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间林恩一口喷出了一团浓厚的毒气，几乎是对周围所有活着的玩意儿无差别攻击。布兰赫连滚带爬跑出去了好一段，带上防毒面具了这才试探着走回来。

最后是把细菌也杀干净了，那一片菜也差点被毒死了。好在他还算有分寸，都只是蔫掉了一些，状态还好，能吃。

最后一阵处理，他们在毒菌炸菜里面选出了那些能吃的炸菜，全部带了回去当做食材。

午饭吃了林恩一锅焖的牛肉炖菜，虽然做法实在简朴，但结果很不错。毕竟一锅炖嘛，看着点就行，布兰赫也帮他盯着打点了些。

炖菜里加了之前剩的淀粉果，和牛肉大骨一起炖汤，反正他们也不急，就慢慢挂着熬了好几个小时。撇出灰白色的血水浮沫，加些菜叶，还有布兰赫找来的他认识的小香菇一起煮进去，盖盖稍后片刻……一打开牛肉的香气混合着些许菌香直直就往外冲，甚至还有些许鲜香的感觉。温暖的气息勾人心魄，萦绕在唇边和心头，让鼻腔里都不禁联想到某个团聚的夜晚景色：暖气开到最大，围着摆满菜肴的餐桌坐下，塞满了热闹和温馨。光是这点气味，就能让人觉得很踏实。

牛骨炖出了晶莹的牛油，懒洋洋地漂浮在表面，在阳光下像是小宝石一般美丽闪亮。淀粉果的那一股鱼腥味被充分加热煮熟过后，转变成了一种鲜味，像是给汤里加了味精一样让味道直直上了一个档次。

在这个地界，这等好菜可真实在难得，他俩围着这锅炖菜，扎扎实实吃上了一顿。

不过虽然的确不错，但美中不足的是当时牛是直接被毒死的，没放干净血水多少还是有点血腥味，而且有那么一些柴了。不过就这条件，还是别追求那么多，有饭吃就别惦记那么多味儿了。

吃完收拾收拾干净，差不多到了下午过半的时间。把剩下的食材整理好放进冰柜，他们精力满满地继续了今天的城内扫荡。

“说来，你吃过药了吗？”回到超市拿些有用的小物件，林恩一边检查着手里的白色糖果小瓶子一边问布兰赫。这小瓶子和他的药罐长得很像，让他一下就联想了过去。

“吃过啦，刚刚吃完饭吃的。”布兰赫正俯身观察一些摆在货架上的瓶瓶罐罐，尝试去看看它们都是些什么东西。“倒是你，最近没怎么看你抽烟？”

林恩笑笑耸耸肩：“最近没什么消耗，不用抽那么多，正好省省多呆几天。”

布兰赫往前走了几步，绕到了其他的货架边去，接话的语气很轻快：“不过这趟回去之后会好很多哦！这些收获应该可以卖上不少钱！”

“那肯定，这次真是被我们捡到个大便宜。”林恩说。

“怎么能说是捡便宜呢。”布兰赫笑着开玩笑说，“凭实力打来的，不算便宜！我俩差点都搭在这里了！”

林恩弯了弯嘴角，把瓶子放下：“哈哈，那倒也是。”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的景色，各种植物杂乱地盘踞在架子上，腐臭潮湿的气味占据了整个大超市，他们非得带上防毒面具才敢进来。好在采光还好，不用打灯也能看清。阳光里数以亿计的灰尘微粒随着他们的动作浮浮沉沉……四处都是寂静，阴冷，还有死亡。

“说来，要是你我真搭在这，打下这个城的难度不知道要翻多少倍。”林恩也开玩笑说。

布兰赫鼻子一哼被逗笑了，但是并没停下搜寻的动作：“那肯定啊，别说你在，光是我在都有够难的了，你比我还难缠。”

“别谦虚嘛赫子哥。”那人拍拍手抖掉灰尘，“异兽不是有个评级来着，你了解吗？”

“……啊……那个我还真不是很了解，记不起来了……”突然布兰赫像是找到了什么好东西，直接结束了这个话题，高兴地扬起脑袋挥了挥胳膊肘：“诶！林恩！快来快来！看看这个！”

