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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莹道:“当时我被刺了一剑,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见一个女人的声音说,七色门的这些人也真是自不量力,就这点微末道行,也敢与我们百花谷争夺武林盟主。另一个女人说道,就是,咱们这一次铲除了所有的对手,不仅教主能坐上武林盟主的位子,而且从此以后,武林中再也没有能与咱们百花谷相抗衡的门派了。我当时一动也不敢动,恐怕被她们发现我还活着。等她们走后,我精神一松,便又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不知怎么回事,她们又回来了,便站在我的面前,而且已除去了蒙面黑布,而且还假惺惺地帮我治好了伤口。”

云中龙道:“冷月师太,你们为了除去能与你们争夺武林盟主的门派,先派人杀了七色门的人,再假惺惺地帮华莹治好了伤,好让她回去告诉她爹爹,人不是你们杀的,对不对?殊不知,华莹在昏迷之中偶然听到了你们的门人得意忘形时的谈话,让你们的阴谋完全破灭,天意呀。”

冷月师太冷笑一声,说道:“云中龙,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如果人是我们杀的,又何必单单留下这一个小姑娘在这里搬弄是非?就算是她昏迷后,我们没有发现她还活着,但刚才你们来之前,她一个身受重伤的人,怎挡得住我们数十人的围攻?我们要取她性命易如反掌,为什么还要救她?”

云中龙一听,心觉冷月师太的话有理,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诬陷你们?华莹是他们故意留下的,然后再说了那番话给她听?”

冷月师太道:“很有可能是这样。不过,他们的目的却不好说,有可能是为了诬陷我们,也有可能是为了挑起江湖大门派间的争斗,他们好从中取利。”

梁若青的心中忽然一动,有个奇怪的念头闪现在他的脑海中,便具体是什么,他却不清楚,只知道与自己有些关系。

云中龙沉默着,久久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说道:“冷月妹子,此事一时间难以分清,就先放下吧。不过,此事远未结束,等七色门的华凌元老弟知道这事,一定会再找贵派讨个说法的,你们可要作好准备。”

冷月师太道:“多谢提醒,人正不怕影子斜,即使华掌门亲至,事情不是我们做的,他也不能奈我们何。”

云中龙道:“我们要留下来,帮助华莹侄儿埋葬了他遇害的同门师兄弟,你们自便。”

冷月师太道:“你们人手足够,我们也不必再帮忙,咱们后会有期。”冲云中龙行了一礼,带领众弟子下山而去。

快到山脚,已看不见云中龙等人的身影,水清问道:“师太,云中龙他们是不是害怕我们人多,才不敢再质问我们的?”

冷月师太道:“绝对不是。你们可不要小看了这个云中龙,此人武功极高,而且性如烈火,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年轻的时候,曾经被对手三十余人围住,要他承认错误,赔礼道歉,如果是一般人,好汉不吃眼前亏,道个歉也就算了,可他偏偏不,用他的话说,他自己没错,就算是死,也不能昧着良心认错,结果双方打了起来,他虽只有一人,但却如饥饿的猛虎一般,完全是一种拼命的打法,一口气打伤了对方十几个人,自己也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但即使如此,他最后仍不肯认错。因为当时双方并没有很大的仇恨,所以,双方感觉无可奈何,便放过了他。那一次,他一战成名,江湖上都知道他的拼命精神与不屈的意志,所以,也少有人惹他,以免最后弄得尴尬。”

水清道:“他的武功很高么?我看还不如梁大侠高呢,刚才他们二人对了一掌,我看那老头退了四步,而梁大侠只退了三步。”说着,看了梁若青一眼。

梁若青笑道:“云前辈的武功,应该在我之上。刚才那一掌,他本来是对着你来的,所以他一定没有用全力,而且我出手替你接招,本带有偷袭性质,一开始便占着上风的。”

水清扁了扁嘴,没有说话,但看表情,似是不相信梁若青的话。梁若青也不再理她,迈步向前走去。水清跟了上去,带领着先行众人快步离去。

又走了一天半,梁若青等人来到少林寺前。只见寺内寺外全是武林人士,看样子来的人还真不少。少林寺中的知客僧迎着梁若青一行人,言语之中甚是恭敬,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梁若青知道少林寺几百年的规矩,不许女人入寺,遂对水清说道:“少林寺有规定,不许女人入寺,咱们便在寺外面留宿吧。”

那名知客僧听了梁若青的话,向梁若青投来了赞赏与感激的眼神。水清小嘴一扁,说道:“他们叫咱们来的,又不让咱们进,偏有这些臭规矩。”嘴里虽然这样说着,却没有违拗梁若青的意思,吩咐下去,在寺北的围墙外扎下了二十几具帐篷,并派出人去迎接冷月师太她们。

天交傍晚,冷月师太率领大队人马赶到,水清与先行众人将早已准备好的食物清水给众人分下去。梁若青对冷月师太说道:“师太,我想趁黑到少林寺中走一趟,拜访一位故人。”冷月师太点头道:“也好,你顺便到少林寺中探探一下消息,以免我们明天一无所知,处境被动。”

梁若青回到自己独居的帐蓬中,换了一身黑色男装,趁着夜色的掩护,跃过少林寺的围墙,进到寺内。

此时寺中依然灯火通明,有几个门派的人借宿在寺中,因寺中住房不够,便在走廊上扎了帐蓬。江湖人士历来爱熬夜,虽然少林寺中严格规定不能吃肉喝酒,但哪里能够管得了这些江湖豪杰?众人白天不明着吃喝,但一到夜晚、待寺中众僧侣睡下之后,便偷偷地将所带的酒肉拿了出来,大吃大喝,划拳猜掌,好不热闹。弄得好好一座佛教寺院,变成了酒肉满天飞、污言秽语随处可闻的酒馆赌场。

梁若青神情坦然地走过走廊,因他服饰普通,众人谁也没有起疑心,只认为是某一派的后辈弟子。凭着记忆,梁若青找到无相所住的禅房,却发现房上上了锁,显然里面没有人。

这是一所独院,当年无相刚刚出家之时,少林寺方丈法华大师因他身上戾气太重,不宜与寺中其他僧人同住,所以便让他独居于此,每日里诵经坐禅,修心养性。只留下一名小沙弥照顾他的饮食。梁若青当日来寺中之时,曾与无相在此谈论武功佛法,受益匪浅。此时不知为何,却已无人居住。

梁若青向左右看了看,四周黑寂寂地,没有半个人影。梁若青微微叹了口气,正欲转身,忽然感觉身后有危险,而且已来不及转身。此时梁若青武功已经甚高,反应也特别迅速,他左手护住前胸,右手划了半个圈,直向身后击出。这一招以攻为守,显然已是将六阳掌练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身后的人轻轻叫了声好,两人掌力已碰在一起,梁若青不知对方底细,不敢与他拼内力,借两人掌力相对之时的反弹之力,身子跃起,向后退了五六步。

“青儿,你的武功真是越来越高了,用不了几天,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来人哈哈一笑,梁若青听他声音,便知是无相到了,心中大喜,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大师,别来无恙?弟子拜见。”

无相还了半礼,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梁若青的脸庞,说道:“青儿,你长大了,也成熟了。哎——”微微地叹了口气,不知想起了什么。梁若青不敢乱说,过了一会儿,无相又道:“知客僧说百花教的人到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所以我便来这里等着你,你果然没有失约。”

梁若青一愣,刚才他来的时候,已经在无形之中将四周查看清楚,没有发现人迹。但他不敢反驳无相,说道:“我来是想问一问关于我师祖遗物的事情,不知大师方不方便告知。”

无相向四周看了看,说道:“外面说话不方便,咱们进去再说。”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开了小院的门锁,二人走了进去。

二人走进佛堂中,无相说道:“此事我也是略知一二。这次武林大会虽然是由少林寺发起并主持的,但少林寺似乎并不太重视,所以只派出了罗汉堂的首座无明师兄出面主持,所有的一切消息,我都是听无明师兄说的。听他说,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河洛大侠史新,在无意中得到了逍遥子前辈的武功秘笈,害怕消息外露后招来武林人士的争夺而祸及自身,便将秘笈送到少林寺,我寺方丈法华大师认为,逍遥子前辈的武功秘笈应该由其后人掌管,少林寺不便私吞,劝史新将武功秘笈送到逍遥子前辈的大弟子、江南武林盟主薛浩手中。但史新说,薛浩已有十余年没在江湖上露面了,是死是活尚不知晓,而且消息已经外传,自己武功低微,带着这绝世的武功秘笈,犹如三岁孩童抱着元宝行走在街上一样,恐怕自己到不了江南,便已身首异处。如果方丈坚持要送还给薛浩,就请少林寺派人送去,否则便留在少林寺之中。法华方丈不想因此事而卷入武林恩怨之中,便与寺内众位前辈高僧商量出一个办法,由少林寺出面,将此消息散布江湖,并广撒请帖,召集武林大会,选出武林盟主,掌管逍遥子前辈的武功秘笈。如果薛浩大侠还活在世上,或是逍遥子前辈的其他弟子听到消息,一定会来少林寺寻回师父遗物的,如果他们不来,就由武林大会上选出来的武林盟主掌管。此事一举两得,所以法华方丈就让无明师兄与史新一同主持武林大会。其它的事情,我便不太清楚了。”

梁若青问道:“史大侠发现的我师祖的武功秘笈,是真是假确定么?”

