给抬出去后,韩鹏举又让手下给每个人倒了碗酒,然后高举酒碗,说道:“一个人被别人用刀子捅死时,就会流出大量的鲜血,从而导致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这种味道我不喜欢。驱散味道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我最喜欢的方法就是用酒,以酒独有的气味来压制,然后再一口喝光,好让口鼻内皆是酒的味道。而且酒喝多了,嗅觉也就没那么灵了。所以,用酒当真是最好的法子了。你们刚刚都尝过此酒了,对它的味道都已熟悉,这回我要你们一口喝光,一滴都不准剩。我这个人有一个原则,并且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别人都是再一再二不再三,而我这个人是只允许再一,没有再二。上一次你们几乎都把酒给吐了出来,我不予追究,可这一次若是谁还把酒给吐了出来的话,那我可就不轻饶了。”
这一次,除孟海堂的堂主纪飞之外,所有人都强忍着喝光了碗中的酒,也当真是一滴不剩。
韩鹏举身子摇晃着,眼看是站不稳了,往后一跌,竟然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过,就算是如此,可他的双眼始终没有离开过纪飞那满满的一碗酒,但他没有问话,而是等待着纪飞作出解释。
纪飞看着韩鹏举,笑了笑,说道:“鹏举,这碗酒我不喝是有两个原因的。第一,是我实在喝不了,我是穷出身,年轻时喝的也多是劣酒,但跟你这酒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上佳的好酒。第二,是我自觉能力不行,猛海堂的堂主我是当不了了,江湖黑道上的事我也不想再掺和了,我打算就此退出江湖黑道。至于这碗酒,你就留给我的继任者来喝光它吧。”
韩鹏举靠坐在椅子中,左手撑着歪向一边的脑袋,眯着眼睛,醉醺醺地说道:“你要我把你的那碗酒留给你的继任者,这就是说,你已经同意我为帮主,并要我来决定猛海堂的下一任堂主了?”
“那当然,我想也没人会反对你当帮主了。”纪飞说着话,已经站了起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要回家去了。我留在这里,已经不合适了。”
韩鹏举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纪飞转身就走,但他刚走出两步,又转过身来,说道:“鹏举,不管怎么说,你能回来,我真的很为你高兴,尤其是得知你已经脱罪还被朝廷封了官。而且,你爹的突然离世也让我真的很难过。我是真的很怀念当初刚跟你爹的时候,那时候四海帮虽然并不强大,弟兄们也都没什么钱,可大家都很团结,彼此间真的就如亲兄弟一般。可后来,四海帮做强做大了,弟兄们也都富了起来,可彼此间的情义却淡了……”
不等纪飞把话说完,韩鹏举便插嘴说道:“当一个人开始怀念过去的时候,要么是他将死或老了,自知时间不多,回忆一生,不舍人间;要么是他将被淘汰或已然落魄,自知风光不再了,沉湎过去,丧失斗志。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功成名就,爬到了顶峰时。唯有爬到了顶峰,才能使众人崇拜,此时怀念过去,不过是在炫耀。不管你是哪种情况,反正我是极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怀念过去的,所以你还是别说了,赶紧走吧。”
纪飞尴尬地笑了笑,旋即便走了。
韩鹏举又道:“尽管已成定局,但我还是想听你们亲口说,你们都同意我当帮主么?”
林远图当即说道:“鹏举,我就不用多说了,我林远图和仁海堂只认韩家人来当帮主。本来嘛,四海帮就是韩老大所创立的,大家都是跟着韩老大的,都是韩老大的手下。韩老大走了,自然该由鹏举你来接任帮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可笑卢超他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口出狂言,行犯上作乱之事,当真是死有余辜。”
汪昭也赶忙表忠心,说道:“我汪昭誓死效忠韩帮主,往后韩帮主要我往东,我绝不往西,韩帮主说一,我汪昭绝不敢说二,韩帮主要我打谁,那我就打谁。别看我汪昭是武海堂的堂主,可是我心里明白,武海堂乃至四海帮那都是韩帮主你的,我这个堂主不过是替帮主你打理堂口事务的奴仆,根本不能有不同于帮主的意见,并且是只能听帮主的话,无条件地服从帮主的命令!我汪昭还把话撂这儿了,我只忠心于韩帮主,什么堂主不堂主的,我不在乎,只要能让我追随于韩帮主的左右,哪怕是让我当牛做马,我汪昭都感到万分荣幸!往后谁要是敢反对韩帮主,我汪昭头一个不愿意,非宰了他不可!”
李武和孙天和惊讶地看着汪昭,而汪昭则是一脸的真诚,那表情不由得使人相信,他所说的话绝对是字字发自肺腑,毫无半点虚假。可现实真的如此吗?
眼看着汪昭已经如此肉麻的表了忠心,李武和孙天和知道自己已经慢了一步,这时必须要抓紧时间,慢上一步,说错一句话,都极有可能重蹈卢超的覆辙。
可正当李武和孙天和准备表忠心时,韩鹏举却拍起了手,直拍了十来下,韩鹏举才说道:“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汪昭是凭什么上位的,要能力你没能力,要资历你没资历。可是,卢超偏偏要全力捧你来当武海堂的堂主,现在听了你这番话,我算是明白了,你是有眼力价儿呀。有眼力价儿,会说话的人,到哪都不会讨人厌。原本我是打算废了你的,可现在你为自己赢得了一个机会,我决定让你继续当武海堂的堂主。不过,你要记得你刚刚所说的话,时刻记得,特别是‘听话’、‘奴仆’、‘当牛做马’这些个字眼。因为,如果哪天被我发现你没有听我的话,我不会要你‘当牛’,更不会要你‘做马’,而是会让你做‘做猪’,彘为猪,你懂吗?简单来说,我会让你成为一个人彘。”
汪昭虽然未亲眼见过人彘是个什么模样,但他却知道为何人彘。那是一种丧心病狂、灭绝人性、无法用语言和文字去形容其残忍程度的酷刑,也是人类用以证明自己的凶残程度远远超过世界上任何物种的最好证据。那更是人类的恶的一面及其丰富的想象力的最高“杰作”之一。
在这里不得不说一句,人类在破坏、残害、杀戮和满足自己丑恶欲望方面的天赋和惊人想象力,是人类自己都不敢相信,也不愿承认的。
对于人性的丑恶和阴暗,人类的选择往往不是直视、反省,而是忽略、遗忘,并永远歌颂和相信人性的善良和光明。好似人类就只有善良和光明的一面,根本就没有或只有极少数的人类才会有丑恶和阴暗的一面。而对于那些有着丑恶和阴暗一面的极少数人类,善良和光明的人类们则不会承认他们是自己的同类,会说他们不是人类,会把他们归类于“畜生”、“禽兽”之类的行列中去,有时候甚至是集体逼迫某一个人强行站到“畜生”和“禽兽”的行列中去。殊不知,真正的畜生和禽兽可比人类要善良和纯洁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