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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唐城四主的位置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天哥心疼我,想尽办法踢走郑世勋,方才有了今日的李如难。所以我实在是想不通啊!你还能给我带来些什么。”

“赵先生不过而立之年吧,多少还是有些急功近利了,唐城这点事儿,你是看不懂的。江湖从来都不是成王败寇,这里面,全是情分。那些管窥蠡测,爱财无道之辈,坟头的荒草都有一米多高喽。”

“你看我在他们面前呼之即来,呵之即去,毫无尊严之说,其实那是大家伙照顾我,事儿不用做,利润却不少得,就是因为有了这份纠合,唐城才会固若金汤。”

“所以不是我羞辱您,是您真真儿把我当成个傻子。”

言罢,李如难又笑了笑。

“其实我心里很明白。”

“明白什么?”

他云淡风轻地答道:“这次斗法你赢不了,输定了。”

原想在唐城复杂的关系网中找出契机,好让对方互相撕扯,精心布置的韬略而今被一席话弄得土崩瓦解,老人不曾露出丝毫胆怯,心中执意赴死,指望能杀身成仁。

这些,都再次激怒了赵先生。

“就算失败,我也能让你分分钟消失,再把你俩的骨灰冲到马桶里,明天太阳依旧照常升起,而我,还是赵先生,但是你,就再也感受不到了。”

望向老人身后,赵先生又道:“回头瞅瞅吧,崔凌天昔日是何等风光,现在他又能为你做些什么,爬起来吓死我?呵,不妨给你透个底。”

朝窗边缓缓走去,他单手托腮,沉醉于夜景之中。

“不用多久,一个新时代就会来临,一个属于我的时代。很希望你能活下去,替他们好好看看唐城是如何越来越强大的。”

蓦然转头,赵先生双眼怆然。

“什么旧日的情分呐,同生共死的誓言啊,都是一时兴起,你说呢。”

李如难不曾作答,只是嘴角扬起微微浅笑,让人难于捉摸。

“赵先生视人命如草芥,何曾有过半点仁慈,如今倒是在我面前扮起了狗脸。你大可以毁灭这副躯体,但你心中已经萌生怀疑,那粒种子会根深蒂固,最后结下失败的恶果。”

“了世皆如梦,见心无所生,于法得自在,知身如虚空。”

李如难言罢,再观他双眼出神,脚下仿佛升起浮云,气色怡然,神态飞扬,犹如神仙归位一般。

“老家伙,你也善藏。”

他摊开双手,阵阵讥讽道:“小子,我跟天哥在前面等你。”

“好!我送你去见他。”

拦在崔凌天身前,臂弯撑开好似羽翼,那破锣嗓朝天大喊。

“天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头!”

病房大门被缓缓合拢,四主之城的时代也临近了尾声。

唐城近日陷入到从未有过的萧条,为了迎接新世界,就连时间都在放慢着脚步。

崔家上下一片死寂,只有那尊晚清座钟才敢发出声响。崔海若双膝跪地,身披素缟麻衣,看似故作镇静,心底却如同走摆的钟锤。

本想借着祸起萧墙之势推波助澜,却不料赵先生从中杀出,如今李如难与崔凌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开始懊悔未尝听从父亲最后的忠告,看来真是人不遂天意,天,便不遂人愿呐。

成长在阴谋与阳谋之间,此刻他思绪如同团团乱麻。李代桃僵!这戏码如此真实,直教人失去理智。

得鱼而忘筌,这结果倒是在他意料之中,声声嗟叹于“信任”二字,恰似过眼云烟,一文不值。

“会是赵先生吗?李如难又身在何方!眼下会不会又是个狼狈为奸的圈套呢。”

父亲卸下担子落在儿子身上,却让他举步维艰。

“你小子还差得远呢。”

追忆往昔,肩头重任让他再也浮不起骄矜之色,幽幽明月何时掇,悲从中来断不绝。

“我要怎样才能撑起您的那片天地呢,父亲。”

丢一把桔梗入火盆,余烬使它烧得更旺。

“刚刚收到风,李如难...去了。”

在崔海若身后低语,刘师师只见他全身一怔,却不曾望见他满面哀荣。

“哦。”

“有我父亲的消息吗?”

刘师师摆头答道:“暂时还没,不过...赵先生来了。”

“呵,这家伙胆儿还挺肥,当真以为唐城没人敢动他?”

崔海若抽出短刀愤然离身,却被刘师师拦在跟前。

“你要干嘛?你父亲的死与赵先生无关,别那么冲动!”

“我从来都没像现在这般冷静过,老爷子一走,试问还有谁能拦得住赵先生翻江倒海,事到如今我还能拿他如何,真正疼你的,爱你的人全死在他手里,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不杀了他,我没法面对我爹和李叔!”

一番愤慨之言引得众人枕戈待旦,与刘师师朝夕相处近十年,如此针锋相对还是头回。

“你是主心骨,崔家和唐城都需要你去主持大局,老爷子一辈子心血不就是给今天备下的,别辜负他,也不要辜负我们,那些依旧还站在你身后的人。”

崔海若环顾四周,自家人虽有拼死一搏之心,但对未来的惶恐在脸上又添了些许。

“儿子,把刀收起来,别像个孩子。”

温夫人守在棺椁旁,双眼凛冽,神态从容。

“我二十岁出头就嫁给天哥,陪他刀光剑影半生,大家明争暗夺,有人坐就要有人站着,他煞费苦心送你上位,你得坐稳喽。”

她缓缓起身,又道:“别被愤怒蒙蔽双眼,咱日子还长着呢。拿出点唐城之主该有的本色给他瞧瞧。”

温夫人几句泛泛之谈,倒是切中要害叫他若有所思。

“师师姐,送我妈回房间。”

“你...”

见她愁眉不展,心如悬旌,崔海若即还以本来面貌与其相对。

“崔家有我!”

他转身对众人道:“去,泡壶好茶。”

“赵先生吊唁!”

高呼声传于廊庑间,彼此会面,斯抬斯敬。

“崔老仙逝实属遗憾,还望能节哀顺变,海若。”

踧踧周道,鞠为茂草。他心忧伤,惄焉如捣。瞧那身黑色礼服,崔海若今日方知什么是恶人。

“我...”

赵先生抬手,使少年欲言又止。

“骨灰就安放在巍山最好的位置,可以鸟瞰整个唐城,也紧挨着温家二小姐。抱歉,谁都有苦衷,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挑衅与试探使得崔海若心中再起波澜,他只能选择容忍,心中却无比憎恶那种无能为力,那种任人宰割。

“赵先生,您还真是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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