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阿珠她爸穿着背心，胸口露出一纹身图案，好像在哪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我在她爸的审视下，小心翼翼地走进室内。

刚在沙发坐下，卫生间就传来咳嗽声，很熟悉的声音，我心头一惊——是阿珠她外公。

“我阿公也来了？”阿珠显然也听到了，她怎么想，我不知道，但听得出来，明显语气里带着胆怯。

“我陪你阿公上来看病，检查一下，顺便过来看你！”阿珠她爸表情依然平静如水。

“那，爸，你们还没吃饭吧，那我们去外面吃点，您看，我这没什么吃的。”阿珠见我还背着包，用眼神示意我放下来，嘴上却对她爸说着。

“好啊，你这不是有鸡汤吗？”她爸用手指了指明厨哪儿灶台上的砂锅，带着似笑非笑的语气说道。

正说着，厕所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位老猎户从里面出来，我抬头一看，阿珠外公，穿对襟短袖，腰上挂着烟袋，短裤拖鞋，露出黝黑的胳膊和大腿，他出门来就和我对视一眼，眼神似利剑一般，射向我。

我赶紧站起身，双手合一，面对昔日的救命恩人，毕恭毕敬，点头哈腰道：“阿公，您来了！”背包压着我的脊梁，整个姿势就像一弓着身的龙虾。

“嗯！”阿珠外公用鼻子回答，自顾自从墙角搬过来一把木椅，缓缓坐下。

阿珠上前扶了扶她外公，笑着问道：“阿公，你哪儿不舒服啊？”

阿珠外公伸手将搭在他肩上的手拿下来，回道：“老了，哪儿零件都有问题，*……%%￥￥。”后面说的是越语，我听不懂。

这气氛，让我浑身不自在，站在那儿像个傻子似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我寻思着，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还是勇敢地留下来？

“坐呀！”阿珠看我脸色通红，身子僵硬，尴尬无比，连忙说道。

我顺从地生生坐下去，背包，还在背上，抵着沙发靠背，腰只能直挺挺地，难受！

“阿珠，你盛几碗鸡汤，咱们先喝一口，待会再出去，在附近随便吃点！”她爸吩咐道。

“好啊，爸！”阿珠答道，随即走到灶台边，从矮柜内拿出几个小碗，揭开砂锅盖，一碗一碗地盛汤，我注意到，她的脚不稳，腿微微在抖。

四碗鸡汤，摆在玻璃茶几上，阿珠转身去拿筷子，她爸说道：“阿珠，你出去回避一下，我和楚田有事聊聊！”

阿珠听闻，身形一颤，扭头问道：“爸，您、、、、、、？”

“呵呵，你紧张什么，我和他聊点男人间的事，你不方便听！”

“爸，楚田是来找工作的，刚毕业，您千万别、、、、、、。”

“我知道，你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

阿珠放下筷子，慢慢出门，就听“砰”地一声，反手将门关上了。

“小伙子！”阿珠她爸见阿珠出去，便回过眼神盯着我，心平气和地说道：“阿公救了你的命，治好了你的腿，你是不是要感激？”

我点点头，大气不敢出。

“你知道我们越族姑娘是不可能嫁给外族人吗?”

我没吭声，不允通婚，还是上次回武汉时，在火车上听李总编说，才懂。

“尤其是你们大陆仔，全是心眼！”

“阿叔，我、、、、、、。”我嘟哝道。

阿珠她爸不容我说完，打断道：“从你在五指山接近阿珠，我就知道你心怀不轨，没想到，你小子贼性不改，跑到大陆坡去找阿珠，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阿叔，我真的真的很爱阿珠，她，也爱我，您放心，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保证会对阿珠好，关心呵护她一生，您放心、、、、、。”

“闭嘴，小子，喝了这碗汤，你就滚蛋，否则、、、、、、！”阿珠她爸眼睛瞪得圆圆的，怒眉高耸，厉声喝道。

“孩子！”阿珠外公枯瘦的手指，在我面前的三个盛满鸡汤的碗上，挥了挥，劝道：“你还年轻，别让我老人家后悔当初救了你，离开阿珠后，以后有事，还可以过来找我！”

“阿公，您知道吗？我们是真心相爱！”我再次双手合一，恳求道。

“喝了吧！”阿珠爸端起鸡汤，闻了闻，继续道：“趁热喝，别辜负了阿珠为你熬汤，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一时冲动，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说完，便将鸡汤递到我面前。

“阿叔，我、、、、、。”我知道，无论如何，怎么解释，他俩都不会听，我对阿珠的爱，对阿珠的真心实意，那种刻进灵魂的爱，这两位冷酷的长辈，是听不进去的。

罢了！

算了！

我眼里冒火，牙关紧闭，这无情的越族，这该死的越族，这两位冷若冰霜的长者，算你们狠！

喝了这碗汤，且当壮行酒，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我一咬牙，端起鸡汤，一饮而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