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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的黄髯公与金身蛇,的确有不共戴天之仇,只是金身蛇自己未曾感到而已。

因为金身蛇是高高在上的五毒门掌门,黄髯公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表面上奉承着金身蛇,暗地里寻找机会报仇。他先是利用自己与白信的私人感情,再加上一些利益诱惑,成功地把白信变成自己的支持者,从而将金身蛇的举动,了解得一清二楚。

一切准备好后,黄髯公向金身蛇进言,说自己的妹妹美貌无双,贤淑柔顺,与金身蛇的独生爱子龙儿算得上是天造地设的绝配。金身蛇听后,当即表示,让他有机会把妹妹领到五毒门中,他要亲自看一看。

没过多久,黄髯公从白信口中获知,金身蛇将秘密派遣龙儿下山执行任务,直觉告诉他,机会来了,于是他向金身蛇告假,说是要回家看看,顺便带妹妹上山,金身蛇允了他的假。

黄髯公知道,要想把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唯有找一个嫁祸于人的法子,经过深思熟虑,黄髯公决定将江湖上与五毒门并称的东海金蛇岛拖进来。

东海金蛇岛从来都是一脉单传,世代隐居海岛,以养蛇驯蛇、炼毒用毒为生,甚少参与江湖之事,因此江湖之上虽传有它的威名,却甚少见其门人。黄髯公也只是对其略知一二,为了把事情做得更加绝密,他托白信将金身蛇的蛇毒药物盗了少许出来,并一再嘱咐白信,千万不要离了金身蛇左右,更不可离开五毒门。白信当时深受金身蛇信任,此事自是异常容易。

黄髯公得到蛇毒后,立即离开五毒门,先秘密潜入东海金蛇岛附近,抓了几条当地独有的毒蛇,将蛇毒混在金身蛇的药物之中,然后隐藏在龙儿必经的路边,伺机将毒下在了龙儿的饮食之中。龙儿虽然也算得上是江湖后起一辈中的佼佼者,但如何是老谋深算的黄髯公的对手?二人在五毒门中时便已私交甚好,此时异乡重逢,龙儿自然不会对黄髯公抱有太多戒心。黄髯公告诉龙儿,他是奉掌门之命,回老家接妹妹上山,因为此前龙儿已知道此事,故而对黄髯公心怀感激之情,激动之余便多喝了几杯。当他最终得知所饮酒中含有剧毒之时,已是无力回天。

黄髯公毒死龙儿后,立即起身回到老家,将自己的妹妹、也就是后来的五毒门蜘蛛洞长老黑蜘蛛,接进了五毒门中。当时黑蜘蛛刚被阴子玉抛弃,但已生下红豆。黄髯公带着黑蜘蛛找到金身蛇,说明了情况,并请求金身蛇处罚自己。金身蛇长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妹妹已经婚配,只能说明她与龙儿无缘,此事怪不着你。”并同意让黑蜘蛛拜到蜘蛛洞长老门下。

几天后,龙儿的死讯传回五毒门,金身蛇既心疼又震惊,当即带着几个得意弟子下山查看,当他查明龙儿是死于蛇毒时,不禁沉默不语。就这样,黄髯公因五毒门的“五洞不通毒术”的规定,而没有受到任何质疑,而精通蛇毒的白信,也因为从来没有离开过五毒门,而被排除在凶手嫌疑人之外。最后,在黄髯公与白信有意无意的引导下,金身蛇所有的愤怒,都指向了同样精通驭蛇之术的东海金蛇岛。在诸位长老的鼓动下,金身蛇决定大举出动,征讨东海金蛇岛。

一切都在朝着黄髯公的设计方向发展,而结果虽出乎黄髯公的意料之外,却也是黄髯公最想要的。一场大战下来,五毒门蜘蛛洞长老和蝎子洞长老被击毙,金身蛇被玄天叟打入蛇窠,生死难料。回到五毒门后,黄髯公将金身蛇藏在育蛇洞中的石室之中,自己继任五毒门掌门人。而白信,也接任了毒蛇洞长老之职,就连黑蜘蛛,也以初入五毒门的极浅资历,成为蜘蛛洞长老。

随后几年中,黄髯公以自己配制的剧毒药物,将金身蛇炼成全身黝黑、夏天不出汗、不觉疼痛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当时的黄髯公,可谓春风得意,不仅报了自己心中的仇恨,而且成了江湖上人人谈之变色的第一大用毒门派的掌门。弹指间,二十年已过去,此时在这雪山之上,黄髯公面对着仇人金身蛇,他又怎么能将自己复仇的快感深藏在心底?

“你说什么?”金身蛇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黄髯公平静地说道:“我是说,你儿子龙儿,的确是我杀的。”

金身蛇直直地盯着黄髯公,脸上的怒色却渐渐消失,可见他心中已是愤怒到了极点,黄髯公知他武功极高,一出手必是杀招,不由得暗运内力,护住全身。过了良久,金身蛇问道:“你为什么要杀死龙儿?难道是因为你要做五毒门的掌门,才杀了他嫁祸到金蛇岛头上,好让两派斗一个两败俱伤,你最后收拾残局、坐收渔翁之利?”

黄髯公摇了摇头,说道:“五毒门掌门,我虽然志在必得,却不是我杀龙儿的理由。因为杀了他后,我就必须嫁祸于别人,与金蛇岛的一场大战,五毒门实力大损,我这掌门人,其实做得也无味得很。”

金身蛇语气越来越平静:“那你到底为什么要杀龙儿?”

黄髯公一瞪眼,怒道:“金身蛇,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既然你非要我说明白,我也不怕丢脸了。自古俗语说得好:‘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不可不报’,你没忘记吧?”

金身蛇恍然大悟,颤声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什么又要装作没事人一般?”

黄髯公哼了一声,说道:“抬头三尺有神灵,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当年你与我妻子通奸,我又岂能不知?只是你身为五毒门掌门,在门中一手遮天,武功又远胜于我,我又怎么能够向你下手报仇?我若不是隐忍不发,可能早就被你害了这条性命了。我说得对不对?”