无相摇了摇头,说道:“方丈也没有见过令师祖的武功秘笈,是真是假也难以确定,因为史大侠说他为了安全起见,已将你师祖的武功秘笈藏在了一个特别隐秘的地方,不到最后,他是不会拿出来的。”

梁若青道:“这就奇怪了,史大侠什么都没拿出来,法华方丈为什么要相信他真的得到了我师祖的武功秘笈?难道他们关系很好,彼此间信任有加么?”

无相道:“这事我不太清楚,不过,我听说他们以前好像不太认识。”

梁若青道:“这事情可能有蹊跷,以法华方丈的能力,不应该在没有确定史大侠真得发现了我师祖的武功秘笈之前,就贸然同意在少林寺召开武林大会的。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呢?”凝视思索片刻,也不得其法。

无相道:“你不用多想,到最后,该出来的人,一定会出来的,该了却的恩怨,也必定会有个了结,事情必然会有个结果的。青儿,你认为这里面有问题,我相信你的话,不如这样吧,我们两个联手,你在明,我在暗,静观事态的变化,一起查它个水落石出。”将右手伸到梁若青面前。

梁若青道:“好,咱们便查它个水落石出。”伸出右手,紧紧握住了无相的手,两人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情景,此时已没有了戒律清规,也没有了王侯将相,只有二人心中燃烧的热血,和那份为整个武林所承担的责任感。

天已至半夜,无相道:“今天天色正好,你就不要回去了,我有一套武功心法,就在这里传了给你,希望你能将它传之后世,不要辜负了我一生的心血。”

梁若青大喜,急忙下拜行礼,无相坦然受了他的礼,说道:“我这套武功心法,还没有起好名字,以后你若想出好名字来,便告诉我一声。咱们暂且称之为无相心法吧。这套心法重在内功的修练,而且若能练成,可以融合世间所有的武功招式。”

“这么厉害?是你自创的么?”梁若青闻言心下微感震惊,又有些奇怪,问道:“世间武功招式千奇百怪,又怎么会有一种心法,能融合所有的武功招式?”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你不用感到奇怪,我说的话都是真是。”无相道:“这套心法不是我自创的,我没有那么厉害。这是我二十年前从一位前辈高僧那里,偷来的。”

“偷来的?”梁若青微微一愣。

夜已渐深,除了偶尔从远处飘来一丝丝群雄的猜拳声外,四周一片宁静。

无相思绪悠悠,已回到二十余年前,虽然他的语气平静,但梁若青听得出来,他的心情甚是激动,中间还夹杂着一丝无奈与懊悔。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和我的第一位妻子闹了别扭,冲动之下我离开了家,独自闯荡江湖,后来因一件小事与人发生矛盾,差一点被人打死,是一位名叫钟泰的武林前辈救了我。我感激他的救命之情,更因为他生性豪迈,不拘小节,且义气为重,遂与他结成忘年之交。他告诉我,他要去与人决斗,希望我不要跟着,以免被无辜波及。但我哪里听得进去?非要跟他同去。钟大哥无法,只得允许我同行,但再三告诫我,不可出手相助,我表面上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我与他生死之交,如果他真有危险,我岂能袖手旁观?”

“等我们到了决斗地点,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与一个少林高僧决斗。那位少林高僧法号无悲,已须发皆白,看样子至少也有七八十岁。听钟大哥说,无悲大师武功极高,是少林寺中一等一的高手。但至于他们为什么决斗,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不过我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了,因为这两个人都是我从内心里极佩服的人,不管是谁的过错,我都难以接受,所以我干脆也不再探究他们为什么要决斗。”

“两人见了面,只说了几句话,便动上了手,钟大哥武功虽高,却远不是无悲大师的对手,没过多久,钟大哥便被无悲大师打倒在地,我见事不妙,便冲上前去帮忙,但我自知武功低微,既然连钟大哥都不敌,我上去岂不是自寻死路?思忖再三,我从怀中取出一把透骨钉,直向无悲大师掷去。那些透骨钉是当时我的保命武器,是专门为了对付武功比我高的人而准备的,上面浸有剧毒。”

“无悲大师没有回头看我,只是左手一抬,张开佛衣,便一古脑地将透骨钉全部收了进去。可能是他闻见了透骨钉所散发出来的毒药味,脸上微微变色,说道,背后偷袭,暗器浸毒,可见不是什么好人,留在世上,必定后患无穷。说着,他左手一扬,将透骨钉全向我打了回来。”

“眼看那浸着剧毒的透骨钉就要全部打进我的体内,不知为什么,我当时吓得呆了,竟然忘记了躲闪。关键时候钟大哥纵身跃起,挡在了我的面前。仅仅一眨眼的工夫,钟大哥已躺在我的面前,身上鲜血淋漓,而且流出的大多是黑血。”

“无悲大师站在那里,仿佛也颇感意外,过了一会儿,说道,我虽与钟大侠相交不多,但也颇知钟大侠的为人,钟大侠能舍身救你,可见你并不是很坏,今日暂且饶你一命,希望你日后能多行善事,为天下武林谋福利。如果让我日后看见你行凶作恶,可别怪我手下无情。说完,他高呼佛号,飘然而去。”

“我抱起钟大哥,只见他脸色腊黄,已是身中剧毒,而且身受重伤。我急忙掏了两枚解药给他服下,但解药能解毒性,却不能治伤,特别是他脖子上的两处伤痕,显然是打裂了大血管,鲜血象涌泉一样猛烈地冒着,想止都止不住。我虽然想尽了办法,也最终也未能留住他的性命。临死之时,钟大哥告诫我,不要找无悲大师报仇,否则他死不瞑目。”

“钟大哥的告诫虽然时时在耳,但此仇岂可不报?我埋葬了钟大哥后,便想办法去少林寺中找无悲大师报仇,但少林寺中高手如云,我的那点微末道行又怎么可能成功?几次试探,我都无功而返,幸亏少林寺的众位大师们慈悲为怀,我才不至于受伤丧命,否则,即使我有千百条命,也早已丧身少林寺之中。”

“一晃两年多时间过去了。我虽然屡次失败,但却愈挫愈勇,绝没有放弃报仇的念头。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位老和尚,他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那位老和尚法号摩提,原是一位天竺高僧,因舍身传法而漂洋过海来到中原,当时暂居少林寺中。他见我执着报仇、不肯回头,已把少林寺搅得人神共怒,害怕寺中有人气愤不过、暗中向我下手,从而影响少林寺的数百年声誉,因而便向方丈提出由他来化解我心中的仇恨。当然这些事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当时我正在少林寺外的一片小树林中,策划着再次突袭寺中,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笑,我回头一看,见是一位黑面卷须的年老僧人,我开始还以为他是一个胡人,后来听他的自我介绍才知道,他是天竺人,法号摩提,他想劝我不要再去打扰少林寺。我告诉他,除非我死了,否则我不会放弃我的想法。摩提大师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有仇恨,但你的武功太低,进少林寺根本没有成功的机会。我说,我可以练习,我年纪还轻,终有一天,我会打遍少林无敌手的。摩提大师说我根本没有机会,因为他比我聪明太多,他练一年顶.我练三年的,而且少林寺中武功典籍浩如烟海,所以以后时间越久,我赢的机会越小。我当然不相信。摩提大师说,如果我不相信,可以与我比较一下,不比武功,只比聪明程度,如果我比他聪明,他就劝少林寺方丈交出无悲大师,任由我们二人自己了断恩怨。如果他比我聪明,我就必须放弃报仇的念头,离开少林寺。”

“听了摩提大师的话,我心里极其惨痛,我知道即使我赢了他,少林寺任由无悲大师来找我,我也没有打赢无悲大师的机会。但当时我没有别的选择,本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同意了摩提大师的提议。其实,我当时心里可能是在想,败在他的手下最好,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放弃那没有希望的报仇了。这虽然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想法,但当时在我心中,的确闪现过。”

“摩提大师说,比赛方法是他提的,所以要我先出题。我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自认为赢面很大的办法。他既然能从天竺千里迢迢而来,武功必定很高,他是一位佛门高僧,整日里读经念佛,背书识字也必定不差,但他是一个外国人,对于中国古老的阴阳五行之术、九宫八卦之道,应该不会很熟悉,虽然我对这些也不是特别精通,但要赢一个外国人,应该容易得很。我告诉摩提大师,只要他能从我摆的一个八卦阵中走出来,便算他赢。”

“摩提大师思索片刻,同意了我的提议。我用一些石块,在地上摆了一个小小的八卦阵。当果我就想,当年蜀汉丞相诸葛亮用一个八卦阵,能困住了东吴都督陆逊的十万大军,我这个阵虽小,但要困住一个外国人,应该不是难事。”说到这里,无相忽然话语一停,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后来怎样?”梁若青话一出口,便觉自己问得有些多余,看无相的表情,应该是输掉了比试。

果不其然,无悲叹了口气,说道:“事情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摩提大师竟然毫无阻碍地从八卦阵中走了出来。”

梁若青闻言顿时提起了兴趣,问道:“摩提大师居然能顺利走出八卦阵?太不可思议了,想是他对中国文化颇感兴趣,来中国后曾深入研究过。”

无相微微一笑,说道:“我当时也这么想,但后来我才知道,真相并非如此。原来少林寺中派来找我化解恩怨的,不仅仅摩提大师一人,而是两个人。摩提大师出面与我面谈,另一个便躲在附近的树上。当我摆好八卦阵后,躲在附近的那位大师便以千里传音之术,将破解之法告诉了摩提大师,所以摩提大师才能顺利走出八卦阵。”

梁若青道:“这是作弊,你没有找他们辩解么?”

