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刘嘉和王标两人站在女墙上,静静地看着城下陈曶的运粮队伍缓缓出城。
“县长,真的让他运粮吗?”
王标疑惑地说道。
他不解,既然已经知道山贼的细作是谁,为何不直接将其处置,反而还委以任务。
“放心吧正则,照我说的做便是。此人我还有用!”
刘嘉笑道。
“只是这粮食一旦落入山贼之手,恐怕……”
王标忧虑地说。
“无妨!无妨!粮食只是鱼饵,等鱼上钩了,还愁鱼饵拿不回来吗?”
刘嘉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有信心收服这伙山贼。
而与山贼交过手的王标,觉得他们并不是那么好对付,故而侧侧不安。
“待会儿正则定要小心行事,一旦发现山贼,定要立即回报,如果事不可为,当要及时撤离!”
刘嘉又说。
“喏!”
王标没有再多说什么,朗声应道。
……
话说陈曶一行人运粮至半途,却遭遇山贼,无奈他们势单力薄,只得弃粮而逃。
“将军,这下我们发大了!”
一个火把离粮队越来越近,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来人的面目。
正是上次劫掠赵庄的山贼首领。
“来人呐,给老子打开检查一下!”
他命令地吼道。
话一出,就有几人走到粮车旁,把粮袋打开检查。
“将军,果真是白花花的稻米!”
有人兴奋地喊道。
“哈哈哈!兄弟们,统统运回山寨,今晚赏酒!”
“谢将军!”
一众喜笑颜开,争相乐呵呵地说道。
“将军,我听说这徙县新来的县长正在大招人马,恐怕是要准备攻击我们。”
山贼首领旁边一个年轻的贼子说道。
“这倒是不得不防!”
山贼首领想了一下说道。
“不过眼下我们获得了这五百石粮食,可谓是兵精粮足,一定得先下手为强,但是眼下我们得等一个机会才可攻下徙县!”
“将军高见!徙县有城墙依靠,若是强攻,我等定然大受损失。”
“郑绰!”
“小的在!”
“命你报之陈曶,要他细细留意城中情况,只要一有机会,立马来报,我等便立刻攻城。”
“遵命!”
山贼首领又接着说道:
“只要攻下徙县,有了立足之地,则大事可期矣!那时,我领县长,你和陈曶共为县尉!”
“谢将军!”
郑绰面色一喜,说道。
一众山贼赶着马车运着粮,缓缓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但是,他们还全然不知其身后有个黑影正紧紧地潜伏在黑暗中跟着他们。
那黑影正是王标。
不知跟了多久,他看到山贼终于在官道上的某一处停了下来,看他们的样子像是准备卸粮了。
“原来是这儿!”
王标躲在一棵树后,静静地注视着山贼们的一切。
“兄弟们,都将粮食给我卸下来,然后扛回山寨!”
“将军,这些驮马怎么办?”
山贼之中有人问道。
“他娘的!你小子是没吃过马肉吗?肯定是牵回去杀掉吃肉啊!”
“是是是!”
那人憨笑着应道。
“将军,上山之路难走,这些马车恐不好弄回山寨。”
郑绰又说道。
“那倒是!既如此,就把它们烧了吧!”
“烧之无益,不如将之卖给城里那些有钱人家,还能换些钱粮!”
山贼首领想了一下,高兴地说:
“善!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吧,不过千万不能暴露我等身份!”
“是!将军!”
另一边,王标看着这伙山贼似乎在说什么,但又听不到,也不好靠得太近,只得尖起双眼细细观察。
山贼将粮食一袋一袋地沿着旁边毫不起眼的小路扛走了,顺序井然,不抢不闹。
“倒也不完全是乌合之众!”
王标自言自语地说道。
想起那日虽遭遇埋伏,但自己百余县兵,即使人数不占优势,但装备和训练都比这些山贼要好,还以为能够轻松应对,却没想到死伤过半。
现在看来,这伙山贼果真如县长说的,不是由一般的流民地痞组成,他们有点能耐,并不简单。
那粮食总共五百石,每袋大约装了两石多,如此就有两百多袋。
眼看那些山贼一人一袋,没一会儿,车上的粮食就被搬空了。
“估计来的山贼有不下两百人!”
王标心想。
两刻钟之后,扛粮上山的山贼便完全从王标的视线里消失了。他心里按耐不定,因为这伙扛粮的山贼肯定是回贼窝了,要是把他们跟丢了可就遭了。
但是王标又不能立马跟上去,因为就在车马原地,还留有几十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兄弟们,先把驮马身上的套绳给解下来。”
说话的人是郑绰。
“郑头领,这些粮车可是要卖到徙县城里?”
有人问道。
“你小子傻啊?这要是再拉回徙县,不一下就被认出来了?我们得卖到其它地方。”
“其它地方?”
“这个我自有分寸!待会儿先把粮车藏在林子里,等明日我等再来!”