金身蛇叹了口气,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一切了,只可惜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为了弥补心中对你的愧疚,待你特别好,甚至早就想将掌门之位传了给你。后来我身受重伤,也一直对你信任有加,你说让我藏在哪里,我便藏在哪里,你说怎么给我医治,我便怎么医治,你说让我杀谁,我便去杀谁,对你从来没有半点违拗。现在想一想,我真是傻得可以。我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应该也是你的杰作吧?”

黄髯公道:“确是如此。你当时的伤势,应该可以治好的,但我在你服下的药物之中,加了点曼陀罗毒汁,所以你才会在被烤之时,感觉不到疼痛,从而最终变成一个不出汗、不敢过夏天的怪物。”

金身蛇叹了口气,说道:“黄髯公,我自认识你起,一直认为你是一个正直善良、心无城府之人,我真是看错了你。不过,你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漏了一事没算着。”

黄髯公紧眯双眼,问道:“什么事?”

金身蛇道:“你的儿子黄权,其实并不是你亲生的,而是我的骨肉。你我百年之后,接任五毒门掌门的,必定是他吧。”

黄髯公哈哈大笑,笑声中内力充沛,远远地传了出去,在雪山之间飘荡着。金身蛇被他笑得心里发毛,问道:“黄髯公,你笑什么?难道你作为掌门人,竟没有把儿子作为接班人培养起来?”

黄髯公蓦然止住笑声,说道:“这些事情,岂能瞒过我的眼睛。那个小杂种,早就死了好几年、尸骨无存了。”

金身蛇厉声问道:“是谁杀的?难道是你下的手?”

黄髯公道:“我才没有兴趣杀他呢。我本想留着他,作为控制你的最后一个筹码,但他却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山下。我心里虽然有些遗憾,却也懒得去理,所以到底是谁杀了他,我现在也不知道。”

金身蛇长啸一声,恨恨地说道:“如果让我知道谁是凶手,一定让他尝一尝万蛇钻心之刑。”

白信忽然觉得背上一阵阵发冷。

黄髯公冷冷地说道:“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今天我不杀了你,决不下天山。”

金身蛇道:“那便让我来领教一下你这天下第一的功夫。说实在的,咱们二人虽然身处同门十余年,却从来没有好好地比试过。今日正好了了我的心愿。”

黄髯公一摆架式,内力膨胀如风,说道:“好,金身蛇,咱们今日便在这世间最雄伟的雪山之上,将三十年来的恩怨情仇,作一个了结。”呼地一掌,直向金身蛇拍去。金身蛇知道他掌力雄浑,又善于用毒,不敢硬接,侧身躲开,回手还了一掌。

见黄髯公与金身蛇最终动上了手,白信心中暗喜,他知道这二人俱是当今武林中的绝顶高手,武功相差无几,一旦动起手来,没有上千招必定分不出胜负来。白信慢慢地调节好自己的内息,轻轻地背起肖英杰,趁二人全力相斗之机,悄悄地溜了开去。约半个时辰后,二人已回到住处。

雪君与牡丹见了二人的模样,不由得大惊失色。白信将肖英杰放在床上,只见肖英杰脸色苍白,浑身冰冷,双目紧闭,已然昏迷不醒。牡丹问道:“师父怎么了?是受了伤么?重么?”白信点了点头,伸手试了试肖英杰的气脉,只感觉他内力杂乱、气息微弱,显然受伤极重。白信低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道:“牡丹,你先给师父喂些吃的,看看情况再说吧。”

牡丹将未吃完的羊汤热了热,喂肖英杰吃了半碗羊汤。不多时肖英杰的身体渐渐有了温暖,白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说道:“师父受伤极重,但他老人家内力深厚,只要一时无恙,假以时日,内伤便能自愈。只是——”话未说完,忽然脸色大变,猛地扑到肖英杰身边,说道:“师父他——,师父他——。”竟然语无伦次、声音颤抖,显然心中恐惧至极。

雪君和牡丹心中疑惑,二人走到肖英杰身边,忽见肖英杰的额头上,有一个绿幽幽的斑点,如铜钱般大小,在忽明忽灭的火堆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雪君惊叫了一声,忽然想起当年梁若青中毒时的情景。牡丹问道:“信哥,这是怎么回事?”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因为白信与雪君的表情,让她心里忽然有了不祥的感觉。

“我师父是中了天竺佛指兰之毒。”白信脸上现出绝望的表情。

牡丹看了看二人,迟疑着问道:“天竺佛指兰是什么东西?你们两个人都知道,是不是?”

白信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天竺佛指兰是世间最厉害的毒药之一,根本没有解药可救。”回头看了看肖英杰,续道:“就连五毒门与金蛇岛,也没有解药。”

雪,仍然在下着,天,已渐渐地黑了下来,整个雪山之上一片宁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狼叫,扰得人心烦气躁。

白信坐在床前,静静地注视着躺在床上的肖英杰,心中思绪万千:眼前这个被自己叫做师父的人,曾经在自己全家人被杀光时,将自己从强盗手中救下,又耗费十年光阴,辛辛苦苦将自己抚养成人,同时将一身傲视天下的神功倾囊相授,对自己可谓是恩重如山、情深似海。而自己,则仅仅因为难以忍受天山的苦寒,便叛师而去,自此后不再相见,这种忘恩负义的行为,真是让人难以容忍。但再次相见之时,师父也只是罚自己回到天山、继续修文习武,此种宽容,也算得上世间少有。如今,师父中毒落难,自己该怎么办?怎么办?