无相道:“事情的真相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又不明白,怎么辩解?而且千里传音之术虽然高深,但武功高强之人也会察觉得到,我当时看不出来,只能怪我武功太低,又怎么会怪别人作弊呢。”

梁若青点了点头,说道:“说得也是。那后来呢?”

无相接着说道:“我输了比试,心中自是不甘心,威胁摩提大师说,我们要再比试一次,如果我再输了,才能放弃报仇的心思。否则,前面达成的协议便作废。摩提大师为化解我心中的仇恨,便同意了我的要求。但他又说,前面的比试是我出的题目,这一次便由他来出题。我自然不想同意,因为我猜测摩提大师武功应该极高,我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如果他提议我们二人比试武功,我岂不是输定了?但摩提大师的提议合情合理,我又无法拒绝,便耍赖道,你出题目可以,但不得动手比试武功。摩提大师问我,我只与你动嘴比试武功,你可愿意?我想自己武功虽低,但江湖阅历却不浅,于武林中各门各派的功夫也大体了解,如此动口不动手的比试武功,我未必便会输了,于是便同意了摩提大师的建议。”

“摩提大师听我同意后,便说他自幼习武,对于任何武功都有研究,而且他还有一项特别的技能,凡是世间的武功心法,无论是拳术掌法,还是内力心法,只要看上一遍,便明白其中的修习方法,而且会熟练地应用……”

梁若青闻言大惊,忍不住插嘴道:“那怎么可能。世间若有这样的人,武林中还不要炸了锅。”

无相道:“我也肯定不相信。摩提大师便让我演练功夫,我先打了一套我最熟悉的拳术,摩提大师看完之后,闭上眼睛微微思索了一会儿,便毫无错误地演练了出来。我当时心里既很震惊,也很佩服,知道他的确是过目不忘,聪明至极。但佩服归佩服,比试还是要进行的,我想,明着的招式他能学去,但暗里的武功心法他肯定不可能知道,因此我又打了一套龙旋掌,那是我平生的得意之作,招式很是简单,全凭调转内力才能发挥克敌致胜之效,使到最后一掌时,我心中得意,将全部内力集中在右掌之中,对着旁边的一棵大树猛地一击,那棵大树甚粗,我一掌没能将其击倒,却在树干之上拍出一个深深的手掌印。”

“我打完龙旋掌后,收功立身,静静地看着摩提大师。摩提大师微微一笑,纵身而起,在半空中舞了起来,只看了三四招,我便大惊失色,摩提大师的招式,以及内力的运用方法,竟然与我刚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差别,这究竟是什么原因?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摩提大师大喊一声,身体向前疾奔,一掌拍在旁边的山石上。一阵巨响过后,山石上映现出一个深深的手掌印。”

“我跑了过去,细细地察看了一下山石上的那个手印,顿时脸如死灰,那个掌印与我打出的龙旋掌印不差分毫,而且功力远在我之上。难道摩提大师练过龙旋掌?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中稍一显现,便立即被我自己否定了,龙旋掌是我师门不传之秘,当世会用的只有我师父与我二人,连中原武林中人也知道的不多,何况一个外国人?所以,事情只能有一种唯一的解释,便是摩提大师自己说的那样,他只要将世间所有的武功看过一遍后,便能明白其中的奥秘。”

梁若青听着无相的故事,忽然头脑中灵光一闪,说道:“摩提大师用的便是你所说的无相心法吧。”

“青儿,你很聪明,比我可强多了。”无相赞许地点了点头,说道:“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摩提大师说道,咱们的比试,你认为结果如何?我低着头说道,我输了,我认输。摩提大师微笑着说道,输了没有关系,回去后好好练习武功,如果哪一天我认为自己武功强了,可以再来找他。”

“当时我已感觉心灰意冷,认为自己再练多少年,也不是他的对手,但他的话突然给了我一个启示,我向摩提大师乞求道,我愿意到少林寺中听法诵经,以消除我心中的怨念。其实我当时的真实想法是,我要进少林寺中偷学点佛门武功,使自己变得强大起来,再找机会为钟大哥报仇。”

“摩提大师稍微考虑了一会儿,便同意了我的请求,就这样,我随他住进了少林寺,我没有出家,但为了表示我的诚心,我将自己的头发全部剃掉,穿上了佛衣,从外表看来,除了头上没有香疤外,我与少林寺的其它和尚没有什么区别。”

“我在少林寺中一呆两年多,整日里挑水劈柴、坐褝听法,偶尔也会练习一点武功。少林寺藏经楼上经书浩如烟海,其中也不乏武功秘笈,据说有七十余种,这些经书从来不禁止寺中人翻阅,两年之中,我的武功进境很快。但有一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那就是我在寺中呆了两年多,却从来没有见过无悲大师,我也曾问过摩提大师,他却摇头不语。”

“有一天晚上,我坐禅结束后,到摩提大师房中找他讨论个问题,摩提大师不在,桌上放着一本没有名字的手稿残本,我稍微翻了几页,立即心跳不已,也当即明白了摩提大师当年是怎样赢了我第二场比试的。这本残本,便是我所说的无相心法,我呆呆地看着那本残本,心中思想斗争不止。我知道,这是我的好机会,如果我拿走残本,找个地方练成了上面的武功,我一定会扬名于世的,但两年多的诵经听法,虽然不是我从内心里想做的,但在我心中却产生了不小的影响,无意之中已改变了我的性格和心态。”

“心中不知斗争了多久,最后我还是决定偷走心法,因为我无力抗拒那本心法残本对我的诱惑,我告诉自己说,我要学好武功,为钟大哥报仇。”

“就这样,我带着那本心法残本,离开了少林寺。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照着残本上的记载自己修习,一晃三年多时间,自觉武功大成,即使面对无悲大师,也当有一战的实力。而且那时我也已经了解了摩提大师的武功心法,自认为他的武功并不可怕。如此轻视之心一起,报仇之念便又动了起来。”

“我星夜兼程,赶回到少林寺,指名道姓要挑战无悲大师。我等了半天,却是摩提大师走了出来,他告诉我,无悲大师其实早已圆寂了,就在与钟大哥决战后不久,无悲大师奉方丈之命,到漠北拜访一位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却在半路无意中得到了突厥要进攻中原的消息,无悲大师无暇再去漠北,急忙要将消息通知到大隋的边境守将,却不慎暴露了行踪,途中被几个突厥高手围攻,虽然最后逃了回来,将消息成功地送到了大隋边将手中,自己却也已身受重伤,回到少林寺后不久,便圆寂归天。在我到少林寺找他报仇之时,他早已长埋于后山的塔林之中。”

“听了摩提大师的话,我呆呆地半晌不语,我知道,我做错了,从开始便错了。我将那心法残本拿了出来,还给摩提大师,说道,弟子不明是非,偷了大师的东西,今日奉还,从今以后,再不敢踏进少林寺半步,也不敢再有半点向少林寺寻仇的想法。谁知摩提大师接过那心法残本,双手一错,便将那心法残本揉得粉碎,随即一扬,碎纸片犹如片片蝴蝶在空中飞舞,眨眼间便随风而逝。摩提大师说,钟泰虽不是无悲所杀,却与他有关,这件事少林寺众僧人一直心怀愧疚,因此方丈让他传一门少林绝学给我,以作补偿。但摩提大师认为少林寺诸功法不便外传,以免引起江湖上不必要的纷争。最后寺中诸高僧商定,决定将摩提大师在天竺时无意中学到的一套内功心法传了给我。那本心法残本,其实是摩提大师故意让我偷走的。”

“我听完故事的缘由,心中感慨万千,向摩提大师行了一礼,离开了少林寺。后来,我漂泊江湖,武功越练越高,心中却越来迷茫,这份迷茫让我对生活失去了方向与动力,只有追求荣华富贵、纵情于酒色之中,才能让我暂不再感到迷茫。因此,我便投到王世充门下,做了他的一名亲随。几年之中,虽然没干很大的坏事,却也不曾有过行善积德的行为,现在想起来,我最后重归少林寺出家为僧,也是命运中早已注定的,谁也更改不了的。”

