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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师太道:“没想到天下闻名的黄河地煞龙,竟然投靠了朝廷,成为了李世民的走狗,以后你们不要再叫黄河地煞龙了,还是改个名字,就叫黄河地煞狗算了。”

地煞龙中一个须发皆白的矮胖老者走了过来,冷笑道:“久闻冷月师太武功高强,没想到嘴巴也这么臭,来来来,咱就来领教一下冷月师太的高招。”

冷月师太冷笑一声,说道:“好,打就打,我会怕你不成。”长剑直指那老者,正欲动手,忽听紫杏在身后说道:“师太,教主请你过去议事。”冷月师太道:“待我打发了这个矮胖子,马上过去。”紫杏道:“教主不同意你动手,让你马上过去。”

冷月师太一愣,雪君虽然是教主,但自接任以来,从来没有对自己下过命令,有事都是商量着来,今天怎么会突然下起命令来了,难道……?冷月师太不敢再想,说道:“我家教主找我有事,咱们呆会再打。”转身走了回去。那矮胖老者想再挑衅,李君贤止住了他。

冷月师太来到雪君身边,问道:“教主,你找我什么事?”雪君坐在地上,双手捂着小腹,样子甚是痛苦,低声说道:“师太,敌我力量悬殊,咱们不能与他们硬拼,趁他们还没发动进攻,你们赶紧撤进心源洞内。”

冷月师太听她语气不对,问道:“你们?教主的意思是,你不与我们同行?”

雪君道:“我听那唐将的语气,李世民要抓的人是我,所以只要我还在百花谷,他们一定不会放过百花教的,因此我想,我暂且出去躲避几天,等他们撤军后,我再回来。”

冷月师太急道:“那怎么行?我们怎么能在危难之时,把教主抛弃了?再说,你现在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梁大侠又不在你身边,你现在离开百花谷,必定凶多吉少。我不同意你的主张。”

雪君道:“为了我一个人的安危,倒白搭上教中数千人的性命,你感觉合适么?”

冷月师太道:“合适不合适,也没有什么说法。百花教中的这些人,本来都是些要死的人,得蒙前任教主百花仙子所救,才苟活到了今天,已经多活了不少年了,今日能为教主而死,是我们的荣幸,也是我们报答百花仙子的时候。我们心甘情愿。我们愿陪教主一起生,一起死。”此言一出,她身后的数百名女弟子齐声喊道:“我们愿陪教主一起生,一起死。”

李君贤听着数百名女弟子的叫声,心中感慨万千,他此时已明白,自己这一趟任务,怕是完不成了。

雪君听着众弟子的呼喊,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心中感动异常。她知道,她们说的都是心里话,但越是这样,越不能让她们跟着自己冒险。雪君静了静心,说道:“师太,你们的心思我懂,但现在的情况是,如果我离开,咱们都有可能活下去,如果我不走,咱们谁也活不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不?”

冷月师太点了点头,说道:“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你说的也是事实。但现在你这个样子,让你独自离开,我说什么也不会答应,我相信教内所有的人都不会答应。”

“既然不忍心让教主独自离开,咱们就陪她一起走。”说话的是寒梅师太,她走过来蹲在雪君面前,说道:“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说的都有些道理,我们可以折中一下,我和冷月陪你离开,教中众弟子暂时退进心源洞避难,怎么样?”

雪君微一沉思,说道:“好,就这么办。教中事务,暂由紫杏姐姐代理。”叫过紫杏道:“紫杏姐姐,我将这教中弟子托付给你了。你带她们进入心源洞暂时避难,估计过个两三天,我离开百花谷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开后,官兵就会撤走。只要你们能坚持两三天时间,就一定能重获自由。”

紫杏哭道:“教主,我们要和你一起走。”

雪君厉声道:“紫杏,不要哭,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把教中姐妹都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坚强、乐观。如果有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紫杏心中一凛,说道:“是,教主,请教主放心便是。”

雪君腹中又是一阵疼痛,她强忍疼痛,说道:“紫杏姐姐,你们要保重。我们暂时分离,一定还有重逢的日子。”

冷月师太道:“紫杏,教主的话,你可要牢记在心中。现在,你去准备一下,掩护我们顺着河流出去。”紫杏应了一声,差人找了一条小船,将三人送上船,最后在船上蒙上一快黑布,放入河中,顺着河流悄悄而下。黑夜之中,官兵正将注意力集中在百花教众弟子身上,谁也没有想到,雪君等人已悄然离去。

这次官兵进攻百花谷,由于事先并不了解谷中地形,因此并未准备水战工具与船只,当紫杏率领众弟子退入心源洞的时候,官兵没有任何办法阻挡,而且李君贤害怕如果逼得过紧,会导致雪君出意外,因此也不敢对百花谷众人赶尽杀绝,就也给紫杏等人退入心源洞提供了宝贵的机会。

雪君等三人乘船顺流而下,快到谷口的时候,弃船上岸,悄悄出了百花谷。看到不时遇见的百花谷弟子的尸体,雪君心中悲愤异常,她对冷月师太与寒梅师太道:“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寒梅师太劝道:“你现在身体不舒服,先不要想这些事情。等以后你身子大好了,咱们一定去找李世民报仇。”

“你们不会再有机会报仇了。”一个声音自黑夜中飘了过来。

三人一愣,不多时从黑夜中慢慢走出一个人来,虽然黑夜正浓,但雪君看得清楚,来人正是五毒门掌门黄髯公。

雪君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知道黄髯公武功极高,即使集已方三人之力,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何况自己腹中正在难受。眼下形势,只能智取,不可力敌,但如何智取?雪君心中毫无把握,只得挨一时算一时了。

黄髯公道:“雪君姑娘,人生何处不相逢,咱们又见面了。”

雪君笑道:“你也是一代宗师,半夜三更偷偷跑到我百花谷来作什么?我百花谷中可都是些年轻貌美的少女。”

黄髯公扑哧一笑,说道:“伶牙俐齿,胡说八道。你百花教中都是些少女,那些玄甲军士兵哪里去了,难道都让你们那些少女吃了不成?”

雪君脸上一红,冷月师太说道:“你好歹也算是武林前辈,说话如此下流。黄髯公,你这次来,有什么贵干么?”

黄髯公道:“我奉当今天子之命,来捉拿朝廷要犯、百花教教主虞雪君。”忽然低声说道:“雪君姑娘,李世民对你可真好,正宫娘娘的位子,一直给你留着呢。”

雪君脸上又是一红,冷月师太道:“黄髯公,不要胡说八道,我们教主已是有夫君的人,你怎么能玷污她的清白。”

黄髯公道:“管她有没有夫君,只要是天子看上的人,谁也逃不了。”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个白痴将军,还在李世民面前立下重誓,说什么捉不住雪君,甘愿提头回去。我就知道,象雪君这么聪明的姑娘,怎么可能被他捉住?还是老夫聪明,守在谷口,来一个守株待兔,最终你们还不一样乖乖地来到我面前,让我带回去?”

雪君心中乱如丝麻,黄髯公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眼下的形势,不硬拼是不行了,但如果硬拼,结果会更惨,怎么办?雪君看了看冷月师太与寒梅师太,心中忽然有了主意,说道:“黄髯公,我可以跟你回去,但你要发一个重誓来,决不伤害这两位师太。”

冷月师太与寒梅师太大惊,急道:“教主,不可,你不能——”雪君阻住她们二人的话语,说道:“师太,我跟黄老前辈到长安,不会有什么损失的,你们放心好了。”

黄髯公赞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雪君姑娘能认清形势,当机立断,真是女中丈夫,怪不得李世民对你念念不忘呢。好,我就发一个重誓,决不伤害这两位师太,怎么样?”