白信回头看了看静坐在身后的雪君与牡丹,二人眼睛直直地盯着白信,身体一动也不动,仿佛两尊塑像一般,牡丹怀中抱着一个刚满周岁的男婴,那是白信与牡丹的儿子,名叫白林。白信走了过去,抱过婴儿,只见婴儿双腮红红的,睡得正香。白信在婴儿的脸上亲了亲,心中下定了决心。

“师父,还有救么?”牡丹颤微微地问道,她害怕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会引起白信的不快。白信笑了笑,心中一阵揪心,一阵歉然,眼前这个宁可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愿离开自己的女人,自己何曾给过她一天的幸福?与自己呆在一起,除了担心害怕,便是无穷无尽的风餐露宿与奔波。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安稳下来,享受一下家的感觉,自己却又要违背与她同生共死的誓言。

“你们两个回去休息吧,我要替师父医治一下,希望你们中间不要进来打扰我,以免出现意外。”白信尽量使自己的表情轻松起来,但语气却仍是不可抗拒的严厉。雪君迟疑着,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默默地走了出去,牡丹接过婴儿,又看了一眼白信,迟疑着,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师父,你曾给了我今生的第二次生命,又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让我最终明白了人世间的情义与温暖,如今,到了我报答你老恩情的时候了。牡丹,我一生负你甚多,但我已没有机会报答你的情义,只希望我来生能再遇到你,到时候,我一定做牛做马,偿还今生欠你的情。林儿,快快长大,长大后好好孝敬母亲和师公,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不要象我一样。”白信心中默念着,将肖英杰慢慢扶起来坐好,用匕首在肖英杰的双掌中割开一道口子,又将自己的双掌割开,四掌相对,使血液能够在二人的身体之间相互流动,暗运内力,推息换血,用“血脉相连”的法子,替肖英杰解了身上的“天竺佛指兰”之毒。

血,在二人的身体内静静地流淌着,二十年来的往事,也一幕幕地闪现在白信的眼前。

白信出生于鄂州府的一个小地主家庭,少年白信的经历与其它当地小孩没有多大区别,无非上学堂读书、跟随父亲种田经商,虽然家境一般,但亦算得上衣食无忧。谁知在白信八岁那年,一伙土匪闯进他家中,烧杀抢掳,全家人都惨死在强盗的屠刀之下,偌大的家产也在烈焰中化为灰烬,只有白信被路过此地的肖英杰救起。肖英杰见他无依无靠,且聪明伶俐,便将他带回天山,收为弟子,倾十年之功将他培养成人。

天山之上人烟稀少,气候严寒,一年之中竟有七八个月大雪封山,特别是到了冬天,站在屋外放眼望去,除了白茫茫的冰雪之外,看不见一丝异样的颜色。白信初上天山之时,年纪尚幼,肖英杰对他照顾有加,这使他尚未有孤独感。待他长到十七八岁之时,身体心智都已成熟,对于外面世界的向往之情,便开始在他的心底暗暗滋生,再加上肖英杰为了改善六阳掌法,经常闭关修炼,有时候竟连续两三个月不出关,只留下白信一人独居,白信心中的孤独寂寞之感,可想而知。

终于,在肖英杰又一次闭关之时,白信偷偷地离开了天山居所,临走之时一念之间,将肖英杰的一部武功手稿带在了身上,以备日后修习。回到中原后,白信为避免肖英杰找到自己,先是改名白信,并准备找个地方隐居,娶妻生子,了此一生,却在无意之中结识了五毒门蜈蚣洞长老黄髯公。白信跟随肖英杰学艺十年,武功修为在当世年轻人中已属一流,再加上他聪明伶俐的个性,因此深得黄髯公欣赏。在黄髯公的极力邀请下,白信加入五毒门,成为蜈蚣洞的一名弟子。时间不长,白信得到了五毒门掌门金身蛇的青睐,改投到毒蛇洞门下,取外号无牙蛇。金身蛇本想收白信为徒,但白信心中记挂着肖英杰,不愿另拜师父,因此二人虽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

当时的五毒门在江湖上的声望如日中天,门中也算是人才济济,仅五洞长老,单拿一个出来,无论武功,还是声望,在江湖上都屈指可数,金身蛇的独生爱子金龙,在江湖上年轻一代之中,亦是顶尖的人物。白信虽然武功不错,但在五毒门中并不算是出类拔萃。眼看自己的前程遥遥无期,白信开始动用起了歪心眼。他利用金身蛇想做江湖第一人的愿望,向金身蛇建议,由他出面挑起江湖纷争,逐个除掉江湖上能给金身蛇构成威胁的高手。金身蛇表示支持他的想法,并表示他平生最忌惮的,只能号称江湖第一人的薛浩,和东海双侠之一的花严,如果白信能除掉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就提拔他作五洞长老。

白信得到金身蛇的承诺,心中大喜,经过周密思考,白信用自己当年偷带回来的肖英杰的武学手稿为诱饵,挑起了花严沈冰夫妻二人与薛浩的争斗,最终造成沈冰仙逝、花严出家的结果。

但这个结果没有令金身蛇十分满意,因而他便没有兑现自己对白信许下的承诺。这让白信怀恨在心,并伺机报复金身蛇。后来无意之中,白信获悉了金身蛇与黄髯公妻子私通的事情,这让他眼前一亮,遂利用黄髯公既想报仇又想做五毒门掌门的愿望,与黄髯公结成了同盟。

后来不久,金身蛇派儿子金龙下山办事,白信与黄髯公联手施计,将金龙毒死,并嫁祸东海金蛇岛,由此引发了那场震惊整个江湖的两大用毒门派的火拼。

五毒门与金蛇岛的大战之后,黄髯公继任五毒门掌门,白信则升任五毒门毒蛇洞长老。这本是一个让二人都满意的结果,但其后黄髯公与白信的关系却日渐疏远。究其原因,一是因为大战后五毒门实力大损,黄髯公为图日后东山再起,严格限制门中弟子参与江湖恩怨之中,这让白信很不满意。二是因为黄髯公看透了白信的品性与能力,害怕他会危及自已的地位,因此对他处处防备。白信不甘心久居黄髯公之下,却短时间内无力撼动黄髯公的位子,再加上他对黄髯公的妹妹黑蜘蛛一直爱恋有加,不便与黄髯公公开翻脸,因此一气之下离开汉中,投到洛阳王世充手下。