梁若青问道:“我也曾多次到过少林寺,怎么没有见到过摩提大师?难道他已经……”

无相道:“摩提大师在我第二次离开少林寺后不久,便回归天竺去了。一代神僧,与我再也无缘相见。”

梁若青见他脸露失望,也默然不语。过了良久,无相道:“咱们趁着天还没亮,我将无相心法传了给你,希望你能利用它除恶行善,为世人造福,也不枉摩提大师与无悲大师的一番苦心。”

梁若青点了点头。无相将心法口诀一句句慢慢说了出来,要梁若青硬硬地记住了。口诀不多,总共有两三千字,不到一个时辰,梁若青已背得相当熟练,无相将其中几个难懂的地方,仔细地讲解了一遍,最后说道:“我只能说这么多了,剩下的事情,将由你自己去做,到最后练到什么程度,完全取决于你自己。你自己保重,咱们后会有期。”说完,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此时天已大亮,梁若青伸了个懒腰,走出小院,通过少林寺大门回到自己的帐蓬之中。换了女装,正想再休息一会儿,忽听外面有人喊道:“百花教的贱人们,都给我滚出来。”

梁若青听到喊声,从帐蓬中走了出来,只见冷月师太带着十几名女弟子,满脸怒气站在帐蓬前。离她们不远处的地方,站着大约二三十个人,看服饰正是七色门的弟子,为首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身材修长的青年,昨天众人救下的那个小姑娘华莹也在其中。

冷月师太一抱拳,脸上神情不卑不亢,问道:“请问阁下是七色门中哪位大侠?一大早带着一群男人来到我百花教门前叫骂,是何用意?”她故意高声强调了“男人”和“百花教”两个词语,用意不言自明。

那青年脸上一红,随即恢复了一股刚毅的神色,向冷月师太一抱拳,说道:“晚辈素闻冷月师太性格刚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晚辈乃七色门掌门恩师座下大弟子,名叫路平,晚辈今日前来,是想向百花教讨一个公道,几天前百花教在路上袭杀我门中十一个师弟师妹,不知冷月师太对此有什么想法?”

冷月师太哼了一声,说道:“那件事早已明了,不是我们百花教做的,袁家堡的云中龙都已认可,你为什么还来纠缠不清。”

路平道:“云中龙伯父虽是我恩师至交,但毕竟没有亲眼看见事情的经过,而我小师妹——”用手一指华莹,续道:“她却是事情的亲历者,我想,她的话应该比任何证据都有说服力。”

冷月师太脸色阴沉,说道:“路少侠,你的意思是说,凶手一定是我们百花教了?”

路平道:“事情明摆在那里,你们总是脱不了干系。”

冷月师太怒道:“我冷月一生光明磊落,从不说谎,因此在江湖上也算是有点微名,即使你师父站在我面前,也要给我三分薄面。你一个后生晚辈,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哈哈哈。”一声狂笑,说道:“你闪到一边去,叫你师父过来,我与他说个明白。”

路平道:“我恩师还未来到,这里的七色门众弟子,以我最大,我说了就算数。”

冷月怒道:“你是成心来找我百花教的麻烦的,是不是?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好处,想以此来挑起百花教与七色门两派的纷争?”

路平脸上微微变色,说道:“冷月师太,我看你是一个前辈,才让你三分,没想到你竟敢血口喷人,来来来,咱们不打嘴仗,手底下见真章。”拉开架式,就要动手。

见这边两派要动手,有几十名江湖豪杰陆陆续续走了过来看热闹,一时间人声吵杂。

冷月师太不怒反笑,大声说道:“我活了近六十年,还没见过象你这样无礼的后生晚辈。罢罢罢,今天我就拼上这把老骨头,陪你玩玩。”呼地一掌,向路平拍去。

路平久闻冷月师太之名,但从未见过她的真实功夫,此时见她一掌拍来,力道凝重,掌法高超,心中轻视之心登时去了大半,说了声“得罪了”,右手挥出,接了冷月师太一掌,二人双掌一触即分,各自退了两步,冷月师太心里暗道:“不愧是七色门的掌门大弟子,果然有两下子。”

二人扬手正欲再斗,忽听有人高呼佛号,说道:“二位且慢动手,且听贫僧说两句。”

二人转身看去,只见有七八名少林僧人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人大约五十来岁年纪,身材甚是高大,四方脸形,双目炯炯有神,冷月师太久居百花谷,对少林寺僧众不太熟悉,路平却认识来人,急忙转身向那僧人行了一礼,说道:“晚辈七色门弟子路平,参见无明大师。”

来人正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座、也是这次武林大会的主持人无明禅师。

无明大师向路平微微一点头,回头对冷月师太行了一礼,说道:“这位想必便是百花教冷月师太吧,贫僧无明,久闻师太大名,却无缘一面。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贫僧佩服至极。”

冷月师太还了一礼,说道:“我久居百花谷,除了几个故交还有所联系外,其它的人或事情,都已与我无关。今日奉我家教主之命,率领百名女弟子来到少林寺赴会,本想看看热闹即回,却遇到一些平生从未见过的事情,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言语之中,对路平的不敬长辈,及对少林寺的组织不力,都表示强烈的不满。

无明微微一笑,说道:“师太不必动怒,这次武林大会虽是鄙派帮着撒的请帖,组织者却另有其人。大会期间,鄙派只负责为各位武林同道提供食宿,其余的一律不问。但少林寺乃中原禅宗祖庭、佛门重地,绝不允许有人在此撒野,破坏少林寺数百年清规。”言语之中,透露着一股威严,连梁若青在一边看了,也禁不住暗自称赞。

冷月师太道:“如此说来,是我们唐突了,请大师原谅。”提高声音喊道:“路少侠,咱们之间的恩怨,不宜在此解决,你定个时间地点,咱们再分个明白吧。”

路平道:“正是如此。此事关系重大,晚辈不敢私自做主,等晚辈回家禀明恩师,请他老人家定夺。”向这边草草行了一礼,带领众人离去。

待路平走后,无明问道:“师太,我奉方丈之命主持接待事宜,有些事本不该多问。只是贵派之中,有一位梁若青梁大侠,是我平生仰慕之人,可否请他出来,与我见上一面,以慰我平生之愿。”

冷月师太用眼睛的余光轻轻瞥了梁若青一眼,说道:“不瞒大师,鄙派这次来赴会的,全是女弟子,青儿若同来,甚是不便,所以——”

无明听说梁若青未到,脸上现了微微的失望之色,冷月师太道:“青儿乃后生晚辈,不值得大师如此器重,待我回百花谷后,一定转告青儿,让他到少林寺来拜访大师。”

无明道:“岂敢,岂敢,梁大侠虽然年纪尚轻,但侠肝义胆,名重江湖,岂能招来唤去?还是待我武林大会事情完结,亲自去百花谷拜访他为好。”

梁若青听无明说得真切,对自己的敬重之情溢于言表,禁不住想立即站出来,当场结交这一位少林寺前辈高僧。但又想起临行之时雪君的叮嘱,看看冷月师太无声的阻止,不敢随意而为,强生生压住心中的冲动,默默地退后了两步,避开冷月师太与无明的眼神。

冷月师太道:“大师的心意,我一定替你传达到,想必青儿听了,定会心生感激,急忙赶来拜见大师。”

无明道:“但愿如此。贫僧今日前来,一来想结交梁大侠,二来要转告百花教,鄙寺发请帖所邀的江湖各派朋友,均已到齐,贫僧与本寺方丈及几位武林前辈商量,明日在鄙寺后山达摩台举行大会,以武会友,推选武林盟主,希望百花教各位朋友不要失约。”

冷月师太道:“那是自然,多谢大师。”

无明又道:“这次参加武林大会的,共有十六个帮派及一些在江湖上德高望重、武功高强的前辈名宿,据贫僧所知,他们每一个人、每一个帮派,都已做好充分准备,不争到武林盟主之位,不拿到逍遥子前辈的武功心法秘笈,决不会善罢甘休。百花教中人才极盛,教中梁若青大侠与逍遥子前辈又有极深的渊源,所以贫僧希望百花教能力克群雄,夺得这武林盟主的位子。”

冷月师太道:“大师过奖了,我百花教虽然人数不少,但武功高强的人却不多,若论单打独斗,远远比不上江湖中别的名门大派,甚至连一些较小的门派也不如,所以,我们恐怕让大师失望了。”

无明道:“师太过谦了,贵派不单人数多,高手更是不少,且不论象师太、于婆婆这样已名震江湖的武学高手,单是几个后生晚辈的武功水平,便是别派无法望及的,如贵派教主,还有梁若青梁大侠这样的后起之秀,屈指算来,江湖上能胜得了他们二人的高手,已经不多了,而与他们同龄的一代,更是望尘莫及。这一次的武林大会,如果他二人能联手同来,届时你们三人联手,这武林盟主之位,非贵派莫属。只可惜这一次二人都没有来,贫僧无缘一见,甚是遗憾。却不知是什么原因,让贵派教主都没有来?难道是嫌少林寺慢待了不成?”

