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那小块沉香,被我攥在手心,指甲,在上面刻出一道道划痕,每道划痕,都是心底的伤。
沉香上的锦带,已经搓出毛边,在大拇指、食指、中指间捻搓的那种感觉,似无尽的惆怅。
“FZ”,什么意思?
阿珠到底在表达什么?
火车一路向北,从湛江到武汉,都是背井离乡打工的人,返乡回家过春节,挤满整个车厢,臭烘烘的,可我,浑然不觉,也不思饭菜,一切对于我来说,索然无味。
我半死不活的感觉,眯着眼睛,倚靠在硬座上,对面一金边眼镜的中年男人,观察我许久,终于开腔了:“小伙子,看你心事重重,一路默默无语,遇到什么事解不开?”
我微微睁开眼,摇摇头。
“我是报社编辑,看你也是学生模样,怎么啦?失恋啦?要死不活的样子,呵呵!”大叔笑呵呵地逗我。
“没什么,大叔。”我打个哈欠,懒洋洋地坐直,一听报社编辑,文化人,倒是来了兴趣。
“人生啊!”眼镜大叔语重心长道:“就是坎坎坷坷,一帆风顺的那是佛门,你这学生模样的,一看就没踏入社会,遇到点坑坑洼洼,就要死要活,所谓‘少年不知愁滋味,强赋新词硬说愁’,指的就是你们这些个学生,我观察你很久啦!”
我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你是哪个学校的?”
“我是华中师范大学的,中文系,您是?”
“中文系,那我们是同行,琼州晚报,我姓李,木子李,你叫我李编就行。”大叔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我。
李佐,《琼州晚报》总编。
一看名片,我吓了一跳,没非凡的文字功底,饱读诗书的才能,是不可能坐到总编位置的!
“失敬失敬,李总,您是前辈!我叫楚田,武汉人,马上要毕业的学生。”
“说来听听,遇到什么烦心事啦?”李编推了推眼镜,笑着问道。
“咳,其实吧,也没什么,就是暑假到五指山采风,遇上些奇怪的事,越族的、、、、、、。”
“你是爱上越族姑娘了吧!呵呵!”李编果然洞察力惊人,也善于联想。
“是!”
“楚同学,越族人不喜欢大陆人,你知道吗?”
“啊?”我大吃一惊。
“他们不喜欢自己闺女嫁到大陆来,越族,是一个不怎么开化的民族,觉得自己孩子到大陆会受罪,所以才有这么个奇怪的风俗。”
我明白了阿珠外公外婆以及她父亲,为什么对我那般冷漠,暴跳如雷,他们认为我在勾引阿珠,所以、、、、、、。
“可是!”我在情感的漩涡挣扎着,努力找到一个纠偏的答案:“可是阿珠送我这个、、、、、、。”我把手心的那块沉香,递给李编。
李编接过去,正反看了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提着锦带,让沉香在空中晃荡,对我说:“楚同学,看来,你说的这个阿珠,真爱上你了!”
“何以见得?您指教!”
“越族的这种沉香,是世代相传的,看你这沉香年份,应该传了几代人,他们是母女相传,女儿只要是有了心上人,就会自己编锦带,系在沉香上,悄悄放进心上人的口袋。”
我伸手将半空中晃荡的方块稳住,找到刻有“FZ”那两字母的一侧,对李编说道:“李总,您看,这个FZ是阿珠刻上去的,痕迹都是新的,我一直在解这个谜,不知什么意思!”
“他父母骂你没有?”李编没理会我的问题,答非所问。
“不是骂,他们现在见我就像见到敌人,有嗜我血的冲动,还算我跑得快!”满腹委屈,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倾诉,此刻,我释怀了。
“那就对了,你所说的那位阿珠姑娘,是干什么的?”
“她是部队幼儿园的老师,音乐老师!”
“音乐老师?”李编若有所思,停顿了一下,继续道:“难怪,这个FZ,是音乐的加强符号,FORZANDO,如果没猜错的话,她这辈子非你不嫁呀!”
——(多年以后,我问阿珠,才知道李编这个解释是错的。)
“李总,这就是我现在的烦恼,关键,现在找不到阿珠,唉,算了,您说的,他父母不同意,也罢!”
“情感这块的坎坷,是你们年轻人必须经历的,你还好,刚踏入,哦,脚还没伸进去,收回来,及时!”
列车广播传来播音员的声音: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到站,九江站,有到九江站的旅客,请提前做好准备,准备下车。
李编站起来,朝我笑笑,拿起行李,说道:“楚田,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我望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默默在心里念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