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一只白色的信鸽飞到了伍蒙宅邸的院子内。

“县尉，今日午时贫道在南城门外等候。”

伍蒙收起纸条，知道是张宗梁有事找自己商议，于是把鸽子放了出去，然后去县衙当值，准备午时再去城南。

一路上，百姓都聚在一起，讨论着告示中关闭三个城门，禁止前往北面雾气之事。

有人还跑过来问伍蒙，雾气之中是不是有怪兽，它们是不是要来攻城。

伍蒙只有安抚他们，叫百姓尽量少出城，入夜就回家呆着。

平泽县衙内。

赵启明把几个主要官员叫到了议事房。

大家都觉得光柱中的妖人，还有那些触须、异兽对平泽城是个巨大的威胁。

“诸位，北方虽有精锐边军，重要关隘也有禁军驻防，但无皇上圣旨，皆无权调动；整个临怀郡只有一万城防军，但都分驻于郡城及各县，真正能调动的不过数千；眼下平泽县内只有兵卒八百，如果怪物前来进攻，不知可否抵挡？”

邱庆元说道：“赵县令，公函已送出去几日，宁郡守应该早已收到，不日会有回函；我方对雾气还未完全了解，如果贸然进军，万一失败，不仅损失几百兵卒，还会导致无人守城。”

赵启明感觉也确实如此，沉默片刻后问道：“邓主簿，失踪人口是否统计完毕？”

邓朗表示已经有了数据。

“几位大人，经过报官的百姓所说，在下整理了数据，整个平泽县城共失踪六百四十八人，估计都被困在了圆柱体中。”

他还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下官以为，虽然雾气暂时没有向南移动，但此雾气太过高大；如果整体袭来，顷刻之间就会没过城墙，弥漫整个城池，到时必然会造成恐慌，秩序必然混乱；如果此时妖人再令异兽攻城，恐怕难以阻挡。”

赵启明默不作声，他想听听其他人的意见：“伍县尉可有良策？”

“回县令，异兽不是最可怕的，因为短时间他们还不会拥有大量兵器和攻城器械；最怕的是，如果光柱移动到城池上空，那些触须不是普通刀剑可以斩断的；我们将如何抵挡。”

赵启明沉思片刻，仰天长叹了一声。

“那如今之计，只有让百姓离开平泽，往郡城或其他县城迁移，我们则死守平泽。”

县丞邱庆元表示了忧虑。

“赵县令，如果让百姓离开平泽，离开他们生活了许久的故乡，恐怕不会情愿。”

四人商议了许久，最终决定张贴告示，将雾气中的仙人实际是法术高强、残害百姓的妖人之事告知大家，但没有将触须及异兽说的过于清楚，只是说还有其他未知的危险，由他们自己决定是去是留。

南城门口，告示张贴了出来。

百姓议论着。

有人说愿意与平泽城共存亡，有人则表示想要出城暂避。

总之，愿意留下来的人，毫无动作，想离开的人则开始收拾行李，往郡城或者其他县城迁徙。

平泽县南城门外，已有百姓开始出城，离开平泽。

伍蒙在这里见到了张宗梁，他的身后跟着八名教徒。

此八人均宽脸阔肩，气息沉稳，粗壮的双臂还有稳如磐石的双腿，再加上手中的长剑，都向外透露着英武之气，一看就是武功深厚之人。

“张天师，公务缠身，久等了。”

“伍县尉，无妨；贫道也刚到不久。”

两人开始往西南方向走去。

平泽县城西南方向有座山，名为虚云。

此山有个峡谷，虽然幽深，但却是个单口峡谷，只有一个出入口。

虚云观就坐落在峡谷入口，依山而建。

伍蒙跟随着张宗梁走到了门口，抬眼一看，此观规模不小。

整个山坡比较平缓，从半山腰到坡顶全是青色的单层砖房，漫山遍野，好不壮观。

山坡上还不时有道士来往穿梭，一派人丁兴旺的模样。

“张天师，贵教规模庞大，不愧是天下第一观呀。”

张宗梁双手作揖道：“伍县尉过奖了，我观承蒙百姓青睐，历来全国教徒不断，才有如此状况，实在是百姓的功劳。”

虚云观历来就是北方最大的道观，前来参拜之人总是不缺。

整个道观坐北朝南，正门修筑在南侧，建在三层台阶之上，两侧以巨大的青石作为墙柱，上面还筑有两层紫红色琉璃屋顶，中间为六扇铜钉大门，但只有中间两扇开启，其余皆为关闭状态，两侧是一丈高的围墙，一直向左右延伸很远，而后再向北穿上山坡。