后来,黑蜘蛛为救女儿红豆,死在白信怀中,白信将她的死算到百花仙子和梁若青等人的头上,便千方百计地算计百花仙子及梁若青等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遇到了百花仙子的大弟子牡丹,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他以减少二十年生命为代价,服用五毒门独有的“万蛇膏”,将自己的模样变成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的模样,用尽一切办法去接近牡丹,试图借牡丹之手加害百花仙子。最终白信成功地俘获牡丹的芳心,而百花仙子也因一时不察,终于命丧其手。

王世充被李世民消灭后,白信转而投到李世民手下,并以其超人的能力迅速获得了李世民的赏识。因当时李建成手下武学高手极多,李世民为了能与李建成抗衡,便委托白信到江湖上笼络武学高手,为已所用。白信第一个选中的,便是占据长江两岸的大盗龙海。但龙海生性狡黠,不愿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押在一方,因而采取明里归顺李世民、暗地里脚踏两条船的策略。白信一怒之下,杀死龙海夫妇,并借机嫁祸梁若青,谁知龙原机智聪慧,及时识破了白信的计谋,让白信再次失败。白信恼羞成怒,便要杀死龙原,想假冒龙原之名,控制龙海部下诸人,却被玄天叟击败而不得不逃走。

在这期间,白信见黄权喜欢红豆,而红豆则苦恋梁若青,便以观音显灵为借口,扔给黄权一个“要娶表妹,先杀梁若青”的丝帛,想借黄权之手除掉梁若青,谁知梁若青回京心切,不等黄权动手便离开了江南。白信知道黄权是黄髯公的独生爱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出手杀死黄权,并把那个“要娶表妹,先杀梁若青”的丝帛放在黄权身上。后来黄髯公下山寻凶,果然认定梁若青是杀害黄权的凶手,因此数次与梁若青为难,有几次差一点要了梁若青的性命。

虽然梁若青的武功心机皆不如白信,却屡次因别人相助而逃脱其毒手。为了除掉梁若青,也为了达到李世民彻底铲除李建成残余势力的意愿,白信绞尽脑汁,想出一条毒计,假冒河洛大侠史新,借逍遥子武功秘笈重现江湖的说法,最终将包括梁若青在内的众多武林高手困在山洞之内。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他即将成功地杀死梁若青之时,其师肖英杰却突然违背誓言,回归中原,并轻而易举地破坏了他所有的计划。但白信也因祸得福,在生与死的边缘上走过一圈后,他最终明白了牡丹对他的一片痴情真心,这使他最终大彻大悟,放弃了曾经有过的富贵荣华,抛却了争斗江湖的野心俗念,按照师父的要求,携妻带子回到天山,专心修习文才武功,伴妻教子。

回到天山后的生活,简单而平静,每日里只是逗孩子玩玩、与妻子说说话,或是外出打点猎物。一段时间下来,白信忽然感觉到,现在天山上的这种普通生活,才是世间最美妙的日子。就在他想永远这样生活下去的的时候,却又发生师父中毒这样的事情,让他不得不面临一个极其艰难的选择。

可能人世间的事情,都是这样不遂人愿吧,当年白信为恶江湖,坏事做尽,却毫发无损,现在他弃恶从善,却不得不与爱妻幼子生死离别,阴阳相隔。

不知不觉间,白信的脸上,已泪流满面。

解毒完毕,白信只觉得自己浑身酸软无力,瞌睡连连。他慢慢地扶肖英杰躺下,轻轻地走出肖英杰的卧房,忽然见雪君与牡丹二人仍旧一言不发地坐在火堆旁,整个山洞中寂静异常,只有火堆中会偶尔传出一声爆栗,以及内洞中微微传来的一丝丝婴儿的酣睡声。

“你给师父医治完了?”牡丹站起来问道。

白信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怎么还不去休息?天已经很晚了。”

雪君看了一眼牡丹,问道:“师姐,我有几句话,想问一问白大哥,不知方便不?”牡丹正要说话,白信道:“正巧,我也有些话要对你说。牡丹,你先回卧房去,我一会儿便回去休息。”

牡丹点了点头,起身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之中。雪君领着白信进了自己的卧房,关上了房门,问道:“白大哥,你曾说过,天竺佛指兰的毒,世间无药可解,你又是用什么法子为尊师解的毒?”

白信一愣,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对你很重要么?”

雪君点头说道:“对我特别重要,所以我一定要知道,请白大哥不吝赐教。”

白信道:“既然如此,我便告诉你。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先问你个问题,行不行?”

雪君道:“白大哥有话尽管说,只要与你有关的事情,我不会对你隐瞒什么。”

白信道:“好。我想知道,如果哪一天我被仇家杀死了,而牡丹又遇到了困难,你们夫妻会不会伸手帮她一把?”

雪君道:“自然要帮,牡丹是我师姐,待我比亲姐姐都好,我们怎么可能见难不帮?”

白信道:“好,那你立下一个毒誓来。”

雪君一愣,忽然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问道:“为什么要立毒誓?”

白信道:“你不用问为什么了,你只说,如果牡丹和我儿子遇到困难,你们会出手相助即可。只要你立下此誓,我便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雪君虽不明就里,但白信的要求其实并不高,更非强人所难,所以她举起右掌,对天立誓道:“我,虞雪君,今日在此立下毒誓,日后一定好好照顾师姐牡丹和师侄白林,若他们有难,我一定全力相助,如违背此誓,愿受世间最残酷的刑罚。皇天后土,以为明鉴。”

白信听雪君发完誓,脸上忽然现出一股轻松的神情,说道:“如此多谢你们了。我即使身处九泉之下,也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

“九泉之下?”雪君心中忽然一紧,问道:“白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你帮尊师解了毒,便要付出生命作为代价么?”