冷月师太怒道:“你发下誓言,我还不愿意呢。咱们今天便与你拼了,即使把命丢在这里,也决不会让你把教主带走。”呼地一掌,向黄髯公前胸击去。

“对,拼了。”寒梅师太也纵身上前,与冷月师太一左一右,夹击黄髯公。

雪君只说了一句:“黄髯公,不要忘记你的誓言。”便坐在一块石头上,静观三人的争斗。她知道,如果她现在出面阻止两位师太,两位师太一定不会认可自己的想法,所以只能等她们败在黄髯公手下后,才能同意自己的决定。

冷月师太与寒梅师太均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二人联手威力更是极大。但黄髯公武功委实太高,与二人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因此三人只斗了不到百招,二人便已渐处下风、险象环生。雪君又高叫了一声:“黄髯公,你可不要忘记自己发下的誓言。”黄髯公笑道:“姑娘放心,老夫一言九鼎,不会骗你的。”右手一掌,切中寒梅师太的左肩,同时一个连环脚、踢中了寒梅师太的小腿,寒梅师太惨叫了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冷月师太怒道:“什么狗屁誓言,我就不信。”忽然双手直抓,向黄髯公脸上抓去,黄髯公侧身躲开,冷月师太忽然蹲下身子,一把抓住了黄髯公的衣衫下摆,顺势一把抱住了黄髯公。黄髯公一惊,一掌拍在她后背上,冷月师太哇吐出了一口鲜血,却全吐在黄髯公的身上。

寒梅师太与雪君都惊呆了,冷月师太的打法,活脱脱是一副街头无赖的打架方法,哪里还有半点武林高手的影子?冷月师太趁黄髯公一愣神的机会,脚下一个勾绊,将黄髯公绊倒在地,张嘴向黄髯公脸上咬去。黄髯公形象尴尬,心中怒极,说道:“雪君姑娘,你可不要怪我不守誓言。”右手猛地向冷月师太头顶击落。

“黄髯公,你若敢杀人,我便死在你面前。”雪君突然大声喊道。黄髯公心中一凛,停住了手,伸手抵住冷月师太的额头,斜眼看时,只见雪君坐在石头上,手中握着一柄短剑,剑尖正对着自己的脖颈。黄髯公微微一笑,捡起一粒石子,用指弹出,正击在雪君的短剑上,雪君腹中正疼,手上无力,短剑应声落在地上。

黄髯公伸手点了冷月师太的穴道,将她推开一边,站起身来,说道:“雪君姑娘,在老夫眼前,你是死不了的。老夫是说过不杀人,但冷月师太欺人太甚,老夫已无法忍受。”挥手又起。雪君淡淡地说道:“你说得对,我在你面前是死不了。但你不可能永远在我面前,我要想死,随时都可以,你却管不了。”

黄髯公一愣,心中犹豫不决,他曾数次与雪君打过交道,知道雪君虽然武功不高,但性格极其坚韧,说得到做得到。此去长安,千里迢迢,自己与她男女有别,也不可能永远防着她,若是她真自杀了,不仅自己会功亏一篑,说不定还会引起李世民的怨恨。想到这里,黄髯公一脚将冷月师太远远地踢了出去,算是出了口恶气,笑道:“我黄髯公是什么人,岂会跟女人一般见识。”

雪君笑道:“我就知道黄老前辈不是那种不守誓言的人。”黄髯公哈哈一笑,说道:“走吧,咱们该上路了。”

冷月师太与寒梅师太一惊,却也无能为力,心中又是伤心,又是自责。

雪君站起身来,对二人说道:“二位婆婆,记住我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事不可鲁莽。咱们后会有期。”转身而去。

黄髯公跟在雪君身后,不多时二人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小雨还在淅淅地下着,天地之间雾蒙蒙的,远处的群山仿佛处于仙境一般。

梁若青却没有心情欣赏风景,他与寒梅师太及水清马不停蹄,在泥泞的小路上急奔着,身上脸上沾满了雨水,也顾不得上去擦一把。

自梁若青听说百花谷被灭门以后,就与水清急奔赶回百花谷。此时官兵已然退走,谷中已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细心人却能看得出,谷中弥漫着一股杀气。

梁若青从冷月师太与寒梅师太处得知,雪君被黄髯公带走了,心急如焚,立即决定动身去救雪君。谷中众人都想同去,梁若青不同意,但挡不住众人的请求,最后只得同意带寒梅师太和水清一起前去救雪君,冷月师太受伤较重,行动不便,暂留百花谷养伤。

三人一路急奔,顺河谷向南出了晋南山区,折路向西,直向长安而去。

“教主有孕在身,行动不便,他们一定走不快的。”水清宽慰梁若青道:“咱们只比他们晚了三天时间,估计一定能追得上。只是我们要好好想一想,追上后怎么办。黄髯公武功太高,咱们三个人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还能怎么办,硬拼吧。”梁若青心中也没有底,但事关雪君,他也不能再顾及自己的安危。

“硬拼可不行。”寒梅师太道:“关心则乱,青儿现在心绪不宁,水清,你帮我们想个办法。”

水清道:“我明白。但我现在也无计可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对,咱们走一步看一步。”梁若青说道:“咱们先追上再说,计划不如变化快,提前想好的对策,到时候不一定能用得上。再说,咱们在哪里追上他们,还不知道呢,万一在路上追不上,到时候可能要进皇宫找李世民,面对的就不一定是黄髯公了。”

三人一路计划着,一路狂奔。他们估计黄髯公会让雪君坐马车,所以一路打听着向西而去的马车的情况,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灵宝以东不远的一个小镇上的一家小客栈里,三人听店小二说,昨夜有一女三男四个人在此住店,今天一大早便坐马车离开向西去了。那三个男人一老二少,极象黄髯公他们一行人。

“那个女的真漂亮,简直象天上的仙子一样。”店小二说话之间,犹未忘记夸赞了雪君一通。梁若青顾不得听他闲聊,扔下几块碎银子,便与寒梅师太和水清起身离去。

三人又追了半天,天将黑之时进入灵宝城内。梁若青向路人打听,知道雪君他们住进了城中最大的一间客栈,名叫悦福客栈。因黄髯公认识自己,梁若青不敢明目张胆地住店,便找了一家裁缝店,给寒梅师太换了一身俗家人的衣服,自己也顺便简单地易了一下容,然后住进了悦福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用过晚饭,梁若青在房内仔细地想法对策,却一无所用。忽然水清走了进来,说道:“梁大哥,你想到好办法了没有?”梁若青摇了摇头,说道:“黄髯公武功太高,我估计只要一接近,他便能知道。而且雪妹住处的附近,肯定有他的眼线。”水清道:“他对外人自然防备,但如果是店小二,估计不会太注意。”

一语点中梦中人,梁若青道:“谢谢你,水清妹子。我这就去。”水清笑道:“不用了,我都和店小二说好了,衣服用具也给你送来了。我已打听过了,教主就住在最左边那个房间内,她一个人住,黄髯公他们三人住在旁边的房间内,你要注意些。”说着将手中的一包衣服递给梁若青,梁若青接过来,感觉里面包着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两本佛经,一本《愣严经》,一本《妙法莲花经》,梁若青问道:“这佛经是做什么用的?”水清道:“我也不知道,是教主托店小二买的”。

梁若青解下肋下合欢剑,托水清暂时保管,换上店小二的衣服,手捧着两本佛经,来到雪君房间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眼睛却向黄髯公的房门瞧去,不知怎的,黄髯公房内什么动静也没有,倒是雪君从房内问道:“谁呀?”

梁若青注意力集中在黄髯公房内,也没仔细辨认房内传出来的声音,随口答道:“我是店小二,姑娘所要的佛经,我给送来了。”

门吱地一声开了,梁若青的头才回过来,当他看清门内人时,突然惊呆了。

站在门内的人,竟然是红豆。

因梁若青易了容,红豆一时未能认出他来,说道:“多谢小二哥了。”接过佛经,顺手将一小锭银子放在梁若青手里。

梁若青回过神来,一把抓住红豆的胳膊,冲进房内,顺手关上了门。红豆一愣,怒道:“你做什么?”右手一掌,向梁若青前胸拍来。梁若青用手一挡,说道:“红豆,是我。”

嗡地一声,红豆只觉得脑海中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两晃,才勉强稳住。这声音太熟悉了,她根本不需要辨认,也不用去想,就知道站在眼前的这个人是谁。梁若青用衣服在脸上擦了两把,露出了那张让她一生都忘不了的面容。红豆静了静神,忽然向前一冲,扑进梁若青怀里,颤声问道:“大哥,怎么是你?”

梁若青抱着红豆柔软的身子,禁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对红豆的问话竟不语不闻。红豆又问了一遍,梁若青还是没有回答,红豆抬起头来,看见梁若青的表情,忽然感到了一丝羞涩,将头深深地埋进了梁若青的怀中,脸上一阵阵地发烫。

过了良久,红豆挣扎着脱离了梁若青的怀抱,梁若青脸上略显尴尬,问道:“妹子,你怎么在这里?”

红豆噗哧一笑,说道:“这个问题,我问了你两遍了,你都没有回答我。你反来问我。”

梁若青讪讪一笑,随即一声长叹。红豆见他脸色有异,凝神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了有什么事?雪君姐怎么没有与你同行?”

梁若青本不想把事情说出来,但红豆一再询问,他也就没能忍住,将事情的经过简要地说了一遍。其实,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心里有太多的话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本想从少林寺回来后,说与雪君听的,却不料未回百花谷,反而又得到了雪君被抓的坏消息。自百花谷一路赶到这里,他的心里越来越难受,寒梅师太与水清又算外人,梁若青心里话再多,也不敢对她们流露半分。此时乍见红豆,梁若青再也忍耐不住,将心中的苦闷,全部吐了出来。

红豆静静地坐在桌前,听梁若青讲着自己的经历。她从梁若青的话语之中,听得出他心中的苦闷,也听得出他心中的焦虑与不安。她拉过梁若青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梁若青讲得动情,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抚摸,直到讲完了故事,才轻轻地将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红豆说道:“你说是我舅舅掠走了雪君姐?这不太可能吧。”

梁若青道:“你舅舅一直认为是我杀死了你表哥,所以一直恨我入骨。而且你舅舅早已投靠了朝廷,这一次便是为朝廷出力,剿灭百花教的。”

红豆道:“如此说来,我舅舅应该将雪君姐送到长安才对呀。但他为什么南下了呢?”