门口站着的两位道士，看到张宗梁回来，连忙走下三层台阶。

“我等恭迎天师回观。”

张宗梁向伍蒙说道：“伍县尉，请进观！”

伍蒙进入大门后，发现中间有一块较大的平地，北侧中间为一栋三层的主楼，两边各有三栋两层的副楼，东西两侧则是些两层木结构房舍，那些木头柱子和横梁都因为年代久远，全部成了棕黑色。

平地上，几百人正朝向主楼，在前方领头人的带领下练习武术。

他们每人均手持长柄斩刀，刀锋先朝右后，随即全身凌空翻转，同时带着刀身也跟着翻转，直接从右后翻转到左上，再从左上斜劈向右下——每把刀都发出了切割空气的唰唰声，并形成了一个共鸣，让人感觉颇有气势。

随后他们还练习了翻身上劈，左右横劈等招数。

张宗梁带领伍蒙来到了平地左侧，准备从这里绕到主楼。

整个平地周围有一圈青石板路环绕，因为历史久远，每块石板都被踩出了深浅不一的凹陷，有的地方长有苔藓，有的地方苔藓已经死了，留下一块块暗青色。

伍蒙指着左侧的两层木结果房屋，问道：“张天师，这些房舍一看都是源远流长，不知是拿来干什么的？”

张宗梁解释了一番。

整个虚云观分为坡上和坡下两部分。

坡下正中为一块平地，是专门教授武艺的习武场。

北侧正中的主楼是他处理教务和议事的场所，两边各有三栋房舍则是六大道长处理教务之处。

东西两侧各有四栋房舍，则是修为较高的弟子所住。

坡上则是些单层的较小房舍，全部是修为较浅和新入教的弟子所住。

张宗梁说完时，几人已经绕到了北侧的主楼附近。

“伍县尉，贫道稍后带你参观主楼，现在我们先去后山禁地，我有东西给你看。”

“好，有劳张天师了。”

他们走上山坡，穿过众多的单层青砖房舍，一路上不断有教徒往来，他们都向张宗梁行鞠躬礼。

虚云观后山，有一道单独的围墙将禁地隔开，门口有四位教徒站岗。

张宗梁叫身后八位教徒在外等候，领着伍蒙走了进去。

禁地建在后山的悬崖边上，地势较为平坦，有一栋二层的藏经阁，还有一块不大的平地，上面似乎种着什么东西，在反射着光芒。

“伍县尉，不去看看那边是什么？”

二人走了过去，一片花海引入眼帘。

这片花不大，有红、蓝、紫三种颜色，都有一根细长的花杆和五片绿叶，也都同样闪着亮光，跟伍蒙从雾气中拿回来的几乎一样，只是花蕾明显要小一些。

伍蒙看到眼前的场景，并没有感到意外。

“张天师，贵教这些花传承了千余年，怎么一代比一代小呀。”

张宗梁感觉伍蒙对这些圣物不太了解。

“这些花就是千余年前，由祖师爷所种，从来没有凋谢过，只是花蕾确实比典籍中记载要小。”

“那这些花如何播种呢？”

“据典籍记载，将花杆一分为二，再取部分花朵植于杆头即可。”

伍蒙一边惊叹于它们的千年不凋，一边走到紫花旁，低身看着花蕾中不断游走的丝状物，感到这个世间有太多的未知，都藏在不为人知的隐秘角落中。

他将神甲的事，以及跟妖人的真实战斗过程全部说了出来。

“张天师，如今北方雾气中，有妖人作乱，还有几百个无辜百姓变成了异兽。”

“妖人还说要建立一个新世界，言下之意就是要将天下纳入他的统治，那将是何等的一个黑暗世界啊。”

“伍县尉，只要有贫道在，重光教上下愿意竭尽所能，阻止妖人在人间作乱。”

“伍某代平泽百姓谢过张天师；在下还有个请求，不知张天师能否答应？”

“伍县尉请讲。”

“如今雾气就在城北不远，如果妖人利用法术将光柱移至平泽城上空，同时将整个雾气南移，罩住整个城池，再用触须攻击百姓，那将是巨大的灾难。”

张宗梁皱起了眉头。

“县尉要贫道如何做？”