“是!……”
终于,王标看到那些剩下的山贼将运粮车推到旁边的树林里后,就牵着剩下的五十匹马沿着刚才扛粮的那伙山贼走的路离去了。
他赶忙跟在他们身后,如鬼魅一般,没有一点声响。
林子里漆黑如墨,若不是前面的山贼点着火把,王标还真怕自己找不着方向。
人在黑暗中久了,仿佛两眼能识明,王标也是这样,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摸着树木小心翼翼地潜行,不时还抬眼观察那远处模糊成线的山脉。
大约跟了半个钟头,隐约走上一个缓坡后,王标竟发现前面豁然开朗,一处寨子赫然出现在山的鞍部。
远远看去,那山寨还有多处灯火交相照应,鲜明清楚。它靠山而建,周围又有树林阻隔,外人若想发现,实在很难。
茫茫大山之中,谁也想不到这里竟有山贼的贼穴。
“山贼的老巢居然在这里!”
王标惊讶道。
他低腰敛手,慢慢地向寨们靠近。
这时,那几十个牵马的山贼也走到了山寨门前。
寨门如城门,只是布置较为简单。其上有个小台子,作为瞭望哨,平台上还搭着个顶棚,棚下插着火把,有两个山贼身背弓手持刀正站在火把旁边。
“快开寨门!我是郑头领!”
郑绰走在最前面,朝那两山贼喊道。
“是郑头领回来了!将军正等着你喝酒呢!”
寨门上一人边说边拉动挂在台上的一根绳索,于是寨门吱嘎而开。
“嗯!我知道了!兄弟们都辛苦了!”
紧接着,郑绰等一众山贼鱼贯而入,进了寨子便消失了。没一会儿,寨门又吱嘎而闭。
王标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也没必要再孤军深入,于是转身向山下溜走了。
徙县县府。
虽早已过了人定时分,但刘嘉仍没睡意。
这要是在现代,顶多也就十点多的样子,在那样一个“过了夜晚十二点,一天才正式开始”的时代,对比起来,现在真的太早了。
况且,他在等消息。
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是什长陈曶求见。
“来了!”
刘嘉心里一乐。
“召他进来!”
待陈曶进入正厅,刘嘉故作高兴地说:
“没想到陈什长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一趟辛苦了!”
陈曶站立不言。
“陈什长先回去休息吧,放心,本县长自会赏赐于你。”
刘嘉又笑道。
结果陈曶突然跪地,抱拳道:
“禀县长,粮食并未送至严道,而于半途被山贼劫也!”
刘嘉心中早就料到,只是没想到陈曶回答得这么干脆,毫不畏缩,大有一切责任由自己承担的样子。
“你说什么?”
但刘嘉在表面上仍然惊讶地说道。
陈曶又将运粮被劫的过程一五一十地说与了刘嘉。
“既有山贼来劫,你等为何不抵挡,却擅自逃跑?”
“贼众势大,我等无法抵挡。”
“那你可知丢失了如此多粮食该当何罪?”
“属下知晓。”
陈曶平静地答道。
“不过弃粮之举完全是我一人决定,与他人没有一点关系,因此,陈曶一人领罪足矣!”
陈曶此话,倒令刘嘉一时哑口无言。
他觉得陈曶此人品性不坏,还颇有德行,但就是不知为何会充当山贼的细作,想来其背后应该有些故事。
于是刘嘉决定了解一番再作打算。
“既如此,你先回去休息吧,此事容后再说。”
刘嘉转身说道。
陈曶抬起头,看着刘嘉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
他本已做好受处罚的准备,可没想到刘嘉什么也没说,这令他心中莫名其妙起了一种郁结,像石头般堵在心坎,挥之不去。
等到陈曶退去,刘嘉又召来运粮的一个县兵。
问及运粮被劫过程,与陈曶所说一般无二。
“弃粮而走,你等知罪?”
刘嘉问道。
那县兵神情恐慌,跪地求饶道:
“县长,我等也想抵挡一番,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陈什长说山贼人多势大,我等无法匹敌。兄弟们见陈什长都先跑了,也便没有了斗志。”
“你们就那样跑了,不怕我治罪吗?”
“陈什长说县长仁德,此乃万不得已,定不会治罪于我等。”
“哦?”
刘嘉笑道,好似来了兴趣。
“他真这么说我?”
“小的亲耳所闻,绝无半句虚言。”
“哈哈哈!”
刘嘉心想,想不到这陈曶还有点心思,懂得法不责众。
就在这时,王标走进了大堂。
“放心,我确实不会责罚你们。你先下去吧!”
“喏!”
那县兵如释重负,心存侥幸般退了下去。
“正则!嘉等你久矣!”
刘嘉笑呵呵地拉过王标的手。
“来来来!我们坐下说话!”
王标虽面有倦意,但刘嘉的热情举动还是让他脸色一晴。
“谢县长!”
“怎么样?可是发现了山贼的巢穴?”
“正是!自山贼出现后,我一路跟随,亲眼看见他们回了山寨。”
“如果再去山寨,正则可还记得路?”
“虽夜里难见,但那里有两座山峰十分明显,可依此而往。”
“善!”
刘嘉兴奋地说道。
“正则,你立刻去叫十名善于走山路并且箭术好的兄弟,然后准备百米粗绳。”
王标被刘嘉突如其来的命令弄得疑惑不解,“敢问县长,不知是要干什么?”
“我们去擒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