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风问李家奴:“小儿一向不理俗事,为何忽然对破案产生了兴趣?”
李家奴说:“据我揣测,或许与一个女子有关。此女名叫何青,是参与破案的赏金猎人之一,年纪与小儿相仿,相貌倒也不差。小儿参与破案,是为了亲近她。”
李长风以为李小情窦未开,不解风情,正为此烦恼呢,想不到他也会被一个女子所吸引。这倒是一个可喜的新变化。
“何女有何奇特之处,竟让小儿一见倾心?”
“据我观察,她跟小儿是阴阳两极,禀性各异。小儿一切靠他人,不惹事就是最大的贡献了。何女一切靠自己,还能补益他人。二人性格的一柔一刚,也泾渭分明。”
李长风点头道:“这也符合阴阳相感、异性相和之理。何女家世如何?”
李家奴刚到家就派人去调查了何青的身世背景,对情况比较清楚。“难处就在这里。她父亲何炎,原在太原振威镖局做镖头,武功颇为了得,因为腿疾,退休在家。她母亲有腰疾,缠绵病榻七八年。弟弟年幼,有肺疾,常年服药。一家的生计及汤药,全赖何青一人独力经营,其家境的贫困,也可想而知。”
李长风愕然半晌,才缓缓说:“我自问不是俗人,不太讲究门当户对。更不会搬出律书,讲什么‘人各有耦,色类须同,良贱既殊,何宜配合’。但世风如此,也不能全不顾及。况且,她的家人都沉疴在身,她本人的身体是否适合婚配呢?”
李家奴说:“儿女婚姻大事,请主公自忖,我不便多嘴。”
李长风感觉这件事不宜草率决定,于是命人请夫人来商量。
李长风跟夫人结合三十年,感情一直很好。虽然有子息不蕃的缺憾,他也无意纳妾,专心与夫人厮守。
李夫人为了家族的未来,亲口劝丈夫纳妾,每次一谈到这个话题,他就要发脾气。
不是假模假式发脾气,是真发脾气,夫人也就不敢多劝了。
李长风对夫人很是尊重,举凡家中大事,都会征求她的意见。
夫人听说儿子爱上了一个女子,心里颇为欢喜,这说明儿子终于长大了。
对门第的悬殊,她私下认为不是大事。但世风人情,也不能不考虑。毕竟天下皆重门第,如果因婚配不当,以致亲戚疏远、朋友耻笑,也是很可忧虑的事情。
夫人问了一下何青的情况,思之良久,缓缓说:“早年我听祖父大人讲过咱们李家祖上的一些旧事,不知是否可以参详一二呢?”
李长风心里一顿,抬眼向中堂前摆放的那张古朴厚重的红松木椅看去。当年,祖父常常坐在这把椅子上,向他讲述祖上的一些旧事。现在回思,祖父的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祖父的话语,仍记忆犹新。
那是武德六年,突厥犯边,攻占朔州。高祖命太子建成、秦王世民赴并州领兵御敌。
建成急欲成功,率少数随从赴朔州观敌。不意泄露行藏,遭突厥轻骑追击。随从或战死,或失散,建成中箭,独身逃入大王岭,幸而得到山中药农龚保的救助、掩护,化险为夷。
龚保有一女,贤淑而美,每日为建成侍奉汤药。久之双方暗生情愫,遂相好合。建成伤愈离去时,龚氏已珠胎暗结。
数月后,龚氏产下一子。
建成派人问候,承诺日后必将母子迎入宫中。
当时建成正与世民进行夺嗣斗争,不敢贸然迎取母子进京,于是大出银两,购下大王岭及周边土地,在此兴建玉隐山庄,供母子居住。玉隐者,隐美玉于斯,待时而显也!
后来建成争嗣失败,不仅本人身遭横祸,五个儿子一齐遇害。因龚氏母子僻居北地,不为人所知,得以安然无恙。李氏一脉也在此传承下来,至今已传至六代。
而玉隐山庄经一代代扩建,规模也增大了数倍。
大王岭李氏富甲一方,最大的缺憾是:人丁不旺,一线单传。
这也是李长风迫切希望儿子早成婚配、多生孩子的原因。
李长风心里自忖:建成公一脉,几遭绝灭,幸遇贫家女才得以传承,或许也是天意。如今小儿爱上一个贫家女,焉知不是天意?
他感激地对夫人说:“大王岭我李氏一脉,因贫家女而兴起,岂能轻视贫家女?多谢夫人提醒!”
夫人舒心笑道:“真心最难得。只要此女真心待我儿,我是心无芥蒂的。”
李长风重重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