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不敢提。只有寻芳发现了她的心思，寻芳也不敢提。

她这个皇后，废立都由不得自己。就像皇帝司马衷，长安洛阳、酒肉粗粮，也由不得他。

清河公主已经四岁了，聪明漂亮，性格利落却又进退有节，跟宫人们仍然能说说笑笑，颇能得到来自上位和下位两方的照顾。看着女儿这个样子，羊献容心里也颇为安慰，颇为自得。

“寻芳啊，你说我这个女儿，走到哪里都有人疼爱她，真是……”

“我觉得啊，这是咱们清河公主的福气。”

“可是寻芳，你说，她这是在宫里，宫人们一生也就那样了。她又是公主，所以会来事点儿大家就都喜欢她。如果出了皇宫呢？如果我不在她身边呢？寒英这么漂亮这么温柔，会不会被人欺负啊！”

寻芳刚想说一堆话来开解羊献容，突然看到清河公主举着一个桃子从屋外面走了进来，所以她只顾着说一句“咱们清河公主肯定吉人天相”，就换上了慈爱的笑容。她和羊献容年龄都不算大，可是在清河公主面前，却是很有长辈的慈祥模样了。

“娘，父皇给了我一个桃子，说这是他吃过的最甜的桃子。娘，这也是寒英今年见过的最大最红的桃子，我带回来给娘吃。”

羊献容露出了开心地笑容，把女儿揽在怀里，一起打量着桃子。

“娘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红的桃子，不过娘不爱吃桃子，寒英自己吃吧！”

清河公主想了一会儿，把桃子塞给寻芳。

“姨，帮忙切开吧！娘一份，你一份，寒英一份，你和娘的切的多多的，寒英还小，吃不了那么多。”

寻芳笑着接过桃子出去了。

“对了娘，父皇让我跟你说，收拾好东西，准备回洛阳。他说河间王脾气急，让你快点准备。”

河间王是不是因为东台反对他赐死自己，所以想要回洛阳把控住局面吗？

羊献容不再多想，她立刻和寻芳收拾起东西来。两个人带着宫人收拾了大半夜，结果第二天刚刚鸡叫，乱糟糟的官兵就进了宫，粗声粗气地请皇帝出发去洛阳。

这个时候，羊献容根本还没有睡着。

清河公主被寻芳从宫里背了出来，她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她年龄比来长安的时候大了，精力充沛，睡觉也没有以前那么沉了。羊献容在女儿身上披上了一件自己的衣服。

如果没有司马衷带话回来，她现在一定是狼狈极了。

折腾死了，寻芳在心里想着，不敢说出口。

羊献容脸色很差，但是情绪依然稳定。

司马衷迷迷瞪瞪垂头丧气地上了马车，抄着手坐在那里就和清河公主依偎着又睡过去了。

如果说上一次在张方的安排下是狼狈，那么这一次就是河间王蓄意地折磨。

他们一家三口只有粗米饭可以吃，除了官兵们偶尔照顾一下，给清河公主一点菜和瓜果吃，她和司马衷真的是一点菜和盐都吃不到。

河间王亲自“陪同”他们返回洛阳，一路上也是时不时地来讽刺两句。司马衷虽然沉得住气，但是不似之前对诸王的唯唯诺诺的样子，抄着手闷坐在那里不理他。河间王讨了个没趣，就自己拍马先行了。

之后，羊献容和司马衷饿了两天肚子，连粗米都没有，连带着清河公主也饿了一天。最后小姑娘终于忍不住，饿哭了。

羊献容便让寻芳拿着自己的玉簪子，到随行官兵那里换来了两个窝头给清河公主解馋。小姑娘还不忘掰开分给父母。

如果不是洛阳在清河公主掰开窝头的那一刻突然出现在远处，羊献容感到自己的情绪快控制不住了。她在那一刻，真的很想抱着女儿，和寻芳一起逃走。逃得远远的，逃到泰山下找个村子住起来，再也不要回来。

可村子里也没有好很多，连年战火，庶民的命更是被视同草芥，逃跑了她们三人也依然没有活路。

羊献容并不想牵累家人。虽然当初无可奈何之下，把她送进宫中成为司马衷皇后的，也是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