冷月师太道:“大师不必如此考虑,我教教主这几日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未能前来,青儿没来,一是因为不方便,二是因为他要留下来照顾妻子。我百花教起源于大隋战乱之时,教中诸人都是被国家、被社会遗弃的人,因此只想隐居百花谷中,过一种平静的日子,早已没有了争强好斗之心。这一次教主派我前来,主要是因为少林寺出面邀请,我教不便驳了少林寺的脸面,至于这武林盟主的位子也好,逍遥子前辈的心法秘笈也罢,我们都没放在心上。”

无明赞道:“师太超然脱俗,不羁绊于身外名利,修行已达空明境界,贫僧心里佩服得很。既然如此,贫僧也不便再过多打扰,告辞了。”向众人行了一礼,回身而去。

冷月师太说道:“既然明天要开大会,咱们今天便痛痛快快地玩一天再说。你们要结对外出,不可独自行动,也不可走得过远,有事马上回来通知我。”

众女弟子一阵欢呼,刹那间便散去了大半,只剩下十几名年老妇人与几名少年老成的女弟子。

冷月师太问道:“青儿,我想去祭拜一下老教主,不知你愿不愿随行?”

梁若青道:“我……”他本想说愿意,但话未出口,却犹豫了起来,他刚学会了无相心法,想静静地温习几遍,但百花仙子对自己恩重如山,这拒绝的话又如何说得出口?

正在梁若青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学习无相心法的事情告知冷月师太时,水清忽然说道:“不要让梁大哥去了,他虽然穿了女装,但个头太高,站在我们中间太过显眼,而且他在江湖上名气太大,万一让人认了出来,再想暗访可就不太好办了。”

冷月师太点了点头,说道:“你的话很有道理,青儿,你就不要去了,在帐蓬中休息吧。我留下几个人看着咱们的东西,与你作伴。”

梁若青道:“不用留下别人了,我自己就行。”

冷月师太道:“那可不行,你现在不能暴露身份,万一我们不在的时候,有人来找我们,你是出来,还是不出来?”梁若青一想有理,便同意留下几个人。

冷月师太留下了四名年老的妇人,自己带着其余弟子,到附近买了些供品,去祭拜百花仙子的坟墓。

梁若青坐在帐蓬中,静静地默诵着无相所传的无相心法,并依法练习,只觉得每诵一次,便有一次的收获,不知不觉间已练了十几遍,觉得已有小成,忽听外面人声鼎沸,原来是冷月师太诸人及外出游玩的女弟子已陆陆续续回来了。梁若青站起身来,走出帐蓬,却见天色已晚,不觉吃了一惊,原来他这一次练功,竟一气练了近五个时辰。

吃罢晚饭,梁若青简单询问了一下众人外出的情况,便回到帐蓬中练功。这一次他又一直练到天色微亮,站起身来,走出帐蓬,伸了个懒腰,只觉心旷神怡,不由得大喜。

吃过早饭,冷月师太留下四个人看守帐蓬,带着其余人来到少林寺后山达摩台前,只见台前已人山人海,少说也有二三千人。梁若青虽然在江湖上名气不小,但他最初生活在社会底层,根本没有机会与那些名门大派交往,后来跟随义军起兵,南征北战数年不休,大唐一统天下后便久居朝廷,极少单独涉足江湖,因此这台前数千人中,梁若青倒有一多半不认识。冷月师太性情刚烈,长居百花谷,也少现于江湖,认识的人不比梁若青多。倒是水清,一会儿指着东边的帮派介绍,一会儿指着西边的前辈说事,仿佛她什么人也认识、什么事情也知道一样。

百花教众人在远离达摩台的地方找了一块空地,水清与几位女弟子将带来的坐垫铺在地上,请冷月师太与梁若青等人坐下,静观达摩台上的动静。

不多时,只见无明禅师走到高台中间,朗声说道:“今日天下群雄齐聚少林寺,是当今武林的一件盛事,也是我少林寺的荣幸,贫僧无明不才,奉鄙寺方丈法旨,与河洛大侠史新史大侠一起主持今天的武林大会,目的是选出一位武林盟主,以保护逍遥子前辈留下的武功秘笈。希望各位武林同道给贫僧与鄙寺一个薄面,遵守经十几位武林前辈商量后定下的规约,以保持各派之间的和平共处,以及维护少林寺佛门重地的声誉。”

台下登时乱成一团。有人说道:“好说,好说。”有人说道:“什么规约,快说来听听。”无明举手示意众人安静,待众人静下来后,无明继续说道:“这一次,我们一共邀请了十六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帮派,以及三十四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名宿,都是些仗义行侠、主持正义的英雄豪杰,每一个从人品上来说,都够得上做武林盟主的,所以武林盟主一位,只能看武功的高低了。但问题是,人数太多,如果一一对战较量,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比出个结果,所以我们商定,每一个帮派出两名高手,共是三十二人,加上三十四名前辈高人,一共是六十六人有资格参与争夺武林盟主。现在请各派内部商量一下,或是参加,或是退出,请自便。一会儿,我们统计最后争夺武林盟主的人选数量。”

无明说完,走回台后的少林寺众僧人休息之处。梁若青的眼光跟随着他,试图从少林寺群僧中找出无相的身影,却没有发现。忽然一拍自己的脑袋,暗道:“我真是笨得可以,无相大师说过,要在暗处观察情况,所以自然不会躲在少林寺众僧人之中,今日来此的江湖豪杰真是不少,除了被邀请的各派高手与武林前辈外,还有众多的江湖英豪独自跑来看热闹,无相大师一定是躲在他们中间去了。”想到这里,向四处看了看,依然没有发现无相的影子。梁若青知道无相一定是化了妆,所以也不再十分在意。

冷月师太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我本想要咱们百花教弃权算了,但水清却不赞成,她说如果我们轻易弃权,会连累百花教在江湖上的声望,所以我们两个商定,由我一个人出面参与比武,不知你有没有别的意见?”梁若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过不多时,无明又走到达摩台中间,说道:“我们统计了一下,有两个派别表示不参与比武,有六个派别只出一人,还有二十四名武林前辈淡泊名利,不愿参与竞争,所以剩下的只有三十二人。我与史大侠用抓阄的方式,给这三十二位武林同道分了十六组,一一对决,赢者进入下一轮比武,输者回归本派,咱们比武争夺,点到为止,且不可伤人性命。”接着他说了两个人的名字,便退到台后。

一老者一中年两人走到台中,梁若青都不认识,也不愿多看,不多时,只听人群中一阵起哄,那老者将中年人打下台来,无明宣布老者胜出。

如此两两对决,梁若青有认识的,便多看一会儿,不认识的,便眯眼休息。转眼间,日已西斜,无明走到台中,说道:“第十组比武,百花教的冷月师太……”

无明一提到冷月师太,百花教诸人的情绪立即高涨起来,梁若青也坐直了身子,向台上看去,无明接着宣布道:“对决七色门的路平少侠。”

夕阳柔和的光线,将人的身影接得很长,斜斜地铺在达摩台上。

冷月师太紧眯着双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路平,内力暗暗流转着。她知道,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会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不仅因为他是武林中少有的后起之秀,同时也因为之前的一起误会,让这个年轻人对百花教、对自己都产生了一股仇恨。在接下来的比武中,有可能不单纯是一场比试,很有可能会演变成一场生死较量。

梁若青在台下有些担心,冷月师太虽然性格刚烈,嫉恶如仇,但那仅仅是对待敌人,其实她的心地十分善良,从不滥杀无辜,对后生晚辈更是疼爱有加。路平对冷月师太的态度,梁若青见过,因为前几天的一起误会,让他对冷月师太似乎有一股刻在骨子里的仇恨,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而冷月师太明白事情的真相,因此绝对不会对路平下狠手。所以这一场比武,注定了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试。

但现在,梁若青已左右不了局势,只能默默祈祷,希望事情不要有一个太坏的结果。

路平冷言道:“冷月师太,咱们又见面了,这一次,咱们一次性做个了结吧。不过你放心,我师父已经说过了,今天不论结果如何,咱们两派的恩怨,都会一笔勾销。师命难违,我日后一定不会再找你们百花教的麻烦,不过今天,我要将你们百花教欠我们的,一起讨回来。”

冷月师太怒道:“路少侠,那事与百花教无关,你不要是非不分。”

路平冷笑一声,说道:“有没有关系,我已不在意,我们手底下见真章,今日你我之间,不分死活不住手。”呼地一掌,直向冷月师太击来。冷月师太心中怒气渐盛,说道:“好,咱们就分个高低。”翻手一记,接了路平一掌。路平变掌为指,点向冷月师太左肋,冷月师太侧身微闪,右掌双指插向路平双眼。