“什么?”梁若青闻言大惊,问道:“你舅舅南下了?什么时候?”

红豆道:“就是四五天前的事情。他当时也未告诉我他抓了雪君姐,只是给我雇了辆大车,要我到长安去一趟,还说事情不急,慢慢走即可。我们在洛阳分的手,他沿运河一路南下了,也没说自己去做什么。”

梁若青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祥的感觉来。他自听到雪君的遭遇后,心绪一直不宁,也无法理清自己的思路,遂带着红豆来到寒梅师太与水清所住的房内,给双方作了一个简单的介绍。寒梅师太与水清看到红豆后,大为惊讶,听梁若青说了黄髯公的行踪后,更是惊奇。

水清问道:“黄髯公真的南下了么?这位妹子是黄髯公的外甥女,为什么要暴露舅舅的行踪?”

红豆还未回答,梁若青说道:“水清妹子你放心,红豆和我是至交好友,她不会骗我的。她提供给我们的消息,绝对可靠。”

红豆感激地看了一眼梁若青,水清看了二人一眼,没有说话。寒梅师太道:“黄髯公会不会自己南下,暗地里却派人将教主送到长安去了。”

水清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抓住咱们教主,可是大功一件,黄髯公不会让别人代劳的。而且,教主武功极高,当世能胜过他的人不多,途中万一出了差错,可就前功尽弃了。”

寒梅师太道:“难道,李世民不在长安,而在江南?”

水清道:“有这种可能。但如果我是李世民,我绝不会要求黄髯公将教主送到江南。因为那样做有两大不好的后果:一是千里押送,肯定会泄露消息,从而会在百姓心中造成皇帝是一个大色鬼的形象。二是江南是教主的故土,乡情亲戚众多,相反李世民的保卫措施却较弱,一不小心,会让教主逃走。所以,如果我是李世民,宁可命令黄髯公先将教主送到老巢长安。”

梁若青道:“水清妹子分析得很对,李世民肯定不在江南。最近江南也没有什么大事,而李世民倒是做了不少的大决策,所以他一定还有长安。”

寒梅师太道:“这就怪了,黄髯公抓住了教主,不送到长安,反而带着下了江南。难道他不想把教主送给李世民了?”

水清眼前一亮,说道:“对,正是这样。他想把教主据为已有。”

因为水清言语中对自己有疑心,所以红豆一直未说话,此时听水清如此评论黄髯公,再也忍耐不住,反驳道:“我舅舅不是那种人,姐姐可不要乱讲。”

水清道:“红豆姑娘莫多心,我不是说你舅舅要将我家教主自己占有,他是要把我家教主作为诱饵,利用她实现自己的目标。”

梁若青道:“我脑子乱得很,水清妹子,你说得详细些。”

水清道:“咱们在来的路上,梁大哥你曾说过,你被无牙蛇困在石室中时,无牙蛇曾把他的计划全盘说了出来,其中有一个环节,就是五毒门要称霸江湖,你还记得么?”

梁若青点了点头,看了看红豆,说道:“有这么回事。”水清道:“黄髯公想成为江湖第一人,除了要除去那些武功与他相差无几、有可能威胁他地位的人外,还必须拉拢一批人为自己效力。五毒门近几年变故不少,人才凋零,所以,黄髯公要想培养自己的势力,必须从江湖中去找。而教主,则是他钓人才的诱饵。”

梁若青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不明白,用雪妹怎么能钓到人才?”水清笑道:“用教主自然钓不着人才,但教主后面的那个人,能量可大得很呢。”梁若青道:“你说的,是我么?”水清道:“当然,除了你,还有谁是教主的后盾呢?梁大哥,你交际宽广,在江湖上朋友众多,象突厥那样远的就不说了,单是朝廷之中、江湖之上,你的势力就大得可怕。梁大哥,我问你一句话,如果黄髯公与你约定,只要你能运用你的势力,帮他登上武林盟主的位子,便将教主完整无缺地还给你,你是帮他?还是不帮?”

“这——”梁若青忽然感觉无法选择,他的性格本是那种一切都无所谓的,而且他与雪君夫妻情深,所以,以他的天性,很有可能会帮,但理智又告诉他,不能帮。

过了良久,梁若青也没说出自己的下半句话来,红豆幽幽地问道:“大哥,难道雪君姐也不值得你去作出一个选择么?”

梁若青悚然惊醒,说道:“如果我真面临那样的两难选择,我想我会帮的,但我决不会象无牙蛇一样用阴谋诡计。”

水清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对了,估计黄髯公也相信你会帮他,所以才会冒如此大的风险,将教主带回五毒门。”

“风险?”“五毒门?”梁若青与红豆双双问道。不过,梁若青问的是风险,红豆问的是五毒门。

红豆停住了嘴,梁若青看了看红豆,继续问道:“黄髯公抓住雪妹后,我投鼠忌器,肯定不会向他进攻,他怎么会有风险?”

水清摇了摇头,说道:“我所说的风险,不是来自你,你现在对他还构成不了威胁。我所说的风险,来自于李世民。”

寒梅师太道:“我明白水清的意思了。黄髯公本来是为李世民效力的,结果抓住教主后,却据为已有、为已所用,消息传出来,李世民肯定不高兴,若李世民象对待百花教一样对待五毒门,五毒门可就面临着灭顶之灾。所以,黄髯公这样做风险极大。”水清点了点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红豆问道:“姐姐刚才说,我舅舅有可能将雪君姐姐带回了五毒门?”

水清道:“正是如此,江湖虽大,但要将教主藏起来,不能有危险,还不能让别人找到,最好的选择莫过于藏在五毒门之中。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如果将来消息泄露出去,梁大哥的江湖朋友,李世民的朝廷势力,这两股敌人找上门去,教主可以成为五毒门的保护.伞。”

寒梅师太道:“照你的说法,黄髯公让红豆姑娘西行,就是要故意引开我们的注意力,他自己则带着教主,从洛阳沿运河一路南下,到扬州后再沿长江西进,最后从鄂州沿汉水北上,一路水路,安全回到汉中。”

红豆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会这样?”

水清劝道:“红豆姑娘,你不用伤心,你不是要故意与我们作对,我相信梁大哥不会怪你的。”

梁若青也劝道:“水清妹子说得对,红豆,你也是无心之错,不必再自责了。”

红豆突然下定了决心,说道:“大哥,我要马上回汉中去,如果雪君姐真的在五毒门中,我就是拼了我的性命不要,也要将她救出来。你放心好了。”

梁若青道:“你——”看了看水清,水清接着说道:“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多谢你了。”

第二天一早,梁若青起床后,正欲与众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店小二忽然送来了一封信,虽然没有署名,但梁若青通过那娟秀的字体,知道信是红豆写的,信很短:

“无心之举,铸成大错,甚寒君心。仓促离去,不便面别,以小笺寄吾心,此去山高路远,不达目标,决不回还。君剑风流,暂在吾手,本想还汝,临别心又变卦,再握几日,略托相思。”

“风流剑?”自上次梁若青与黄髯公搏斗、将风流剑遗失在唐军大营后,梁若青再也没有见过风流剑。有时他也会想起来,但天涯茫茫,却无处寻找,如今竟然得来全不费功夫。梁若青微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的关节:黄髯公无意中捡到了风流剑,带在了身边,后来遇见红豆,知道红豆对梁若青相思甚苦,便将风流剑给了红豆。

手里拿着纸笺,梁若青呆呆地发愣,与红豆交往的一幕幕,又不由自主地涌上了心头。

忽然间,梁若青身后响起敲门声,梁若青将纸笺急急地塞进怀中,回身开了门。

敲门的是水清,水清不无焦虑地说道:“听说红豆姑娘走了,你可知道?”梁若青点了点头,水清道:“我们不应该让她走的,她一回五毒门,教主可有性命之忧了。”

听了水清的话,梁若青心中一惊,问道:“水清妹子,何出此言?”

水清没有回答,反问道:“梁大哥,那位红豆妹子很喜欢你,日夜思念着想嫁给你,对不对?”梁若青一愣,神情尴尬,说道:“水清妹子,我是有家室的人,这话可不能乱说,让别人听见可不好。”

水清微微一笑,说道:“那咱们这样假设一下,假如没有教主存在,让你从目前认识的女孩中选一个作妻子,你一定会选红豆姑娘,是不是?”

