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消散过后,坚固的长安城墙,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李建成一挥令旗,两万将士如旋风一般冲向城墙的缺口处,梁若青雪君冲在最前面,手执长剑,轻轻一跃,跳过了护城河,双脚在城砖上一蹬,稳稳地跃上了城墙。三四个隋军士兵手执长矛逼了过来,二人侧身躲过,长剑挥过,几个士兵倒地身亡。
只这一瞬间,义军已攻上城头。
隋军不愧为天下精兵,在经过了最初爆炸与墙塌的惊慌后,迅速调整过来转入反攻,两军一交接,立即血光充天、刀光剑影。只半柱香功夫,便有上千人倒在血泊之中。
正厮杀间,忽听隋军一阵喧哗,城墙未塌处,众隋军拥挤着一位年老将军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那老将军须发皆白,相貌魁伟,身材高大,那老将军来到城墙倒塌之处,高声喊道:“李渊,你让众人暂且停手,老夫韩擒虎有话要说。”
韩擒虎连喊了三声住手,但众士兵杀得正酣,哪里停得住手?
梁若青暗运内力,大声喊道:“众人且住手。”他内力深厚,话一出口,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不由得都停住了手。
韩擒虎喊道:“李渊,现下长安城池已破,我甘愿认输了。如果你能保证城中军士与百姓的安全,我愿下令让手下军士放下武器投降。”李建成喊道:“韩伯伯,我父亲不在这里。”韩擒虎道:“是建成贤侄呀,你父亲不在,这里是由你作主了?对不对。”李建成道:“可以这么说。”韩擒虎道:“那你能不能保证城中所有人的安全?”李建成道:“韩伯伯,你放心。我们之所以兴义兵,就是要除残暴统治,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韩擒虎道:“好,好,好,你们父子爱民如子,苍天必不会相负。”随即下令道:“大隋将士听令,马下放下武器,开城迎接义军。”
“不,元帅,我们愿与他们血战到底,我们愿与长安城共存亡。”众军士哭喊着又要动手。韩擒虎大声喊道:“谁再动手,便不再是我韩擒虎的兄弟。”
众军士哭泣着,扔下了手中的武器。
“老将军慢走。”雪君忽然喊了一声,随即越过众军士头顶,跃到韩擒虎面前,问道:“我有一句话要问老将军,三十年前,你与昏君杨广率军南下,灭掉大陈之后,可是你下令杀死了陈皇后?”韩擒虎一愣,说道:“不错,正是老夫下的命令。”雪君脸色阴沉、声音冰冷,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死她?她只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女人罢了。”韩擒虎道:“她虽然只是一个女人,但陈后主却因她而亡国。我怕杨广得到她后深陷美色之中不能自拔,从而重蹈亡国覆辙。姑娘,你问这些作什么?”雪君脸色阴冷,一字一句地说道:“陈皇后,是我家至要的亲戚。我父亲曾经说过,对杀害陈皇后的人,格杀勿论,下手决不留情。”
梁若青一愣,他竟没有想到,雪君与南陈皇室竟还有渊源。
“哈哈哈。”韩擒虎一阵大笑,声音中充斥着一丝不屑:“想不到那个昏庸的陈朝灭亡三十年了,竟然还有人为它出头。姑娘,你今天是来找我报仇的,对不对?”
“不错,我正是来报仇的。”雪君道:“不过,如果你不敢应战,可以让部属代替,总之,今天我一定要讨个说法。”
“哈哈哈。”韩擒虎又是一阵大笑,挺胸说道:“姑娘,你不需要用激将法,我是不会找人帮忙的。我韩某人一生顶天立地,上无愧于天地,下无愧于良心。从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今天来找我报仇,我正好了却一桩心事。”随即向后一挥手道:“你们谁也不许出手相助,不论结果如何,你们都不许怨恨这位姑娘,更不许向这位姑娘寻仇。”转身从旁边将士手中拿过一柄单刀,说道:“姑娘,请出手吧。”
梁若青怕雪君有闪失,奔到她身后不远处。
雪君见韩擒虎光明磊落、气度不凡,心中佩服,有心饶他一命。但想到当年父亲的叮嘱,又怕自己手软而留情,随即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闪电,直向韩擒虎刺去。她是想在自己尚未改变主意之前,置对手于死地,让自己想后悔都来不及。
韩擒虎举单刀格开雪君的长剑,二人斗在一起。韩擒虎虽是一代名将,但近身相搏却非强项,数招一过,便处于劣势。雪君一剑快过一剑,韩擒虎一时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雪君长剑横削,韩擒虎单刀前劈,雪君稍一纵身,待他招数用老之际,左手猛地攻出,一掌打在韩擒虎的前胸。韩擒虎一个趔趄,后退两步,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雪君长剑再进,直向韩擒虎前胸刺去。
“雪——。”梁若青只叫了一声,便了无声响。
当的一声,似是两剑相交。雪君只感觉到自己的长剑,被一股极强的力量荡了开来,她稍一静神,只见眼前站着一个人,却是自己曾见过的隋军将领薛艺。
“元帅。”薛艺叫了一声,扶起韩擒虎。韩擒虎凄然道:“你到底还是来了。”薛艺道:“元帅莫怕,末将保护你杀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招集旧部,再与他们见个高低。”
韩擒虎摇了摇头道:“没用了,现在天下大乱,朝廷民心尽失,即使我们能够招起人马,到头来还不是杀一个血流成河,尸骨如山。到时候,受罪的还是天下百姓。”
“元帅。”薛艺虎目含泪,脸上却是企盼的神色。
“薛将军,你可明白我让你到深山之中镇守粮仓的意思么?”韩擒虎半是询问、半是自言自语:“我只是不想让你卷入这是非之中。大隋已是人心尽失,我岂有不知?但我是大隋的开国元老,终生决不可能背叛大隋。而你却不一样,大隋灭亡后,你可以再投明主,建功立业,做一个名垂青史的名将。”
“不。”薛艺一声大吼,一把将韩擒虎拉过背在肩上,一把从旁边拉过一个人挡在胸前,说道:“元帅,我们手中还有一张王牌,你看,这是李渊最宠爱的女儿,名叫李世宁。我们就用她作挡箭牌,冲出去。”随即欲向前冲出。雪君长剑指向三人,凝而不发,说道:“薛将军,我敬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不来与你为难,但韩擒虎,我却志在必得。”
“那你就试试。”薛艺长剑直压在李世宁的粉颈之上,冷冷地说道:“你敢动手,我先割下这小妞的头来。”
双方一时成了僵局,谁也不敢动手。
韩擒虎道:“薛将军,你先放我下来。”薛艺不敢违令,放下韩擒虎,手中长剑却不离李世宁脖颈。
韩擒虎慢慢地站直了身子,说道:“姑娘,三十年前,我杀南陈皇后,虽是为公,却有滥杀无辜之嫌,今日你来找我报仇,我无话可说。我韩某人一生征战南北,杀人无数,早就该死。现今活到七十有余,已是上天额外开恩了。我今天一命还一命,望姑娘能手下留情,饶了我手下这些人吧。”回头对薛艺道:“薛将军,你若愿意归降李渊,便在这里立即归降,我不会怪你。但若你不愿意归降,这李渊的女儿,便是你活命的护身符,暂时不要放她,等你冲出去后再放不迟。李渊雄才大略,原非常人,如果他能一统天下,倒是天下百姓之福,只可惜我是看不到了。薛将军,我还是希望你可为李渊效力。记住,不可对李渊义军心存怨恨,我,是自作自受。”单刀一横,自刎而死。
“元帅。”众军士哭成一片。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轻柔柔的,漫天遍野,将整个天地都笼罩成了一片灰色。仿佛是为这位大隋最后的忠臣送行。
上一场雪尚未融尽,又下了一场小雪,整个天地之间,一片洁白如画。
