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额个甭管谁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们都得给我下注!”王宗楚有恃无恐地说道。
“啪!”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王宗楚掉头一看,原来漫天飞雪下一身戎马甲胄的雄州知州高舆将军赫然而立,只见他怒发冲冠,一掌劈在门前拴马桩之上,拴马桩遂裂飞成两段。高舆厉声呵斥道:“将这些赌棍统统拉出去按照军法处置各打五十大板!”
“哎呦,我说高大人高将军,今额个好大的官威呐,连太子的亲舅舅都敢杖责了?这是要以下犯上造反了不成!皇上真是先见之明,早就看你等有不轨之心,这下证据确凿,看圣上怎样治你九族之罪!”王宗楚气急败坏而又佯装镇定地训斥起高舆来。
王国舅有恃无恐开设赌局的挡箭牌是宋庭颁布的《冬至特赦关扑令》,然而自古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且不说雄州离京师千里之遥,何况雄州留守军治军一向严格,从未发生过黄赌毒有违军法的陋习,此时此刻,虽有京城的《冬至特赦关扑令》,亦不能赦免王宗楚违反军纪私设赌局。
王宗楚来雄州虽奉圣旨监管雄州军政事务,奈何初来乍到,众将士大多还是唯德高望重的高舆马首是瞻。今天连王宗楚见了高舆治军的霹雳手段,不禁也打了个寒颤。
“军法大于天,王大人得罪了!”高舆一声令下,左右带刀侍卫便一一拿下方才涉赌士兵,拖出去施以杖责。待走近颤颤巍巍的王宗楚跟前,高舆瞥了一眼,严肃地说道:“微臣不对都指挥使大人施以杖责不是因为惧怕太子,而是因为你有圣旨监管雄州军政事务,微臣奈何不了你。但倘若下官麾下将士违法乱纪,下官必须按照军法严加伺候!得罪了!”
北风呼啸,围场上被杖责的嘶叫声伴随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此起彼伏,王宗楚脸色铁青,嘴角跟着门外的嘶叫声不住地抽搐,结结巴巴地喃喃道:“反……反……反了……反了……”
王宗楚贵为国舅,素日里养尊处优,专横跋扈惯了,只有自己欺负别人哪里轮到别人骑到自己头上,何曾见到今日这阵势,差点都吓尿了。身旁那日强横粗暴的大高个侍卫,赶忙上前搀扶着王宗楚吓瘫的身子,冷哼道:“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整你们的日子。”却也不住地打颤。
营帐那边,年轻士兵们兴致冲冲而来,排起整齐的队列,欢欣鼓舞地纷纷议论着方才那都指挥使出糗的熊样。
“嗨,九哥,你听见士兵们说了没?王宗楚在军中私设赌局,一干人等被军法处置杖责了五十大板,就连王宗楚那厮也被家父熊了一顿,应该要老实很长一段时间了哈哈!”高世荣兴奋地拍了拍赵构的肩,喜上眉梢地说道。
“九哥?谁是九哥?”赵构满脸狐疑地问道。
“嗨!我说你自信点。普天之下能让我叫哥的,除了九皇子殿下,还能有谁?”高世荣俏皮地朝着赵构瞪了瞪眼睛,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赵构会之以好脾气地一笑。
说话间露天军营已弥漫开馄饨的肉香味儿……
一碗碗香气扑鼻的馄饨,上面飘着嫩绿的菠菜,胭红的萝卜丝,金黄的蛋丝,还有黑乎乎的紫菜,泡在泛着油水的香浓鲜汤李,让人垂涎欲滴。
“呼呼,好吃,真香。”军营中的士兵们一边大快朵颐地嚼着带着韧劲的馄饨,一边赞不绝口。
“今天冬至日,广平郡王给咱包了东京馄饨,按照京城风俗,这一天人人都得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咧!这些馄饨都是由小王爷亲自下厨,大家伙说说看好不好吃?”高世荣瞧见士兵们吃的正欢,高兴地一跃而上,跳到帐前的大石头上,忍不住地吆喝一番。
“好吃!好吃!”
“大家伙是不是要感谢一下小王爷呀?”
“那是必须的啊!”
“多谢广平郡王赐馄饨之恩!”
高世荣得意地瞧向赵构,心中尤为快活,朝他做了个俏皮的鬼脸,仿佛在向他嘚瑟,本弟弟对你可好得狠呢!
“可是……”大石头下蹦出一个刚吃完馄饨,口中哈着热气,嘴角还渗着馄饨汤汁的少年士兵问道,“可是为何冬至日咱们习俗吃水饺而东京吃的是馄饨啊?”
另一个年长些许的士兵附和道:“在俺们北方,冬天天寒地冻,乡亲们饥寒交迫,饿的是面黄肌瘦,不少百姓的耳朵都冻烂了。传说幸得一名医瞧见了,他搭起医棚,支起大锅,把羊肉和一些驱寒药材放在锅里熬煮,然后将羊肉、药物捞出来切碎,用面包成耳朵样的‘娇耳’,煮熟后,施舍给求药的人每人两只‘娇耳’,一大碗肉汤。人们吃了‘娇耳’,喝了‘祛寒汤’,浑身暖和,两耳发热,冻伤的耳朵都治好了。后来乡亲们冬天学着‘娇耳’的样子,包成的食物叫饺子,每年冬至日都要吃哩!”
高世荣脑袋瓜上此刻写满了问号,他掉过头来困惑地问向赵构,“东京与雄州同属北方,难道京城没有这样的传说吗?”
赵构捋了捋衣袖,负手而道:“冬至馄饨夏至面。京城里的百姓冬至这天原先也是吃水饺的,后来本朝自太宗皇帝崇尚道教,道教认为,元始天尊象征混沌未分,道气未显的第一大世纪。“馄饨”与“混沌”谐音,况且馄饨之形有如鸡卵,颇似天地混沌之象,故而民间有冬至日吃馄饨的习俗。”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大宋真是地大物博,真是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何况边境雄州离京师汴州足足有上千里呢!
“京师真稀奇,我也想去京城玩玩儿。咱们大家伙都没去过东京,小王爷能否讲些东京城里的稀罕玩意儿?”高世荣巴巴地望着赵构,心中顿时充满着对京城的好奇与向往。
赵构漫步而行,只是浅浅地回应道:“东京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城池罢了,有什么好稀奇的。”
“我听我爹提起,小时候他的爷爷曾经游历京城,跟他提及过东京城繁华景象,宝马香车,水榭楼船,行商坐贾,士女翩翩……不亚于天上人间。如此高雅之物九哥是不是阅历无数故而不屑于跟我等乡野匹夫说去!”世荣愤愤地说道,“我当九哥兄弟连襟,九哥却当我是外人不足与我道也!”
“贤弟这是把话说哪里去了?我跟你道来便是了。”赵构安抚完一肚子闷气的高世荣,叹了口气便与他娓娓道来,“东京城雅物茗集,放眼所见,到处是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镶金叠翠光彩耀眼。雕饰华丽的轿车争相停靠在大街旁,名贵矫健的宝马纵情奔驰在御街之上,管箫之音与琴瑟之调弹奏于茶坊雅聚,言笑晏晏,其乐无涯也,宛如梦游华胥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