林恩凑过去一看，还以为他是又找到了什么好食材。

“这个！这个！帮我拿起来下。”他用那蠢蠢欲动的右手比出一个指的手势，一边颤抖着一边努力往前指，吊带都被他绷直了。

“你别乱动，我看到了，什么好东西这么激动？”林恩顺着他的手势弯腰下去拿起了一大个沉甸甸的木盒子。大概快二十厘米长，八九厘米宽，掂量掂量还有些分量。外观有些潮了，隐隐有些发霉，但好像只在表面。摇晃的时候内部倒是没有什么声音。货架上只有这一盒，被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木盒原本的字样已经几乎看不见了，只剩下一些模糊的黑影，林恩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这是？”

“是钮伦伯科公司的蘸水笔尖。”布兰赫意识到自己刚刚是有些太激动了，有些青涩地笑了笑。“这可是好东西！”

“这个公司已经倒闭很久了，是专门做钢笔和蘸水笔的厂商。存在的时间不是很长，知道的人也不是很多，算是一个小众公司。但是他们的产品质量是真的很良心，而且也开发了不少特色笔尖，在手感与笔锋上有各种很新奇的大胆创新。”

“这是他们公司在倒闭前生产的最后一款商品，合集收藏。里面有五根经典蘸水笔杆，一支他们销量最高的钢笔，还有他们发展历程中所生产的所有款式的蘸水笔尖。绝对算得上是珍宝了！”

“但是它们在21年前就倒闭了。而且到最后公司经济周转出了问题，没有钱继续，这个合集也没生产出几件，估计全世界都只有不到五百盒的样子。因为经济不好，这个合集的包装也做得很简陋，内部的笔尖都是塑料壳子装着的。但是在产品上可以说是一点没省，可以说是把钱都花在了刀锋上。”看着林恩手里的木盒子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憋回去了一股子兴奋劲。

“只有一小部分关注书法的人才知道这个公司，但是是真的很好用，不过定价也不便宜。这一盒我很久以前就想要了，不过一直买不起……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

布兰赫津津有味地描述着，林恩抬头看看他的样子。虽然布兰赫尽量显得很平静，但是看他眼睛里的神采……如果他有条尾巴，这时候估计已经摇开花了。

“嗯哼，那就带走吧。”说着林恩就打算走，但是旁边那人还是踢了踢他。

“现在还是不了，实在放不下了。”布兰赫指着车上那一大堆东西和地上的一滩大包小包说到，“别塞了，你也提不起，而且要是磕坏了我会更心疼的。”

他笑笑，就算见到他最喜欢的东西了，他还是很理性。“时间还很多，我们先回去吧，之后再拿也不迟。”

林恩仔细琢磨了一下可以塞进去的空间，但实在未果，只能作罢。他知道布兰赫真的很想要，但是也是真的放不下了。“好吧好吧，那就之后来，晚上再来一趟。”

“好，就这么定了！快走吧快走吧！”布兰赫元气满满地催促他，整个人精气神都好了很多，仿佛能满溢出光彩。

……

一阵跋涉，林恩一手提着一大袋东西，一手推车终于回到车边，长长呼出一口气卸下大大小小的物件。

“累不累？”布兰赫关切地问到。林恩没让他拿任何东西，毕竟他两手都受伤了。但虽是这么说，光让对方办事他还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

“挺好啦，放心，这点运动量我还是可以的。”林恩一边喘气一边打着哈哈，胸口随着呼吸快速地起起伏伏。

布兰赫只能笑了笑：“还逞能呢，都快喘成鼓气机了。”

因为肺功能不行的原因，显得他的体力很差。但很多时候并不是他不能动了，而是他喘不过来了。因此林恩大多数时间都会避免进行大量运动，处理不了的事都由布兰赫代劳。

但他也不是什么娇娇子，要不是布兰赫平时拦着他，他横竖都得忙活几下。

“哎呀还行，歇会……咳咳咳……歇会，稍微坐会我喘口气。”林恩拍拍老腰坐在旁边的石头上，努力顺了顺气息，让呼吸平稳下来。

“其实我倒是能用右手稍微拿点的……”“闭嘴嗷，你林哥说不让你拿就不让你拿，少废话。”林恩不由分说打断了他，还故意装成了一副黑恶大哥的语调，笑了笑，“手还痛吗？”