新年刚过,虽然天寒地冻,但人们的热情依旧未减。自李渊大军攻占长安以后,李渊立杨侑为大隋新一任皇帝,改年号为义宁,遥尊杨广为太上皇。杨侑封李渊为唐王、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大丞相、录尚书事,总领朝政。封李建成为陇右公,李世民为敦煌公,李元吉为宁武公。而梁若青也因破城首功、且李渊有言在先,而得以与李渊诸子同列,被封为咸阳公。尉迟恭被封为镇国将军,其余有功之人俱有封赏。自此军国大权俱归李渊父子。
李渊自执政后,废除酷刑,爱惜民力,轻徭薄赋,甚得民众拥护。一时间,长安城内百废俱兴,人民安居乐业,一片繁荣景象。
新年过后,梁若青雪君二人受李渊之托,前往终南山地区,寻找薛艺,解救被薛艺掠走的李世宁。梁若青从所辖军士中,精心挑选出十八个武艺超众、头脑灵活的,带在身边,并自号“终南十八杰”。
终南山地域广阔,想找一个隐藏其间的人,无异于在大海捞针。梁若青雪君带领“终南十八杰”风餐露宿、雨雪无阻地寻找多日,却毫无踪迹。这一日,梁若青屈指算来,自己进入终南山已有月余,而且与金欧子约定的铸剑之期也即将到来。于是与雪君商量一下,率众人直向铸剑谷而来。
众人一路慢行,天过中午时到了一个名叫花都的小镇,想找个地方打尖。忽听前面人声鼎沸,梁若青示意一名士兵去了解情况,一小会儿那士兵跑回来报告:“前边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跪在大街中央的雪地里,手里举着一个木牌,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冤’字。周围站了不少人。”众人觉得奇怪,梁若青走了过去,分开众人,伸手一拉那喊冤人,问道:“这位兄弟,你先站起来。有什么冤情,说出来让大家给评评理。”那人却没动,一抬头,张口“啊啊”地叫了几声,原来是个哑巴。
“你是外乡人吧?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从旁边走过一个彪形大汉,一脸的横肉,一双三角眼直直地盯着梁若青:“不要管闲事不成,却把自己搭进去了。”
“大胆,这是咸……”一名士兵过来,冲那大汉大声喊道。梁若青不等他话说完,伸手制止了他,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天下人管天下事,人有冤情就要有人来管。”
那大汉见梁若青手下人数众多,知道梁若青来历不小,不敢再说。转身钻进人群之中。
梁若青命令士兵取来纸笔,放在那哑巴面前,说道:“老哥不用怕,你有什么冤情,尽管写出来就是,我虽本领低微,但也愿意给你作这个主。”那哑巴又“啊啊”地叫了几声,双手乱摇。一旁的雪君叹了口气,说道:“青哥哥,他不识字的。”
一个哑巴,又不识字,这真是难坏了梁若青,回头欲问雪君,却见雪君已走到附近的店铺之中,过了一会儿,回来对梁若青说道:“店铺老板说,这个哑巴不是本地人,他们谁都不认识。”
正在梁若青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从人群中走出一个中年道士,三缕长须,面目和善,疾步走到那哑巴面前,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然后哈哈一笑,分开人群而去。
士兵将纸呈到梁若青面前,上写道:“哑巴不说话,派人跟着他,指东家,抓西家,自有人说话。”
梁若青眼前一亮,将纸往雪君手里一塞,说道:“你带人去帮哑巴伸冤,我去办点事。”直向那道士走的方向而去。不一会儿出了小镇,只见那道士在前面慢慢地走着。梁若青喊道:“道长请留步,晚辈有事请教。”
那道人停住脚步,回头来笑吟吟地看着梁若青,问道:“将军急追而来,不知所为何事?”梁若青道:“我……”,竟一时语塞。他见那道人才智过人,心中甚为敬佩,一时冲动竟追了上来,但究竟话从何说起,却无准备,急中生智道:“最问道长法号?”那道人说道:“鄙人虽身着道服,只因心中向道,其实并未出家,因此尚无道号。鄙人姓魏名征。敢问将军尊姓大名。”梁若青道:“晚辈梁若青。”魏征道:“可是受封咸阳公的梁若青将军?鄙人有礼了。”说着深施一礼。
梁若青急忙还礼道:“魏大哥不必客气,我亦是江湖中人,只是机缘巧合而成了将军,其实什么才能也没有。比如刚才那点事情,我就束手无策了呢。还是魏大哥聪明,一语便点醒了梦中人。”
魏征听梁若青一句“魏大哥”叫得自然,佩服之情出自真心流露,又见他虽身居高官而无丝毫官府之气,心下亦甚是欢喜,说道:“梁将军,我家便在前面不远处,如若你不嫌弃,到舍下坐坐如何?”梁若青道:“好。只是你不要再喊我什么将军了,我听着别扭。”魏征哈哈一笑,说道:“好,我们便兄弟相称,如何?”
二人又走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座处于半山腰的道观之前。那道观破败不堪,连门口的名字都已模糊不清。梁若青笑问道:“这无名道观叫什么名字?”魏征道:“既是无名,亦是有名。”梁若青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二人走进观中,魏征命人奉上茶,聊起双方的经历来。原来魏征是河北人,少年学道,至三十岁有成,遂拜别恩师,下山游历,后见天下大乱,瓦岗义军势大,便去投奔,想在瓦岗义军中一展平生所学,建功立业,搏个青史留名。但到瓦岗后不久,便发现瓦岗军首领李密虽才能出众,却心胸狭窄,不能容人。瓦岗军表面虽势大兵强,内地里却勾心斗角,貌合神离。魏征留居瓦岗一年有余,看惯了兄弟相残的场面,尝尽了世间冷暖,最终心灰意冷,遂留书离开,后飘落无居,暂且栖身破观,等待时机再出山。
“魏大哥听说过李渊义军么?”梁若青听魏征有重出江湖之意,心中暗喜,说道:“李渊自去年五月起兵以来,对民众秋毫无犯,颇得百姓拥戴。最近占据长安,更是轻徭薄赋,关心民众疾苦。似这等明主,魏大哥何不去投奔?”魏征道:“兄弟在李渊手下为将,便全力为李渊作说客么?”梁若青道:“我不是作说客,我说的是事实。如果魏大哥能去,可谓一举三得。”魏征道:“哪三得?兄弟说来听听。”梁若青道:“第一,魏大哥平生所学能有用武之地,胸中抱负可以实现。第二,李渊得魏大哥这样的人才,正如猛虎添双翼。这第三么,”魏征插言道:“是什么?”梁若青续道:“我也能时时向魏大哥讨教些从军治国之道。”魏征哈哈大笑,说道:“兄弟你真是个实在人,连这等假公济私的话,都能说出来。”
梁若青道:“我可是我的心里话。我自小父母双亡,缺了管教,如果能时时听从一点魏大哥这样的圣贤之人的教诲,一定受益匪浅。”魏征道:“兄弟说话真爽,我也不由得感动,只是我目前尚有要事要做,还不能去你军中效力。”
梁若青见魏征说得坚决,也不便再劝。两人又谈了一些闲话,梁若青愈觉得魏征胸中的才能,堪比当世任何一位奇才,心中愈加坚定地想请魏征出山。
不觉天色已晚,魏征留梁若青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梁若青心中惦记着雪君,便向魏征告辞,向来路走去。
半路上,梁若青遇到了手下的士兵。原来雪君见梁若青一夜未归,一大早便派人四处寻找。
梁若青回到花都镇,与雪君等人会合。雪君问起梁若青的经历,梁若青简单一说,雪君道:“请魏征出山这事,急不得,以后再提不迟。你知道那个哑巴是怎么回事么?我们按照那道人,不,是魏征的提示,跟着那哑巴走了很远的路,才到了一个小村子里。那哑巴领着我们直接走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门口,口中呀呀地叫着,脸上露着凶光。我急忙让人拉住他,到村子的另外一家去询问,你猜是什么?原来那哑巴的妻子颇有姿色,被那大户人家给抢走了。我怕偏听偏信,又秘密询问了五六家,说法都是一样的。我知道真情已明,便带着人冲了进去,把那大户人家给教训了一通,并带回了那哑巴的妻子,让他们夫妻团聚。”
梁若青问道:“你教训完了人后,怎么处置那哑巴夫妻了?”雪君道:“让他们回家了呀。难不成让他们跟着咱们?”梁若青惊叫一声,说道:“坏事了。”雪君问道:“怎么了?”梁若青道:“你想想看,你教训了人,那大户人家惹不起你。但等你走后,他会怎么收拾那哑巴夫妻?”