梁若青想了想,本想否认,得最终没有欺骗自己的良心,红着脸点了点头,说道:“红豆对我很好,我不否认,如果没有雪妹,我有可能会娶红豆。”

水清道:“但如果教主被抓到五毒门后,突然失踪,或是被杀死了呢,你会怎么选择?”

梁若青恍然大悟,说道:“你的意思是说,红豆回五毒门后,会对雪妹不利?”水清点了点头,梁若青想了想,随即摇头说道:“不会的,红豆不会那样做的,她是一个极其善良的姑娘,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水清道:“我看不那么简单,那位红豆姑娘看似单纯可爱,实则心机大得很。”随即幽幽地说道:“何况感情的事情,有时会让人变得无法理喻。”

梁若青默然,过了良久,说道:“我还是认为,红豆不会害雪妹的。”水清道:“但愿如你所说,否则你们三人可全都毁了。”顿了顿,又说道:“其实,如果我们不放红豆走,我们就会有更好的办法救回教主。”

梁若青问道:“什么办法,你说来听听?”水清道:“红豆姑娘已经走了,不说也罢。”梁若青道:“你说出来听听也无妨么?”

水清道:“你想想看,红豆姑娘是黄髯公的外甥女,黄髯公肯不肯拿教主换回她呢?”

梁若青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扣住红豆,让黄髯公拿雪妹把她交换回去?”水清点了点头,梁若青摇头道:“不行,我们不能做那样的事情。虽然黄髯公抓走了雪妹,但我们不能将气撒在红豆身上,她是局外人,不应该被卷进来的。”

水清道:“梁大哥,看来你是真的喜欢红豆姑娘。”梁若青道:“这不单纯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还有江湖道义问题。”

水清道:“恐怕红豆姑娘会同意我的办法。”

梁若青一愣,二人正说话间,寒梅师太走了进来,梁若青问道:“师太,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寒梅师太道:“黄髯公与教主已走了七八天了,咱们跟在他们后面追,怕是追不上了。不如咱们到他们前面堵住他们。此地向南,越过一片崇山峻岭,约十余天的路程,就会到达一座城,名叫襄阳,是黄髯公走水路入汉中回五毒门的必经之地,咱们就到那里去,想办法救回教主,你们认为怎么样?”

梁若青道:“就依师太的办法做吧。师太,你去过襄阳么?”寒梅师太道:“我年轻的时候,曾游历过天下各地,无论中原江南,还是西域塞北,基本都去过。这襄阳城,规模虽然不大,但却是兵家必争之地,地理位置相当重要,因此给我的印象很是深刻。”

梁若青道:“好,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

三人一路狂奔,没用十天时间便赶到了襄阳,每日里到江边打听从东面来的船只,可一等二十天,雪君的踪迹全无。水清最后等不及了,说道:“可能是咱们没注意,教主她们的船只已经过去了。”寒梅师太道:“有这种可能。如果真是那样,咱们只有硬闯五毒门了一条路可走了。”

梁若青忧心忡忡,他知道,如果雪君他们真的已经过去,三人除了硬闯五毒门外,真的没有别的路可走。但五毒门势力庞大,门徒众多,凭自己三人之力,想将雪君救出,并全身而退,无异是难上加难。但如不硬闯五毒门,寒梅师太与水清肯定不答应,雪君不仅是自己的妻子,同时也是百花教的教主,此事不仅关系到雪君的性命安全,也关系到百花教的江湖名声。

三人又等了四五天时间,仍不见雪君的身影。梁若青一咬牙,说道:“好,咱们三人便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三人雇了一条船,沿汉江西进,五六日后,便来到汉中。梁若青以前曾听红豆说过,五毒门总部位于汉中多明山,便向当地居民问明白了多明山的方向,直奔五毒门而去。

“咱们明着拜山好,还是暗地里救人好?”梁若青一边走一边与水清寒梅师太商量,他心里实在没有十分的把握。

水清想了想,说道:“咱们还是明着好,五毒门善于用毒,肯定会在门内布置下不少的毒虫机关,我们不了解地形,会吃亏的。”寒梅师太道:“我赞成水清的说法。”

多明山山势险峻,风景秀美,山间林木繁多,不时会传出野兽的叫声。梁若青三人顺着山间小路行到半山腰,梁若青回头看了看山下的风景,说道:“这里真美,就是不幸死在这里,葬身于这秀美的人间仙境,也不枉此生了。”

其实三人都知道,此次活动凶险异常,三人也早已准备好,如果救不出雪君,也就将自己一起搭进去了。但此时梁若青忽然说出这话来,寒梅师太与水清听了,心中仍有些伤感,寒梅师太道:“青儿,不可如此沮丧,咱们一定能救出教主。”

梁若青道:“师太教训的是,是我不对了。”

水清忽然道:“梁大哥,你一定死不了。你难道忘记了,咱们在五毒门内是有内应的。”梁若青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说道:“你是说红豆?”水清道:“对呀,红豆姑娘那么喜欢你,一定会在关键时候帮我们一把的。”

梁若青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她只是五毒门中一个普通的长老,如果她是五毒门的掌门,事情就好办多了。”

水清扑哧一笑,梁若青问道:“你笑什么?”水清笑道:“我笑你,教主被人抓走了,你便迷糊了赶来,连最基本的事情都判断不出了。你想想看,如果红豆姑娘是五毒门的掌门,她怎么可能去抓走教主?咱们又怎么可能来五毒门要人?”

梁若青笑道:“你说的对,是我迷糊了。”

寒梅师太道:“青儿,自教主被抓后,你一定心绪不宁,思维迷糊,这可不行。如今大敌当前,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咱们一起尽力把教主救出来。”

梁若青心中一凛,说道:“师太说的是。”

三人来到靠山而建的一座规模庞大的建筑面前,有两个人上前挡住了三人去路。一名白衣男子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来五毒门作什么?”梁若青道:“我们是百花教的,我叫梁若青,这两位是寒梅师太与水清,我们想求见你们掌门,黄老前辈。”

“我们掌门不在家,你们回去吧。”那白衣男子围着梁若青转了一圈,脸上现出鄙夷的神色,说道:“你就是梁若青?我看也不咋样么。”

“林师兄,不要怠慢客人。”旁边那名黑衣少女一把将那白衣男子拉到一边,转头对梁若青说道:“梁大侠,你不要听林师兄胡说,我马上给你传报。”转身跑进院内。梁若青道了声谢。那白衣男子哼了一声,坐在门前的椅子上,不再理会三人。

不多时,那黑衣少女跑了出来,说道:“我家尊主有请三位。”

三人随那少女进到院内,穿过一个弯弯曲曲的长廊,来到靠山而建的一栋独门小院前,那黑衣少女道:“我家尊主就在里面,三位请进去吧。”转身离去,临走之时脸上有意无意地露出一丝偷笑。

“梁大哥,且慢。”看梁若青迈步要进,水清走到梁若青身边,低声说道:“我看那小姑娘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我怕这里面会有机关。咱们还是不要进去为妙。”梁若青道:“咱们既然来拜山,就肯定要见黄髯公,这里面就是有刀山火海,也必须闯一闯了。”顿了顿,又道:“你们二人先留在外面,我独自进去看看。”

水清道:“让师太暂且留在外面,我和你一起进去。”梁若青道:“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行。”水清道:“我知道自己武功低微,帮不了你什么忙,你千万小心,好自为之。”

梁若青点了点头,迈步进了小院,只见院内种满了花草,香气扑鼻,蜂蝶飞舞,恰似人间仙境一般。梁若青心想:“这黄髯公还挺会享受。”待他走到院子中间,忽听吱地一声,院门竟自动关上了。梁若青心中一惊,右手不由得握紧了合欢剑柄,一步一步小心地向前走着。

不多时梁若青来到正房门前,他害怕门上有毒,不敢用手去推,举起合欢剑轻轻一推,房门应声而开,一张带着微笑的面容映现在他面前,梁若青忽觉头脑一晕,险些摔倒。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五毒门长老红豆。

红豆身着一袭黑色长衫,怀里抱着风流剑,笑脸盈盈地看着梁若青,说道:“你们最终还是来了。”

看到红豆,梁若青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问道:“你便是这里的尊主?”红豆道:“对呀,我舅舅和无牙蛇都不在,现在五毒门中,以我为尊。我不是尊主,又是什么?”

梁若青惊道:“你舅舅还没回来?那怎么可能。”红豆道:“对呀,我也正纳闷呢。”梁若青屈指算了一下,说道:“他们从洛阳出发,已有五十多天时间了,怎么还没回来?难道,你舅舅不打算回来了?”

