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遗忘河是沿着忘川直直的一条河，经阴背山和阳背山，从瓮城至不死城，热闹非凡的一条河，但寂静无声。

热闹非凡是河里挣扎的那些冤魂死鬼，寂静无声是河面虽波澜起伏，却没一丝声响，就像无声的动画一样。

吊死鬼得令之后，拽着我，直奔奈何桥。

忽然，他止住脚步，对我说道：“小子，你说你，那该死的蛊王居然看上你了，哟嗬，你还不领情，我就纳闷了，你小子脑子里装了些什么？进水了吗？”

我知道他恨蛊王，被蛊王打得脑瓜子滴溜溜地转，能不恨吗？于是，反问道:“蛊王是个什么王？他和冥王同级别吗？”

“你不知道？”吊死鬼牵着我，慢悠悠地沿着遗忘河河边踱步，瞪着黑洞洞的骷颅眼，望着我，答道：“呵呵，小孩无娘说来话长，这么说吧，五亿年前，冥王身边的判官，负责对每个鬼的判罚，那判官，也有糊涂的时候，喝酒啦!受贿啦!心情不好啦，等等，判出冤假错案，那是常有的事，天上的云中君，每一千五百年，都会下来检查工作，说直白点，就是纠偏，发现因果报应是错的，那十八层地狱各类冤魂，如果判罚错误，就得发回重审。

可是你想想，被错判的那些鬼，经过炼狱的一千五百年，早折磨得不像个样子，支离破碎，惨不忍睹。

蛊王原来是阳背山药王谷的药王，熟知各味药性和毒性，东皇太乙本安排他做善后工作，就是吧，将冤魂的碎片从炼狱中提出来，对这些杂碎重新拼接，重新整理，复原到刚过奈何桥的模样，再交与鬼役，送进阎罗殿。

这工作，一做就做了五亿年，天庭、地狱，经过五亿年的改革，各级衙门，设立四重审查机制，杜绝了所有判罚漏洞，冤假错案少了，这药王，慢慢就没啥事可干了，加上原来本就研究药性与毒物，云中君奉旨下诏——药王谷衙门取消，药王谷各类药役分散到冥界其它部门，药王平调，调到忘川做蛊王，专管人间不平事。

于是，蛊王开始在忘川蹲守，见到像你这样骨头硬的家伙，看着顺眼的，传授蛊经，返回人间，管那些爱恨情仇的闲事！”

吊死鬼一口气，长篇大论将蛊王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我不免对这蛊王有了新的认识，原来是职场不如意，导致他变态诡异的暴戾，其实，他是身怀济世绝技，在冥界干着拨乱反正的事情，只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吊死鬼、、、、、、。”我张嘴问道。

吊死鬼使劲勒了勒绳索，打断道：“小子，我有名字，你叫我何必！”

“何必？你叫何必？”我觉得这名字好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这是冥王给我取的名字。”

“何必！”我正色道：“我想回去找蛊王，我愿意做他的蛊者。”

“你！”何必停住脚步，看着我，笑起来：“你小子，以为蛊王的命令是儿戏？我们马上就到奈何桥，现在回去，他还不把咱俩捏个粉碎！”

“那，你放了我，我自己去找蛊王！”

“放了你？你做梦吧！”吊死鬼脑袋左右摇摆，一口回绝。

正说着，一句晴天霹雳，从乌黑的半空中传来——“放了他！”

是蛊王的声音，无论天界还是冥界，只要是王者级别，都能隔空洞察别人的心思，蛊王应该是听到我俩的对话，也明白我在想什么。

我与何必吓了一跳，何必稳住身形，恭恭敬敬对空回道：“蛊王，我带他回来？”

“吊死鬼，你将黎者也的魂魄交于孟婆，不必回来复命。”隔空传来蛊王洪亮的声音。

“那、、、、、、他、、、、、、。”吊死鬼诺诺问道。

“吊死鬼！”蛊王喝道：“松开绳索，让他自行回来！”

“是！”何必应声松开我脖子上的绳索，用手在嘴上比划一个闭嘴的动作，告诉我不可乱说话，然后，瞬间消失不见。

遗忘河里泛出难闻的腥臭味，熏得我头昏眼花，刚才来时的路，就是顺遗忘河畔而来，我别无选择，只能顺着摸回去。

这蛊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我只是不想做蛊者，下蛊害人，刚才听何必的描述，蛊王原来是药王谷的谷主，我心弦一动，想找蛊王学习医术，他年我若重返人间，就痛改前非，做个治病救人的医者，流芳百世，不是很好吗？

“楚田，本王明白你的心思，但医者与蛊者，并不矛盾，可共存一体，黎者也不是医者蛊者集于一身吗？”

——我的每分每秒每一点思绪，都被蛊王洞察，他居然隔空与我对话。

蛊王，您说的有道理。

我想：罢罢罢，罢了，此去奈何桥，一碗孟婆汤，就会忘了前世所有的恩恩怨怨，待在忘川，好歹还能记起些片段，时不时回忆起阿珠，想想阿珠的模样，还有，还有海棠的模样，这样，也挺好！

“楚田，限你一微秒内回到忘川，否则、、、、、、哼！”蛊王应该是看到我磨磨唧唧的步伐，隔空吼道。

“是！”

我止不住的胡思乱想，还是逃不脱他的洞察力。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