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慕山三言两语就说退了铁捕头,更加有恃无恐。
他笑脸堆笑,用十分友好的语气,对李小说:“朋友,勇敢的男子,是矫健的雄鹰,用生命化作利剑,保卫心爱的姑娘。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你敢跟我较量武技,证明你对姑娘的真爱吗?”
在胡人中,语言、艺术天赋出众的人很多。原因可能是,他们的游牧生活更贴近自然,平时殊少受到文明礼仪的教化,头脑中条条框框的东西少,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不受束缚,故而能恣意表达,发乎自然,止乎性情。
别看安慕山外表粗鄙不堪,说的话竟是如此优美动听,语意却咄咄逼人。
李小被他一激,立即腾身而起。
李家奴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心里不禁暗暗叹气:你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没数吗,怎可如此鲁莽?
但转念一想:这个蛮子的激将法用得十分高明,小儿实无退让之理。打不打得过是能力问题,敢不敢打是态度问题,敢于迎战的态度还是对的,且看情况再说吧!
何青低着头,脸色微微泛红,手指不停地捏着衣角。
她心里很乱。
现在,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李小挺身而出,是为她而战。
她好像很喜欢他为她而战,又好像很不喜欢他为她而战。
这种喜欢又不喜欢的心理,让她不知所措。
另外几个奚人很清楚他们老大的风格,不待吩咐,一齐动手,将几张桌子搬开,清出一大片空地。
安慕山站在场地中央,左手负在身后,右手作出一个优雅的“请”的动作。
李小面无惧色,摆出双手握拳护胸的架式。
安慕山不仅比李小高半头,身材更是粗壮了两三圈。身大力不亏,二人的力量对比明显不在一个级别上。
果然,刚交上手,李小就不出意外的,被一掌推倒在地。
他刚跃起身,又被安慕山抓住双臂抡了一大圈,扔出数米之远,仰面倒在地上。
他意识到这样打不行,干脆闭上眼,躺在地上,寻思制胜之方。
安慕山哈哈笑道:“朋友,别装死,起来再打。”
何青见李小双目紧闭,担心他伤重昏迷了,想起身前去察看。
李家奴用烟竿一拦,她又迟迟疑疑地坐下,心怀忐忑地继续观看。
李小躺在地上想:我拜过十八个师傅,学了一身本领,不应该打不过这个奚人。一定能找到战胜他的方法!
于是,他眼前浮现出一个场景:那是他的第十二个师傅,教了他一套沾衣十八跌拳法。为了加深他的理解,特意找来一个身材高壮的庄丁,现场演示给他看。师傅十八路技法表演下来,庄丁连跌十八跤。
当时李小看了师傅的表演,只是觉得好玩,没往心里去。现在用心观摩师傅的拳法,竟是招招实用,很适合用来对身材比自己高大的人。
他心里有底了,一跃而起,说:“再来!”
安慕山轻蔑地一笑,猛扑过来,企图故伎重施,抓他的双臂。
李小侧身避开他的右手,同时前移一步,右手抓住他的右手腕脉,向前一带,右肩顺势在其肋下一顶。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借力打力,力量倍增,不仅动作帅,而且有效。
安慕山身不由己,飞出数尺远,摔了个嘴啃泥。
众人齐声喝彩,连那几个奚人也忍不住叫好。
安慕山又羞又恼,一跃而起,像一辆马车一样,朝李小猛扑过来。
李小不退反进,欺前一步,一躬腿,膝盖顶在安慕山右脚骨上。安慕山感到腿骨一阵剧痛,身体不由自主地一歪,重心顿失。
李小抓住时机,左手按住其右肋,右手搭住其左臂,双手同时用力一推,安慕山身不由己地腾空而起,仰身栽倒在地。这次是头先着地,摔得头昏脑胀。
安慕山不服,爬起来再战,又一连被摔了数跤。
李小觉得差不多了,想就此收手。不意安慕山十分蛮勇,仍死缠滥打,发狠说:“你如果有胆量,就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打败你!”
李小听了,心里有点发慌。较量武技,岂有杀人之理?他平时鸡都没杀过,何况杀人?
慌乱之时,一不小心,被安慕山一个抱摔,按倒在地上。
安慕山的体重足有三百斤,像座肉山一样压在李小身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小挣扎了一阵,挣不动。焦急之时,想起第八个师傅教他的点穴法,顿时有了主意。他身体猛向右一摆,又猛往左一摆,安慕山的身体不由自地往左一倾,右肋顿时露了出来。李小迅速出手,连点其肾俞、志室二穴。
点这两个穴位,如果下重手,可致对方半身不遂,乃至死亡。
李小无意伤人,收住了一半力道。饶是如此,安慕山顿感剧痛入骨,怪叫一声,跳起身来。但双手仍抓住李小前胸,将他也拉了起来。
李小想挣脱他的手,挣不脱;想击打他身上的穴道,手太短,够不着。
他知道手上也有穴道,可惜第八个师傅被他气走了,点穴功夫他只学到一半,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的窘境。
这时,吴老七、郑家兄弟恼火安慕山的泼皮无赖,都站起来,想要出手。
那几个奚人看出他们的意图,也站起来。
眼看一场群殴在即,李家奴用食指在桌上一敲,一粒米饭从桌缝里跳出来。他拈起米饭,中指一弹,米饭破空劲飞,像一颗石子一样,砸在安慕山右眼上。
安慕山又怪叫一声,松开李小的衣襟,用手捂住眼睛。
李小趁机走开,站到场边上。
安慕山从眼睛上摸到一个东西,拿起来一看,是一粒半干的米饭。
他不知道米饭怎么跑到自己眼睛上的,也不确定眼睛的剧痛与这粒米饭是否有关,呆立在那里,看着手中的米饭发愣。
现场没人留意到李家奴发射米饭的动作,都对安慕山的怪异举动感到莫名其妙。
过了一会儿,安慕山扔掉米饭,脚步咚咚地朝李小那边走过去。
李小以为他还想格斗,赶紧后撤一步,凝神戒备。
安慕山并未朝李小出手,径直从他眼前走过去,走到何青身边,伸手去拉何青的手臂。“这个男子是个胆小鬼,不值得你爱。你跟我走!”
何青迅疾地取下腰中剑,挡住安慕山的手,冷冷地说:“走开!”
安慕山愣了一下。
在奚人眼里,女子如同财物,男人追求女子如同追求财物一样,男人爱惜女子如同爱惜财物一样。财物求而不得,是常有的事;财物竟然对主人发号司令,就难以理解了。
安慕山面露愠色,顺手抓住何青的剑鞘,想一把夺过去。
何青动了真火,冷面如冰,眼神像利剑一样,直刺安慕山。
安慕山暗暗心惊,不由自主地松开手。
何青倏地拔剑,一道青光闪出,剑又瞬息回入鞘中。拔剑、挥剑、收剑,三个动作一气呵成。
安慕山感到右鬓一凉,用手一摸,摸到一把头发。他的鬓角变得光溜溜的,一圈头发被干干净净地削了下来。
安慕山顿时吓得手足冰凉。
他知道,刚才那一剑如果是刺向他的咽喉,他已是横尸当场了。
何青仍是冷冷地盯着他,轻喝一声:“滚!”
这轻轻一喝,如惊雷般在安慕山心中炸响,震得他一跤跌在地上。在何青冷目的逼视下,连爬带滚地向外奔逃。
那几个奚人见势不妙,也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