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豪杰辈出的时代。
黑手从暗中推波助澜,掀起了这座城市拉帮结派的伊始,四大家族也就此在唐城拔地而起,他们疯狂地掠夺资源如入无人之地,使本就阴霾的天空又蒙上了一层血色雨云,企图想分一杯羹的小角色统统被抛入谷底,永无翻身宁日。
郑家覆灭仅是短短一夜间,砍掉萧曹的左膀右臂,崔凌天到了儿还是跟死对头撕破了脸皮,错综复杂的内部斗争让众人如坐针毡,危险弥漫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连傻子恐怕都能嗅到。
可怜幽魂攒孤冢,乱鸦来去噪寒空,在那高高的骨堆上,半跪着瘸腿的萧曹,还有躺下的崔凌天。
四大家族集会的日子,也是老家伙们互算旧账的一天,没有崔凌天主事,早已松散的关系更加不值一提。众人于厅外不期而遇,跟在各自身后的尽是些狠角色。
“海若,你父亲怎么样?”
“已无大碍,多谢陈姨关心。”
“非也,我看他是好的不得了吧?”
一齐探去,陈曦忽地搂起崔海若单薄的臂膀以示保护。萧曹迎面而来,抬头望天默默不语,直等身边的李如难开口寻问。
“萧哥,你看啥呢。”
“馅饼啊。”
“馅饼?”
“天上掉下这么大块儿馅饼被他咬到了,他还就跟咱玩起诈病喽。”
萧曹冷眼旁观,低声又道:“海若,替你爹来开会还不够格吧?”
“要不您去问问郑世勋?看看他怎么说。”
吃罢闭门羹,萧曹心生怨气,奈何崔凌天老奸巨猾,一个不小心,只怕萧家也会落得个身败名裂。
“臭小子,比你爹傲气,我喜欢!”
崔海若扬起笑脸,恭敬地伸手言道:“两位叔叔,里边请。”
“哈!”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人语塞,箫曹轻拍少年肩头,无言离去。
“别像个孩子似的,说到底,你真没必要去招惹他。”
“陈姨,您觉得崔家还回得去吗。”
陈曦摇头兴叹:“那你也不该让他当众难堪,尤其是现在。”
“人,只有愤怒时才会漏出破绽。”
崔海若眼露寒光好似一把利剑,它深深嵌入时代的命脉,也吓得身边半老徐娘手心阵阵发凉。
“你打算收拾我们?认真的?”
“我爹与命运斗了半生,想想他最后会是什么下场。您心疼二爷,可他不能总猫在家里做个乖宝宝吧,差不多是时候了。”
少年转身的背影让陈曦记起许多往事,那份冷静中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成熟。
“我对苏爷爷的印象并不多,只记得他买下这座别墅时花了三百多万,现在它值五千万,呵!真不知是什么世道。”
“狼吃肉,狗吃屎,这社会讲的是物竞天择,没托生到什么好人家也不是咱的过错嘛。”
李如难言罢,同箫曹相视一笑,少年若有所思,也对此番话频频点头。
“有道理,可时代在变,狼再凶恶也有老去的那天,您现在还能咬死人嘛?”
李如难向来怯懦,此时却也发出混迹在边缘的头一次吼声,尽管有箫曹作陪,可面对崔海若的质问,他还是被吓得张口结舌。
“天哥!不...海若,我没这意思...”
箫曹拍案而起,使得众人心中一颤。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家心照不宣,何必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这不是我的本意,崔家也没有这种权利,您几位都是长辈,又与我父亲同生共死三十载。”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那支烟从指缝间燃得很慢,在团团迷雾中,依旧能清晰地望见箫曹坚定的双眼。
“你去告诉赵先生,这事儿必须他亲自来说。”
箫曹愤然离去,紧随其后的李如难苦笑道:“看来这位子是你坐喽,别急着替人卖命,当心伤了自家人。这事儿啊,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呀!跟你爹差远喽。”
直至二人走远,陈曦方才起身默默陪到跟前。
“两个老东西今天可是给足了你面子。”
崔海若嘴里未曾蹦出只言片语,他默默认同着。
“我这条命是天哥给的,如果那是他的选择,我会无条件支持,海若,你好自为之吧。”
“送陈姨。”
面对昏迷不醒的父亲,崔海若久站病床前,无助像寒流刺痛着身体,夜,显得更深了。
“您常说,因果报应总有时,世界不该是这样,您也不该是这样。”
奔跑声从走廊传来打破喃喃自语。
“海若,快走,新街口出事了!”
轰隆的油门声让熙熙攘攘的步行街瞬时陷入慌乱,落地窗被货车撞得粉碎,血迹斑斑的商铺里还留着断臂与残刀。
“会不会是萧家?”
默默站在警戒线之外,听罢她的猜疑,崔海若目光如炬。
“就那么急于一时吗。”
“什么!确定吗?”
刘师师手持电话同他沉静地望着,彼此心底堆积出漫过界限的愤怒与不安,少年气涌心头,趔趄地靠在车旁。
“陆寻也算小有名气,我想萧家暂时还不敢怎样。”
崔海若喟然道:“吉人自有天相,但愿如此吧。”
先是挨了顿毒打,而后被强行塞上车,虽隔着头套,可他隐约间却能感到枪口正死死顶在脑后。
“喂,我不能出事,你小心点。”
“少他妈废话。”
路,从平稳到颠簸,陆寻昏昏沉沉,只觉得周围开始渐渐潮湿阴暗,自己身处何方已然猜出个七八分,只是突然想起埋在郑家废墟的定位芯片,心中不免一阵自嘲。
“人带来了,都他娘给我谨慎点,这家伙鬼得很。”
“放心,我多加两把锁。”
强光穿过眼睑刺得人无可遁逃,他举高双臂不由得退缩着。
“叫什么!”
“陆寻。”
“做什么的!”
“跟你一样,替人卖命。”
崔凌天卧床不起,萧家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意外频发让崔海若甚觉形势之凶险,他思虑晌久,决定打破父亲的原计划。大胆暴露陆寻,而此时“徐海诺”的身份反倒会派上大用场。
那辆黑色路虎横在车流中,也挡住了萧兰的去路,刘师师轻敲车窗,笑道:“兰姐,咱俩聊聊?”
“我们之间应该没啥话题吧?”
“当然有,陆寻落到你父亲手里,恐危在旦夕呀,你得救他。”
抄起手边凉烟,萧兰深深吞吐,烟雾混杂唇香扑面而来。
“呵,这跟我有关系么?”
“你听好了!陆寻,就是徐海诺。”
尽管她摆出一副不上心的样子,但手指不停地敲动还是将自己暴露无遗。
“要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卷入这场是是非非中。”
萧兰凝视车海,低声追问:“他在哪...”
“城北,酒厂的地牢。”
“你们可真够无耻的。”
见刘师师转身而去,萧兰慢慢升上车窗陷入纠结与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