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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万不可啊陛下!”堂下传来一道急促浑厚的声音。

呼喊者乃尚书令郑居中,昨日种师道探访赵良嗣之策便是与他谋计的。此二人虽处于光怪陆离的官场,却是难得的刚正不阿之人,他俩对投宋的辽人赵良嗣观其行察其言日久,觉得其人亦是忠贞坦荡之人,于是有意将其拉拢旗下,没想到天算不如人算,赵良嗣竟出尔反尔,临阵倒戈,今日朝堂一席话对维和派而言无异于致命一击,维和派魁首郑居中和种师道后悔不跌,心中直呼瞎了眼看错了人。

而此刻赵良嗣面对愤火交加的郑居中和种师道,非但没有愧疚之心,反而理直气壮地跟郑尚书怒目相对。

“启奏陛下,澶渊之盟后,辽宋两国休兵通好,至今已历一百二十余年,解除战争威胁的大宋自此朝野安稳,老百姓安居乐业,士农工商百业兴旺,此一局面来之不易。若与辽国背盟,第一是失信于友邦;第二是大金乃草创之国,诸事轻率,灭辽与金为邻,两国关系势难控驭;第三是燕云十六州虽属汉唐故地,但归辽日久士民之风丕变甚多,得手之后,其统辖官治,难度十倍于中原,可谓得之难,守之更难。不如趁此安和友好之际养精蓄锐再图收复不迟啊!还望陛下三思啊!”郑居中慷慨昂词地说道。

“诶,正如尚书令方才所说,金国乃草创之国,不过是些心智未开行事鲁莽的边鄙草民,尚书令大人何足为惧啊!”一旁伺意已久的童贯趁机插上话来,“女真压根儿就不会觊觎中原,只要对他们施以羁縻之策,皇上便可高枕无忧,须知女真既能当辽国的臣民,自然也会当大宋的盟国。况且,我大宋与他金国的疆界推到了山海关之外,即使金国桀骜不驯挑起战争,那也是在离汴京三千里之外的地方,别忘了,长城还在咱们手里呢!有长城防线固若金汤,尚书令大人过于杞人忧天了吧!”

此时朝堂之上群臣沸腾,主张开战派见赵佶对童贯的看法颔首许可,便更加趾高气扬了,纷纷对童太师的观点啧啧称赞,位列其后的骑墙派开始向他们靠拢,一些不坚定的反对派开始倒戈,提议皇上顺势而为,收复幽云。

道君皇帝觉得赵良嗣和童贯等众臣言之有理,心中如释重负,这才平坦了许多。赵佶伸了个懒腰,吩咐梁师成下令翰林院草拟废除《澶渊之盟》的圣旨。

“且慢!”种师道站起身来,缓缓地说道。

“朕意已决,大将军莫须多言!”赵佶挥了挥衣袖厌倦地回道。

“微臣不是劝阻皇上撤销圣旨,而是有话要问龙图阁大学士。”种师道愤愤地说道,“老朽有一事不明,还望赵大人不吝赐教!”

“大将军请说便是。”

“赵大人返宋路程山水迢迢,可有路过燕京?”

“燕京是南北咽喉,返宋必然经过。”

“那赵大人可否描述一下燕京百姓生活。”

赵良嗣不假思索地答道:“燕京百姓锄日当午,汗滴禾土,日复一日过着艰难而又辛苦的生活,无时不被辽人压榨,殷切期盼重回大宋。”

“好!好!非常好!赵大人答得极好!”大堂之上,那种老将军边说边鼓起掌,眼中噙着老泪说道,“赵大人一语道破玄机,果然辽人并没有背叛澶渊之盟。”

此话一出,激起满堂唏嘘。不仅是众臣,就连郑居中和道君皇帝都满脸诧异。

赵良嗣懵地一下愣住了,尔后挠头苦思不得其解,慌张地问道:“种将军莫不是在诈尔等。”

只见转身面向高堂之上的赵佶说道:“赵大学士所言前后不一,一会云辽人屯兵易州包围霸州,一会又说燕京百姓如往日般劳作。燕京乃宋辽边境最重要的城池,老臣斗胆试问圣上,如果辽人在燕京周边枕旦待戈,当地百姓安能安枕无虞?”

种师道的话令赵佶茅塞顿开,赵良嗣和童贯等人脸色齐刷刷地变得惨白。赵良嗣“扑通”一声长跪拜道:“微臣归心似箭故而快马加鞭,未仔细瞧见燕京百姓生活……”

“赵大人方才言之灼灼,对宋辽大道的观察可是拔草瞻风呐!”郑居中讽刺道。

赵佶不置可否,一方面兴兵伐辽可以转移国内日益加剧的阶级矛盾,一方面是跟随了上百年的铁杆盟友,自古以来老祖宗常说“唇亡齿寒”,如今大宋和北辽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早已和睦地如同一家,如果冒然毁约,恐怕弊大于利。然而转念一想,收复幽云,匡复汉家江山是列祖列宗交付的重任,如果有生之年能将幽云十六州括入囊中,自己便可功比汉武,名垂千古……

知父莫若子,赵楷瞧见父皇愁眉不展,便心生一计,启奏道:“儿臣有一计可助父皇解忧。”

赵楷聪明伶俐,赵佶早早地就敕封他为魏国公,不久晋封郓王,政和八年更是不负众望,廷策进士,唱名第一,得了历代以来身份最高贵的状元。因此,赵佶颇为欣赏赵楷的政见。

赵楷言道:“我大宋承平日久,一旦兵衅重启胜负难料。然而眼下辽室式微,正是机不可失,儿臣以为,应当综合童太师的高见和尚书令大人的远见,先屯兵前线雄州,对北辽察其言观其行,以见机行事。这样,我大宋既恪守了《澶渊之盟》,又对开战拥有了主动权,一旦形势有变,便可先发制人。”

赵楷说话极为巧妙,对当今朝廷的两股主流势力不偏不倚,既讨好了以蔡京童贯为主的战争派,还给奉郑居中为魁首的保和派面子,又避免了两派窝里斗,令赵佶十分欣悦。

郑居中见木已成舟,再费口舌恐怕情形更糟,便也接受了这个结果,于是启奏道:“郓王所言甚妙,只是微臣觉得屯兵前线之事非同小可,老臣以为应当派一位高权重之人出任将领,以显示圣上对伐辽之事之慎重。”

赵佶忖思片刻,觉得郑居中言之有理,便问道:“众爱卿可有举荐之人?”

站列赵楷前侧的太子赵桓看到父皇对弟弟赵楷的政见颇为赏识,早已心生嫉妒,站立不安。方才听到父皇问重臣有何人举荐,正巧心中有一人选可压住赵楷的气焰,便急于表现地说道:“回禀父皇,儿臣以为,翊卫大夫、眉州防御使王宗楚能当重任。”

话说这王宗楚是赵桓的亲舅舅,乃货真价实的外戚。赵佶瞧着他冒失的样子,再想到自古以来外戚乱政的教训,黑着脸说道:“既然太子举亲不避嫌,那么朕只好举贤不避亲了!”

赵佶缓了缓口气接着说道:“北方狄人常笑我朝男儿文弱,朕决定从龙子中遴选一位堪此重任,让北人见识到我大宋男儿慷慨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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