梁若青以前也见过冷月师太动手,但象今天这样全面仔细地观看,却是第一次。只见冷月师太身体忽进忽退,轻身功夫不亚于百花教前教主百花仙子,而且掌力深厚,出手坚决,掌法狠辣多变,犹在百花掌之上,看不出象冷月师太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年老妇人,出手竟如此迅速。而路平的武功路数,又迥别于冷月师太,他的掌法如流水一般轻柔散漫,内中却蕴含着阴阳八卦之术、天罡北斗之妙。梁若青虽未见过他的这套掌法,却知道这便是七色门掌门华凌元的平生绝学“七星北斗掌”。梁若青武功修为已然不低,且江湖阅历丰富,只看了半柱香时候,便知道这套“七星北斗掌”威力极大,路平受内力修为所限,并未能发挥其威力,但已然威力惊人。由此可知,华凌元凭借这一掌一剑,称霸河北,所言非虚。

二人又斗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未分胜负。路平正当壮年,体力上占有优势,但冷月师太已年近六旬,内力修为自是非路平可比,若不是冷月师太处处手下留情,路平早已失败。台下众人也都看得出,路平用的是拼命的打法,几乎只攻不守,周身漏洞极多,有好几次,冷月师太明明只要再下一点杀手,路平非当场丧命不可,但冷月师太却在关键时候,住手待敌,这样一来,路平更是有恃无恐,进攻更是猛烈。冷月师太本来武功较高,却也一时拿路平无法。

又斗了约五六十招,冷月师太开始感觉自己体力不足,心中暗自吃惊,再这样让下去,自己非输不可。当然按照自己的想法,输了也无所谓,但今天这一仗,一来关系到百花教的声誉,二来如果自己输了,路平心中有恨,非对自己痛下杀手不可。想到此处,冷月师太再也不敢手下留情,一声长啸,双掌齐出,犹如一只近地疾飞的燕子,直向路平击去。路平虽然手上不停,但心中正考虑如何取胜,忽见冷月师太招式大变,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待他看清冷月师太的动作时,冷月师太的双掌离他前胸已不足半尺,路平别无他法躲闪,只得以硬碰硬,大喊一声,双掌齐出,二人四掌相对,只听路平一声惨叫,接连后退了三四步,一跤坐在地上,一时间竟没能站起身来,显然已经受了伤。

冷月师太只想打败路平,却没想到路平会受了伤,她心中极为不忍,向前走了两步,对路平一施礼,说道:“路少侠,对不住了,我出手有点重。”

路平右手抚着自己的胸口,慢慢地站了起来,忽然哎呀一声,身子一斜,似乎要摔倒。冷月师太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扶,忽然,一声微响,两道青光自路平前胸激射而出。

冷月师太根本没有想到路平会用暗器突袭自己,而且她离路平只有不足一尺的距离,待发现路平的动作时,想躲闪也已不及,微一愣神间,冷月师太只觉得左肋下一阵剧痛,低头一看,两股鲜血已染红了自己的道袍。

冷月师太出手如风,点了自己肋下的两处穴道,减缓了血流速度,右手一指路平,怒道:“你——”只说了一个字,便哽咽着说不出来话来,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来表达自己心中的愤怒。

路平见冷月师太脸色铁青,怒气满面,似乎随时都会冲过来撕碎自己,心中也有些害怕,眼睛向四周扫了一圈,见场下静悄悄的,师父华凌元坐在台下不远处的一个木椅上,面带微笑看着自己,脸上显露着赞许的神色,胸中恐惧之心渐去,自豪之气渐生,淡淡地说道:“师太不用生气,咱们比武之前,也没有规定说不许用暗器的。晚辈虽然用暗器伤了前辈,却也不算违规。师太,你还能不能继续比武,如果能行,咱们接着动手,如果不行,咱们就到此为止吧。”

冷月师太长出了一口气,静了静心态,说道:“路少侠武功高强,又善于用暗器,我已受伤失败,又怎能死皮赖脸地继续打闹纠缠,我,甘拜下风。”转身跳下达摩台。台下众人见她虽然输了比武,但光明磊落,行事干脆,禁不住暗自佩服。

无明走到台中间,宣布路平胜出,接着又进行下一组的比武。

水清与另外两名女弟子跑到达摩台边,扶住冷月师太,一起回到所住的帐蓬内。梁若青暂留帐外,水清在帐中替冷月师太解开道袍,取出暗器,敷上药物止了血,所幸暗器上没有毒,众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水清将暗器交给冷月师太,冷月师太仔细地看了看,说道:“这似乎不是七色门的暗器,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七色门中有用暗器的。”抬头对水清道:“你去叫青儿进来,我有事要问他。”

水清走了出来,不多时梁若青进了帐蓬,冷月师太将暗器递给梁若青,说道:“你行走江湖较多,看看可曾见过这东西。”

梁若青将暗器托在手中,那是两枚铜制的梅花镖,样式很是普通,梁若青说道:“这种铜镖到处可见,不是某一门派特有的暗器。”

冷月师太道:“在我的印象中,七色门似乎没有人用暗器,不知你可曾听说过。”

梁若青点头道:“我也没听说过七色门中人用过暗器,掌门华凌元称霸河北,靠的是七星北斗掌和七星连环剑法。”

冷月师太道:“这就奇怪了,华凌元不会用暗器,江湖上也没人见过他用暗器,路平是华凌元的开山大弟子,却能用这种梅花镖打伤了我。我现在想起来,他当时发暗器的手法与速度,决不是三天两天能练出来的,这中间到底有什么秘事。”

梁若青道:“管他们有什么秘事,咱们都不管了,师太受了伤,就安心养伤吧。”

水清忽然说道:“师太受了伤,这里已没有咱们百花教什么事情了,不如咱们回百花谷吧。”

梁若青道:“我同意你的意见。师太,你有什么想法?”

冷月师太道:“既然你们都同意,我们便回去吧。水清,你带人去收拾一下,咱们明天回百花谷。教主临产在际,青儿也该回去陪在她身边。”

梁若青摇了摇头,说道:“我临时还不能回去。你们先走吧,我一个人留下来。”

冷月师太与水清感到奇怪,水清问道:“为什么?我们都走了,你留下来有什么用?”

梁若青道:“这一次的武林大会,事关我师祖逍遥子的武功心法,我不能不管。我师门中人才凋零,所以我必须尽力维护师祖遗物,至少不能让它落到坏人手中。”

冷月师太想了想,说道:“你说的对,逍遥子前辈的遗物若落在坏人手中,将后患无穷。不过,你想拿到你师祖的武功心法,却不容易。你有好的计划了么?”

梁若青道:“我现在还没有计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其实,我并不是想一定要拿到师祖遗物,只要它不落入坏人手中,我就放心了。”

冷月师太道:“好,只要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以你的武功,想要天下豪杰面前抢东西不容易,但要躲在暗处自保,却非难事。我们走后,你自己一定要保重,要随时记得,教主和孩子还在等着你。”

梁若青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师太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去的。”顿了顿,又说道:“我想,你们还是今天晚上就走,偷偷地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冷月师太问道:“为什么?我们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又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要偷偷地走?难道你有什么异常发现么?”

梁若青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发现什么,但从一开始走出百花谷时,我便有种怪怪的感觉。我总觉得,这一次的武林大会,不是那么简单,背后可能有阴谋。”

水清点头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象咱们来时深夜听到数百头老虎的叫声,还有与七色门莫名其妙的恩怨。都不太正常。”

冷月师太道:“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感觉不太正常。既然你们二人都同意晚上走,我也不反对了,咱们今天晚上便悄悄离开这里,回百花谷去。水清,你去收拾一下,咱们吃过晚饭,稍作休息,便秘密启程。”

水清应了一声,出门去收拾东西。冷月师太对梁若青说道:“青儿,你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可要小心。”

梁若青道:“师太放心,等你们走后,我便换一身衣服。这一次武林大会,除了被邀请的门派与前辈外,还来了不少独来独往的江湖豪杰,我明天便打扮成一个独身而来的江湖人士,相信没有人会认得我。”

冷月师太道:“话虽如此,但最主要的,还是你不要与人动手比武,你在江湖上的名气不小,很多人都熟悉你的武功路数,即使你打扮得再普通,只要一出手,可就全露馅了。你在江湖上朋友多,仇人也不少,可一定要小心。”

梁若青听着冷月师太的殷殷叮嘱,心下感动,说道:“师太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请师太回百花谷后,帮我照顾好雪妹,她现在正处于非常时期,我不在她身边,她一定很难过。”

冷月师太道:“你放心就是。你可不要忘了,雪儿不仅是你妻子,她还是我们的教主呢。照顾好教主,我们百花教的每一个人都义不容辞。”

梁若青点了点头,说道:“我出去看看她们收拾得怎么样子,顺便去找两套男装穿。”辞别冷月师太,梁若青走出帐蓬,只见众多女弟子都在默默收拾衣物。水清见他前来,走了过来,欲言又止,梁若青问道:“水清妹子,你有什么话要说么?”

