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悬崖峭壁，石林嶙峋，云雾缭绕，阴风习习。

忘川位于遗忘河之畔，遗忘河有金桥与银桥，我在《琼州晚报》做总编时，查过资料，史料描述的鲜花绿草金银灿烂，今天亲眼目睹，其实不然，两座桥根本没太大区别，一条条铁链排成步行道，两侧栏杆颜色不同，一边银索，一边金索，锈迹斑斑，栏杆和桥上挂着支离破碎的一些杂物，类似青苔的那种，绿油油的，冒着丝丝寒气。

遗忘河里全是冤魂，臭气熏天，哀声一片，那些冤魂在河里上下沉浮，此起彼伏，像一群濒临死亡的烂鱼，惨不忍睹。

“蛊王，楚田带到！”我被判官使者挟持着腰际，飞速而到，在山腰上一块仅仅三平方不到的平地，垂直落下。

所谓平地，也是坑坑洼洼，地面湿漉漉的全是水渍，冰凉。

传说中的蛊王，此刻，就真真切切坐在我面前——他围着银色头巾，上插五色羽翎，脖子上一圈一圈的银环，条纹大襟服饰，胸佩一枚圆形饰品，饰品上的图案，似乎在哪见过，腰间两侧两把木剑，长约六十公分，剑柄上系着红色绸带，胳膊上腿上全是毛茸茸的，光着脚，脚趾像猩猩一样，龌龊得令人作呕。

“你先退下！”蛊王的嘴唇很厚，下嘴唇穿了一个银色圆环，目光炯炯，说话掷地有声。

“遵令！”那判官使者声音未落，鬼影却不见了。

我两腿瑟瑟发抖，不敢吭声，等着蛊王发落。

“你就是楚田？”蛊王上下打量我一番，问道。

“是！”我声如蚊吟，小得可怜。

“你中蛊两次？”

“是！”

“凡人历经一次蛊，已经是孽债还清，你怎么会中两次呢？”

“我、、、、、、。”我咬咬牙，嘟哝一下嘴巴，不禁泪如雨下，千言万语，万语千言，从何说起呢？

“看你小子够倔强的，嗯，是块好料！不错！”蛊王瞪着如铜铃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继续笑道：“你见见给你下蛊的那使者吗？”

我心头一惊，心想，不会是阿珠她外公吧？只有她外公过世了啊！不过，我还是摇摇头，说道：“蛊王，算了吧！”

“嘿嘿，其实见了，你未必认识，他关在三层地狱受刑，早折磨得没有形状啦！”蛊王说完，扬手在石壁上一指，就见石壁上现出一幅场景来：熊熊烈焰中，一缕幽魂，在火中焚烧，扭曲如麻花般的形状。

“做本王的使者，要经得住重重淬炼，方可投胎转世，你可明白？”

我正看得目瞪口呆，回想着阿珠他外公原来的模样，竟然在阴界受着这般折磨，实在是不可思议，听蛊王一说，连忙点点头。

“你，本是天上文曲星，可惜你尘缘未了，加上几次轮回，都不曾修得正果，所以还得再次轮回，本王看你经历两次中蛊，是不可多得的材料，所以、、、、、。”蛊王见我心不在焉，止住话柄，问道：“你有什么疑惑吗？”

我脑子顺他思路，想到了两次中蛊，傻傻地执着，导致中蛊。

“没、、、、、、没、、、、、、我，我就想问问，是不是成为您的使者，轮回之后，能够、、、、、、？”

“哈哈哈！”蛊王一阵大笑，嘴下的银环在他下巴颤抖：“小子，你太幼稚了，你命由天不由你，成为我的使者，不比凡人过得轻松，想轮回升天，做梦吧！”

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顺嘴一说，真正我想的事情，就是想再回首往事，再看看阿珠，再重新、、、、、、。

“你小子还在留恋人间那点事？”蛊王问道。

“是！”我肯定地回道。

“给你几微秒，难得见到如此倔强之人，见到本王非但不害怕，反而提上了要求！”

蛊王说完，他的右手朝我伸过来，手掌如扇，逐渐变大，到我眼前时，已大过我的整个身躯，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把抓住我，再张开血盆大口，朝我吹口气，我身似羽毛，被吹上九霄。

醒过来时，我居然在一列火车上。

“这是哪？到哪了？”我揉揉眼睛，问对面座位上的一长发女孩。

“过了柳州，还有几小时就到湛江啦！”那女孩嫣然一笑，继续道：“看你睡的，哈达子都流出来了！”

“这是、、、、、、？”我擦了擦嘴上的口水，问道：“这是几几年？”

“呵呵！你睡傻了吧？”

是！我想起来了，这是1994年8月，我在武汉开往湛江的火车上，我毅然决然推掉了学校要求我留校的通知，推掉了到墨水湖中学任教的机会，揣着一纸文凭，直奔海南岛。

我知道，阿珠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