白信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你真是聪明,一猜便中。这天竺佛指兰的毒,世间真是无药可解,唯一能解此毒的法子,便是用我们五毒门一种叫‘血脉相连’的不外传的功夫。先割开两人的手掌心,四掌相对,施救者运用‘血脉相连’的功夫,通过血液的流动,把天竺佛指兰的毒从中毒者的身上吸进自己的体内,彼此间换血解毒。如此一来,中毒者身上的毒是解了,但施救者也会因此而身中这世间奇毒。所以,这种法子实际上是一种以命换命的法子。”说完举起双掌,在他的掌心中,两个象裂开的嘴一般的口子,仍然在汩汩地流着血滴。

雪君脑海中忽然轰地一声,眼前一晕,差点倒在地上。

雪君从白信的两只流血的手掌,忽然想起了当年红豆替梁若青解天竺佛指兰剧毒时的情景。她还清楚地记得,红豆救完人后面无表情,走得也突然而无礼,自己当时还暗暗地怪过她,在红豆走后,自己曾检查过梁若青身上的伤势,的确是双掌中各有一个伤口。如此看来,红豆必定也是用了“血脉相连”的法子替梁若青解了毒。雪君知道,红豆对梁若青一往情深,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份情竟深刻如斯,竟能深到以命换命、替对方去死而毫不犹豫的程度。

忽然,另一个疑问涌上雪君的心头,她仔细地思索着,却终不得要领,于是问道:“白大哥,我还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你,如果有人用这血脉相连的法子救人,而身中天竺佛指兰的毒后,也必定是无药可医,对不对?”

白信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是无药可医,不过如果有人愿意再用这血脉相连的法子救他,或许也能解了他身上的毒,不过,再施救的人同样要中毒而亡。”

雪君道:“我明白了。怪不得我曾见过有人用这血脉相连的法子,解了别人身上天竺佛指兰的毒后,并没有死,到现在也还活得好好的。”

白信一愣,问道:“真有这种事情?是谁?能告诉我么?”

雪君叹了口气,说道:“是红豆妹妹。当年青哥哥中了天竺佛指兰的毒,红豆妹妹用血脉相连的法子救了他。但我不明白的是,青哥哥和红豆妹妹,现在都活得好好地,不知是谁救了红豆妹妹。”

白信双眼之中,突然流下了两行清泪,他将头向上仰着,努力控制着自已的情绪,说道:“我知道是什么原因。是她母亲黑蜘蛛救了她,用的也是血脉相连的法子。”顿了顿,接着说道:“记得当年我还在王世充手下任职的时候,有一天黑蜘蛛突然来找我,说自己为救女儿,中了天竺佛指兰的毒,已经无药可解,只想在临死之时托我照顾她的女儿红豆。”

“说句实话,我一直很喜欢黑蜘蛛,她也知道我的心思,她虽然没有嫁给我,却一直把我当作可以交心的知己,所以才会在生命即将要终结的时候,将后事托付给我。我一时冲动,要用同样的法子救她,她却坚决不同意,并自绝心脉、死在我的怀中。”

“黑蜘蛛的死,对我打击很大,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恨极了你师父百花仙子与梁若青等,我后来的种种行为,也可以说是因为那个时候心中的恨意所导致的。”

“以后的事情,你也许都已知道了,红豆回了汉中五毒门,投奔她的舅舅黄髯公,最终继承她母亲的位子,做了蜘蛛洞的长老。而你师父百花仙子的死,的确也与我有关,当日我借口欣赏你的合欢宝剑,趁机在剑身上下了毒。我本想在害死百花仙子后,你们一定不会放过我,我也早已作好了受死的准备。谁知你们大人有大量,牡丹又对我情义深重,使得我最终又活到了今天。”

雪君一边听着白信的话,一边思索着事情的经过,不禁为其中的情义所感动。这其中有黑蜘蛛对女儿红豆无私的母爱,有白信对黑蜘蛛的知己之义,而其中最让她感到震惊的,还是红豆对梁若青那份以命相许、不求回报的真情。红豆那美丽的外表下,包含的是一颗怎样纯洁善良的心呢。而最让她难以容忍的,是这份真情长期以来竟然被自己熟视无睹。

雪君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

白信笑了笑,笑得有些勉强,说道:“你不要谢我,我害死了你的师父,你不找我报仇,已算是对我仁至义尽了。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我死期已到,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我死之前,只有对牡丹和林儿的牵挂,让我难以自怀。所以将她娘两个托付给你们,只希望你要记住自己发过的誓言。不是我强迫你,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其实,我现在死都已经有些晚了,自从背叛师门后,我作恶多端,坏事做绝,伤害了太多无辜的人,其中就包括你们。现在想起来,也真是后悔。只是,这世间却没有地方能买到后悔药,所以,我是死有余辜。”稍一停顿,又道:“雪君妹子,我还有一事想求你帮忙。”

雪君知道白信已没有多少时间,不忍拂了他的意,说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量帮你。”

白信道:“你和梁若青都很善良,一定会有好报的。我只想请你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牡丹,我想明天悄悄地离开,找个没人的地方悄然死去,你就告诉牡丹,我是有急事离开了,让她不要找我。或许过上一段时间,她会忘记我的。”

雪君叹了口气,说道:“我可以帮你圆谎,但你想让师姐忘了你,这怎么可能?你也知道,当年她为了和你在一起,不顾百花教的教规,不顾我们姐妹的同门之谊,甚至可以为你抛弃生命,如今你们已成家生子,她又怎么可能忘了你?你如果一去不还,她一定会终其一生去寻你的。”

白信神情黯然,低头说道:“我知道她一定会找我的,只是——”只说了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双泪如涌泉般流了下来。雪君静静地看着他,只见他额头上的绿斑越来越大,仿佛一只无形的魔鬼,在慢慢吞噬着白信的身体与灵魂。

过了良久,白信擦干了眼泪,脸上换了一副笑容,说道:“和你说了这一会儿话,我心里好多了,我这就出去,与牡丹作一个简单的告别,然后离去。只是请你明早务必劝劝牡丹,让她想开些。”

