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捕头三人去后，大家一时无事可做。

李小提议趁此空暇，去恒山踏春赏景。

恒山东西五百里，一百零八峰，主峰天峰岭、翠屏峰、金龙峡一带为天狼帮所盘踞，去不了，但值得一游的地方还很多，如桃花洞、出云洞等，都颇可一观。

吴老七是本地人，以前打猎时，为了追踪猎物，常远出至数百里外，对周围的山山水水很熟悉，正好由他当向导。

李小的性格，不一定拿得起，但一定放得下，当他决定静候铁捕头的消息时，就把办案的事全然放下了，一心一意游山玩水。

李家奴却忧心忡忡，放心不下。

他知道，不会有皇命调兵的消息。

现在北方各藩镇，以安禄山为首，基本脱离了皇权节制，俨然一个个土皇帝。

对他们想铲除的人，下手决不容情；对他们不想铲除的人，即使接到皇命，也是阳奉阴为，不会如实执行。

他们有可能铲除天狼帮吗？不可能的！

李家奴去了一趟流金镇，冷眼旁观，已经看清楚了，天狼帮绝非普通土匪，十之八九是安禄山养的私兵。

现在各藩镇为了扩充势力，以各种形式蓄养私兵。以土匪形式养私兵，或以治安军、家丁形式养私兵，只是表象不同，私兵的属性是一样的。

请他们铲除自己的私兵，就像请他们砍自己的手指、脚趾，那他们最想做的必然是砍你的脑袋。

李小有如此幼稚的想法不奇怪，李家奴如果也这样想，那就白混几十年江湖了！

流金镇也非同小可，生意兴盛，的确是流金之地。

肉多招狼。任何个人、团伙如果独享大利，必然引起各方势力的嫉恨和争夺。

但流金镇显得很平静，一派祥和景象。

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只有一个：摆平了各方利益关系。

怎么摆平的？

它成了各方势力共同分享的一块肥肉，自然也能得到各方势力的保护。

假设出兵征剿天狼帮，免不了要扫平流金镇，那就要损害多方利益。

断人财路如杀父母，你断了一大帮强人的财路，后患无穷！

这些话没法跟李小讲，讲了他可能更来劲，非得摸摸老虎屁股不可。

李家奴只好先稳住李小，再慢慢设法劝解。

谁能劝住李小？李家奴想到了何青。

何青家庭负担重，不宜以身涉险。她也不是喜好冒险的性格。

李小既钟情于她，她的话总该听得进去吧！

李家奴找了个单独相处的机会，跟何青拉起了家常：“你在外这么长时间，家里父母兄弟谁照顾呢？”

“我父母虽有病在身，日常家务还能料理。”

“你一人奉养父母，膽养弟弟，终是吃力些。如果有人分担，就轻松多了。”

“我负担重，是我命里该有的因果，自会一力承担，无须连累他人。”

李家奴想，原来在她心里，李小还是“他人”，看来此事急不得。

他不再闲谈，直接切入话题：“李小少年心性，一心想剿天狼帮，将案子办妥帖。岂知天狼帮是剿不得的。”

“为何剿不得？”何青惊讶地问。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天狼帮是安禄山节度使豢养的私兵，与大同军同为一体。大同军固然不会打天狼帮，别地的军队更不会冒着得罪安大人的风险来打天狼帮。”

何青听明白了，官匪真的是一家！

“安大人兵多将广，为何要养私兵呢？”

“有兵就有势力，办大事就有本钱。”

“办大事用私兵的话，那是公事还是私事啊？”

“自然是私事。比如，谋反。”

“天啦！谋反，岂不要天下大乱了？”

“我只是私下猜测，养私兵已形同谋反了。”

“那该怎么办呢？”

“皇上都无能为力，我等平民百姓能有什么办法呢？”

“是啊！没办法的。”

“希望你劝一下李小，不必做徒劳之事。你的话，他大概听得进去些。”

何青脸色微微一红，低头想了一会，抬头说：“我可以劝。就怕他不听我劝。他会说：你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去做就是了。”

李家奴不禁一笑。

一意孤行的确是李小一个不易察觉的特点。

多数时候，李小无所事事，好像天下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做的事。但一旦他决定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也很难把他劝转。

有很多次，李家奴真想不管他了，让他去吃亏上当摔跟头，当他摔得鼻青脸肿的时候，自然学乖了。

可最终，还是狠不下心肠，只能乖乖地跟着他转。

不仅仅因为责任。

李家奴无儿无女，在心里早就把李小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哪个父亲看着自己的孩子遭遇危险而不管不顾的呢？

他希望何青劝得动李小。

多一个说话能听的人，就多加了一道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