红豆道:“我也不知道。咱们从灵宝分手后,我便星夜兼程,赶了回来,这一个月以来,我一直呆在山上,哪里也没去,可是连我舅舅的影子,也未见着半分。更不用说雪君姐了。”

梁若青呆呆地站着,心里有迷茫,也有牵挂。红豆劝道:“我舅舅虽然身为五毒门掌门,但为人很是正直,而且武功高强,雪君姐与他在一起,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梁若青叹了口气,将寒梅师太与水清喊了进来,红豆命人送了一桌酒席,为三人接风洗尘。

正吃饭间,忽听一名弟子气喘吁吁,进来报告说:“报告尊主,大事不好了。咱们养在育蛇洞里的数千条毒蛇,都被人杀死了。”

“什么?”红豆闻言大惊,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的酒杯颤抖着,脸上露出可怕的神情。

育蛇洞是五毒门毒蛇洞的禁地,也是五毒门五大培养基地之一,里面养着数千条毒蛇,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就连毒蛇洞的长老,也不可能将它们同时全部杀死。但现在,数千条毒蛇都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传说中的地狱,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梁若青与红豆身穿特制的避毒衣,头上戴着避毒面具,衣服面具上都擦着五毒门特有的避毒药物,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死蛇堆中间。红豆仔细察看着死蛇的情况,试图找出毒蛇的死因。梁若青知道自己不懂,索性也不去看蛇,只是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过了大半个时辰,红豆站起身来,对着梁若青摇了摇头,梁若青看不见她的脸,但知道她一定很沮丧。梁若青蹲下身去,捡起一条死蛇,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问题,就在他将死蛇扔下的一瞬间,他突然发现死蛇的头部有一粒小血珠。梁若青急忙又查看了另外几条死蛇,它们头上都有一粒小血珠,方位也基本相同。梁若青看到这一幕,头脑中忽然显现出一个词:凤蝶。

梁若青曾听蝶儿与侯进说过,世间只有一棵蝶羽树,长在龙雾谷,而凤蝶只栖息在蝶羽树上,所以世间也只有龙雾谷的那一对凤蝶。五毒门离龙雾谷相距数千里,怎么可能有凤蝶?难道这附近也有蝶羽树?如果真是如此,真相就再明白不过了,凤蝶生性喜毒,日常以吸食蛇毒为生,梁若青曾在龙雾谷中见过一对凤蝶在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内,便杀死并吸食了五条毒蛇的毒液。要杀死这几千条毒蛇,一对凤蝶也需要不了几天,如果有更多的凤蝶,则需要的时间则更少。

由于头上戴着避毒面具,说话不太方便,梁若青决定出去后再向红豆问个明白。他向红豆想作了一个出去的动作,红豆点了点头,二人正要转身出洞,忽然山洞深处传过来一丝微弱的响动,红豆功力尚浅,没有听见,梁若青却听得分明,他大喊一声:“是谁在里面?”

一声冷笑,一高一矮两个黑衣蒙面人从黑暗中窜出,矮个黑衣人扑向红豆,高个黑衣人直向梁若青扑来,快似流星、身形轻盈,竟是天下一等一的轻功,梁若青一愣神之间,那高个黑衣人已到他近前,伸手向他击出一掌,梁若青不敢大意,侧身躲开了这一掌,回手反击了一招“春阳催青”,那高个黑衣人似乎一愣,顺手化解了他的招式,一指点向他前胸,梁若青反手一掌,逼退了这一指。

梁若青与对手激斗之时,红豆也与矮个黑衣人交上了手,红豆虽然这几年中用毒之术突飞猛进,但武功进展却并不大,没过十几招,已是险象环生,梁若青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一个分神,胸口中了一掌,所幸对手并未出全力,饶是如此,他的胸间也已隐隐作痛,不得不回过神来,全力与对手周旋。

红豆与对手又斗了十几招,一个疏忽,被对手一指点中穴道,倒在地上。那矮个黑衣人冷笑着,慢慢走上来,右掌高举着,准备随时将红豆毙于掌下,左手一把扯掉红豆的避毒面具,露出红豆那清秀绝伦的脸庞。看着红豆眼中露出的恐惧目光,以及她脸上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那矮个黑衣人竟慢慢放下了右手。转身回来注视着梁若青与那高个黑衣人的激斗。

梁若青越斗心中越惊,以他现在的功力,在江湖上能赢了他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已。但眼前这高个黑衣人,武功竟高得出奇。梁若青将自己所学的得意功夫,包括六阳掌,无相心法,以及学自落花师太的功夫都用了出来,竟都被对手轻松化解。无论梁若青怎么变换招式,都占不到一点便宜。

在梁若青看来,他遇到的人当中,也许只有肖英杰、凤玄天及黄髯公能与眼前这高个黑衣人相匹敌,落花师太武功虽高,但与眼前这黑衣人相比,恐怕还要略逊一筹。这人到底是谁?

又斗了三四十招,梁若青已有不敌现象,若不是那黑衣人手下留情,他早已数次落败。梁若青偶一斜眼,只见红豆躺在地上,那矮个黑衣人站在她身边,知道自己已一败涂地,心中顿觉斗志全失,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那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猛地一指点了过来,梁若青知道一掌难敌,双掌齐出,一招“寒阳舞雪”击出,那黑衣人一个纵身,从梁若青头顶上飘了过去,躲过这一掌,并趁梁若青气馁分神之际,顺手扯下了他的避毒面具,说道:“青儿,果然是你。”

一声“青儿”传来,梁若青又惊又喜,那高个黑衣人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黑面巾,露出本来面目。

此人,赫然是玄天叟。

梁若青初见玄天叟,微微一愣,随即喜道:“三师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玄天叟尚未回答,那矮个黑衣人道:“还有我呢。”也摘下自己的黑面巾,却是一脸笑容的侯进。梁若青道:“侯伯伯,你也来了。”

玄天叟凌空一指,解了红豆的穴道,问道:“青儿,这女孩是谁?可是五毒门的人?”

梁若青道:“她叫红豆,是五毒门掌门黄髯公的外甥女,也是五毒门蜘蛛洞的长老。”

“什么?”玄天叟回过头去,仔细地看了看红豆,叹道:“这么小的小女孩竟然能做到五洞长老,五毒门真的是衰落了。侯兄,看来我们是太过于高估五毒门了。”

侯进也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我们之前所有的计划,看来都不必要用了。”

玄天叟问道:“小姑娘,你们掌门可在家中?”红豆摇了摇头,说道:“舅舅外出还没回来。”玄天叟又道:“你去将你们门中现在地位最高的长老叫过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红豆道:“现在五毒门中,地位以我为尊。”

玄天叟一愣,笑了笑,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五毒门中没有人了?”

红豆傲然道:“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随即顿了顿,又道:“五毒门中,以五毒洞长老为尊,现在其余四洞长老均未在家。所以,五毒门中,现在以我为尊。”

玄天叟道:“看不出来,你年纪不大,性格却刚硬得很。好,我告诉你,我名叫玄天叟,”一指侯进,说道:“这位侯进侯老爷子,外号妙手金蛇,是东海金蛇岛的岛主。二十年前,五毒门为消灭异己,独霸武林,突然袭击了东海金蛇岛,差一点将侯老爷子杀死,后来是我出手,才将他救了下来。但他们东海金蛇岛几百年的基业,在你们五毒门手里毁于一旦。现在,我们报仇来了。我们本想将五毒门上下杀个精光,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决定不滥杀无辜,只找当年的罪魁祸首算帐。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将黄髯公找回来。否则,我们可不客气。”

红豆道:“你们的挑战,我应下了。”态度不卑不亢,俨然一副大家风范。

玄天叟道:“你应下没用,我们要找的是你舅舅,不是你这个小丫头。”

红豆道:“舅舅能回来,自然会给你们一个说法,舅舅即使回不来,我们五毒门也不会任人宰割、束手无策”。

玄天叟看了梁若青一眼,说道:“小姑娘,不要说大话。虽然你是青儿的朋友,但你不要指望他能帮你,我是他师伯,他师父也在山下,他不会为了你背叛师门的。而且,即使他出手帮你,也根本赢不了我们。你可想清楚了,把你舅舅找回来,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

红豆道:“这是我们五毒门内部的事情,就不麻烦你们操心了。”回头对梁若青说道:“大哥,我要回去了,你是跟我回去,还是跟他们一起走?”梁若青想了想,说道:“我想先去看看师父。”红豆笑了笑,说道:“那好,我先回去了,如果你要见我,随时欢迎。”转身出了育蛇洞而去。

玄天叟看着红豆远去的背影,说道:“青儿,这姑娘对你很好呀。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梁若青道:“我师父真来了么。我想去看看师父,咱们边走边说,好不好?”玄天叟道:“我骗你干什么?你师父就在山下,咱们先下山再说。”

侯进出洞之时,肩上扛着一只大木箱子,梁若青问道:“侯伯伯,你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侯进一脸的神秘,说道:“我先不告诉你,你猜猜看。”梁若青连猜了几次,都没猜中,侯进道:“你不用猜了,到了山下,你自然会知道的。”

三人徐步而行,梁若青将自己与红豆交往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玄天叟听完后,说道:“侯兄,这小姑娘为人很善良呀,咱们报仇之时,可不能伤了她。”侯进道:“正是,我也很喜欢这小姑娘。”

不多时,三人已来到山脚下的一处山坳里,这里有两三户人家,玄天叟他们正是借宿在其中一家。梁若青远远地看见门前的草地上,有一匹黑马正在吃草,正是自己的无影驹,心下兴奋,大喊了一声,无影驹听见动静,抬起头来,看见梁若青,忽然冲天大叫了一通,冲着梁若青跑了过来,将头埋进梁若青的怀中,显得好不亲热。

梁若青高兴至极,翻身上了马背,双腿一用力,无影驹明白主人的意思,一溜烟地跑了起来,在山坡上连跑了五六个来回,才收住了脚步。梁若青跳下马来,却见有一个中年妇人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梁若青一愣,仔细看了看,竟是师父落花师太,不过现在她已改作了俗家妇女的装束发型,名字也改了回去,叫作花萝。

梁若青跑上前,行了大礼,忽见花萝左衣袖中空空如也,不觉一愣,问道:“师父,你的左臂哪里去了?”

