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献容对现在的生活不是一般地满意,虽然她读过那么多史书以后,也会想想自己这个皇后做得没有滋味做得一点价值也没呀。可经过了一次次的被废,两次被人挟制的迁移,甚至还有一次近在咫尺的赐死,羊献容觉得能留下一条命淡出大家的视线,安安稳稳养老也是一种幸福。
痛痛快快活着这种事,得看时、看命、看运,特别是女人,不是有想法有能力,就能实现的。
羊献容觉得自己就是没有这个命,何必自怨自艾、徒增烦恼呢?
清河公主也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和母亲身份的变化,这个六岁的小姑娘开始完全褪去婴儿肥,身体变得修长,气质也由活泼变成了端庄明媚。她对宫人们仍然亲切而又友好,可是再也不会像做皇帝女儿时那样,肆意挥洒,任意谈笑了。
羊献容看着一直很懂事的女儿,不知道是该为她高兴,还是该为她心疼。
“娘娘不要多心了,你看我们的清河公主,多么美丽多么端庄啊!一看公主,就是个有福气的人。”
羊献容仔细端详着女儿,嘴里呢喃着:期望如此啊!
很快时间就到了九月,羊献容在弘训宫带着清河公主一起酿菊花酒、做金丝饼,甚至闲适。清河公主已经把常用的字认全了,正拿着一本《论语》读给羊献容听。
母女正在探讨的时候,寻芳带着一个身着布衣的人走了进来。羊献容认了好久,才发现他居然是刘曜。
“娘娘,别来无恙。”
羊献容的心情很愉快,在经历了那么多身边人的死亡以后,能见到活生生的故人站在自己面前,怎么说都是一种幸运。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我养父又分头向东海王和陛下示好,我才得以从高句丽返回。养父安排我来觐见新皇,我就顺道来拜会娘娘。”
寻芳笑眯眯地为刘曜送上他最爱的牛乳茶,羊献容告诉清河公主,这是救过自己性命的人。
清河公主遵照母亲的话向刘曜行礼,但看他的眼神里颇多敌意。
等到刘曜与羊献容尽叙别后生活,唏嘘之后便告辞离开了。
看他走远了,清河公主撅着嘴向母亲提了意见。
“母亲,他不是晋人是吗?我听他说,他的父亲是新立汉国的首领,那他就是匈奴人了?母亲曾经为晋朝的皇后,现在又接受朝廷和皇室的供养,怎可与匈奴人结交呢?”
羊献容大笑起来。
#34;我女儿真不愧是晋朝的公主。可是母亲看到的事情比你多,在母亲的眼里,晋朝很重要,可是天下万民的安危更重要。刘曜是个大丈夫,不管他是晋人也好,还是匈奴人也好,只要他能不让黎民饱受战乱之苦,母亲认为他都值得尊重和结交。"
清河公主眨巴眨巴眼看着羊献容,没有说话。
在那之后,羊献容再也没有见过刘曜。司马炽对宫廷的规矩要求的很严,完全不似司马衷那般无所在意。因此,羊献容便在宫里时时小心,连跟寻芳说话都非常谨慎,日子就这么又挨过去了三年。
#34;娘娘,公主也大了,您看要不要为她物色一下……"
羊献容嗔怪地抱怨。
“说这个太早了,寒英还不到九岁呢,嫁人这事不急。她还要在我这个娘的身边多待几年呢!”
寻芳便笑而不语。
这一晚的饭出乎意料地只有一荤一素和饭,羊献容颇为吃惊。她和清河公主倒是不挑吃喝,母女俩在去长安和回洛阳的路上,吃野菜团子和粗米饭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只是因为住在弘训宫这些年,皇室供养一直很优厚,如今突然变成这样,羊献容难免觉得异常。
“娘娘,汉王围了洛阳城,如今城里上下的钱粮都集中起来打仗,皇室用度自然要缩减。”
听到“汉王”这个称呼,羊献容突然紧张起来。
“汉王,是刘渊吗?”
“娘娘,您太久不听外边的消息了,光读那些过去的书。现在的汉王,是刘聪。”
刘聪,就是那个利用刘曜的结发妻子监视他又把他排挤得远离故土的那个刘聪吗?
他现在是新汉王了,那刘曜呢?
羊献容正暗自思忖着,突然意识到女儿不在身边。
“寒英呢?怎么这么久都没见她?”
寻芳似有为难地说,“公主说了,她甚为司马家的女儿,自当为了首位皇都而尽一份力。长公主阻止为城中守卫的官兵们缝制衣服,咱们的清河公主也去了。”
“让她去吧,”羊献容长叹一声,“我是羊氏的女儿,她是晋朝的公主,我们两个终究有不同之处啊!”
“其实说起来,这事也是陛下不好。陛下年轻气盛,受不了东海王的专权。不愿意再委曲求全,居然密诏苟晞讨伐东海王,东海王本来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居然还没等打起来,就一病不起了。”
寻芳还想说两句,突然发现羊献容在瞪她,连忙住了嘴,到别处去忙了。
洛阳的形势越来越危急,在石勒大败太尉王衍于宁平城的时候,刘聪趁势攻进了洛阳。一时之间,城内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