雪君一愣,心下顿生愧疚之心,说道:“明天我再去看看,给他们作一个妥善的安排。”梁若青道:“我就怕他们过不了明天。”
二人心里着急,饭也没来得及吃,便带领士兵回到那哑巴的家里。果不出梁若青所料,那大户在确定雪君已走后不久,便带人重新将那哑巴之妻抢到家里,并派人将那哑巴打得奄奄一息,扔在了大街上,以儆效尤。若不是梁若青雪君来得及时,那哑巴可能已经命归黄泉。
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梁若青只是幽幽地看了雪君一眼。其实,他心里也明白,这也不能完全怪雪君。雪君毕竟生长在巨富之家,自小娇生惯养,即使是病后失忆之时,仍有百花仙子等人对她呵护有加,对人世间的险恶与艰辛,几乎没有任何体会。其实,她的内心,是世间少有的善良,她的性格,也是嫉恶如仇,所缺少的,只是历练,还有对低层百姓生活的了解。
二人带人冲进了那大户家里。那大户没有想到雪君会卷土重来,顿时面如死灰。梁若青亮出自己的身份,宣布了那大户的两条罪状:强抢民女,故意伤人。责令那大户拿出白银二百两,为哑巴治伤、安家。同时通知县令衙役前来,将那大户当面打了四十大板,收监定罪。并警告县令,如果三年后见不到哑巴一家,将拿他是问。那县令连连称是。
众人出了心中的一口恶气,顿觉心情舒畅,离开哑巴家直向铸剑谷而去。未到谷口,见金桑已迎在谷口。进谷后,金桑招呼众人休息,自己去禀告金欧子。金欧子将梁若青雪君二人迎进内室,拿出两柄剑来。
二人一看,两柄新剑与自己原有的风流合欢二剑一模一样,只是剑刃上的寒光更盛了些。金欧子指着试剑石说道:“你们可以试一试你们的新宝剑。”梁若青挥起风流剑,直向试剑石砍下,只听一声轻微的闷响,竟如利刀切豆腐一般,试剑石被齐整整地削下一块来。
梁若青大喜,辑首道:“前辈铸剑之术,天下无双,晚辈佩服。”金欧子一捋长须,哈哈一笑,说道:“我以前欠着你师祖的人情,今天总算了了我的一点心愿。”顿了一顿,又道:“我看你二人武艺虽精,剑术却一般,却是为何?”梁若青道:“晚辈跟随师父学艺五年有余,虽学了不少武艺,却没有学过剑法。”金欧子点了点头,道:“你师祖文韬武略,无所不能。只是他过世之时,你师父年纪尚幼,因此,你师祖的许多精妙武功,你师父并未学到。若是你大师伯,当能以师门武功为基础,自己创出一些功夫来。这样罢,当年你师祖曾传了我一套剑法,我一并传了给你吧。”
梁若青听了,不由得大喜过望,跪下磕了一个响头,说道:“前辈既为晚辈铸剑,又传剑法,与我授业恩师无异,请受我一拜。”
金欧子坦然接受了梁若青的跪拜,待梁若青拜完后,拉起梁若青道:“我为你铸剑,又传你剑法,一来这剑法本来就是你师祖的,我传了给你,只是一个转授之功罢了。二来,我也希望你能不忘你对我的承诺。桑儿这孩子,始终是我的一个牵挂。”梁若青郑重地说道:“前辈放心便是。我梁若青虽人微言轻,但说过的话从来都放在心上。我既然答应了前辈,定当尽全力去做。”金欧子道:“我相信你的话。你们门中之人,从来都是一诺千金的好汉子。我们到外面去,我传了剑法给你们。”
三人走到屋外空地上,因为风流合欢二剑太过锋利,金欧子拿过两把普通长剑递给青雪二人,自己手执长剑,摆了一个起势,说道:“这套剑法的名字,我当年曾问过你师祖,你师祖说是他无意中创出来的,尚未定名,因他当时武功已是极高,江湖之中已无人能逼他亮剑,因此传了给我,并让我给取一个名字。但这么多年来,我也未想出一个好名字,这样罢,今天我把这套剑法传了给你们,让它重回你们门中。至于名字,还是由你们门中人去定更好。”
梁若青道:“前辈谦虚了。我师祖他老人家既然让前辈取个名字,前辈只管取就是。”金欧子道:“不是我谦虚,我从小读书少,头脑中除了铸剑之术外,没有多少东西。想取个好名字,也是不可能。你们就听我一句吧。”雪君道:“前辈既然主意已定,咱们也不必再争了。听前辈的安排便是。”
金欧子一边演示、一边说着,将这套剑法传了二人。
这套剑法乃是逍遥子晚年所创,当时他的武功已臻化境,本不再用剑,但偶尔手痒,创出了这套剑法,所以一直未能临阵使用。他之所以传了给金欧子,一是因为二人性格相投、一见如故,二来也是想借金欧子之手,见证一下这套剑法的威力。只是他将剑法传了金欧子后不久,便仙逝而去,竟无缘一见自己独创剑法的奥妙之处。
梁若青看着金欧子的演示,听着他的讲解,心中不由得越来越惊喜。这套剑法的微妙在于以快打慢、后发制人。世间每套武功中都有其缺陷,但若能让敌人无力还手进攻,缺陷便不再是缺陷,是故这套剑法讲求“敌不动,我不动,敌要动,我先动”,要求使剑者在敌人身体的微动之中,判断敌人的进攻方向与力度,从而抢在敌人的前面发起进攻。剑法虽然只有几招,但却凝聚了武学绝顶高手逍遥子的毕生心血与武学心得,因此威力自是极大。
金欧子演示完后,说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至于你们能领悟多少,却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了的。希望你们二人能将这套剑法发扬光大,不负逍遥子前辈当年对我的知遇之恩。”
不觉已是天晚,众人在铸剑谷住了一夜。第二天青雪二人又练习了一天剑法,金欧子在一边指点,到第三天一早,梁若青带着金桑,与众人一起辞别金欧子等人,离开铸剑谷,欲回长安,忽然想起了魏征,与雪君一商量,一起到无名观中再请魏征出山。魏征还是不肯同意,梁若青无法,只得离开魏征暂回长安。
“或许,魏大哥是在等一个机会。”雪君突然说道。
梁若青一愣,问道:“他在等什么机会?”雪君道:“我也是猜的。乱世之中,君臣相交,君要选臣,同时臣也要挑选君主。若所选的君主不对,不仅自己的一腔抱负难以实现,还有可能有性命之忧。因此,不看清君主的一切,魏大哥是不会轻易出山的。”
梁若青道:“难道魏大哥还没有明白我的为人么?还是在质疑我的能力?”雪君一笑道:“我的傻哥哥呀,魏大哥要投靠的明主可不是你,而是李渊父子。你其实和他一样,也是人家的臣子。他只看明白了你,有用么?”梁若青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众人回到长安后,梁若青找到李建成说明了情况,并推荐了金桑与魏征。李建成素来佩服梁若青的识人之能,听他极力劝说,便禀告李渊,留金桑总负责军中武器铸造有关事宜。同时备下重礼,准备亲自与梁若青一起去请魏征。
梁若青将金桑送到兵监司的住处,叮嘱道:“金桑兄弟,今后你便呆在这里,不要乱跑,也不要乱说话,等我回来后,再来看你。”金桑含泪答应着。
李建成与梁若青率领一小队人马,带着重礼来到魏征的道观之中,魏征虽然在家,但对于李建成却反应冷淡,李建成说明来意,言辞恳切地请魏征出山相助自己,魏征也不表态,只是轻轻地端着茶杯,慢慢地喝着茶。梁若青见状有些气恼,正要发作,李建成冲他摇了摇头,走到魏征面前,深跪下去,说道:“我李氏父子起兵反隋,不为自家的荣华富贵,不为身后的青史留名,只为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先生,虽然我李建成人微言轻,但我此心此愿却从不曾更改,今天,我为天下苍生请命,请先生出山助我一臂之力。”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魏征闻言脸色剧变,轻轻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罢了,一切都是天意,非人力所能改也。”起身来到李建成面前,跪倒在地,对天发誓道:“为了公子这一跪,这一句话,我魏征从今以后,愿在公子面前效犬马之劳,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李建成与梁若青大喜。
“大公子。”众人正说话间,忽然从门外跑进一名士兵,气喘吁吁,但满脸喜色,说道:“主公命令你们速回长安。”停下喘了口气,又道:“听说,主公要做皇帝了。”
众人一愣,随即心中一阵狂喜。
大业十四年三月,大隋皇帝杨广在江都被宇文化及杀死。五月,消息传到长安,李渊废隋帝杨侑,自立为帝,改国号为唐,改元武德,同时大封群臣。
“封皇长子李建成为太子,皇弟李澄为宁王,皇二子李世民为秦王,皇三子李元吉为齐王……”一个太监站在金殿上,慢慢地读着圣旨。
“且慢。”李元吉忽然出声止住了李渊的宣封。众人觉得奇怪,李渊脸有不满,说道:“元吉,有什么事情等圣旨宣完后再说。”李元吉道:“我只想问父皇一句话:你以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李渊没有半点犹豫。
“那好。”李元吉道:“父皇你以前说过,谁攻破了长安城,就与我们兄弟有同样的封赏。不知父皇可还得?”
“我肯定记得。”李渊道:“攻下长安后,我不是已经封梁若青为咸阳公,与你们兄弟并列相当么。”
“父皇当年是没有食言。”李元吉道:“不过,我只想知道,今天我们兄弟都已封王,不知父皇如何封梁若青兄弟?”
“原来是这样。”李渊微微一笑,说道:“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为父自有安排。”
“那可不行。”李元吉急道:“如果父皇要封梁若青为王,那这个齐王我可不敢接受。”
“为什么呀?”李世民忍不住问道:“你当不当齐王,与梁若青能不能封王有什么关系?”
