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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纳坪国都,靛金城,十月。

“海神庇佑,我尊敬的王驾。”

说话的是个宦官,他的语气放的很低,与之相对的,他的姿态看起来无比高傲。如果不是他阴柔的嗓音和全无胡须的老脸。隔得远些绝对看不出来这两人地位谁更尊崇。

被宦官称为王驾的是童阙,是个看上去有些慵懒的少年人,蓝色头发卷曲,随意的搭在两肩。面目已经不能用清秀来形容了,简直是美丽。小麦色的肌肤在这个终日不见阳光的水下都市很不寻常,尤其搭配他湛蓝的眼睛,更显得魅力十足。

正常情况下,区区一个阉人,绝不可能在这样一位美丽的王面前保有一丝一毫的高傲。可当下就是这样,老阉人面对这位王驾的时候,挺直了后背,不屑写满了他充满褶皱却

缺乏胡须的脸上,如果不是为了为对方保有一丝颜面,简直要用鼻孔看他。

“王驾,老奴要宣旨了,还请您。”

老宦官没说完话,童阙便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等待着自己可悲的命运变得更加可悲。而冷峻严肃的老宦官嘴角终于露出笑意,

那是纯粹的。

不掺杂任何掩饰的轻蔑。

“深渊与浪潮在上,海纳坪与岚虎交战多年,民生凋敝,至边关人民无端受累,朕苦于万民之苦,忧于万民之忧。欲与岚虎永止兵戈,为表朕心,特使顺势王童阙,携妻,海纳坪六公主鱼芷罗,往岚虎为质。”

宦官将鱼皮卷举过头顶,用崇敬的表情,夸张而又做作的呼喊着皇帝的名号:“承海渊庇佑,海之主,渊行者,海民的大共主,持珠之人,海纳坪第三帝国皇帝,鱼越。十月五日亲书。”

老宦官终止了浮夸的表演,手上的鱼皮卷却迟迟不交予跪着的童阙,阉人抱着那东西,凝视着下跪者,仿佛向他下达旨意的是自己本人。

很遗憾,童阙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老宦官明显兴致缺缺,他想看到一些。

诸如抵抗,恐惧,不耐烦之类的情绪。

能让这家伙破口大骂最好,自己好借题发挥,让这个投降海纳的外国君主在他手上吃些

苦头,哪怕只是能让他出言讥讽也好,这样自己既不用真的得罪权贵,又可以享受那种报复权贵的快感。

“与海同寿我的陛下。”他终于说话了。

“王驾,老奴多句嘴,如果您肯跟王妃产下子嗣,或许就不用去南方了。毕竟那里尽是蛇虫鼠蚁,您千金之躯,怎么受得了呢?”

“欸呦。”

童阙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他那双美丽的眼睛热忱的看向老阉人,如此熟络,又如此得体。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故作姿态。

“本王劳归杨大人关心了,您对本王和王妃的忠心,我一定会在出行前禀明陛下。兴许陛下感叹您与我二人主仆情深,命您随行。您这样忠诚的仆人,又怎么能允许区区蛇虫鼠蚁靠近我与六殿下半步呢?”

童阙的表情很真诚,而他此时越真诚,在归杨眼中就越戏谑。

终于,这个满脸高傲的老阉人终于舍得奉献一点堆笑给这位微末的王了:“老奴,自幼跟随陛下,如今已经有四十多年了。怕是老奴想随王驾去,陛下也舍不得老奴啊。哈哈哈哈。”

说完,归杨向童阙行了一礼:“王驾收拾行装需要时日,老奴就不打扰了。”

没等他答应,归杨便转身走出了这座明显规格不足的府邸。

这种破败,甚至让归杨忘记了,面对真正的权贵,转身这个动作已经非常无礼了

“外来的狗东西,都快滚了,神气什么?”

看见老宦官不悦,随行的书记官便跑上去,对着归杨耳语几句。

他脸上的怨气被擦除了。

转而那种满足的神情,像极了他平日从小宫女的寝房里走出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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