水清道:“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就是想提醒你,咱们这一次虽然什么也没做,却与七色门结下了不小的梁子,你自己在这里,一定要注意那个路平,还有那个小姑娘华莹。”

梁若青道:“我会的。冷月师太受了伤,这上百名女弟子,就托付给你了,你可一定要将她们平安地带回百花谷。”

水清道:“你放心就是,我一定尽力去做。”

天慢慢黑了下来,众人吃了饭,水清率领百花谷众弟子,扶着冷月师太,悄悄地离开少林寺,少林寺内外人数不少,但没有人注意她们,渐渐地,众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

梁若青静静地望着众人的身影,心中起伏不定,他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他。

过了良久,梁若青转身越过少林寺的围墙,来到那个与无相一起住过的独门小院,换上一套男装,将自己装扮成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大汉,这次武林大会,象他这样的江湖大汉数量众多,即使走到别人面前,也不会有人在意。

梁若青坐在院中,打坐到天色微明,到少林寺的斋房中吃了早餐,慢慢地赶赴后山达摩台。此时赴会的人已基本到齐,无明宣布比武继续进行。又经过一天的比试,第一轮十六组比武全部结束,进入第二轮的十六人,梁若青倒认识七八人,所有的门派之中,只有七色门的两个人全进了第二轮,即掌门华凌元与大弟子路平。梁若青坐在离达摩台较远的一个小土堆上,曾仔细地观察过华凌元的武功,只可惜华凌元的对手太弱,只过了五十多招,便被华凌元一脚踢下了达摩台。不过梁若青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他还有机会研究华凌元的武功。

第三天一大早,无明便在达摩台上宣布第二轮比武开始。因为这一轮比武是在第一轮比武过后胜出的高手间进行,所以比前两天精彩了许多,也慢了很多,整整一天的时间,只进行了五组比试。华凌元没有出场,路平被一名黑衣老者打了一掌,受伤不轻。梁若青坐在台下,除了偶尔关注一下两三个较为熟悉的人外,其它的人只是看一眼便不再理会。

第四天比试,华凌元与一名独自受邀前来的、名叫封雄的武林前辈比武。听旁边的人讲,这封雄是川西的武林高手,在中原名气不大,但武功极高,甚至有人判断,华凌元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但梁若青看得出来,封雄虽掌力深厚刚阳,威力极大,但华凌元的七星北斗掌以柔克刚,恰是他掌法的克星。

华凌元与封雄斗了二百多招,一时难分胜负。周围的几个人在激烈地争论谁胜谁输,梁若青却知道华凌元已胜券在握,因为封雄的掌力刚阳无比,却极耗内力,华凌元的七星北斗掌走的是阴柔的路子,内力消耗可大可小,时候一长,华凌元必定在内力上占有绝对优势。又斗了三四十招,华凌元看准时机,闪到封雄左边,双掌齐出,猛地变柔为刚,向封雄左肩拍了下来,封雄身体了转,出手相迎,却因一时内力不继,躲闪不及,左肩头中了一掌,虽然不很重,却也让他难以再战。华凌元向后一退,对着封雄说了句承让,封雄还了一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无明宣布华凌元胜出,比试接着进行。梁若青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华凌元用过的一招一式,等他睁开眼睛,又一场比试竟然结束了。原来他这一想,竟想了一个多时辰。

第五天的比试,由第二轮中胜出的八大高手两两对决。第六天便由第三轮胜出的四大高手争斗。让梁若青微感意外的是,最后胜出的竟然是七色门掌门华凌元和他的老朋友袁家堡掌门云中龙,也就是说,武林盟主的总决赛,会在这对老朋友间进行。

华凌元和云中龙二人皆是江湖名门大派的掌门人,又都是河北武林公认的前辈高手,历来被河北武林同道尊称为“河北双雄”。但因二人私交很好,成名后一直未能真正比试过,所以武林中人一直企盼着两人能比试一场,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河北武林第一人。所以今天的结果,让几乎所有的人都感动了振奋。

无明走上台去,大声说道:“武林盟主争夺的最后一场比试,将在七色门掌门华凌元前辈和袁家堡掌门云中龙前辈间进行,希望各位武林同道明天一早——”

“且慢。”无明话音未落,忽然被人出声打断。

无明有些不快地扭头看去,只见云中龙慢慢走上达摩台,向无明一抱拳,说道:“无明大师,得罪了。”又向四周一抱拳,大声说道:“各位江湖朋友,老夫得罪了。老夫年岁已高,这几天的比试让老夫甚感疲惫,而且老夫心中也明白得很,虽然老夫与华凌元老弟二人名号并称于河北,其实老夫远不是华老弟的对手。因此明天就不用再比试了,老夫认输。”

“轰”地一下,台下众人一阵吵杂声,众人本想明天能看一出最精彩的武学高手间的巅峰对决,谁知却是虎头蛇尾,云中龙竟然主动认输,将武林盟主的位子,拱手让给了华凌元。众人不由得一阵失落。

没有看到华凌元的再次出手,梁若青心中也是微微有些遗憾,但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自在,他本来就对谁是武林盟主一事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心思要去争武林盟主的位子,况且几天下来,他已看了华凌元的四场比试,和路平的一场出手,对华凌元的七星北斗掌这门江湖顶尖的功夫已基本熟悉,这也算得上是收获不小。

无明与众位前辈低声商量一番后,走到达摩台中间,向众人一招手,台下顿时静了下来,无明道:“武林盟主,由七色门掌门人华凌元前辈担任,逍遥子前辈的武功秘笈,也将由他来掌管。”台下一阵掌声。但听得出,众人心似有所不甘。

华凌元走到达摩台中间,向台下众人一施礼,说道:“多谢各位武林同仁眷顾,在下不才,暂时充任武林盟主一职,日后若有德才兼备的高手英才,在下一定让位成全。”

话音未落,忽听台下有人喊道:“不用日后,晚辈不才,想请教华老前辈高招。

正当众人惊讶之时,一个身影如飞燕一般窜上达摩台,待梁若青看清来人面目,不禁又惊又喜。

来人,竟然是薛艺。

梁若青最后一次见薛艺,是他去突厥前,当时薛艺因救李世宁中了“七绝虫草汤”之毒,妙手金蛇侯进替他暂时压住了毒,但要他半年后再聚,到时替他解了他身上所有的毒。自与薛艺分别后,梁若青心中一直挂念着,害怕他早已毒发身亡,因此有几次还从噩梦中惊醒。此时意外相见,见他依旧毫发无损,身轻如燕,蔫能不喜?但此时见他竟敢公然挑战武林盟主,一会儿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自己虽然可以出手相救,但毕竟身单力薄,为此梁若青又感到忧心重重。

薛艺走到华凌元面前,说道:“晚辈因事来迟了一步,未能赶上前几天的比武,请前辈原谅,只是,这次武林大会与晚辈实有莫大的关连,故希望前辈能给晚辈一个机会,允许晚辈参与比试。”

华凌元尚未回答,无明说道:“这位壮士虽然言之有理,但规矩是我们一开始就定下了的,如果因你一人而改变,人人都要重新参加比试,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比试完毕,所以,还请壮士体谅。”

薛艺道:“前辈明鉴,逍遥子前辈的遗物,与晚辈性命攸关,我决不允许它落入别人手里。”

无明听他言语,心中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与逍遥子前辈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你能说出个充足的理由来,我们或许会答应你的请求。”

薛艺稍一迟疑,说道:“明人不做暗事,我即使说出来也无妨,晚辈名叫薛艺,逍遥子前辈,是我的师祖。”

华凌元道:“你姓薛?那逍遥子前辈的首徒,江南大侠薛浩,是你什么人?”

薛艺傲然挺胸,说道:“那是家父。”

无明还想说什么,华凌元道:“薛浩薛大侠已有十几年没有在江湖上露面了,老夫还以为他已携家人隐退了呢,没想到今日他的后人重现江湖,好,老夫便来试试你逍遥派的绝世武功。”

无明见华凌元已同意,也不便再阻拦,走到台边向台下众人说道:“因薛大侠是逍遥子前辈的后人,所以我们才同意他临时参加比武,不过我要丑话说在前面,仅此一例,别人绝不可以再参加比试。”

台下众人知道自己武功远不如华凌元等高手,早已绝了参加比试之心,此时只想看一场热闹,遂起哄道:“我们知道,你快下去,不要挡着我们看热闹。”

无明明白众人心思,也不生气,走下台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华凌元冲薛艺一摆手,说道:“逍遥子前辈是我一生都敬重的人,尊父薛浩薛大侠一生光明磊落、公正无私,也让人佩服至极。今日咱们二人要比武论输赢,点到为止,不伤和气,如何?”