李元吉白了李世民一眼,说道:“你想想看,梁若青兄弟祖籍山东,如果他要封王,这个齐王的封号,岂不是他的?我岂能做这种不仗义的事情。”
“元吉,你不要再胡闹了,父皇肯定有他的想法的。”李建成道:“你再胡闹下去,可就什么事情都耽误了。”
李元吉还想说什么,看了看李建成的眼神,闭住了嘴。
“既然元吉说到了这些,我就顺水推舟,梁若青,我封你为越王。”李渊顿了顿,说道:“眼下咱们大唐的国土尚小,等他日一统全国,你就带着雪君姑娘衣锦还乡,风风光光地回杭州。”
梁若青跪下说道:“微臣力小才弱,岂敢当此重任。望万岁收回成命,他日天下太平之时,微臣只想浪迹江湖,不敢奢求富贵荣华。”
“话可不能这样说。”李建成道:“虽然梁若青兄弟不贪恋富贵,但有这个王侯的身份,行起侠义来,岂不是更方便?如果能造福一方百姓,岂不比你一个人仗义行侠更有价值?”
梁若青听他说得有理,叩头谢了恩,站起身来与李建成对视一笑,二人心里均想:这个越王封得好。
李渊封完诸臣,宣布长安城中欢庆三日,以示祝贺。三日过后,李渊命令李元吉与裴寂速回太原,密切监视突厥与河北窦建德的动静,并召集诸人商讨下一步的行动。参加者除李渊父子外,还有梁若青、魏征、刘文静及李世民的主要属下房玄龄、尉迟恭等人。
“我们大唐现在有两大对手。”李渊道:“一是西北两面的突厥,二是东南两面的中原诸雄。诸位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中原诸雄人数众多,实力强大,恐怕不好对付。”刘文静道:“我认为,我们应该集中全力,以守为攻,保住关中与河东,让中原诸雄去争斗,等到两败俱伤之时,我们再出兵,夺取天下。”
李建成道:“让中原群雄自相残杀固然是妙计,但若有其中一股势力脱颖而出,力克群雄,到时我怕我们反而弄巧成拙,不是他们的对手了。”
李渊道:“刘先生的计策是好计,不过建成的担忧却也不可不妨。你们再说说看,还有什么更好的计策么。”
李世民道:“我支持大哥的意见。与其坐在家里等别人两败俱伤,不如主动出击,争夺天下。”
李渊道:“世民,你说得具体一些。”
李世民道:“这个问题我曾与房先生讨论过。房先生曾周游天下,对中原形势了如指掌,还是让他来说更好。”
李渊道:“那好,房先生,你就说一下你们讨论的结果。”
房玄龄道:“现在的形势,如万岁所说,一东一西,我们的两大对手都是实力强大,但我们也不可以坐以待毙。具体分析起来,东边的中原诸雄,虽然人数众多,但每一股的实力都有限,而且现在还没看到他们有联合的可能。我们正可利用现在的时机,将他们逐一消灭。至于西边的突厥,则暂时不必与他们失和。”
李渊道:“先生的意思是,对西边的突厥,采取守势,对东边的群雄,采取攻势?”
房玄龄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李渊询问的眼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众人几乎都点头称是。李渊道:“好,咱们就这样做。建成,我给你二十万大军,让魏先生辅助你,到长安以西武威、定西一带驻守,严防突厥来袭。世民,你带二十万大军,以房先生和尉迟将军为助,东出潼关,逐鹿中原,消灭群雄,一统天下。梁若青,刘先生,你们二人留在长安,助我一臂之力。”
刘文静听命不说。梁若青道:“万岁,我于治国定制,什么都不懂,留在长安,没有用处。还不如让我跟着太子去,也好护卫他的周全。”
李渊道:“没有人天生什么都会,你只要肯学,一定能学会。以前你也说过不会带兵打仗,现在不也一样战功赫赫么?”
梁若青道:“带兵打仗虽非我强项,但尚有我的用武之处。至于治国,非憋死我不可。万岁,你还是发发慈悲,让我上战场去吧。”
李渊哈哈一笑。李建成道:“父皇,既然梁若青兄弟不愿留在长安享福,就让他跟我在一起吧。梁若青兄弟武功盖世,我还想跟他学点功夫呢。”
李渊知道梁若青虽谋略稍欠,武功却是当世一流。梁若青曾经救过自己的三个子女,是李家的大恩人,留他在长安,远离战场,实属报恩之举,却非万全之策。如今梁若青自己提出要跟李建成一起,李渊自是一百个愿意。突厥精兵,天下无双,李建成率军防御突厥,看似无战,实则凶险至极。有梁若青跟着,李建成的安全则不需太多担心,以梁若青的武功,在万千军中护卫李建成的周全,也不算什么难事。想到此处,李渊道:“那好,你便与建成同行,望你看在你们兄弟的情义上,关键时候能帮他一把。”梁若青郑重地应着。
各人任务已明,便去分头准备,半个月后,梁若青雪君跟随李建成、魏征,一起率二十万大军,拜别李渊、李世民等,西出武关,向肃州一带而去。李渊本来想留雪君在长安,但雪君说什么也不同意,李渊无法,只得随她主意。雪君女扮男装,混在梁若青军中安身。
这一日,大军进发到武威,李建成命令安营扎寨。魏征道:“突厥惯例,九月用兵。现在刚六月,我们不用太过防备他们。只需派出兵士,四处探听消息即可。”
梁若青问道:“突厥为什么非要在九月份用兵?其它时候不行么?”
魏征道:“原因有三,一是突厥人性格刚直,不善投机,加之突厥武力强盛,不需用谋便能横扫天下,久而久之,便依惯例而行。二是西域漠北之地,春天干旱异常,牛羊马驼等牲畜落膘严重。只有到了夏天,水量恢复正常后,牲畜才会逐渐恢复体力,秋天正是牲畜膘肥力壮之时。三是西域漠北气候寒冷,突厥人久居其地,习惯寒冷不习炎热,非到九月以后才能适应中原气候。”
“原来是这样。”梁若青点了点头,赞道:“魏大哥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之事。真乃世间奇才。”
魏征摇了摇头,说道:“我这些本事算什么?三国时代的诸葛孔明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五百年,后算五百载,用谋算无遗策,行军决胜千里,那才是天下奇才。”
雪君笑道:“魏大哥不用谦虚,孔明固然厉害,你也不让于他。如果让你生在三国时代,与孔明较量一番,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众人说说笑笑。李建成道:“就依魏先生所言,我们暂且驻扎在此,待八九月后再相机而动。”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了。在这两个月当中,魏征主持军士的训练,梁若青雪君闲来无事,便在一边观看。他们见魏征练兵有方,纪律严明,心下佩服之极。久而久之,二人从魏征那里学到了不少的练兵法门。闲暇之余,魏征便给梁若青讲一些行军用谋之法,雪君也会给他讲一些历史典故、名人轶事。短短两个月时间,梁若青的谋略水平有了一个很大的提高。
八月底,李建成从长安回来,向魏征梁若青等人带来了李渊的旨意:最好赶在突厥用兵之前,派人出使突厥,与其和谈。最低目标是稳住突厥,不让其对大唐用兵,如果能与之结盟,则是最好结果。
众人一讨论,认为李渊的旨意很中肯,遂决定执行。但在派谁出使突厥的问题上,众人争论不休。李建成主张亲自出使突厥,但魏征反对,因为李建成是全军主帅,不能轻离。梁若青主动请缨,但李建成不许。魏征提出,由他走一趟,李建成与梁若青都反对,李建成劝道:“魏先生对全军的作用,比我要大多了,军中离了我可以,离了先生却万万不能。”
魏征道:“难道我们三人都不去,派一个军官去?”
李建成道:“那可不成。和谈就要表示诚意,派一个普通军官怎么行?你们都不用争了,我是大唐太子,我去最合适,最能体现我们的诚意。”魏征道:“正因为你是大唐的太子,才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既然你不让去,我建议还是由梁若青兄弟去最合适。”
李建成道:“我不同意。梁若青兄弟虽然武功高强,安全没有问题,但和谈却非其强项。咱们不争了,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去。三天后就走。魏先生,你帮我选一百名随从士兵。”
魏征略一思索,道:“既然太子主意已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我建议梁若青兄弟与你同行。他武功高强,有他在你身边,我更放心。怎么样,梁若青兄弟,你愿不愿意跟随太子走一遭?”