雪君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白信向雪君笑了笑,表达了自己最后的谢意,然后推开了门。忽然,他愣住了。

牡丹直直地站在门口,满脸戚色、泪如涌泉。

白信定定地看着牡丹,竟然象呆了一般,雪君轻轻地叫了声“师姐”,便说不下去了。

牡丹没有说话,转身走回了卧房。雪君轻轻地叹了口气,关上了房门。

白信跟在牡丹身后回了卧房,心中忐忑不安,不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在木橔上坐好后,牡丹直直地看着白信,看得白信心中有些发毛,故作轻松地笑道:“牡丹,不要这样看着我,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吧。”

哇地一声,牡丹哭了出来,白信伸手抱住了她,牡丹伏在白信怀中,轻声地哭泣着,她心中有太多的不甘,但此时一切都已无法改变。有时候上天就是这样捉弄人,在白信坏事做绝时,偏偏事事顺利、一切平安,但当他决定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时候,却又没有了机会。

过了良久,牡丹的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她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向白信歉意地笑了笑,平静地说道:“信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也不必躲着我,我不会太过伤心的。当年我决定跟你呆在一起时,就已经猜到了今日的结果,只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是你为救师父而死,你做得对,我支持你。”

白信问道:“你真的都听到了?”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牡丹低头道:“我不是有意听你们谈话的,只是你们说话的时间太长,我心中有些疑虑,所以才走过去听的,没想到却听到了那些——”牡丹仿佛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用力咬着嘴唇,不多时嘴唇上已是血珠点点。

白信握住牡丹的手,说道:“我对不起你,牡丹,你对我情义深重,我本想好好陪着你,咱们二人做一对平凡夫妻,好好把林儿抚养长大,谁知老天却不肯再给我机会。我也不恨老天,只恨我自己,当初有那么多的机会,却不知珍惜,为了一个虚名,一些身外之物,坏事做尽,最终搞得天怒人怨,死有余辜。——只是却苦了你。”

牡丹道:“信哥,我不苦。能和你在一起,即使只活一天,我也觉得幸福,何况咱们已经成亲,还有了儿子,我已经很满足了。上天待我不薄,在我将要饿死的时候,遇到了师父,在我觉得人生无趣的时候,遇到了你,你不仅给了我活下去的力量,还给了我一个家,一个儿子,我这一辈子,也算得上没有遗憾了。”

白信听她提及师父百花仙子,心下歉然,说道:“只可惜我那时糊涂,害死了你师父,我真不是人。”

牡丹叹了口气,说道:“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连师妹都已不再找你报仇,你也不必再自责了。人生在世,终有一死,何必那么想不开?”

白信将牡丹轻轻揽在怀中,说道:“我白信虽然不是个好人,但有妻如斯,复有何求?上天待我也是不薄。”

二人轻轻地说着话,牡丹因连日劳累,早已困顿不堪,但她知道白信已命不久长,害怕自己一旦睡下,醒来时再也见不着白信,所以努力地睁着眼皮。白信道:“你困了,便睡一会儿吧。”

牡丹急忙说道:“我不睡,我不困,你和我再说说话。”

白信笑了笑,说道:“好,既然你不困,咱们就再说会儿话。”

二人又说了几句,牡丹终于支撑不住,伏在白信怀中昏昏睡去。白信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秀发,念及自己即将结束的生命,心中反而坦然了许多,将自己这一生的行为,又回忆了一遍,愈加觉得对不起牡丹。

忽然,牡丹喊了一句:“信哥,我不甘心。”白信一惊,低头看了看牡丹,见她睡得正香,却泪流满面,知道她是在说梦话,不禁心如刀绞。

牡丹,你不甘心,我又何尝甘心?

但事已至此,我们又能做什么呢?如果上天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重新活过一次,我一定好好做人,好好待你。

但是,世间哪里又有后悔药可卖?

风雪依旧肆虐着,整个雪山之上,一片天昏地暗。

黄髯公与金身蛇脚踏冰雪,已斗了千余招有余,依旧不分胜负。他二人俱是武功冠绝天下之人,又都曾做过五毒门掌门,无论内力招式、还是用毒解毒之术,俱是天下一等一的绝顶高手。而此时,一个心怀杀子之仇,一个思念夺妻之恨,出招更加凌厉无比,招招指向对手要害。比起当日黄髯公与肖英杰的一场比武,更可称得上是生死相搏。

金身蛇轻功本来就比黄髯公稍逊一筹,而且受伤后被黄髯公用烈火烘烤,周身皮肤失去弹性,轻身功夫更弱了几分,因此在相斗之时不敢与黄髯公较量轻功,只是稳住下盘,以自己深厚的内力和变幻莫测的掌法,与黄髯公周旋。黄髯公则抓住他的弱点,在他周围来回飞旋,伺机出手袭击。虽然表面上看来,黄髯公掌握主动,金身蛇处于下风,但实际上却是黄髯公耗时耗力、金身蛇以逸待劳。黄髯公曾与肖英杰恶斗一场,内力消耗不小,而金身蛇只向肖英杰偷袭了一掌,内力基本无损,二人之间的优势已在不知不觉间慢慢转移。

二人又斗了二三百招,黄髯公渐觉内力不支,面对着金身蛇凌厉的攻势,他知道如果再斗下去,自己必输无疑,而且有可能性命不保。三十六计走为上,黄髯公一招使出,双掌顿时幻化为十余虚掌,直向金身蛇袭去。金身蛇以简打繁,一掌击向黄髯公下腹。黄髯公回掌抵挡,二人双掌一碰,各自退了三四步,黄髯公借助反弹之力,几个起落向山下奔去,边走边喊道:“金身蛇,老夫饿了,咱们暂且休战,等我吃饭回来,咱们再斗上一千招。”

