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芸楼穿着一身白玉锦绣裙,除了里面的衣服打底,外面皆是犹如蝉蜕的薄纱,头带着竹黄的斗笠,外面依旧隔着一曾纱布若隐若现的隔绝着面容。这就很像武侠小说里的那些仙子女侠,也就是不知道几天后,随着沿路的草木或刮着或绞到,这衣服会变成什么样。
已经过了少女年纪的苏云楼,对于忧愁却依旧和少女时一样,来的快,去的也快,正值处暑时节,河岸长满了紫红的青葙和各式廖草,凤仙降在石缝边的劣土之上,苏芸楼缓缓的在阳光将的照射下,用随手摘下的凤仙涂抹指甲。
苏芸楼面带着笑容,虽然早就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但是她一直以来被保护的很好,看着成熟,其实在张顺看来依旧还是不知世事,只是自以为的成熟罢了。
苏云楼二十岁以来平生第一次真真意义上出远门,腰包里的十几张大小额度不一的银票,就此开始。
女人不满的看着旁边那个混账,各种的情绪交杂在一起,复杂而又深邃!
张顺感觉到那那道目光,好似一块石头做的被褥压在身上,不爽的睁开双眼。
“干嘛?”
苏芸楼没话找话,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些或有或无的闲话:“你说紫旃那丫头为啥还没出来,她之前还兴冲冲的说要一起跟来,怎么现在就没人了?”
张顺得意的笑了笑“哦,我叫曹老爷子在我出门的时间看紧她,她出不了门。”
苏芸楼一时不知如何接这话,难怪没有看到那丫头。
苏云楼有些拘谨,他俩这对从小就在一起的青梅竹马已经有好些年没有来往了,案件事情之后大概只有她一个人不停的将以前的往事重复翻阅,藏在心底停留成一个结,其实在外人眼里,无非就只是一段过往罢了,那个现在看来依旧有些混账的人,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其实已经开始成熟稳重,已经过了热血桀骜的年纪,那个混账的外边无非是有些无所适从而装出来的罢了,但苏云楼就是苏云楼,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她就当是真的,陪着一起。
张顺悠悠的靠在牛背上,青牛背后尤为宽敞,张顺就这么仰头看天,任由青牛带路,顺着河流一路悠悠行走。
青牛不是凡品,是南岭刺史专门进贡给自家父皇的,只是这青牛从小与他格外投缘,所以便成了他十二岁的礼物送给他了,只是如今往事以如云烟,自从那次父皇失望之后,数年过去了,他还没好好的回去看望过。
苏芸楼有些无聊的发着呆,那匹青色的骏马就这么在两人脚下悠闲的走走停停,他俩就这么从白天走到了下午,一开始还有些热闹。苏云楼终究是还有几分少女心性。看着四周无人的小道,偷偷放下不必要的矜持满脸兴奋的开始策马游行,结果早就多年没碰过马的她只记得姿势,力气却完全不够,差点被脚下的马带到田间。就在巨大的贯冲差点就直接将她甩出去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何,随着一声嘹亮的牛哼声传来,脚下的马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场意外无疾而终,却吓的她再也不敢乱骑了。
苏芸楼略带拘谨的坐在马背上,回头看到张顺在那无声的微笑,笑容依旧带着一份温润,她却怎么看怎么像是嘲笑,满脸羞红,偷偷的转身将头上的斗笠去掉,天空中传来放肆的大笑。
苏芸楼立马想着追过去,却在扬鞭的时候又突然止住,有些惊弓之鸟的味道。
张顺看了看旁边那心不在焉又有些无聊的苏云楼,带着哄小孩的味道笑着问道:“要不要听故事?”苏云楼却没有会话,无所事事的张顺缓缓的说着他那不知从何处听来的故事。
【“北海之北又二百里,有巨岳横于海上,名曰天台,天台之巨,遮天蔽日,传闻在天煌中的巨岳上,犹能隐隐看到巨影从海上横跨而来,数百里的距离不过是天台的一个影子的距离。天台四万八千丈,其上八千丈处犹有楼阁耸立,是墨家和天宫耗时数百年时间,联手姱峨以及中原天煌诸部族联手而立,其中有山中梯道,天地不通之处,犹有天梯挂在悬崖两侧用来勾连。江湖中的武林大会就建立在那八千丈的高阁之处,只要能上去,谁人都可随意观看。
传闻这天台之所以叫天台,是因为其山顶犹是一块平地,犹有百丈,天上仙人专门在这里坐观人间。”】
苏云楼在那里认真的听着张顺说的每一句话,不管听得懂还是听不懂。侧耳倾听,神情专注,却是不笑也不闹着说无聊,只是在那里认真的听着。张顺问她:“会不会有些无聊?”苏云楼笑着说:“还好”张顺看着她那矜持而又礼貌的微笑,有些不和自己的心意,习惯性的伸手就准备给她那脑门上来个一阳指,只是又想到了些什么,终究是止住了。