薛艺拱手道:“一切全凭前辈吩咐。”

华凌元微微点了点头,左掌微收护住自己身体,右掌向前猛击,袭向薛艺前胸,他不熟悉薛艺的武功水平,但曾见过逍遥子和薛浩的功夫,知道薛艺敢来挑战自己,于武学上必有过人之处,因此虽见薛艺年纪轻轻,却丝毫不敢大意,一出手便使出了自己的平生绝学“七星北斗掌”。这套学法似慢实快,似弱实强,隐隐然含有道家以柔克刚、以弱胜强之理,华凌元于此套掌法上浸润了近四十年的功力,此时一旦全力施出,威力自是非同小可。薛艺不敢大意,侧身闪过,华凌元左手一挥,掌力跟进,直向薛艺右肋袭来,薛艺躲闪不及,伸手一指点出,华凌元认得这是薛浩的绝学“空凌指”,正是天下诸多掌法的克星,不敢再进,脚下一点,后退了两步。

台下此时已鸦雀无声,众人静静地看着二人相斗,都觉自己决定来少林寺真是不虚此行,华凌元的“七星北斗掌”神妙无比,薛艺的掌力指法亦是精奇难测,众人只看得既暗自佩服,又羡慕无比。梁若青坐在台下,只看了片刻,心下便暗自惊奇,他与薛艺相交日久,也曾数次见过薛艺出手却敌,对薛艺的武功路数,本该更加熟悉,但此时薛艺用的许多功夫,他却都是第一次见到,难道在这短短的半年之中,薛艺竟获得奇遇,学成了这许多深奥的武功?他在台下已观战了五天时间,对华凌元的功夫已相当熟悉,因而此时他的兴趣反倒十有八九在薛艺身上。

不知不觉间,台上二人已斗了二百余招,仍不分胜负,台下诸人心中都暗暗称奇,别看薛艺年纪轻轻,却能与新当选的武林盟主不分伯仲,单是这一身傲视江湖的神功,就无愧于逍遥子的后人、薛浩的嫡子这个身份。

但谁能想到,此时的薛艺,其实已是难过万分。

他当日所中的“七绝虫草汤”之毒,其实并没有解除。当时侯进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替他暂时压住“七绝虫草汤”的毒性,让薛艺得以恢复武功,薛艺辞别众人后,便易容来到长安,想找机会为李世宁报仇,却一直未能有合适的机会。后来,他看到长安百姓安居乐业,大唐南北歌舞升平,又想想梁若青的话,一腔报仇之念越来越淡,亲情之思却越来越强,遂暂时放下刺杀李世民之心,南下江南,准备寻找父母,一家团聚。但找了两三个月,未有丝毫收获,却在父母的旧居,无意中发现了一本武功秘笈,看字迹象是母亲岳灵衣所写。当时李世宁已死,报仇之心亦淡,半年之约未到,薛艺百无聊赖,只觉人生如梦,甚无乐趣,便在父母旧居附近住了下来,无聊之时便修习母亲所留的武功,以此来安抚他那颗思亲念情的孤寂的心,不知不觉间竟武功大进。一晃两个月过去,与侯进的半年之约期限日近,薛艺辞别父母旧居,收拾行装北上,在半路上却无意中得到了在少林寺召开武林大会、选出武林盟主掌管逍遥子武功秘笈的消息,心想自己的父母若仍在人世,一定不会允许先师遗物落入他人之手,必定赴少林寺参会。想到父母有可能去少林寺,薛艺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连夜赶到少林寺,谁知还是晚了好几天时间。

华凌元是江湖上少有的武学高手,薛艺武功与他相比,掌法不差,但内力略逊,此时二人激斗数百招,薛艺内力损耗过多,体内暂时被压住的毒性不由得慢慢发作起来,薛艺只觉得胸内仿佛燃烧着一团烈火一般,随时都会将自己烧成灰烬。梁若青初时未觉,时间长了,只见薛艺步履蹒跚,仿佛喝醉了酒一般,脸色通红,双目圆睁,心中忽然明白了他的处境,不由得大惊。又过了十几招,华凌元身体半蹲,右腿一个横扫,薛艺竟然没有躲过,扑通一声摔倒在台上。华凌元得理不饶人,右手变拳为掌,直向薛艺脑门击落。他初时不明薛艺功夫,又碍着薛艺师门的身份,不得不对他客气有加,但一场争斗下来,华凌元赢得甚是艰难,此时他的心中,已将薛艺看作是生平仅遇的对手劲敌,必要除之而后快,此时有此良机,岂能轻易放过?

梁若青见薛艺性命危在旦夕,再也顾不得掩饰,一个纵身跳到台上,一把抓住薛艺衣衫,将他向后拖了三四步。华凌元一掌不中,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分不清年龄的络腮胡的大汉,手里提着薛艺,怒道:“你是什么人?留下名号来。”

梁若青一时冲动上台救人,此时却不愿显露行踪,压低声音说道:“晚辈名不见经传,不说也罢。晚辈只想求前辈手下留情,留此人一条性命。”

华凌元哼了一声,心想:“刚才盟兄云中龙将武林盟主的位子让给我时,便听见有人起哄,若太多人不服,我这武林盟主做着也无趣。此时天赐良机,若趁机出手毙了薛艺这小子,既可以铲除一个劲敌,又正可用来立威服人,这种机会岂能错过?”想到这里,说道:“你既然不愿说出你的名字,老夫也不过多追问,薛艺这小子只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便来随便挑战老夫这个武林盟主的权威,要是传了出去,江湖上人人来找老夫比武,老夫还有什么时间为武林主持正义?因此今天对薛艺,老夫必须严惩,你把人放下,下台去吧。”

梁若青低声道:“薛大侠挑战前辈权威,也是逼不得已,望前辈能体谅他忠心维护师门遗物的一片苦心,饶他一命。”

华凌元道:“不可,今日老夫初登武林盟主之位,便遇到此事,若这次轻易放过了他,以后老夫还有什么脸面面对武林同道?”

华凌元坚决不同意放人,梁若青心中怒气渐生,冷冷地问道:“依前辈的意思,要怎样才能放人?”

华凌元顺口说道:“你若想救他,除非能打败我。”话一出口,猛然醒悟过来,便觉后悔,但此时已无法更改。梁若青放下薛艺,说道:“好,我便来领教前辈的高招。”

“凭你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也有资格与我师父过招?”路平走到达摩台中间,向华凌元一施礼道:“师父,还是让徒儿打发了他吧,您先休息一下。”

华凌元与薛艺的一场恶斗,虽然赢了,但也颇耗内力,刚才说要与梁若青比武,只是顺口而说,其实他也不想再动手,此时路平过来要求与梁若青比试,他正好顺水推舟,说道:“好,如果你打败我徒弟,一样可以将人带走,若赢不了,你们两个一块留下来吧。”转身回到座位上去。

路平看了看梁若青,脸上显出一股不屑的神色,说道:“动手吧。”

梁若青道:“我与人比试,从来不先动手,你若想打,就先动手,若不想打,我就带人走了。”

路平一愣,也不说话,呼地一拳,直向梁若青击来。梁若青早已将“七星北斗掌”熟记于心,见路平不用绝学,只是随便出了一拳,知道他心里轻视自己,也不反击,只是轻轻侧了一下身体,便将路平这一招躲了过去。路平又是一愣,已知梁若青功力不弱,一招“七星北斗掌”击出,梁若青又是微微一闪,便躲在一边,如此路平连出了十几招,梁若青都是轻轻躲过,也不反击,路平怒道:“胆小鬼,一味躲闪,是何道理?若你不敢还手,趁早认输了事。”

其实,梁若青也有自己的苦衷,他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的身份,但不出手又不可能赢得比试,正迟疑间,忽然想起刚刚学会的无相心法,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见路平又是一掌击来,梁若青暗使无相心法,也用同一招式“七星北斗掌”还了回去,二人双掌一碰,随即分开,路平惊问道:“你,你怎么会用七星北斗掌?”

梁若青微微一笑,说道:“我学了十几年了。”

路平道:“不可能,七星北斗掌是我七色门的不传之秘,决没有外传的道理。你肯定是偷学了一招半式,来这里蒙人的。咱们再来比试,你若把全套学法都使出来,我便认输,如何?”

梁若青微笑道:“这有何难?路大侠,你说话可要算数,请看仔细了。”随即右掌划了一个大弧,从下向上缓缓击出,又是一招正宗的“七星北斗掌”掌法,只不过他表面用的是“七星北斗掌”的招式,内力用的却是无相心法。路平惊讶万分,竟忘记了抵挡。梁若青的右掌离路平只有几寸时,猛地即回掌力,又一掌击出,直向路平前胸击来,还是“七星北斗掌”的招式,路平回过神来,侧身躲过。

梁若青半进攻半表演,将全套“七星北斗掌”一招一招地使了出来,待他使到一半时,不仅路平吃惊,就连一直坐着的华凌元,也猛地站了起来,面色凝重地向这边看来。

“师父,快来看,这个人也会七星北斗掌。”路平喊道:“他肯定是我爹爹派来的,他肯定知道我爹爹的消息。”待梁若青使完了全套掌法,路平心中更无怀疑,他停住了手,冲梁若青说道:“你知道我爹爹,就是路长远的消息,对不对?你告诉我他现在哪里,好不好?”

“平儿,别胡说,这个人不会知道你爹爹的消息的。”华凌元怒道:“你爹爹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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