金身蛇没有想到黄髯公会如此无赖,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待他明白过来,黄髯公已在半里之外。金身蛇狂怒不已,纵身便追,二人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展开了一场生死追击。金身蛇轻功虽弱,但此时内力却比黄髯公略胜一筹,再加上雪山之上一望无际,大雪漫山,根本藏不住人的行踪。最初黄髯公身轻如燕、踏雪无痕,已将金身蛇远远地抛在身后,身影在金身蛇看来已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但过不多时,金身蛇便追了上去,而且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几乎已到触手可及的地步。黄髯公心中暗惊,内力流转,再使轻功疾奔,又将金身蛇远远地抛在身后,但过不多久,金身蛇便会又追了上来。

天慢慢地黑了下来,天上弯月如钩,光色暗淡,但因冰雪的照耀,地上却明亮如昼,人影不隐。二人心中都明白,如此奔下去,黄髯公必有内力枯竭之时,因此二人谁也不敢停下脚步,只得连夜疾奔。忽然,黄髯公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山崖,黄髯公转身奔到山崖后面,隐藏了身影。

金身蛇在远处看得分明,奔上来后也跟着转到山崖后面,忽见黄髯公借着山崖的阴影,隐藏在山崖下的一个角落里,一动也不动,但他的那件淡黄色外衣已明显暴露了他的踪迹。金身蛇心中冷笑,贴着山崖底部悄悄地袭了上去,待到二人相距不足一丈时,呼地一掌击出,直向黄髯公头顶击落。

忽然,金身蛇心中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丝不祥的感觉,他猛地收住掌力,纵身而起,从黄髯公头顶掠了过去,顺手扯住了黄髯公的外衣,只觉手里轻轻地,那外衣根本不象穿在人身上。待金身蛇立稳身子,回头看时,果然没有人,那黄色外衣原来是覆在一块立着的半人高的岩石上。

“金蝉脱壳之计?”金身蛇哼了一声,顺手将衣服披在自己身上,四处看了看,寻找黄髯公的去向。可令人奇怪的是,地上的脚印至此而止,除了来的一趟脚印外,周围再也没有别的踪迹。黄髯公略一思索,眼睛向上看了看,纵身跃上了山崖顶。

果然,有一根七八尺长的竹竿,直直地插在山崖顶上。金身蛇围着竹竿转了两圈,放眼向四周望去,只见东面的山坡下,约十余丈的地方,有一排脚印直向山上而去。金身蛇看了看竹竿,又看了看远处的脚印,心中对黄髯公的轻功也不禁佩服有加。

金身蛇拨出竹竿,纵身一跃,顺着黄髯公的脚印追了上去。不多时,竟来到一个小山洞前。那洞口只有半人高,门口堵着一个大雪球,只留下周围一些缝隙。金身蛇手执竹竿,慢慢地走到洞口前,歪头顺着缝隙向洞里看了看,里面黑幽幽的,看不清楚情形。金身蛇略一思索,伸手去推雪球,忽然啊地一声惊叫,身体猛地后跃,直到两丈之外才立住身形。只觉自己右手上微有疼痛,且伴有丝丝麻木,低头看时,只见有一只银白色的蜈蚣身体半吊着,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小指。

金身蛇虽然不精通蜈蚣的毒性,但久居五毒门,对天下毒虫也能略知一二,这只蜈蚣外表银白,天下少有,而且自己右手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感中,微微伴有一丝麻木,知道这蜈蚣毒性甚强,能达到让人立即毙命的水平。当下不敢迟延,一指将银色蜈蚣弹了出去,运指如风,将自己的右手小手指切了下来,顿时鲜血直流。

“哈哈哈”,忽然一声长笑自洞中传出,紧接着雪球滚出洞口,黄髯公慢慢走了出来,说道:“金身蛇,自断肢体,当机立断,真正的天下英雄,我黄髯公佩服至极。”

金身蛇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呼地一掌,直向黄髯公击去。黄髯公微微一愣,伸手挡住,说道:“金身蛇,这碧血蜈蚣毒性天下无双,毒性侵入速度更是世间少有,你虽然切了小指,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毒素早已侵入你的身体,你如果再运内力,只怕死得更早些。我劝你还是住了手,找个地方运力逼出体内的毒来,或许还有得救。”

金身蛇怒道:“黄髯公,我和你仇恨似海、誓不两立,今天非要了你的命不可,就算是搭上我这条老命,也决不后悔。”连连出招相攻,一时间竟逼得黄髯公有些手忙脚乱。

连斗了五六十招,金身蛇已明显处于上风,就在他想一鼓作气杀掉黄髯公之时,忽觉内力一滞,胸口竟疼痛不已,他知道黄髯公所言非虚,自己体内的毒素已经开始发作,心中暗自长长地叹了口气,纵身后退了三四步,以图运力自保。

从金身蛇的表情和动作中,黄髯公已经判断出事情的大概,值此良机,当然不能错过,黄髯公将内力汇合在丹田之中,稳住身形,全力进攻,刹那间便将局势扭转了过来。金身蛇只挡了三四招,便觉内力不足,胸口的疼痛感越来越强,不得不连连后退,心中叹道:“看来我命今日绝在此处了。”

又退了两三步,金身蛇忽然觉得右腿上一疼,象是被什么咬了一口似的。因大战之时,他也顾不得低头查看,只是又连续退后了几步。黄髯公看金身蛇已是虚弱到极点,下手也不留情,呼地双掌齐出,直向他前胸击来。金身蛇身形迟滞,内力不继,已是无力再躲,只得闭上双眼,双掌猛地推出,硬接了黄髯公这一招。

两人四掌一碰,忽地惊天动地一声剧响,金身蛇感觉自己并没有象预想的那样飞了出去,甚至于连内伤也没有,不由得有些吃惊,睁眼看时,只见黄髯公站在离自己大约一丈左右的地方,嘴角流着血,脸上显露着深深的恐惧之情。金身蛇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忽然觉得右腿上似乎有东西吊着,低头只看了一眼,心中猛地颤抖起来。

