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先生此番作为,其中深意崔海若了然于心。
“我就是要让崔凌天看看,唐城是如何成为我的囊中之物。崔海若,你又能奈何?”
不过想来也是,四主已去其三,如今的萧曹又能翻出什么浪花呢。
灵堂内外阒寂无声,这场生死博弈关乎于太多人,鱼死网破不再是少年心中首选,可想要绝处逢生也并非易事。
“好一招敲山震虎啊。”
崔海若缓缓垂下头,心底黯然叹息,凝视赵先生脚下,仿佛见到他杀戮的尸骸拔地而起,如山岩叠嶂。鲜血好似泉涌在他指缝间淌出,浇灌在亡灵的头顶,使得那片天地滋长绿芽。
这就是权利的代价!父亲是否也曾如此。崔海若无法将目光移向那张黑白照片,因为怒火在胸前无时无刻不在蔓延。
“李如难真就非杀不可?他好歹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面对质疑,赵先生倒是有些始料未及,诘问未能在他脸上打破从容,反而引来阵阵嗤笑。
“越是这样,越要干掉。”
端详起少年神情,上下细细打量,赵先生又道:“况且,这难道不是你的意愿,不是崔家的意愿吗?我怎么记得,是你亲手把他推进了鬼门关。”
“呃...可我没料到你会杀他。”
双手重重抚在少年肩头,赵先生言道:“他不死,你我便会永无宁日。”
那句话意味深长,使彼此陷入各自的深思,本以为李如难生性懦弱,必会同赵先生为鬼为蜮。与其如此,不如主动打开局面,也好伺机而动,先发制人。
猜疑造就李如难昨日死期,崔海若开始懊悔不及,久伴父亲身边,常闻同生共死之约,同甘共苦之盟。
生在乱世中,谁愿将身家性命托与他人呢?眼下已无生路,也不可自取灭亡,缘分把两个不共戴天之人黏在一起,实属奇妙。
“少爷,萧老板在门外已等候多时。”
崔海若漠然置之,只是长吸口气,继而淡淡呼出。
“那就让他在等会儿。”
赵先生连连摆手。
“我也不宜久留,这种日子里还是予崔家一份安宁吧。”
方才踏出半步,他回首追问道:“知道我为何还在跟你谈,而不是把崔家当作敌人吗?”
彼此对视,少年默默无言。
“你与他们不同,身上流着新一代的血液,有些东西你能接受,而他们却不行。”
“唐城运作,崔家是掌舵人,期待新世界的到来吧!我承诺与你,它会是更加辉煌的开始。”
望向赵先生背影,崔海若不禁有些触动。
“或许,他是对的?”
门庭内外弥漫起无所用心的寒暄,冤家终是难逃一面。
“赵先生!”
“萧总,别来无恙啊。”
老人拱手作揖,苦笑道:“欸,今时今日我已然没什么筹码,这唐城是你的喽。”
“但愿如此,您也好与后辈同乐,安享晚年。”
萧曹怫然作色,仅是须臾间。
“今晚我是来祭奠天哥的,要谈公事就来家里,您慢走不送。”
既是异路,定然东趋西步,尽在不言中。
缓步行入堂内,双膝着蒲团,施跪拜大礼,以酒酹地,执笔撰挽联。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怎就舍得先我而去呢。也罢!省得李如难路上孤单,你这做大哥的。”
“叔儿,您年事已高,切莫忧伤成疾。”
他神色不曾有丝毫戾气,反倒让萧曹心生忧虑。
“天哥去了,他毕生所愿也就散了,崔家百年基业就这么拱手送人,你爹死不瞑目啊。”
“棺材是空的,我爹他人在哪?是否像赵先生所讲,骨灰被撒在马桶里,冲到水沟中呢。”
“天下不平事太多,我管不过来,平安就好。”
言罢,崔海若心如刀绞,只得暗自低下头。
“看来你心意已决,跟在赵先生身边,小心点。”
手腕被萧曹猛然扣住,崔海若却无心发力。
“说!李如难的死跟你有关吗!”
被迫注视那张黑白相片,崔海若静静答道:“那种危急关头我怀疑过任何人,可我真没想到赵先生会杀他,李如难和您都是我父亲的兄弟,咱们之间不会流血。”
“投诚易,求生难,踏出这扇门,你我就是敌人。”
崔家名望全城,而今落得个这般下场,他面对箫曹只剩挤出三分苦笑。
“叔儿,您保重。”
老人转身愤然离去,又落寞地朝身后挥了挥手,也不知是与旧时代告别,还是迎接新时代的到来。
“把萧兰干掉。”
“赵先生,如此做法会不会有些冒险,您以后还需要萧家的支持呀。”
言语间并非他人,抱上这条大腿,戴龙摇身一变,成了唐城未来四主的候选人。李如难的死,也自然跟他脱不了干系。
“留下来肯定是隐患,咱们时间不多,你去,立刻给她干掉。”
时不我待,在追杀与逃亡的路上,命运给彼此送上了一个契机。
嘟嘟...嘟嘟...
携萧兰躲在乡下据点,徐海诺惶惶不可终日,面对突如其来的电话,他望向萧兰,不知所措。
“怎么办?”
萧兰道:“接!”
“师师姐...”
“听着,你身边有赵先生的人,戴龙已经接手李如难的位置,他片刻就会杀到,你带上萧兰赶紧逃。”
“徐海诺,这场灾难马上就会结束,活下去,想尽办法活下去。”
滴滴滴...
房间里阒寂无声,他环顾四周,审视众人脸上的表情,一时只觉得窒息。
“她说啥了?”
“没,没什么。”
要不要相信刘师师,这背后是否隐藏了其它阴谋,徐海诺双手抓头,心底陷入两难。
“兰姐,咱们去逛逛街,透透气吧。”
二人牵手走出大院,却不料被众人阻拦。
“徐总,你们要去哪?”
“啊,去县城逛逛,在屋子里待久了,太闷。”
“恐怕不行,萧总吩咐过,让你们寸步不离的守在这儿。”
徐海诺眉头一皱,冷起脸追问。
“嘶,他是不是让你们听我的,怎么?我说话不好使。”
“可是...”
送萧兰上车,他猛然转身,呵斥道:“听着,我去去就回,你们看好家,别特么跟着我。”
在山间泥地狂飙,徐海诺不时朝车尾望去,一行人紧贴其后,他心中发紧,察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