梁若青道:“我当然愿意。我这就去准备。”
雪君忽然说道:“我也去。”
魏征一愣,随即坦然,说道:“我认为可以,不知太子意下如何?”李建成知道梁若青雪君二人情意深重,不能分开,特别是出使突厥前途未卜、凶险异常,二人更加不会分离。点头道:“好,你们就同去。不管是什么凶险,我们一起去面对。”
魏征又道:“突厥大可汗名叫启民,坐镇鄂尔浑河畔的可汗城。突厥辖地分为东西两个特勤区,东特勤区管辖漠北,西特勤区管辖西域。两个特勤区的可汗都由启民大可汗的弟弟担任,东特勤可汗是启民大可汗的二弟,名叫始毕,西特勤可汗是启民大可汗的三弟,名叫射奎。启民大可汗与三弟射奎关系密切,而不太喜欢二弟始毕,所以一年到头几乎都住在西域,只是偶尔到漠北巡视一下。如果要出使突厥,你们可以到西域,只要能找到启民大可汗,事情就好办。否则劳而无功。”
李建成道:“多谢魏先生的指点。”
魏征又道:“玉门关和阳关,是我们大唐的边界,出了两关,便是突厥的范围。一路上你们可要小心了。特别是出关后要经过很大的一片沙海,那里寸草不生,人烟全无,尤其缺水,你们可要带足了水。”
李建成问道:“那片沙海有多大?我们大约要走多少天?”
“有多大我不太清楚。”魏征摇了摇头,道:“不过听来往的商人说,从阳关向西,一直要走大约一千里的路,才能看到人家。还有,要走出沙海,单纯依靠咱们的战马,是不行的,要依靠骆驼。”
“骆驼?我们这里哪有骆驼呀。”李建成说道:“骆驼产自西域,我们中原可没有。”
“殿下请放心,骆驼不难找。”魏征道:“你们出阳关后,沙海附近的居民家家养骆驼,你们或租或买,要多少都行。”
“好。”李建成道:“先生还有什么要教诲在下的,请直言不讳。”
“暂时没有了。”魏征道:“我现在去帮殿下挑选五百军士随行。”李建成道:“五百太多了,一百足矣。”魏征道:“此去西域,凶险异常,人少了可不行,一来不安全,二来也显示不出咱们大唐的国威。”
“那好。”李建成道:“我们带三百人吧。”
三天以后,李建成、梁若青和雪君带领三百士兵,拜别魏征等人,踏上了出使西域的漫漫征程。经过近半个月的行军,一行人来到玉门关,玉门关守将接进城中,众人稍作休息,从附近居民手中购买了两百头骆驼,备足了清水与干粮,找了七八个当地人作向导,辞别玉门关守将,进入西域沙海之中。刚过中午,身后的玉门关已不见踪影,四处茫茫一片,全是细沙。
众人绝大多数是中原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的沙海景象,一时倒觉得新鲜。但没走几天,天上突然下起了小雪,众人感动奇怪,雪君问道:“青哥哥,这才刚刚九月,怎么就下起雪来了?”梁若青笑道:“你不用问我,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来这里。”李建成道:“西域气候寒冷,九月份下雪已是晚的了,往常年里有八月就下雪的呢。”
一众人在沙海中走了二十几天,才逐渐走出了沙海,看到了少量的人烟。这一日天色已晚,天上又下起了大雪,众人没有找到村落,只发现了一个破旧的寺庙,李建成命令暂时在这破庙中安身,众人生火做饭,虽然饭食简单却也吃得有滋有味,连日的赶路让众人都十分劳累,因此吃过饭后便都各自找地方躺下休息。
临近半夜,外面忽然狂风大作,将梁若青从睡梦中惊醒。忽然,他猛地坐了起来,运内力倾耳细听,雪君迷迷糊糊地问道:“青哥哥,你在听什么?”梁若青道:“我听着东面似乎有人在喊救命,是个女子的声音,还有狼叫声。”
雪君猛地坐了起来,细听了一会儿,说道:“青哥,我们要救人去。”梁若青道:“这黑天半夜的,咱们又不知道有多少狼,恐怕不太安全。”雪君道:“有多少困难,我们也要救,我们不能看着咱们的同胞命丧狼吻而不施救。”梁若青道:“你怎么知道是咱们同胞,说不定是突厥女子,也说不定是来猎狼而反被狼群包围了的。”雪君坚定地说道:“我也听见了,她们是不是来猎狼的,我不敢说,但我敢肯定,她们一定是咱们中原汉族女子,因为他们说的是江南吴地话。”
梁若青仔细一听,果然如此,不禁佩服雪君的细心。此时李建成也已醒来,梁若青回头道:“大哥,我与雪君去救人,你们先呆在这里等着。”李建成道:“狼群凶险,岂能让你们二人独自冒险?你们先去,我带领军士们马上就到。”随后命令士兵集合,到东面沙海中救人。
梁若青与雪君不等众士兵集合起来,便手执长剑冲出了破庙,寒风凛冽,大雪漫天,一时间竟让人睁不开眼睛,梁若青拉住雪君的手,二人合力与风雪抗衡着,顺着呼救声直奔而去,不多时隐约看到白茫茫的风雪之中有有一个红色的身影,周围是几十个小黑点。
二人又走了十几步,眼前的情景已能看得七八分清楚,那红色的身影是一个红衣女子,手里挥舞着一柄突厥弯刀,周围的的小黑点竟全是野狼,数量约有二三十条。梁若青心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少年之时曾跟随父亲在山中打猎,对野狼的习性甚是了解,俗话说“好虎难敌群狼”,可见狼群的凶残,而且狼性狡猾多疑,若不是饿得实在撑不下去了,它们绝对不会在这风雪之夜出来觅食,此时那红衣女子虽然还在挥舞着弯刀,但明显已显露出疲惫之态,若梁若青雪君再出来稍晚一些,那红衣女子必定已葬身狼吻。
一头野狼转到那红衣女子身后,猛地向她后背咬去,那红衣女子扭身一刀劈下,谁知用力过猛,重心不稳,猛地摔倒在地,旁边两头野狼见状,冲上去张口便咬。梁若青见形势危急,手中风流剑激射而出,直中一头野狼的颈部,同时右掌拍出,一记六阳掌力穿透风雪,将另一头野狼拍出七八尺远。
又一头野狼窜了过来,此时梁若青已掠到红衣女子身边,抬腿猛地踢出,将那头野狼踢得背脊断裂,哀号不已。野狼攻击不停,梁若青来不及查看躺在地上的红衣女子,捡起地上的风流剑,直向攻到眼前的野狼刺去。此时雪君已奔到梁若青身边,与他背靠背相互支持着,剩下的数十头野狼见到嘴的食物就要落空,冲天长啸,直向二人扑来,刹那间便将二人围在中间。
风雪依旧,不时有雪花迷住了二人的眼睛,看着眼前数十双绿油油的狼眼,听着让人发瘆的狼群的叫声,梁若青虽然不十分害怕,但也有些心惊。又有两三头狼攻了上来,梁若青挥剑斩杀了一头,重伤了一头,趁狼群暂缓进攻的空隙,梁若青听了听远处的动静,却只听到风雪怒号的声音,看来栖身破庙的众士兵,还没有找到这里。
数十头野狼围住二人,形势凶险异常,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让人遗憾终生。梁若青密切地注意着野狼的动静,暗地里却企盼着众士兵快些到来。
忽然,梁若青看到狼群以外三四十步的地方,孤独地蹲着一头体型巨大的野狼,经验告诉他,那头狼便是这群野狼的狼王。看看眼前进攻不止的野狼,梁若青知道,若想让狼群停止进攻,唯一的办法就是除掉狼王,到时候群狼无首,自然退去,甚至自相残杀。
“你守在这里,我去除掉狼王。”梁若青大声告诉雪君,纵身前奔,手中风流剑脱手而出,直向那狼王射去。
那狼王甚是狡猾,见势不妙,纵身向旁边跃起,风流剑一击不中,只削断了狼王的尾巴。狼王受伤后,不敢停留,远离战场急奔而去。梁若青冲了十几步,顺手拿起风流剑,尾随狼王踏雪急追。狼王速度虽快,但一来积雪太深、影响了它的速度,二来梁若青轻功天下无双,又岂是这四脚畜牲所能比得了的?只追了三四十步,梁若青便已追到狼王身后,狼王临危不惊,回身扭头便咬,但刚刚失去尾巴,使它暂时极不适应,竟然没有掌握好平衡与准头,一咬不中,梁若青风流剑横削,一阵血光闪过,偌大的一个狼头掉在积雪之中。
梁若青杀死狼王,正欲回身,忽听雪君一声惊叫,回头看去,只见雪君刚刺死前面的一头野狼,身后却有另一头野狼咬住了她的衣衫。梁若青心下一惊,眼看回救不及,忽听那野狼一声惨叫,原来是一支长箭射中了它的脖颈。
众士兵终于赶来,一阵箭雨,将剩下的几十头野狼刹那间消灭干净。梁若青奔回雪君身边,关切地问道:“雪妹,你有没有受伤?”雪君笑了笑,说道:“没有,只是有些害怕。”梁若青道:“对不起,我不该丢下你的。”雪君道:“我不怪你,你不用自责。”
李建成带领几名士兵,到周围转了转,回来说道:“那边有三四个被吃剩的骷髅头,那边有一个被吃半截的残余身躯,除了眼前这一个红衣女子外,已没有活人。咱们先带这女子回破庙,等天亮后再来处理这里的事情吧。”
那红衣女子依旧处于昏迷之中,梁若青抱起她,众人疾步回到破庙之中。李建成吩咐留下十几个守夜,以防再有狼群来袭,梁若青将那红衣女子放在干草上,雪君拿一块手帕替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与雪水。
忽然,梁若青大叫一声,众人不明就里,都围了过来,梁若青却不理会,只是呆呆地走到那红衣女子面前,拿过一支蜡烛,照看着那红衣女子的脸庞,脸上却滴下了点点泪水。
那红衣女子,原来是他在江南的旧识,是他结拜大哥胡杨的妻子,梅雨。
天已大亮,雪也已经停了。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白茫茫。好一派人间盛景。
梁若青站在破庙门前,呆呆地望着远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昨夜看到的那半截人的身躯与几个骷髅头,禁不住心中一阵阵的悲凉。看身形,她们都应该是如花的年龄,却不想在这雪地之中,葬身狼腹。
“你在想什么?”雪君走了过来,梁若青没有回答,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象自己的一样,好冷。
“梅姐姐醒了。”雪君低着声音说道“但情绪不太好,你要不要去劝劝她?”