花萝摇了摇头,脸上却露出母爱般的温柔,说道:“这事过去已久,我都已经忘记了,咱们今儿不提它了。青儿,你又长壮了,你三师伯说,你武功提高了不少,快超过他了。”梁若青道:“三师伯让着我呢,我要赶上三师伯,还早呢。”花萝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有什么事情么?”

梁若青叹了口气,将黄髯公抓走雪君的事情略说了一下,玄天叟气愤愤地说道:“这个黄髯公,为老不尊,净去欺负后生晚辈。如果让我遇见了,非揍他一顿不可。”

侯进笑道:“咱们本来就是来找他报仇的,就是没有这档子事,你还不是一样要揍他。”玄天叟笑道:“也是。我是被他气糊涂了。”

正说话间,农家主妇已做好了饭菜,众人吃了饭,梁若青陪着花萝聊天,侯进与玄天叟到外面去闲溜。

侯进问道:“二弟,如果黄髯公短时间内不回来,咱们真的要对那个小女孩下手么?”

玄天叟道:“咱们三个武林前辈,对一个后生晚辈、还是小女孩动手,传出去岂不笑掉人的大牙?何况,她还是青儿的朋友,咱们那样做,岂不是让青儿夹在中间难做人么。”

侯进叹了口气,说道:“但是,你还能等下去么?”

玄天叟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半点也更改不了,咱们就随缘吧。最初的时候,我一心想着报仇,但想想五毒门势力庞大,不得不将报仇的念头压在心底,一压近二十年,现在我武功大成,有时间也有能力来报仇了,五毒门却已衰落不堪。这些岂不是天意?”

侯进道:“对,都是天意。想当初,五毒门是何等的兴旺,五洞长老随便拿出一个来,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可他们非要与金蛇岛硬拼,结果弄了一个两败俱伤:金蛇岛没了,五毒门五大长老死了三个。剩下的红头蟾蜍人品武功都还不咋样,整个一个五毒门,只有黄髯公一个人在苦苦硬撑,整天连门都不敢出,象一只丧家之犬一样。这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玄天叟道:“这样看来,那场争斗最终还是你们金蛇岛赢了。你们金蛇岛世代单传,你在哪里,哪里便是金蛇岛,只要你还活着,金蛇岛便永远存在于江湖之上。而他们五毒门,却由盛转衰落,再也没有当年的风采了。”

侯进道:“话是这样说。只可惜了金蛇岛上的那些基业,那可是几百年来金蛇岛世代祖师留下来的,结果在我手里灰飞烟灭了。”

玄天叟道:“基业虽然没了,但你也获得了自由之身,对吧?想想你当年的生活,整天独居在金蛇岛上,与毒蛇为伴,以鱼虾为食,哪有现在这样快活?”

侯进哈哈一笑,说道:“你说得对,现在我愿意上哪就上哪,愿意吃什么,就吃什么,天不管,地不问,风流潇洒,赛过活神仙。”随即笑道:“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五毒门,对不对?”

二人说说笑笑,不觉回到住处。梁若青正在对花萝说着自己的故事,二人觉得有趣,便坐在一边听着。梁若青正说到自己与十几位江湖豪杰被困在冀西南山洞之中,侯进急问道:“是谁困住了你们?你们又是怎么出来的?”

梁若青暗笑侯进的急性,但却碍于侯进的前辈身份,不敢过分表露出来,说道:“是无牙蛇困住了我们,后来也是无牙蛇放我们出来的。”侯进疑惑道:“他既然困住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放你们出来?我听不明白。”梁若青道:“当然不是他心甘情愿地放我们出来的,是有人逼他这样做的。”侯进问道:“是谁?”

梁若青道:“是一个叫肖英杰的前辈。”

“肖英杰?”玄天叟与侯进突然同时叫了一声,梁若青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你们认识他?”玄天叟道:“没什么,你继续讲你的故事吧。”

梁若青心下迟疑,但没有再问,继续讲自己的故事。待他讲完无牙蛇受肖英杰所逼,不得不放众人出洞,然后携牡丹回天山继续修行的事后,花萝道:“这个肖英杰,虽然神龙见首不见尾,但行事公道,也算是武林前辈了,听青儿说,他的武功特别高,有可能是天下第一。只可惜,我们无缘与他见上一面。”

玄天叟淡淡地说道:“这个肖英杰,咱们不见也罢。”

花萝感到奇怪,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说话?难道你认识他?”玄天叟道:“何止认识,咱们是一家人。”花萝道:“一家人?我怎么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玄天叟没有回答,向梁若青问道:“青儿,你所说的肖英杰,多大年纪,长相如何?”梁若青道:“大约七十岁左右,个头较高,脸型稍瘦,非常精干的一个人。”

玄天叟看了一眼侯进,二人相对点了点头。玄天叟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我们的师叔,也就是青儿的师叔祖。”

梁若青闻言大惊,问道:“师叔祖?我和肖老前辈见过两次面,他也知道我是谁,他为什么没有向我提起过?”

玄天叟道:“他不愿意向你提及,有很多原因。这事已过去近四十年了,当时我的年龄尚小,有关肖英杰的故事,大多是后来听说的,具体也不是很清楚。侯兄,还是你来把事情给青儿具体讲一讲吧。”

侯进道:“好。虽然江湖传言,肖英杰是逍遥子前辈的师弟,但实际上他们二人是同族兄弟。青儿,肖英杰不愿向你提及往事,是因为四十年前的肖英杰,在江湖上的名声很臭,他到西域一呆四十年,便是被逍遥子前辈赶走的。逍遥子前辈曾当面警告他,如果他敢再回中原,就一定取了他的性命。”

往事如烟,不堪回首。四十年的时光,如那滚滚东去的长江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零星的一些片段,化作成为永恒的记忆,留在了那些早已白发苍苍的当事人的心中。

侯进讲述着肖英杰的往事,自己也逐渐回到了四十年前的记忆之中:

“青儿,你师祖逍遥子前辈本姓肖,但名字已无人知道。他自幼父母双亡,是婶娘将他养大成人的。他婶娘嫁到他家后,十多年未能生育,直到年过三旬才生下了肖英杰,因此逍遥子前辈与肖英杰二人,名为兄弟,实际年龄差了近二十岁,与父子无异。”

“逍遥子前辈成年以后,离家外出闯荡江湖,后得遇不少前辈高手,习得一身好功夫。他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行事公正无私,江湖之上人人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虽终生未得武林盟主的名号,但却是名副其实的武林第一人。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一心为国为民,从不将个人的得失放在心上。为了早日实现国家统一,还百姓以安定的生活,逍遥子前辈曾三换朝廷,甚至不惜背上叛徒的骂名。”

“当时正值天下大乱的南北朝并立之时,华夏大地上共有三个帝国并存,地处江南的是南陈帝国,中原两个帝国东西并立,东面的叫大齐,又被称为北齐,西面的叫大周,又被称为北周。另外在西域漠北还有一个强大而统一的突厥汗国。逍遥子前辈老家地处江南,因此他武功大成后,先投南陈,希望能在统一战争中有所作为。但当时南陈宫廷内斗不已,皇帝陈伯宗有名无实,国家大权全都掌握在皇叔陈顼的手中,叔侄二人争权夺利,根本无心北伐、完成统一大业。逍遥子前辈对南陈失望透顶,最后决心离开南陈,北上投奔北齐。”

