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清晨的阳光照在五指山的山坡,从7点钟方向透过来,一侧的树木投影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参差不齐的翡翠之路,斑斓无比。
阿珠无心看风景,心急如焚,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步踏着树影,行走在蜿蜒曲折的道路上。
昨天和阿爸打电话,打到大陆坡,学校的门卫说他不在,让她阿妈接电话,阿妈说你爸到山上找你外公去了,好像有什么急事。
能有什么急事?
阿珠心里咯噔一下,昨晚从海口坐末班车到达五指山下,已经是晚上九点半钟,天黑路远,山上各种野兽出没,独自一人上山不安全,干脆在山脚下找个招待所住下,天不亮就起床,直奔她外公家。
楚田和李子佑在一起,有她照顾,应该没问题,临走前,把本该给楚田买的B机戴上,告诉佑佑BB机号,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如果楚田有事,第一时间扣我!
只是,只是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阿珠想想都不舒服,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佑佑是喜欢楚田的,不然,也不会救他。
在医院就有这种感觉,佑佑言语中提到“楚田”两字,眼神就不对头,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莫名的味道,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大学生,无微不至地关照,心中没有一丝爱慕,那是不可能的!
唉!
想这些干嘛?
反正楚田是爱自己的,管她呢!
阿珠“呸”地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继续前行,再走七公里山路,就能看到外公家,她加快了步伐。
那天楚田被赶出门,她跪在地上求阿爸,阿爸无动于衷,冷酷无情地骂道:这个死大陆仔,你要是跟他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阿公过来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诡秘地说道:你放心吧,他会死了这条心的!
——他会死了这条心?
这句话,阿珠当时没往心里去,现在想起来,阿公就是在那碗鸡汤里下的蛊,楚田已中蛊,她阿公才会这么说。
一个多小时后,阿公阿爸走了,阿珠拿着BB机,跑出小区院子,满大街去寻找楚田,衣服全都浇透,还是不见踪影,本以为他不会走远,一定在哪个角落等着她,再说了,他举目无亲,能跑到哪里去呢?谁知道?谁知道他毅然决然离她而去。
寻楚田无果,阿珠回来就病倒了,先是头痛,到了半夜发烧,浑身冷热交加,躺到次日中午,胃病又犯了,隐隐作痛,幸好幼儿园的张老师来她家取钥匙,才陪她一同到了人民医院,在医院门诊部检查完毕,医生说得住下来做全面检查,估计她血小板减少或者是血糖偏低,甚至怀疑还有其它免疫系统方面的疾病,她只有遵医嘱住下来。
直到李子佑找到她住的病室,她才知道楚田的去向。
阿珠边走边回忆,思绪千转百回,忽然,林中传来杜鹃的叫声,阿珠一听,是一公一母在恋爱,此起彼伏,婉转低回,一唱一和,她从小在五指山长大,对这些鸟类的习性了如指掌,不禁暗暗感叹道:还是它们自由自在,怎么人类谈场恋爱,这么难呢?
谁规定的越族人不能和大陆仔相爱?
大陆仔有什么不好?
海南岛建省后划为经济特区,来投资的不都是大陆人吗?到处是基建到处是高楼大厦,海南的经济如雨后春笋,节节攀升,没大陆人,咱们这些越族人,也许还活在刀耕火种的时代呢!
再说了,阿爸阿妈,你们没有部队在五指山驻扎,招你们进部队大院工作,能有今天的日子吗?
怎么才能让你信服呢?阿爸!
怎么才能让你接受楚田呢?阿爸!
——阿珠心里想着,嘴里差点念出来。
“阿珠,阿珠!”,后面灌木丛中传来熟悉的喊声(越语),阿珠回头一看,是外婆,外婆背着一捆干树枝,手里拿把砍刀,从芦苇林中钻出来。
“阿婆,是您啊,我来帮您!”(越语)阿珠喜出望外,转回去准备帮她外婆。
“不用你帮忙,你是来找你外公的吧?”(越语)阿婆摆摆手,示意她继续走。
阿珠心头一惊,问道:“您怎么知道我来找阿公?”(越语)
“呵呵!”阿婆笑道:“阿珠啊,你不知道你外婆能掐会算吗?是来找你阿公求解蛊的吧?”(越语)
阿珠更是一惊,继续问道:“是啊,可是,可是我爸过来干嘛?”(越语)
“你爸呀,你爸过来,你爸他、、、、、、。”(越语)阿珠外婆收住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欲言又止。
“快说呀,我爸他怎么啦?”(越语)
“你阿爸没事,是你外公他,他大限将至,所以让你阿爸过来、、、、、、。”(越语)
阿珠一听,脸色大变,刹那间,如雷轰顶,差点站不住,扶了一把阿婆,才没倒下。
阿公,阿公他大限将至,也就是说,阿公此时在弥留之际?
阿婆朝阿珠平静地点点头,眼神中透着从容,脸上露出越族人看淡生死,从容不迫的那种淡然。
阿公,您要是走了,那楚田怎么办?
阿公,楚田还等着您解蛊呢!
阿公,您不能走、、、、、、。
——阿珠想哭,却哭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