梁若青点了点头,转身走进破庙。只见梅雨蜷着身子坐在一堆干草上,双手抱膝,一脸的悲伤,一副无助的样子。
“梅姐姐。”梁若青喊了一声。梅雨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忽然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梁若青兄弟,怎么是你?我怎么会在这里?”
“昨天夜里,你们遇到了狼群,我们……”梁若青话未说完,忽然有些后悔,这个时候,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
“我知道”。梅雨的神情猛地黯淡了下去,眼中清泪流了下来:“都怨我不好,非要出来打猎,害得她们几个都丢了性命。”双眼一闭,嘤嘤地哭了起来。
“梅姐姐,这……”梁若青话没说下去,他不知道怎样劝才能让梅雨心情好起来。
“你就是梅姐姐吧,我听青哥哥说起过你。”雪君走了过来,低下身去问道。梅雨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雪君,迟疑道:“你,就是雪君姑娘?”
雪君点了点头,微笑道:“青哥哥多次提到过你,他说你善良,坚贞,对人又讲义气,还说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听他的语气,简直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呢。”
“我哪有那么好。”梅雨扑哧笑了一下,嗔道:“梁若青兄弟这张嘴,和胡杨一个样,没一句实话。”
“我哪有。”梁若青感觉有些冤枉。
“你就说过,还是喝醉了酒后说的,你当然记不得了。”雪君一副无赖的样子,但让人看了不感到烦,反而觉得可爱至极:“所谓酒后吐直言,你承认了就是。”
梁若青苦笑一声,转身到外面去帮士兵烧热水去了。他知道,雪君只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转移梅雨的注意力,让她少一份伤心罢了。自己也没必要非要拆穿她善意的诺言。
梁若青一边烧着水,一边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但两边相隔太远,隐约间只听得二人在说话,却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内容。过了一会儿,梅雨竞咯咯地笑了,梁若青知道她心结已开,心下不禁松了口气。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似悲愤,如伤心,悠悠不绝。梁若青尚未站起身来,梅雨已冲了出来,急道:“是胡杨,梁若青兄弟,快去救救他。”梁若青道:“大哥功力深厚,不会有事的。”梅雨急道:“不是的。他准是看到了狼群,以为我已死,伤心过度而长啸不绝,再这样叫下去,他定会力竭身亡的。”
梁若青一听,不敢怠慢,纵身冲出破庙,迎着啸声奔去。众人跟在后面,紧紧相随。
远远地,梁若青便看见胡杨高大的身躯立在风雪中,双手抓着一头死狼,猛一用力,死狼被撕裂开来,狼的内脏落在他身上,将他身上染得鲜血淋漓,他竟浑然不觉,只是一边长啸着,一边抓起地上的死狼撕裂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痛快些。
“大哥。”梁若青跑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臂,说道:“大哥你不必伤心,梅姐姐没事。”谁知胡杨竟听而不闻,反手一记,直向梁若青手腕斩下,梁若青不敢托大,急忙缩手,胡杨双手叉开,直向梁若青前胸插来,似乎是要把梁若青的胸膛撕开。梁若青觉出他力道雄浑,竟是用了十分的内力,知道他因伤心过度,神情已是浑浑噩噩,出手更无轻重,不敢怠慢,纵身躲开,胡杨又是一掌劈来,梁若青尽力与他周旋,刹那间,两人竟已对拆了二十余招。
梁若青功力本来就较胡杨稍逊一筹,此时又怕失手伤了胡杨,不敢出手太重,而胡杨却是只攻不守,狠招迭出,三十招一过,梁若青已是险境迭生,心中不禁暗自叫苦,同时也思索着解决的办法。胡杨一掌击来,梁若青稍一分神,未能及时闪开,待明白过来,胡杨右掌已离他前胸不足半尺,梁若青无奈,只得出掌相抵。两人掌力一接,梁若青只觉胡杨的内力一波高过一波地袭来。
此时梁若青已成骑虎之势:若全力反击,尚有一线生机,但又怕伤了胡杨。若只守不攻,这样比拼下去,最后非成两败俱伤局面不可。
胡杨又一股内力袭来,梁若青只觉自己胸口发闷,知道自己内力不济,若胡杨内力再加一分,自己便要受重伤,不禁长叹了一声,收住内力,闭目待死。
等了良久,却不觉胡杨再运内力相攻。梁若青睁眼一看,只见胡杨虽右掌仍与自己相连,眼睛却紧紧地看向旁边。梁若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梅雨站在旁边,脸上一股怪怪的表情,眼睛呆呆地看着胡杨。
蓦然间,胡杨大叫一声,收回了掌力,纵身窜了出去,一把抱住梅雨。紧紧地,似乎要将梅雨勒死。
“放开我。”梅雨挣扎着,双手敲打着胡杨的肩膀。
胡杨放开了梅雨,向后退了两步,直直地盯着梅雨,看得梅雨心里发毛,笑道:“你看什么?不认识我了。”胡杨问道:“雨妹,真的是你么?你没有死?”
梅雨嗔道:“当然是我。怎么,你盼着我死么?”胡杨不语,纵身上前两步,又一把抱住梅雨,说道:“上天待我真好——真是吓死我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我半步了。”
梅雨挣开他的怀抱,一指梁若青道:“你可还认识他?”胡杨一看,稍一愣神,大声喊道:“二弟,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在做梦吧?”梅雨道:“还有脸问呢,刚才差点把人打死,现在又来说些话。”
“是么?”胡杨脸上有些迷茫:“我和二弟打架了?我怎么不知道。”
“梅姐姐,没事的。”梁若青拉住胡杨的手,行了礼,说道:“大哥,一向可好?想死兄弟了。”
胡杨哈哈一笑,说道:“二弟,我今天太高兴了。走,咱们找个地方喝酒去。”梁若青道:“我们就在前面不远处住着。咱们先到那里去。”
几人回到破庙中,梁若青向李建成介绍道:“这是我的结义兄长,名叫胡杨。”
“我知道。”李建成猛地跪了下去,说道:“恩公在上,请受李建成一拜。”
梁若青忽然想起,自己和胡杨一起救过李建成兄妹的性命。论起来,两人早已认识。
“李公子不必客气。”胡杨扶起李建成,说道:“咱们早有约定,见面不可再叫恩公,忘了可要罚酒的。”
李建成哈哈一笑,吩咐士兵将带来的酒菜拿出来摆好。虽然颇为简陋,但有酒有肉,也不失隆重。
众人坐在地上,一人手中拿一只皮酒囊。胡杨道:“二弟,刚才之事,多有得罪,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先自罚一杯,以示赔礼。”梁若青急道:“大哥何必如此?”