“在下希望张天师带领将贵教中能战之者，即刻移驻平泽城中，以防妖人随时攻击。”

“贫道正有此意，只是赵县令可否知晓？”

“我已将此事告知，他并无异议；只是不知贵教之中能战之者有多少？”

“我教之中分清修与武修之徒；凡修行不足两年之人，皆为清修；修行满两年者，则可参加考核，通过者即为武修；如今全教约一千二百教徒，武修之徒仅一百人。”

张宗梁随即将伍蒙带到了藏经阁中。

这栋阁楼呈圆形，中间是挑空两层的中庭，一楼有个楼梯连接到二楼的环形走道，此走道绕着二层周边走了一圈。

伍蒙看着满屋子的经书，对重光教的武学表达了敬意。

张宗梁指着满屋子的经书解释道，它们并不是重光教之根本，而只是修身养体，锤炼心性的途径而已，真正的精髓在于另外两处，其一就是三色花朵，另一处则在地下密室中。

他走到一阁藏书边，拿出了其中几本，手伸了进入，似乎在转动什么东西，然后地下的砖头开始松动，慢慢的一排跟着一排往下落，越落越深。

一条通往地下的环形台阶显现了出来，虽然不宽，但走一人足够了。

“伍县尉，请！”

二人绕着台阶转了几圈，来到了地下密室。

张宗梁拿出火石，将第一盏油灯点燃，其余按照间距分布的油灯由近及远，全部慢慢自动点亮了。

整个密室呈八边形，直径十二丈左右，高两丈有余，四周墙壁比较平整，还有些柱子突出墙面，还分散挂着一些身穿道袍的人像，估计是历任掌教。

“伍县尉，自我当掌教以来，你是第一个进入密室的人；可知为何？”

“在下不知，请天师明示。”

“因为你的手环。”

伍蒙一脸惊恐。

“天师怎知我有手环的事？”

“你第二次进入雾气中，杀那只全身褶皱的老虎时，我恰巧在场，后来我一路跟随到光柱之下，根据身形我感觉是你；直到刚才你说了雾气中的经历，我才确认无误。”

“那天师为何不现身？”

“一是因为不敢确定是你，二是总感觉雾气深处还有一人，所以不敢贸然现身。”

说着，张宗梁将密室中间的一张黑色绸布拉开，印入眼帘的是一个手环和六套战甲。

手环放置于中间，与伍蒙的一模一样，只是那五个按钮发着较强的光芒，比自己的更亮。

两边则各有三套青色道袍战甲，全身的每块甲片里似乎都有细丝一样的东西，左手放着一把佛尘，右手则放着一把长柄斩刀，并且也有红、白两个凸起，还有护腿及战靴，基本跟伍蒙的神甲一样，只是感觉不能收缩。

“天师，为何你也有手环；还有，这些战甲里面为何会有细丝？”

张宗梁拱手作揖，娓娓道来，说起了本教的一位先师。

原来在重光教创立之后，某天来了一位英俊男子——细长的弯眉、橄榄般的大眼、纤巧的挺鼻、轻薄的嘴唇，还有光润如蜡的皮肤，外加七尺之身，简直就像从画里边走出来的一样。

祖师爷一看此人绝非凡品，就收他为徒，作为关门弟子，从此开始了一段几十年的师徒情谊。

后来，他发现了红、蓝、紫三种花的秘密，带领众教徒用玄天陨铁及神花打造了六付神甲，还赠予师傅一个手环。

此六付神甲颇有战力——穿上之后，头盔、护颈、衣甲、腿甲均可自动粘合，毫无缝隙，并且异常坚硬，普通刀剑根本奈何不得，而且皆配斩刀、佛尘，可于千军之中来去自如。

祖师爷发现爱徒能力并不在自己之下，有意将掌教之位提早传授与他，但这位先师拒不接受，只奉祖师爷为尊。

当时，天下正处大分裂时期，而北方边陲小国——东夏周边强敌环饲，几次受到进攻，都是本教秘密相助，杀退敌军，而临怀郡城抚远城即为东夏国故都，平泽城也为其故土。

再后来，东夏国意欲开疆拓土，也是重光教明里暗中帮忙，助其吞并了周边数国。

不幸的是，祖师爷在这时圆寂，那位先师也神秘消失，不知所踪。

而后，在东夏国逐步统一天下的过程中，数代掌教也尽心辅助，遂被封为天下第一教，并特许保持一定数量的铠甲、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