“到北齐后,逍遥子前辈才发现,北齐的情况比南陈还要糟。当时北齐的皇帝高纬只有十一二岁光景,大权全掌握在太上皇高湛手中。逍遥子前辈虽然年龄尚轻,名气也不大,但为人正直、武功卓著,很受高湛欣赏。高湛任命他做自己的禁卫军统帅,出入宫廷可以佩带武器,这在别人看来是无上的荣耀。但逍遥子前辈并不在乎这些,他只关心天下苍生的命运。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高湛昏庸无能,整日里沉湎于酒色之中。不到一年时光,高湛病死,逍遥子前辈将希望寄托在年轻的皇帝高纬身上,希望能借助他的力量实现自己的抱负,但很快他发现,高纬比他父亲更荒淫昏庸。北齐北周原是一个国家,名叫大魏,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一分为二,两国刚刚分裂之时,北齐的力量远强于北周,但在高纬的昏庸治理下,北齐的国力迅速下降,特别是他因无端的猜忌,而诛杀名将斛律光和兰陵王高长恭后,北齐已无力抵挡北周的进攻,离灭亡的日子业已不远。而当时的逍遥子前辈,也面临着他一生中最艰难的选择。”

“那时的逍遥子前辈,已经在北齐为官五六年了,而且年已过三旬,北齐两代皇帝虽然都很昏庸,但对他还是相当不错的。看看渺茫的前景,想想自己一生的抱负,逍遥子前辈最后还是决定离开北齐。为此,他被北齐君臣骂为叛徒,也曾经为江湖豪杰所不齿。”

“逍遥子前辈离开北齐后,继续寻找能一统天下的雄主明君,最后,他选择了北周武皇帝宇文邕。当时,宇文邕刚刚铲除权臣宇文护、亲理朝政,正是用人之时,逍遥子前辈的到来,让宇文邕大喜过望,这不仅是因为逍遥子前辈高强的武功与正直的人品,更重要的是,逍遥子前辈还给宇文邕带来了他做梦也想得到的有关北齐的、几乎是所有的国内信息情报。宇文邕立即封逍遥子前辈为开府大将军,隶属于柱国大将军杨坚手下,以示恩泽。杨坚识其才能,对他极为信任。后来,北周灭北齐,中原地区经过上百年的战乱后,终于重新统一起来。”

“北周统一中原后不久,逍遥子前辈得到消息,他的婶娘病重,临死想见他一面。而北周皇帝宇文邕当时已策划南征、讨伐南陈、统一全国,因此命令逍遥子前辈到江南一带搜集情报,逍遥子前辈带着两重嘱托秘密回到江南老家。他的婶娘临终之时,将年仅十四五岁的肖英杰托付给了逍遥子前辈。就在逍遥子前辈在江南广泛搜集情报之时,忽然传来了北周皇帝宇文邕病故的噩耗。”

“待逍遥子前辈带着肖英杰赶回北周首都长安之时,朝廷内部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任皇帝宇文赟暴虐荒淫,沉湎酒色,并带头搅乱朝纲法纪,国丈杨坚多次劝说无效,翁婿二人矛盾迅速激化。逍遥子前辈回长安后,杨坚找他商量对策,实际上就是想让他为自己出一点力。为了国家的前途,逍遥子前辈决定刺杀皇帝宇文赟,并立即付诸实施。就这样,做了皇帝不到一年的宇文赟,死在了逍遥子前辈的长剑之下。他死后,太子宇文阐即位,但宇文阐年仅七岁,且生性软弱,北周大权完全落在杨坚手里。两年后,杨坚夺权自立,做了皇帝,定国号为大隋。逍遥子前辈因有大功于杨坚,且忠心不二,遂被杨坚封为御林军统帅,掌管三万御林军,成为大隋朝廷手握实权的重臣。但当时朝廷之中,有很多官员因他的弑君行为而鄙视他,这让他很是苦恼。”

“在朝廷中受鄙视的同时,家庭里发生的事情,也让逍遥子前辈痛苦万分。肖英杰来长安后,逍遥子前辈将他安排在自己府中,找了几位当世大儒教授他学问,同时还将自己一身傲视天下的神功倾囊相授。肖英杰武功迅速提升的同时,玩乐之心也在疯狂地增长。他自出生便生活在乡下,没见过多少大世面,长安的花花世界让他一下子感到了迷茫,而逍遥子前辈忙于国事,对他又缺少了管教,同时朝廷中有很多人看中了逍遥子前辈手中的实权,试图从肖英杰那里打开一个缺口,因此肖英杰每日里与一帮王公贵族子弟混在一起,声色犬马,吃喝玩乐。那帮贵族子弟才能不高,但要带坏一个人却容易得很。没用几年时间,肖英杰便从一个朴实木讷的农家少年,变成了一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纨绔子弟。”

“当时大隋正全力准备讨伐南陈,作为皇帝杨坚的心腹爱将,逍遥子前辈国事极忙,对肖英杰的变化竟无察觉。直到有一次肖英杰因与别人争一个妓.女,而将别人打残,逍遥子前辈才如梦惊醒。在秘密了解了肖英杰的所作所为后,逍遥子前辈痛定思痛,决定给肖英杰娶一门亲事,以期来收拢一下他的心。”

“新娘子知书达礼,善解人意,也曾让肖英杰安稳了一段时间,但没过多久,肖英杰旧病复发,又跟着那帮贵族子弟混在了一起。其妻多次苦口婆心地劝说,得到的却是他的不满与反感,终于在一个醉酒之夜,肖英杰借着酒劲,一掌将妻子毙在了掌下。”

“啊!”梁若青听到这里,心里大惊,不由得喊出了声。

侯进看了看梁若青,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逍遥子前辈得到消息后,本来想一掌毙了肖英杰,一来为世人除害,二来也算是给肖英杰岳丈家一个交待。但犹豫了很久,最终也没能下此狠心,他曾说,他婶娘将他养大,他现在却杀其子,是恩将仇报。何况,肖英杰变成这样,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最后,他只是将肖英杰关了起来,以示惩罚。”

“不久后,北周灭南陈,一统全国。就在举国欢庆、杨坚大封群臣的时候,逍遥子前辈却挂印封府,带着肖英杰悄然离去。在我看来,他之所以离开朝廷,有两个最重要的原因,一来,肖英杰在朝廷中几乎已无可救药,逍遥子前辈只能给他换一个环境,让他一切从头重新做人。二来,杨坚此时对逍遥子前辈手中的权力与武功已颇为忌惮,曾多次流露出自己的想法。逍遥子前辈如果此时不走,日后必受其害。何况,他本来就是那种生性恬淡、无欲无求之人,之所以要为朝廷效力,是因为他看到,单凭自己的个人之力,是很难结束战乱、还百姓一个太平生活的。现在,天下已经统一,杨坚亦是一代明君,国家已经安定下来,逍遥子前辈毕生的目标已经实现,他即使留在朝廷之中,也已无多大价值了。”

“肖英杰跟随逍遥子离开朝廷之后,开始也曾老实了一段时间。但以前那种奢华的生活,无时无刻不在诱惑着他。一个过惯了富贵生活的人,是很难一下子重新回到那种风餐露宿的江湖生活的。终于有一天,肖英杰不辞而别,从逍遥子前辈的视线中完全消失了。当逍遥子前辈重新找到他后,也同时查出了一件让整个江湖震惊的事情。”

“原来,肖英杰离开逍遥子前辈后,结识了三四个武功高强的朋友,后来不知为什么,他们几人竟将陕西的一个武林世家灭了门,全家老少三十余口,全部死在他们手中。逍遥子前辈查明真相后,出手击毙了肖英杰的那几个朋友,轮到肖英杰时,逍遥子前辈怎么也下不了手,婶娘临终之时的表情,一直在他眼前浮现,痛苦大半天后,逍遥子前辈最后严厉警告肖英杰,立即离开中原武林,终生不得再踏进中原半步,否则,他一定不再手下留情。后来,肖英杰到了哪里,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到了西域,定居在天山之上。”梁若青答道:“我曾在天山之上见过他。”

玄天叟问道:“青儿,你的这套掌法,便是他传给你的吧。”梁若青道:“不是,是他的徒弟传给我的。”

侯进一愣,问道:“是无牙蛇么?他怎么会传给你武功?”梁若青道:“不是无牙蛇,是他的另一个徒弟,名叫胡杨,也就是曾经的突厥大可汗。”接着将胡杨的故事简单说了一遍,侯进点头说道:“这就对了,肖英杰不敢到中原来,所以只能派徒弟胡杨来中原帮他清理门户。”

梁若青感到奇怪,问道:“侯伯伯,你说肖英杰不敢到中原来,但他现在来了呀?难道是他现在才得到师祖仙逝的消息?”侯进摇头道:“不,你师祖仙逝的消息,他早在二十年前便知道了。他后来不敢回中原,是因为你大师伯的缘故。”

“我大师伯?”梁若青心下更是奇怪:“这事与我大师伯还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侯进道:“二弟,这一段故事你更熟悉,还是由你来说吧。”

