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1994年8月6号，下午六点半。

秀英码头。

我背着行囊，随熙熙攘攘的人流，从轮渡上下来，在水泥台阶上，聚集了几百迎接的人群，我在人群中寻找阿珠的身影。

“喂，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跑，太不够意思了吧？”佑佑从后面追上来，拉住我的衣服，责问道。

“别跟着我，待会我女朋友误会了！”我头也不回，警告道。

“你什么意思啊？”佑佑跟上前，继续道：“俗话说得好，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咱俩总算有缘，你不能说走就走吧？”

“你想怎么着？”我有点生气。

“留个联系方式呗，万一有事，可以找我啊！呵呵！”

我心想，能有什么事找到你头上？就此别过，马上就淡忘于江湖了。

“这样吧，我把我BB机号码留给你，你要在海南有什么事，随时找我，我绝对能帮你的！”佑佑拦在我面前，盯着我的脸，肯定的样子。

“好吧！你说！”我半信半疑，她一黄毛丫头，刚上岛，人生地不熟的，能帮我什么呀？见她那么坚决，想着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帮不帮得到再说，便掏出笔记本和钢笔。

“3430742，这是我BB机，随时扣我哟！”佑佑嫣然一笑，甩着长发，大步朝前跑去，消失在人群中。

我记下她的BB机号，收起笔记本，再抬头朝前望时，阿珠就在前方。

一年不见，阿珠模样没变，服装完全变了，一袭黑色的连衣裙，胸前佩条银质项链，发型还是高高盘起，那根银色蝴蝶发簪插在上面，脸上泛着红晕，双手交叉，也在人群中搜寻我。

“阿珠！”我三步并作两步，朝阿珠奔去。

双手一伸，环抱住她，百感交集，嘴里喃喃地念叨：终于，终于见到你啦！

“楚田，我、、、、、、。”我感受到她的肩膀在颤抖，眼里噙着泪珠。

有诗赞曰：

情如春潮涌，

热泪映花红。

一载苦相思，

今朝喜重逢。

良久，码头上的人群渐渐散去，我俩才松开拥抱，牵着手，不敢再放手，朝滨江路走去。

“我不会再离开你的！”我贴近阿珠的耳垂，誓言道。

“我知道，我也是！”阿珠今年多了几分成熟，走路不再蹦蹦跳跳。

“咱俩这是往哪儿去？”

“到我宿舍去啊，你还想到哪儿？先走走，不想这么快回去，走累了，咱们再坐公交。”阿珠的手在我手心里止不住地扣扣，像发电报似的。

椰风海韵，滨江路上，微风轻拂，夕阳，映照着阿珠的脸庞，让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忍离开视线。

“我给你买了BB机，还没开封，待会给你，免得联系不上你，噢，我还煲了鸡汤，海南的特色，猪肚煲鸡，你肯定没吃过！”

“你哪来这么多钱？”我这次出来，就带了五百块钱，还是昌哥和孙胖子两铁哥们借的，我爸对我恨之入骨，根本不会给我一分钱，想着上岛后找工作，慢慢挣钱，慢慢还，买BB机，要大几百，想都不敢想，没想到阿珠居然、、、、、、。

“你别管，我有钱。”阿珠见我皱着眉头，安慰道：“放心啦，我们越族人都是女人养男人，差钱，我会想办法的！”

我知道她们越族风俗，五指山下，连骑自行车都是女人带男人，见怪不怪，但我自尊心不容打击，便说道：“阿珠！你放心，我好好找工作，等我有了钱，就还你！”

“还什么还，你知道吗？我和我表姐开的幼儿园，都是先报名收钱再上学，虽然现在还欠一些债，但明年就会、、、、、、。”

我打断她道：“阿珠，我不管汉族还是越族，反正我是不会吃软饭的，你是我的女人，我一定要养你！”

“好吧！”阿珠没再反驳，看见前面一趟公交车马上就进站了，拉起我的手，边跑边道：“快点，这趟公交不用转车！”

一小时后，我和阿珠在国贸下车。

顺玉沙横路往里走约五百米，便是金融花园，我俩进院，乘电梯上到八楼，阿珠准备掏钥匙开门，突然发现门是虚掩着，吃了一惊，就推门进去。

“爸，您怎么来了？”

一居室，进门就一览无余，阿珠她爸端坐在沙发上，沙发前的茶几沏着一杯茶，热气腾腾。

她爸我并不陌生，见阿珠叫了一声，我连忙止住即将迈进的步伐，停在门外。

“进来啊，楚田，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爸！”阿珠转身再次牵住我的手，将我往屋里拉。

我脑子嗡嗡地，愣在门外，不敢动，我知道进去就是风雨雷电的场面，她爸脾气我是知道的。

“进来坐！”阿珠她爸平静地看着我，居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伸手朝我招呼道。

我低下头，像做贼似的，慢吞吞往里走，一步，两步，三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