布兰赫耸耸肩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右手还好啦，就是还有一点裂，动的时候会痛。左手可能还稍微要个一两天才能恢复。”

“没事，反正不急，这两天也没什么异兽来，你慢慢养。”林恩说，立马又补充到：“记得啊！别乱动了，要是又伤了你又得遭一阵子罪。”

布兰赫笑了：“好好，林哥都发话了，我还敢不听吗。”

林恩也放下一口气，正准备放松下来时，突然视野的尽头闪过一个人影！沿着道路直直朝他们冲过来了！

还有异兽活着？！

他一下跳了起来，一把把布兰赫揽到身后瞬间拔出了腰间的手枪进入瞄准状态：“布兰赫！警戒！”

他的准星还没来得及对准那个人影的项上人头，对方就赶忙挥手大呼：“是人！是人！我没有恶意！帮帮我！”

听到这话林恩没有放下手枪，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势……

“到我面前来！给我证明！”他朝那个自称人类的人喊话，语气仍旧十分戒备。

这是非常正确的。因为一些异兽不仅外形没有发生改变，还保留了智力。它们完全可以伪装成人类，很难被辨识出来。在古菲大陆对一切都不能掉以轻心。

那个人像是见了救主一样一路跌跌撞撞连跑带爬来到他们跟前，林恩这才看清他的样貌：一个男人。很瘦，灰头土脸，面色黑黄，两个老大的黑眼圈蛰伏在他快要突显而出的眼珠子之下，两颊深深凹陷了进去。衣着破烂，几乎没什么完好的地方。上身的皮夹克几乎都快被撕碎了，有些地方有整齐的刀切痕迹。甚至……林恩还在他夹克右手的口袋边发现了几个牙印。

“呼……呼……我有……我有检测针！”那人一路跑来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他俩面前，布兰赫稍微抖了一下抑制住了去扶的想法，林恩依旧把枪对准着他。

检测针，猎手常用装备之一，用来判断是否感染的最快工具。是一根五厘米左右长的柱状体。一头有一个圆饼状的可掰部件，是个一次性采血针。捏住圆饼拧下采血针，取一点血接入管内，只要一分钟就能在管壁的指示条中直接看到以颜色显示的结果。指示条未使用时是白色，如果没有感染，则是蓝色结果。而感染了，指示条就会发红，并且病毒越多红得越厉害。很好记，非常便利。

这东西也比较便宜，十多块钱就能买到一根，是猎手必备品。无论是自证清白，还是检验他人，都非常方便。

不过有个缺点是偶尔结果会不准确。虽然几率很小，但没人能冒得起这个风险。因此有时为了防止意外，会要求连测三针。

来人哆嗦着从口袋里找到了一根外壳沾满污渍的检测针，但没有立马打开，反而用他那夹杂着嘶哑与绝望的嗓音低声下气地求问：“我只要点吃的！你们答应会帮我吗？一定会帮我的吧！”

林恩比比枪口让他快做：“会，只要你能证明你不是异兽，我们这就给你东西吃。”

那人眼里的光更加激烈了。像是很长时间深陷黑暗与绝望，然后突然看见了一丝光亮那般。他就像一只渴求光明的飞蛾，奋不顾身地扑上了他俩这点闪着光的救命萤火，双眼里除了喜悦，更是黑压压的疯狂。

他迅速在自己拇指上扎了一个口子，指头按住管口恨不得把血全挤进去。浑身激烈地颤抖，像是一台濒临崩溃的机器。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蓝色，没有感染。