胡杨问道:“刚才我没听明白,你们为何到此?”梁若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地叙述了一遍。胡杨大喜,道:“原来李公子是大唐的太子,真是失敬。二弟,你也做了大唐的王爷了,为兄真为你高兴。至于你们所说的与突厥和谈结盟一事,为兄不才,却能帮你们这个忙。”
李建成与梁若青一愣。梅雨道:“梁若青兄弟你还不知道吧,你胡杨大哥便是突厥的王子。”
李建成大喜过望,说道:“如此一来,便请胡大哥向尊父启民大可汗说明我大唐的诚意。”
胡杨道:“你们别听她胡说,我可不是突厥的王子。我父汗是突厥西特勤。启民大可汗是我大伯父。”
“太好了。”听了胡杨的话,李建成心里有了底,他曾听魏征说,突厥启民大可汗与其三弟西特勤射奎关系密切,而射奎却正是胡杨的父亲。有了这层关系,双方结盟的事情,已有了七八成把握。没想到自己本是无意中带着梁若青出使突厥,到现在却派上了大用场。胡杨虽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却不会为自己出力办事。而梁若青就不一样,他与胡杨是结义兄弟,生死之交。只要有梁若青在,胡杨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众人用完饭,李建成命令军士收拾行装,跟随胡杨继续西行。途中,胡杨坚持让梅雨与雪君同住一个帐蓬,而自己则与梁若青同住,二人聊起别后的情景,不禁感慨万千。
行了两三日,众人来到一条河边,那河河面甚宽,河水却甚浅,只能勉强没过战马的小腿,河流中间露出片片小块沙洲,与中原地区的河流大不相同。雪君知道这是西域气候干旱的缘故,当下也不甚在意,只是河边生长的几株大树引起了她的兴趣,那些大树身形高大、枝叶扭曲,形状甚是怪异,地上的黄草枯叶堆中,还有数棵已经干枯但仍然高立不朽的的死树残枝,模样甚是扎眼。雪君从来没见过,心下感到奇怪,便问梅雨,梅雨道:“这便是胡杨树,是西域特有的一种树。据突厥老人说,胡杨树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朽。这些地上的枯枝烂树,说不定已经历时三千多年了。”
雪君点着头,脸上流露出钦佩而又伤感的神色,说道:“人的一生,短短几十个春秋,与这些没有生命的大树比起来,当真算得是沧海一粟。可笑的是,竟然有那么多的人看不透,非要争些诸如荣华富贵、权力美女等没用的身外之物,即使搭上性命也不后退。”
梅雨笑道:“怎么了,妹妹?为什么突然间有了这样的感慨?”
雪君突然脸上一红,说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又行了四五天,梁若青发现远处群山连绵,高大雄伟,山上白雪皑皑,甚是壮观。胡杨道:“那便是世间闻名的天山。当年我曾在山上学艺十年。”
梁若青曾听他说起过小时候的故事,问道:“尊师可还好?”胡杨道:“家师年纪虽大,身体却还硬朗。近年来他的功夫越来越精湛了。去年我曾上山看望他老人家,呆了一个多月,又学了不少的新功夫。对了,你的六阳掌练得怎么样了?可感觉有进步?”
梁若青道:“最近感觉越来越顺手,真是感谢大哥,传了这么好的功夫给我。”胡杨道:“咱们兄弟,还说什么感谢不感谢的话。我师父对六阳掌法又有了不少的改进,找时间我再教了给你。”
众人不一日来到天山脚下,胡杨带领众人去见了自己父亲突厥西特勤射奎。原来突厥人逐水草而居,居无定所,所以连可汗、特勤等也没有自己固定的居住地,只是随着牧民一起迁移。夏季在凉爽的天山半山腰放牧,而冬季则迁到温暖的山脚下宿营。此时已近初冬,天山早已大雪封山,半山腰的夏季牧场早已被冰雪覆盖,所以牧民们早已迁到了山脚下的一条小河边的冬季牧场。
突厥西特勤可汗射奎年龄五十来岁,个头不高,典型的突厥外貌特征。他与众人见了面,神情虽然欢迎,却并不十分热情,当听说李建成是来自大唐的使臣后,更是淡淡地说了句:“是否与大唐结盟,不是我们父子能决定的。要等到胡杨的大伯父回来后再定夺。”
离开特勤大账,李建成心下担忧,说道:“看令尊的意思,不是很欢迎我们。”胡杨道:“你们不用过分考虑这事。我父汗一直这样,表面对人不冷不热的,内心却是极度欢迎。”
梅雨道:“胡杨说得没错。开始我也不适应,后来便慢慢习惯了。”
众人正说话间,忽见前面几骑快马急奔而来,险些冲撞了众人。胡杨大怒,一把拉住领头的马缰,喝道:“什么事情,如此慌张?连最基本的礼数也没了。”
那领头人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长得高大魁伟,正急行间忽然被人位住了马缰,心下也是大怒,举起手中的马鞭向胡杨头上劈下。
胡杨也未躲闪,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马鞭即将劈在胡杨头上,忽然看清了胡杨的面目,急忙滚落下马,单膝跪下说道:“小人该死。大王子不要生气,我等是奉大可汗之命,来请射奎可汗到大可汗金帐一叙。”
胡杨看了看他们,松开了手中的马缰,说道:“以后走路可要小心,撞了人可不好。”那领头的汉子道了声是,上马而去。
胡杨对梁若青道:“二弟,我父汗要去见我大伯父,我可愿意跟我去玩玩?”梁若青看了雪君一眼,说道:“求之不得。”
李建成问道:“如果我也跟着,是否合适?”胡杨道:“你跟着,你的部属就会跟着,那样也太扎眼了。你们就暂时留在这里,等我们回来。至于双方结盟的事,我一定会极力促成的。”李建成道:“如此甚好,我们就在这里等你们的好消息。”
第二天,射奎可汗与胡杨一起,带着两百突厥勇士,向东北进发。梁若青与雪君身着突厥服饰,扮成两名部属,混在队中。
大队人马在冰雪之中一直走了四天,来到一个山谷之中。一进山谷,顿觉温暖异常,雪君赞道:“这真是个好地方,比冬天的江南还温暖。”胡杨道:“突厥国力强盛,疆域辽阔,突厥大可汗想找个好地方避寒,还不是小菜一碟。”
众人进了山谷,来到一个巨大的帐蓬面前,那帐蓬金碧辉煌,似是黄金打造而成的。射奎下了马,走到门口,向守卫讲明,求见启民大可汗。守卫施礼道:“射奎可汗来的不巧,大可汗昨天一早坐金帐车到后山打猎去了。”射奎问道:“大可汗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守卫道:“没说。”
射奎回到大队中,告诉胡杨道:“你大伯父到后山打猎去了。看这天气的样子,一时难以回来。我们到后山去找他们。”
原来启民虽贵为突厥大可汗,但并未将骑射技艺生疏了,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坐着他用黄金打造而成、十六匹马拉的金帐车,到野外山谷之中打猎,以示不忘祖先基业。射奎以前也经常跟随着,是以知道其中详情。启民大可汗出去打猎,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几天,从来不会一天便回。
射奎带领众人离开大可汗黄金大帐,直向后山奔去。启民大可汗外出打猎,定会带领数量众多的随从,是以在空旷无垠的荒原上,一眼便能发现。射奎派出十名随从的勇士,分散开来去寻找。过了一会儿,一名勇士回来报告:“在正南方百里之外,发现了大可汗的车队。”射奎命令向南进发。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来到大可汗的车队前。有人骑马跑过来问道:“突厥大可汗在此打猎,你们是哪个部落的?敢在此地喧哗。”
“怎么了?阿鲁古,连我也不认识了么?”射奎笑骂了一声。那大汉阿鲁古见了,急忙下马行礼道:“射奎可汗恕罪,阿鲁古眼睛瞎了,没能看见是您老人家来了。”
“没什么,起来吧。”射奎问道:“大可汗在哪里?”
“正在前面打猎呢。”阿鲁古道:“大可汗年岁虽大,但英武不减当年。昨天一上午就打了一头野熊和两头狼。下午也猎了不少猎物呢。今天大可汗还没出来,可能是在金帐车里休息呢。”
“什么时候了,还没出来?”射奎感觉有些奇怪:“这都巳时初刻了,还没出来?是不是病了?”