两人就这么说说停停的走出了长安城,来到了离长安最近的镇子。长安之下便是广陵广陵之外便是烟柳,小镇依山而建,因为临近长安,所以依旧带着一股富贵的气息,从头到尾用青石砖铺盖地面,楚地多水泽,水汽浸润,数十年的效果之下,青砖犹如玉石,泛着韵。古镇延绵的铺盖着厚重的黛色瓦片,这其实已经算是一种富贵。小镇旁边有条灵韵十足的河渠,河有个雅致的名字,也叫烟柳,名字的蕴意却一般,长安三分之二的青楼女子,都是沿着这条河流到长安的,也算大楚名气不小的风月场所,狐狸窟。
作为长安本地的大户小姐,苏云楼自然也知道烟柳的名气,不就是玩女人的地方嘛。只是想到他们明明可以好好的在广陵休息,张顺却偏偏要赶到烟柳,苏云楼有些怪异的看了看前面的张顺一眼,欲言又止,脑海里念头转了几个来回,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张顺虽然在前面,却能感受到苏云楼盯着他的目光,大概猜了猜那丫头的想法,有些好笑的嘴角上扬,然后又止住了。
小镇沿着河道一路上灯火通明,虽然已经到了晚上,但是却显的比白天更加的繁华。张顺缓缓用双脚踹抵住马的两肋,拉住缰绳,让后翻身下马。张顺后面的苏云楼在时候刚好到了他旁边,他帮忙用手止住马匹,然后习惯性的伸出手来。
她带着复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顺着那个手翻身下马。结果闺中小姐身体较弱,还真的差点摔倒,苏云楼只觉得腿下隐隐作痛,有些不雅。张顺略带歉意的看着她,说道:“再忍忍,多骑几次就好了。”说着牵着她的手走向就在不远处的一家客栈。
不知不觉之间,两人来到一个客栈之下,客栈中只有寥寥几桌形色各异的江湖客,小斯看到新的来客,满脸兴奋的弓腰小跑过来,说道“两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张顺回道“住店,顺便叫掌勺的师傅烧几个拿手的好菜,来上三两莲花白,顺便一份盐水花生下酒!”
苏云楼侧着头看着他在那里熟练老道的点菜吩咐事情,带着几分玩味和不解,想到:你明明因该是第一次离开长安,怎么却又显得寻常?短短几年的时间,真的就有这么多的变化吗。
小斯用那块本就带着油渍的布随意的抹了几下桌子,弯腰示意两位客官坐下。只是木头做的桌子油渍早已浸入木质的桌子,不是简单的几下擦洗能够解决的,苏芸楼有些拘谨的坐着,不想让衣服碰到桌子。
张顺笑着说道:“没啥好拘谨的,反正你这套衣服迟早得换掉。”
苏芸楼有些不舍身上的衣服,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你走官道大路照样穿就是了,只是那些林间小道你不会还要如此吧,迟早要换套衣服。”苏云楼听话的点了下额头。
——
夜色里,张顺偷偷的翻越窗户爬来到四通八达的路上,胭脂水粉堆叠的香味沿河飘荡,胭脂劣质,细细闻的时候,就会发现有一股酒精和花瓣腐烂的味道。劣质的胭脂里往往都是如此。此时的灯火已经只剩酒楼赌场和妓院,夜色里平民安息在屋,稀少的油灯只能隐隐从窗户外看到一点点。也有女子在坐在河岸边,手中抱着一个琵琶,缓缓弹唱,声音轻柔。
【屏却相思,近来知道都无益。不成抛掷,梦里终相觅。
醒后楼台,与梦俱明灭。西窗白,纷纷凉月,一院丁香雪。】
张顺随手掏出一钱银子抛给河岸边那个年轻的女人,女人看着船边的银子,回头看向那位公子,张顺说道:“唱点欢快些的曲子听听。”女人回头迎笑,顺势该了手中的调子,继续弹唱,却是改了调子。
【暖烘,醉容,逼匝的芳心动。
雏莺声在小帘栊,唤醒花前梦。
指甲纤柔,眉儿轻纵,和相思曲未终。
玉葱,翠峰,娇怯煞琵琶重。】
女人抱着琵琶未有抬头,等待着今晚第一位恩客,张顺却是依旧沿着河道走去,并没有停留,侧耳听着那歌,轻笑着说了一句,唱的还不错。
长安的一座楼阁中,挤满了人群静坐在底下听着台上的女人弹唱,女人的气质有些清冷,唱的却是一首有些和气质不符的歌曲,带着些许俏皮。
【他生得脸儿峥,庞儿正。
诸余里耍俏,所事里聪明。
忒可憎,没薄幸。
行里坐里茶里饭里相随定,
恰便似纸幡儿引了人魂灵。
想那些个
滋滋味味,风风韵韵,老老成成。】
堂下看客听着听着这曲子,再看看台上女人的认真的脸,好似和这曲子没有半分关系,熟悉的人大多都有些好笑,女人只是弹了两曲就下了台,其余的人依照堂子下面的欢呼声安排新的弹唱或是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