那人用一种近乎恳求的眼神直直看着林恩的眼睛，双手托着检测针举过来像是要让他看得更清，眼里对食物的疯狂几乎都要烙到林恩身上来了。

林恩没再要求他继续测，因为看他的状况，这像是他浑身上下最后一根了。而且刚刚他捏着针问他们俩，估计也是怕如果他们不帮，就很难找别人帮忙了。

放下枪口，林恩去把他扶了起来，算是终于放下了戒备。

那人颤抖着起来一连串说了一大堆，大致都是些感谢的话，语气里满是急切：“吃的！吃的！请给我一些吃的！谢谢好神仙！我的队伍被异兽打了丢了吃的！我已经饿了好多天了！还好看见了你们的烟！再没有东西吃我就真的要饿死了！谢谢！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

“请给我些吃的吧！”他使出浑身解数祈求面前人。

他们把人安置在石头上，让他坐下休息。石头前面是他俩之前扎好的营火堆，还有搁置一边的剩牛肉汤。大白天的他们没有点火，锅里的汤也都凉掉了，油花结成了一个个小块。那人看见锅子里的东西，眼睛都直了。

“布兰赫，我们有什么可以吃的吗？”但二人似乎并没有意愿把汤让出来，林恩转头问向布兰赫，对方摇了摇头。

“没有了……但是可以去城里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罐头之类，应该还有些可以吃的东西。”布兰赫叹气到。

“那行，我现在去一趟。”林恩立马起身准备出发，朝布兰赫那边走出好几步。布兰赫也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出去。

他俩也挺急的，这人眼看着状态十分恶劣。刚刚那段跑步，估计是拼死关头潜力爆发了才这么有力气，再不给他找点吃的，那就真的要不行了。

“喂！你！在这留会！我去去就来！”林恩急切地吼了一句，立即就打算出去。他准备让布兰赫留着看住这人。

男人一愣，怔怔地指了指汤锅，像是天要塌了一般惶恐地抖出几个字：“……这个……不可以吗？我真的快饿死了，好心人，求求了……”

“不行，那个你不能吃。”布兰赫立马打断了他的幻想，直接将他和这锅汤永隔了。

……本有吃的，为何不让？他们在打什么算盘？

男人痴痴地看着肉汤，呆住了。

林恩皱了皱眉，小声和布兰赫交代起事情来。

本以为那人会稍作冷静休息下来好好保存体力，再不济也是稍作抱怨然后等着，但没想到他竟然发狂了！双手狠狠捏拳，青筋都尽数暴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极度的饥饿，让他的精神已经陷入了癫狂。

“你……你们！”死死盯着汤锅，从牙根里，憋出了这几个字。

为什么！这不是有东西吃吗！这不是有很多可以吃吗？！为什么不让我吃！

林恩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一瞬间男人直接猛地扑向了锅子，一头栽进了锅里，像头猪一般疯狂吸入着这得来不易的珍馐！

饿了太久，他已经疯了！他已经顾不上自己现在吃了会被他俩怎么处置了！吃！快吃！脑子已经被饥饿填满！就是要死也得先吃上几口再说！

布兰赫的反应速度出奇的快，他冲上去抬起一脚连人带锅一齐踹翻，趁着男人脱手，又一脚踢飞了铁锅！锅子一下撞到了石头上，沉闷的哐哐两声间，牛肉汤汁洒了遍地……

“吐出来！快点！”林恩也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双手都力度几乎都快撕裂对方脆弱的衣服。

那人一边吞咽一边摇头，像是誓死都不肯吐出嘴里这口肉。林恩见状急得一手扼住了他的喉咙，一手就要掰他嘴巴让他赶紧吐了。

见林恩这架势，那人倒更加确信林恩反悔，不愿意了！非要把嘴里的吃下去！但他还没来得及咽，突然两眼一翻，竟忽的一抽搐，失去了意识！

整个人瞬间软/掉，肉和白沫在他脱力的嘴里一齐流下，他像是……突然死了！

“该死！”林恩咒骂！

晚了！还是晚了！

他立马放开了对方，那人像团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去了！

不是不让他吃，也不是汤有什么手脚，但这真不是一般人类能吃的东西！不是人类能吃的东西啊！

因为材料。那些材料，都是从异兽身上来的，都是带过病毒的东西！虽说只要处理得当，放置过，或者煮熟过，就可以杀灭病毒……但是从来都不会推荐人类去食用。

毕竟万一呢，有谁受得起那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