“射奎可汗放心,大可汗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病了呢。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阿鲁古信誓旦旦地说。
“好,我马上去见大可汗。”射奎一挥手,阿鲁古闪到一边,众人跟随射奎在身后,向金帐车疾奔而去。
来到金帐车前,有护卫上来拦住众人,高声道:“大可汗有令,只许射奎可汗与胡杨王子上车。”射奎向众人一挥手,带着胡杨上了金帐车。
金帐车内甚为宽阔,四周纱帷轻扬,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胡杨识得是产自中原的木犀香。中间一道纱帐将里外隔开。射奎与胡杨透过朦胧的纱帐,看见里面的虎皮椅上坐着一个人,急忙行礼道:“射奎携犬子胡杨拜见大可汗。”
“不用如此多礼。哈哈哈。”一阵大笑让射奎感到心惊。从声音听出来,里面的人不是启民大可汗。
“是你。”射奎一掀纱帐,走进帐里,待他看清楚坐在虎皮椅上的人时,不禁大怒,那坐在虎皮椅上的人,竟然是他的侄子处罗,也就是东特勤可汗始毕的儿子。
“处罗,你好大胆,竟敢坐在大可汗的位子上。”射奎一扬手中马鞭,要抽打处罗,胡杨一把拉住他,低声道:“父汗息怒。”抬头道:“处罗,大可汗在哪里,我们要见大可汗。”
处罗嘿嘿一笑,说道:“我今天让你们来,就是要告诉你们,启民大可汗将他的位子传给我了。”
“胡说。”胡杨纵身向前,直向处罗扑了过去。
胡杨武功高强,心思也颇为缜密,一听处罗语言,心中便已大体明白:启民大可汗可能已遭遇不测。当下思绪一转,便有对策:擒贼擒王,抓住处罗。即使处罗不是主谋,事情也必与处罗有关。
哐地一声,胡杨抓在了一根手腕粗的铜柱上。处罗哈哈一笑,从窗子跳了出去。而胡杨的面前,几乎是一刹那间,显露出一张铜网,共由九根手腕粗的铜柱组成。
处罗一挥手,四周的皮革做成的帐围和纱帐全都落在地上,只剩下用铜柱构成的一个巨大的笼子,将射奎与胡杨关在其中。周围几百名突厥勇士手执硬弓长箭,将二人围在中间。
太阳明媚,耀得人睁不开眼睛。
处罗一声令下,数百支利箭象满天的乌云一般,向笼中的射奎和胡杨飞去。
胡杨左手一拉射奎,右手抓起虎皮椅一轮,将飞到身前的箭挡住。右脚猛地踢出,当的一声,正踢在铜柱上,虽然胡杨内力深厚,但那铜柱却丝毫未变形。
胡杨大惊。又一轮箭飞来,胡杨轮起虎皮椅挡住,心中暗自着急:自己力量总有用完的时候,外面的箭却无穷无尽。难道今天便是自己父子的葬身之时么?
正着急间,胡杨忽觉外面的箭停了下来。他缓了一口气,只见外面执弓的勇士群中一阵骚动,一黄一灰两个身影飞舞在众人的头顶,手中长剑舞成一团剑花,不时刺出一剑,削断了将众勇士手中的弓弦。
原来胡杨父子登上金帐车觐见大可汗后,梁若青闲得无聊,便与雪君一起去欣赏远处的草原雪景。忽听有人喊道:“梁大侠,快来救人。”二人急忙奔回,正看见众勇士飞箭围攻胡杨。梁若青低声对雪君道:“只割弓弦,不伤人。”随即纵身向前,窜进围攻胡杨的突厥勇士阵中,手中风流剑一划,立即便割断了五六个人的弓弦。雪君依样而行,转眼间便割断了几十人的弓弦。
突厥勇士由于久居马背之上,向来把弓箭弯刀看作是比自己身家性命还要宝贵的东西,此时梁若青雪君专割弓弦,本来是避免伤人的好意,却正中了突厥勇士的忌讳。立即引起了众勇士的愤怒与恐惧,众人立即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二人身上,对胡杨的进攻反而停了下来。梁若青趁此机会,纵身一跃,跳出人群,几个起落,来到胡杨面前。运足内力,手中风流剑猛地砍下,一声微响,削断了一根铜柱。
胡杨一看大喜,右掌挥出,击在那断了一端的铜柱上,登时将那铜柱击得弯了下去。胡杨左手一拉射奎,纵身从笼中窜了出来。
突厥勇士虽然英勇无双,但这近身步战却非所长,更兼合欢剑锋利无比,众人手中的弓箭弯刀碰之即断、遇之即折,没过多久,众人虽未有伤亡,但手中的武器却已全部报废。雪君一声长啸,跃出人群,收剑不动,眼睛直直地盯着众人。
处罗见事不妙,飞身上马,向远处狂奔而去。
“处罗你个狗崽子,你给我站住。”射奎骂道。
胡杨伸手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奋力向处罗扔去。处罗虽身在马上,却一直回头注视着胡杨等人。他虽敢于犯上作乱,但素来佩服胡杨的武功,见胡杨用石头袭击自己,明知不敌却不得不抵挡,他将手中弯刀挡在身后,同时双腿一用力,催促坐骑急奔。
处罗贵为突厥王子,坐骑自是不凡,那是一匹万里挑一的良驹,与梁若青的无影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那马两只后蹄在地上轻轻一点,身子便向前窜出数丈,仿佛一支离弦的利箭。那块石头仿佛固定在了马的身后。
众人看得不由得呆了。
过了片刻,那块石头依然没接触到马的尾巴,便力道已衰,那马却速度不减。终于那块石头划了一个弧线,落在地上。
“好马。”梁若青心里不由得赞了一声好。
胡杨心里有些懊悔,问道:“父汗,我去把他追回来,好不?”射奎道:“不用了。这狗崽子敢犯上作乱,一定是他老子的主意。即使抓了他,也用处不大。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回到我们的驻地去。”
“回去?为什么要回去?我们应该去救人。”胡杨道:“我大伯父一定是被他们囚禁起来了,说不定更糟。”
“正因为你大伯父已被囚禁,我们才更要回去。”射奎指着处罗手下的突厥武士道:“你们的主子犯上作乱,本该将你们全部处死,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今天便留下你们的狗命,希望你们不要再跟着始毕和处罗那两个混蛋了,都滚吧。”那群突厥武士上马而去。
射奎回头下令道:“众勇士们,准备好了,我们要用两天时间赶到天山驻地,即使累死了马也不要心疼。”
“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大伯父被囚而不管么?”胡杨仍然心有不甘。
“记住,胡杨,什么时候都要以大局为重。”射奎虽有些气愤,但没有发泄出来:“你以后要接替我的位子,你这个样子如何做得了特勤可汗?凡事不能感情用事,要多动动脑子。现在始毕和处罗囚禁你大伯父,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控制咱们西特勤区,——也有可能他们现在便在天山脚下了。我和你都不在,还不得由着他们为所欲为?”
“可是——”胡杨还想说什么,但已无话可说。
“可汗说的没错。”雪君忽然插言道:“不过这样回去却不行。”
“姑娘什么意思?”射奎有些不解。
“既然可汗你都认为他们父子的目标是控制西特勤区,难道他们会让你顺顺利利地回去么?”雪君道:“如果我是他们,就一定会在你回去的路上设下埋伏,即使不能杀死你们,也会拖延你们回去的时间。等你们回到家的时候,等待你们的一定是叛乱的罪名。”
“姑娘说得有道理。”射奎点头道:“那依姑娘的意思,应该怎么办才好?”
“我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雪君道:“我的这些,都是从古书上看来的。”
“大哥,你来一下。”梁若青向胡杨一做手势,胡杨心下明白,二人在射奎诧异的目光中离开了众人,来到附近的一条小河边。
“二弟,你叫我出来,是不是有了好主意?”胡杨很是了解梁若青。梁若青道:“目前的形势,只有你们父子回到西特勤区,才能稳住局势,救大可汗脱险。但是如果就这样回去,一定会遇到始毕的伏兵,所以,你们只能乔装一下,偷偷地回去。”
胡杨道:“你的意思是,我和父汗秘密地回去?这个道理我也明白,只是我们如何才能安全地回去?处罗他们一定会在我们回去的路上设有重兵。我怕不等我们回到天山脚下,便已落入他们的手里。”
“他们既然在我们回去的路上设有重兵,我们便将计就计,来一个声东击西。”梁若青道:“你将带来的人马全部留给我,我带着他们走大路,吸引处罗他们的注意力。你护送可汗乔装一下,从小路回去。”
“好主意。”胡杨点头赞道:“只是你这样做太危险,还是让我带兵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和雪君护送我父汗回去。”
“大哥,这个时候咱们兄弟就不用争了。”梁若青道:“始毕和处罗公然叛乱,说明他们已做好充分的准备了。要起兵讨伐他们,非得你们父子不可。你就听我一句劝吧。”
胡杨沉默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河边的一束枯草。过了良久,他转过身来,一把抓住梁若青的手,说道:“二弟,不是我和你争,要回去召集族人讨伐处罗他们,有我父汗就够了。我留下来,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是要打听我大伯父的下落。这件事情你办不了。”
梁若青道:“要不,让雪君护送大可汗回去,我和你一起留下来。”
胡杨摇了摇头,说道:“不行,父汗安全重要,雪君独自难以承担。再说,如果你留下来,雪君会离开么?”
梁若青默然。胡杨一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用再争了,就这么决定吧。我把父汗交给你们了,请你一定将他老人家安全送回去。”
梁若青看着胡杨眼中坚定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二人谁也没有再说话,但也明白彼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