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女儿,羊献容心里的慈爱让她决定要养好身体,多陪女儿几年。看着司马衷,羊献容心里的不甘也让她决定要养好身体,绝对不能死在这个说什么也不是的皇帝丈夫前面。
就在羊献容休养的日子里,有人请求觐见她。
“见我?是哪宫的娘娘还是谁家的命妇?”羊献容头也不抬地看着书卷,漫不经心地对着寻芳吩咐,“你去,把我的皇后便服找一件出来。”
寻芳转身到内室去,取出了皇后朝服,羊献容略有些吃惊地看着她。
“娘娘,请求觐见的不是哪宫娘娘,也不是谁家的命妇,是振武将军。”
“张方?”这次羊献容是彻底惊了,“他去觐见陛下即可,来见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振武将军今早觐见陛下,走入大殿之前托人来给娘娘传话,说是请求娘娘准许他来觐见。”
羊献容听了,只得点头。他哪里是请求,明明就是命令。她如今随陛下一起受制于人,张方想要见她,她不能不见。
羊献容换上朝服,端坐在正殿堂上等候张方。寻芳在她的面前置放了屏风,这一次是不是薄纱做的屏风,而是一架精巧的涂金漆的木屏风。
张方直到中午才来到未央宫,不等通传就长驱直入来到正殿。寻芳想开口说什么,被羊献容暗暗制止了。
“微臣拜见娘娘!”
张方一拱手,便转身坐了下来。羊献容并没有恼怒,让寻芳给他上茶果。
“臣妾多次听闻张大人大名,如雷贯耳,如今终能一见了。”
羊献容客套话刚出口,张方却冷笑一声。
“娘娘,我张方是个大老粗。娘娘见我中间隔着这么厚一架屏风,还能看到什么?张方是带着诚意来见娘娘的,难道娘娘就没有诚意吗?”
屏风后面片刻的沉默,羊献容的笑声传来。
“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了,来人,撤去屏风。”
端着茶果的寻芳眼睁睁看着屏风被撤去,知道此时自己不能插嘴,只能默默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到张方面前,走到羊献容身后站着。
“娘娘是个爽快人,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娘娘可知河间王?”
“如何能不知?”羊献容笑起来。
“如今娘娘的娘家现在跟司马颖和司马炽他们走得很近,您可知道?”
“我着实不知。”
张方朗声大笑起来,眼睛里却冷如寒潭。
“我刚刚说娘娘是爽利人,娘娘就对我张方藏心思。司马颖和司马炽他们,包括那已经被我一把火烧死的司马乂,他们如何帮你保住后位的你岂能不知?”
羊献容的语气仍然温和,眼睛里也看不出一丝恼怒。
“这个我是知道的,他们不忍心让朝居之事牵连到我这个妇人,因此为我说了几句公道话而已。我自登后位以来,自认恪守本分,从不干涉朝政,与陛下感情也甚笃,为何两次遭到废黜?以至于骨肉分离。我只是个妇人,家里的事情自然有兄长他们做主,朝堂的事情我也不会干涉的。”
张方听到羊献容的话,换了一副语气,脸上仍然是笑眯眯的,“娘娘,如果您能劝您的娘家为河间王效力,您就再也不会被废黜了。”
羊献容也笑起来。
“张将军,我一直以来都恪守一个皇后该守的规矩,最首要的就是不能干涉朝政。至于我这个皇后的位子,干一天我就会在其位谋其职。如果我真的被废黜了,那也会恪守一个民妇的本分。”
张方脸上笑容顿时消失了,他起身直盯着羊献容,羊献容也迎着他的目光温和坚定地看着他。
“娘娘,您如此执迷不悟,张方算是白来了。您可知道,皇后不仅有被废黜的,也有被赐死的。”
羊献容的脸上不喜不怒不惧。
“张将军,长沙王死的那么惨烈,人尽皆知。您手里沾那么多皇室的鲜血,您就一点都不想留后路吗?”
张方没有再说话,一拱手离开了。
没过多久,废后的诏书又一次送到了她的手里。羊献容这一次并没有把诏书扔在一边,而是想了很久。
张方那冷酷狠毒的目光,不知为什么让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压力感。
“娘娘,河间王现在,可是势头正盛啊!”
“河间王为人狠毒且多疑,也正因如此,张方才得到了他的信任,他们骨子里就是一类人。这样的人,少招惹为妙。”
寻芳听到羊献容这么说,更担心了。
“可娘娘如今得罪了他,恐怕会对自己不利。”
“他直接来找我,藏着掖着反而不好。他让我去劝说哥哥他们,说明我们羊氏目前还能抵挡得住河间王的压力,如果哥哥那边好说话,他也不会来找我了。只要羊家没有事情,河间王他们总归还是要有忌惮的。”
“可是娘娘,我怎么听说,河间王最近性格急躁了许多,只怕会生变啊!”
羊献容摸着寻芳的手,笑得很温暖。
“寻芳,你给我准备纸笔,我要给东海王去封信。你想办法避开别人的耳目送出去给哥哥,他知道该怎么办。”
寻芳大为吃惊,“东海王?”
“是啊,东海王。寻芳,真正掌控一切的人,是不会在人前到处蹦跶的。我们且尽人事,剩下的,就听天命了。”
不知道是不是羊献容的信起了作用,东海王司马越是个擅长操纵他人的人,他一面派人收买平西将军周权,让他上表复立羊献容为皇后,可洛阳县令击败周权之后,再次上表废黜了羊献容,这一面的路径不通;他一面又使对河间王参军毕垣使用离间计,促使他向河间王适时进言杀死张方,最终说动了河间王。
羊献容听说张方死了的消息,在心里暗暗感叹东海王的城府和手段。
可没过几天,羊献容就听说河间王直接自己带头上表,要求司马衷赐死皇后羊氏。
“陛下也是大为震撼,没有立刻答应,河间王好像还发动了其他人上表。皇上还是没有答复,称病不回,现在听说大少爷也在联络,希望有人能上表保娘娘。西台这边是没戏了,人人都害怕河间王,只能寄希望于东台了。”
寻芳向羊献容传递着消息。
“我一开始听了很恐惧,后来想明白了,娘娘又不是贾皇后,她专权多年,把柄一捏一大堆。娘娘一直恪守本分,上表的人主要是说您是什么奸人所立,攻击的也不是您。虽然也有说您祸乱后宫,也不过是把陛下的行为加到了您的身上。陛下那个样子谁不知道?哪里是还能改过来的啊!如果您因为欲加之罪就这么被赐死了,那东海王、成都王他们也太窝囊了。再怎么说,成都王也是皇太弟不是?”
羊献容听闻此言,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也是经历了事情了,看问题倒是全面了不少。不过,不要这么嘲笑成都王,陛下这个样子,谁不想趁机博一个皇位?”
寻芳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不再多说。
她和羊献容每日只是过自己的日子,静待最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