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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没换,宿醉刚醒。我看了看冰箱里头:昨天的披萨两片。

在壶里闷了半天的咖啡,至少能倒出来一杯。不过咱们不是有微波炉嘛。看新闻,关于奥拉·D的事情一个字也没提。也不奇怪。她不是上头版的料,二版或者三版还差不多。

问题是,其他人就当真一点儿不也关心?还是说下令不让查她的那个人在媒体那儿也有关系?要么就是我年纪大了,犯疑心病。我吃完早饭,冲了个澡,发现已经大下午了。

对讲台放哪儿了?我拨到提米·G的频道。提米接得很快。“太阳晒屁股啦!你今天去哪儿了,弗兰克亲亲?”他开口说道。那声音扑面而来,听着活像一个兴奋过头的电台主持人在朗诵《无**主义者食谱》节选。你只有在睡不着脑子不清楚的时候调到冷门频道才会碰上他。提米。

提米·G是个中间人。提米不会告诉你他给你找的活是去卖屁股。他不会告诉你他认识城里的所有人,他们也认识他。但是。但是。和城里其他中间人比,他有两样本事:他从来不会不接我的电话,还有就是我喜欢这家伙。“来说点带颜色的段子听听,兄弟。”开玩笑的品位和老成的样子,就好像你刚上高中时碰上的那个万年留级生。

“提米,你得帮我打听点事。”我听见他吸了一口气,准备打断我,于是我抢过话头,“我有预感,有人打算在街面上出手一批大口径的家当。半自动的,机枪,可能还要猛,可能没那么猛。就是跟过节发红包一样丢街上让他们拿去打仗的那种。而且你猜怎么着…上家不是漩涡帮。”他没有回话。“提米?”“咱们老兄老弟的,你倒是解释解释…”他话说到一半,然后又咽了回去。难得安静了片刻。我努力回想咱俩是怎么认识的。那会儿我还在当差,他也刚入行。

他在路上被我叫停。原因也特别扯,八成是尾灯坏了之类的。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巧,咱们这位傻乐呵的爱因斯坦后备箱里装满了神经反应器。跟上个礼拜沛卓石化被偷的那批一模一样。这种货可不好出手,它跟常见的植入体不对付。

只有在接受了全身义体化改造的客户那里才有市场。比如说,超级公司的行刑队。我从里面抽了两成的好处,把他放走了。所以没错,咱们确实算得上老兄老弟。

“大哥,你的预感还真够特别的。”“从一个老朋友那儿得到的情报。以前单位的朋友。”

“明白了。”他说。我肯定他是真明白了。“具体需要我打探哪方面?比如说,那批玩具会流到谁的手里?”“我更想知道它们是打哪儿来的。”“我的老大哥喂!”他冲我耳朵吼的这一嗓子,好像宣布要闹*命。

这人怎么就这么憋不住呢。“这买卖怎么感觉你的提米老弟有点不想多打听呢。就是说…有点古怪?你看啊,我没有说不喜欢。你这人有范儿,弗兰克。人就算碰上棘手的大*烦,也得有范儿才行。”

提米·G也许是个小丑,可他读过书。他听得出来哪些话没有明说。“查到了的话,你知道去哪儿找我。”

“得嘞,弗兰克。回见。”他挂了。我离开公寓,沿着三层的走廊下楼。是啊,我也想过住得高一点。想过好几次:上面风景更好,气味没那么冲。或者是换一种难闻的路数。少一点底下反上来熏人的过期油烟,多一点有害烟尘似有似无地从通风口翻涌而出的感觉。可话又说回来,既来之则安之,所以还是他妈算了吧。

我离开居住区,经过枪店,来到卖报纸的地方,从口袋里翻出一个子儿塞进机器。这是我天天修行的功课。我的耳边又响起佩德罗和他抨击德拉曼的那套说法。佩德罗无法理解有些事情永远不会变,永远不会被科技进步的滚滚车轮无情碾压。它们会一直存在下去,雷打不动。它们是纸、出租还有现钱。

那些只配用来包楼下油炸佬合成肉、白纸黑字印出来大开本报纸。一张张高高地摞在一起堆个五十层,没地方睡觉的人就有了一副上好的铺盖。从桌子底下递过来,紧紧地用猴皮筋扎成一卷的纸钱。塞满一行李袋拎着去买黑货,查都查不到。还有出租汽车。我买了一份《数据挖掘》,把厚厚的报纸展开。有了。头版。她跟我说过,她想上头版。

只要别和《好片马上看!》里其他的那些超梦小明星站在一起脸上乐得跟个傻缺就行。《帮里的妞:不幸卷入枪战的无辜路人》照片是黑白的,上面的她在笑。独家报道:无辜女孩命运多舛,年少无知悔不当初。和著名男演员的约会一个字没提。

也难怪。这年头谁还看这种花边?我草草看完剩下的内容,然后拿了本《好片马上看!》在这儿呢。《奥拉·D:最后一次约会后下落不明》娱记就是娱记。我留意着人名,发现了那个艺名:赞恩·马格南。她提到过的那个男的。我走下车库,坐进车里。

把报纸放在副驾驶上之前,我又看了一眼。刚给车子打着火,我就想起一件事。

对讲台。河谷区分局的奥利维亚·加兰,私人号码。

“不是吧。”看不见她人,但听得出来她在笑。昨天晚上她值班,今天调休,这会儿可能正在品第一口咖啡呢。

“想你了啊,弗兰克。”她不露声色的挑逗语气,略略沙哑的嗓音…我也想她啊。

“听见你的声音可真好,小奥。虽然说我打这个频道不大合适。”

“没有的事,你走了反而好。老头子把局子办得跟老墨的血汗工厂似的。你及时跳船算是不错的了。这样最起码咱俩有一个人不用陷进去。”

老头子说的是拉莫斯局长。我们俩的关系还在。

“听说你现在当司机了。”

“你要是想换个地方干调度,我能替你说上话。”

“还是那么会开玩笑,弗兰克…”以前负责盯梢的时候,我们会在凌晨一两点的时候聊天。我确实想她。

“不过呢,闲话也别说那么多。你打来是为了公事,所以赶紧的吧。”

“你真伤我的心。”

“弗兰克,你我还不知吗?”

“确实。”“你想打听什么?”

“昨天死了个女演员,叫奥…”“奥拉·D。

”她打断我,“看过《瓦伦蒂诺复仇记》吗?她在里头可棒了。我觉得她挺厉害。”

“她是挺厉害的。”

“是吧?”气氛僵住了。

吸溜声。她真的在喝咖啡。

“数出来死了快有二十个。”我轻描淡写地说“能给我份名单吗?”

“哦,弗兰克啊弗兰克…”

“求你帮帮忙呗?”又吸溜了一声。咖啡杯碰在柜面上的声音。

“我看看有什么办法。”她终于说道,口吻里的笑意还在。

“你弟弟还好吗?”

“嗨,就那样。你自己保重,弗兰克。”她挂了。

奥利维亚的弟弟也是NCPD的。成天坐在后勤管理科的铁栏杆后头,干些发武器、整理单子、敲图章之类的屁事。

都他妈恨死这差事了。以前在五处干警探,然后有人告他贪污腐败。要不是我,小家伙肯定得吃牢饭。我发动车子。然后伸手去够战斗出租车的终端。

习惯改不掉了。我犹豫了。不上客。今天不做生意。我把车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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