玄天叟点了点头,说道:“故事要从恩师仙逝那一年说起。二十年前,恩师不幸仙逝,当时师妹与我都未能在他老人家身边。”看了花萝一眼,花萝笑了笑,有些勉强,玄天叟继续说道:“葬礼是大师兄与二师姐操办的。谁知四十九天葬礼尚未结束,肖英杰师叔便赶到了葬礼现场,言语之中与大师兄争斗起来,二人约好在庐山之巅比武。比武整整进行了三天三夜,最后大师兄以一招优势,赢了肖英杰师叔。”

侯进道:“肖英杰在天山之上,一呆二十年时间,整日里肯定苦练武功,那一次他敢回来,除了因为逍遥子前辈已经过世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肯定是肖英杰认为自己已天下无敌。你大师兄我见过,天资并不太好,而且当时只有四十岁左右,年纪比肖英杰整整小了十岁,所以你大师兄能赢了肖英杰,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玄天叟道:“正是。我大师兄天资虽然一般,但练功刻苦,从不偷懒。正所谓勤能补拙。我大师兄赢了后,强逼肖英杰立下誓言,十年之中不能再回中原。但后来肖英杰却一等二十年,这一次回来,估计有可能来找大师兄的麻烦。”

侯进道:“肖英杰已年近七旬,内功虽然越来越精湛,但体力肯定比不上你大师兄。二十年前,他已不是你大师兄的对手,现在更不行了。只是你大师兄已有十多年未在江湖上露面了,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

玄天叟道:“我大师兄内力深厚,活到八九十岁肯定不成问题……”话音未落,梁若青忽然说道:“三师伯,大师伯家庭变故不小,恐怕他的寿命会受到影响。”

玄天叟一惊,问道:“青儿,你听说过什么事么?”梁若青道:“我没听说过大师伯的事情,但我知道二师伯已经故去多年了。”

花萝惊道:“青儿,你把你知道的事情,具体点说出来。”梁若青道了声是,将岳灵衣的遗书与往事详细说了一遍,众人听了,皆不胜感慨。侯进道:“岳灵衣当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没想到最后竟横死异域、至今尸骨不得入土为安。哎-——。”

玄天叟道:“我大师兄与二师姐,皆是性格刚硬之人,所以他们二人结为夫妻后,谁也不肯服谁,有时竟发展到大打出手的地步。最后闹成这样,都有过错,也不能只怨其中一人。”

花萝道:“确是如此,当年我们在山上学艺之时,师父便经常去调解他们夫妻的家庭矛盾。”

梁若青叹了口气,说道:“可见世事难以两全,即使象我大师伯二师伯那样顶尖的武林豪杰,也有不称心的时候。”

花萝道:“青儿,你小小年纪,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感慨?以后不可如此!”梁若青道了声是。

第二天一早,梁若青起床后,到院子外面练了一会儿功夫,回来时发现花萝正从屋内扛出一只特大的木箱,正是昨日侯进所扛的那只,梁若青急忙跑上去帮忙。待将木箱放下后,梁若青问道:“师父,这里面是什么,这么沉?”花萝道:“你猜猜看?”梁若青道“我肯定猜不着。你直接告诉我便是。”花萝道:“不用我告诉你,你认识的。你打开来看一看。”

梁若青打开木箱,刹那间惊呆了,木箱之中,竟是一棵蝶羽树。只是这棵蝶羽树比龙雾谷那棵可小多了,只相当于那棵的一大根树杈。梁若青问道:“师父,你们从哪里又发现了这棵蝶羽树?”花萝道:“世间只有一棵蝶羽树,这棵小蝶羽树,便是从龙雾谷那棵上剪下来的。”

“是那棵树上剪下来的?”梁若青问道:“你们怎么才能剪下这棵蝶羽树,并千里迢迢、一路运到这里来的?”

花萝道:“这并不难。我们将蝶羽树剪下一根大树枝,养在你侯伯伯特制的药水里,便能一路运到这五毒门家门口。”

“你们剪这蝶羽树的树枝作什么?”梁若青问道:“难道就是为了对付五毒门?”

花萝道:“是的。五毒门中毒蛇众多,非那一对凤蝶难以将它们制服,而凤蝶只栖息在蝶羽树上,所以我们带了蝶羽树来,也就是带了凤蝶来。听说那一对凤蝶不辱使命,已将五毒门的毒蛇全部杀死了,可是真的?”

梁若青听着花萝的话,脑海中却慢慢将所有的线索连起了一起,忽然他大叫一声:“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花萝微笑着看着梁若青,将玄天叟与侯进的计划简单说了一遍,这其中有些梁若青已经猜出,有些却闻所未闻:

二十年前,江湖上以毒术著称的门派,双雄并立,一是东海金蛇岛,另一是汉中五毒门。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五毒门突然集合所有势力,大举进攻金蛇岛,金蛇岛岛主妙手金蛇侯进仓促应战,寡不敌众,身受重伤,后来被刚断臂不久的玄天叟所救。在五毒门的围剿下,二人被迫离开金蛇岛,隐居江湖,不知所终。

那一战的结果,其实是两败俱伤:侯进受重伤后内力严重受损,其后二十年间再也没有能够重振昔日雄风,玄天叟中了五毒门的独门剧毒,日后时时发作,苦不堪言。而五毒门五大长老一战损失其三,就连五毒门掌门金身蛇也在激战中身亡。

战后,黄髯公继任五毒门掌门,他鉴于五毒门势力严重削弱的现实,严令五毒门弟子行走江湖,如果不得不出山,则必须隐蔽行踪,更不可与江湖各派发生争执,否则将严惩不贷。是以近二十年以来,五毒门几乎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但关于五毒门的传说,则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玄。

经过长时间的准备,侯进与玄天叟开始计划向五毒门复仇。二人曾多次进入五毒门,也曾有多次机会偷袭并杀掉一两个五毒门的长老,但二人均是光明磊落之人,不愿作这偷偷摸摸之事,以二人的心思,应该光明正大的上门挑战,一举歼灭五毒门,方能解了心中的怨恨。但五毒门门徒众多,势力庞大,且门内毒虫遍地,毒雾缭绕,一般人根本进不去,以二人孤单微薄之力,又怎能成功?因此,报仇计划一拖再拖,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近二十年时光。

最近一段时间来,玄天叟身上的剧毒发作的间隔一次短于一次,有时候甚至三五天便发作一次,玄天叟知道自己已命不久长,便对侯进提出找五毒门报仇,侯进知他心思,不愿违了他的心愿,便与他及花萝一起,制订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先带凤蝶进入五毒门育蛇洞,让凤蝶杀死所有的毒蛇,这样一来,黄髯公一定会到育蛇洞中查看,玄天叟与侯进二人便隐在育蛇洞中的黑暗之处,出手偷袭黄髯公。黄髯公武功虽高,但与玄天叟相比,二人只在伯仲之间,玄天叟出手偷袭,再由侯进在旁边相助,要杀死黄髯公,应该相当容易。黄髯公一死,五毒门其余众人皆不足虑,到时候,要灭掉五毒门,也是易如反掌。

花萝提出,她也参加对黄髯公的围攻,即使不偷袭,要杀死黄髯公也不困难,但玄天叟坚决不同意,他认为,花萝与五毒门无怨无仇,不应该参与到五毒门与金蛇岛的恩怨之中。看着玄天叟坚定的眼神,花萝心中明白,玄天叟其实是担心她的安危,五毒门号称江湖第一用毒大派,用毒之术防不胜防,玄天叟与侯进都有与五毒门打交道的经验,自是不怕,花萝则不然,万一她不小心中了五毒门的毒,玄天叟必将后悔终生。因此,玄天叟要求花萝在家中等着,但花萝坚决不同意,后来侯进从中调和,三人达成一致意见:花萝同去五毒门,但只能在山下等着,不得参与向五毒门的复仇争斗之中。

三人带着蝶羽树与凤蝶,来到五毒门所在地汉中多明山下,租住在当地的农户家中。次日,侯进与玄天叟带着凤蝶进入五毒门育蛇洞中,育蛇洞中虽然毒蛇有几千条,寻常人根本不可能进入,但侯进自小便与毒蛇打交道,若单论御蛇之术,绝对是天下第一,就连五毒门毒蛇洞的长老,恐怕也要让其三分。因此,要进入这小小的育蛇洞,自是易如反掌。

二人进入育蛇洞后,侯进放出凤蝶,仅用了不到两天时间,便将洞中的毒蛇全部杀死,随后二人隐藏在育蛇洞中,专等黄髯公到来。周围是一片黑暗寂静,空气中还飘着一股死蛇的腥臭味,但二人心中却兴奋异常。近二十年了,二人终于等来了这一天。想想马上就可以完成终生的复仇计划,二人心中竟有点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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