原来,吊在金身蛇右腿上的,是一条长约一尺的、浑身几乎透明的小蛇。

金身蛇作为五毒门毒蛇洞的长老,大半辈子的时间都在与毒蛇打交道,世间的毒蛇,没有他不认识的,这种小蛇名叫水晶龙蛇,只生长于冰雪之中,最长不过两尺,虽然看上去不起眼,却是世间毒性最强的毒蛇之一,普通人被它咬上一口,最多不过走四五步路的时间,便会倒地毙命。金身蛇刚才与黄髯公一场激战,根本无暇顾及地上的情景,想必是这条水晶龙蛇出来觅食,正巧被金身蛇吓到,便一口咬住了他的右腿。自古以来,世间生长在一处的生物,必定遵循着相生相克的道理,这水晶龙蛇与碧血蜈蚣同生在这天山雪峰之上,虽然二者都是世间剧毒之虫,但却正巧相互克制。金身蛇因黄髯公而中了碧血蜈蚣之毒,本来已无药可解,但这水晶龙蛇的一口蛇毒,却阴差阳错地帮金身蛇化解了身上的碧血蜈蚣之毒。

金身蛇精通毒蛇,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见黄髯公还在呆呆地站着,嘴角的血依旧在流,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呼地一声跃了过去,双掌齐出,向黄髯公前胸猛击过去。黄髯公勉强提掌抵挡,一声惨叫后倒了下去,嘴中鲜血狂喷。

金身蛇伸手将水晶龙蛇摘了下来,左手捏住蛇的七寸,右手轻轻地抚摸着蛇身,忽然感觉蛇腹中有一截硬硬的食物,仿佛半截人的手指,金身蛇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水晶龙蛇现身的原因,原来是自己中了碧血蜈蚣的毒后,为了保命,不得不忍痛将半截手指切了下来,这手指上带有碧血蜈蚣的毒,吸引了水晶龙蛇前来吞食,却无意中帮金身蛇解了身上的剧毒。金身蛇最初看到水晶龙蛇时,还以为是自己长期与毒蛇打交道,身上的气味吸引水晶龙蛇现身,却没想到竟是自己的半截手指救了自己的性命。

看着倒在地上、口中喷血的黄髯公,金身蛇心中又是侥幸、又是得意,手执水晶龙蛇走到黄髯公面前,将毒蛇在黄髯公面前晃了晃,说道:“黄髯公,你知道么,这条水晶龙蛇帮我解了蜈蚣之毒,我要报答它的救命之恩,但身上又没有食物,只得借你身上的一点东西了。”黄髯公尚未明白过来,金身蛇已抓住他的右脚踝,用力一扯,将他的右小腿生生地扯了下来,黄髯公一声惨叫,右腿鲜血直涌。金身蛇却丝毫不理会黄髯公,将手中的人腿伸到水晶龙蛇面前,那蛇一闻到人血,立即一口咬住,死死不放。

黄髯公既受内伤,又受外伤,身体虚弱到了极点,甚至于已无力点穴止血,他知道自己今日已不能幸免,索性不再去理金身蛇。金身蛇运指如风,帮黄髯公点了腿上的几处穴道止了血,阴笑着说道:“我还不能让你死,这山上孤单得很,我要留着你玩两天呢。”

黄髯公只听得背上发凉,他与金身蛇相交三十余年,深知金身蛇的性情,如今的形势,是金身蛇要活活地玩死他,与其如此,还不如速死了事,想到此处,黄髯公破口大骂,将金身蛇骂了一个狗血淋头,金身蛇面无表情,但言语之中却带着一丝欢乐:“黄髯公,你使劲骂,我知道你想求死,但现在你还不能死,你若死了,这茫茫雪山之上,我和谁玩去,你说是不是?噢,对了,我有点饿了,可这雪山上找点食物吃可不容易——”低头看了看,一指黄髯公的左腿,说道:“我看你的这条大腿还算肥美,虽然老了点,吃起来应该味道还不错。”嗤的一声撕破了黄髯公的裤腿,手指如爪,向黄髯公的大腿抓去。

黄髯公长叹一声,闭上了双眼,泪水却禁不住流了下来。

忽然,一声长啸声破空而来,一个灰色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直向金身蛇背后袭来。金身蛇吃了一惊,回头一掌拍出,那灰色身影侧身一躲,手中长剑直向金身蛇脸部横削而来,金身蛇感觉得出,来人手中长剑乃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不敢硬接,纵身退了五六步,抬掌护住前胸,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站在金身蛇面前的是一个灰衣年青人,手执长剑,右手挥掌欲出,说道:“我叫梁若青,你便是金身蛇吧?”

来人正是梁若青。他与红豆回到五毒门后,得知黄髯公已带着雪君去了西域,便一路追来,沿途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黄髯公一行人在天山之上。梁若青虽然猜不透黄髯公此行的目的,但隐约感觉到应该与肖英杰有关,便将无影驹及红豆的坐骑放归山下,与红豆一起徒步朝着梅林的方向寻上山来。正巧遇上金身蛇虐待黄髯公。

“大哥,救救我舅舅吧。”红豆低声向梁若青求道。其实她心里也矛盾着,金身蛇武功极高,远非梁若青可比,若梁若青出面救黄髯公,必定要冒极大的风险,而且有可能要送命。但黄髯公命在旦夕,她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舅舅惨死在金身蛇手下,连尸骨也保不全?

梁若青低声道:“红豆,你放心,即使你不说,我也要去会会这个金身蛇,他害死了我三师伯,也间接导致了我师父的死,我与他仇深似海,誓不两立。只是金身蛇武功太高,我们要救人,必须想个稳妥的办法才行。”

红豆道:“我知道,但我现在心里乱得很,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梁若青左右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想,说道:“实在不行,我们便直接出手救人,是生是死,全看天意吧。只是,我先出面与金身蛇斗上一会儿,你再伺机出手相助,如果我在三十招之内便落败,你可一定不要露面,自己找机会逃走,你记住了么?”

红豆摇头道:“我不走,如果你走不了,我也不活了,九泉之下,我陪着你就是。”

梁若青道:“别说傻话,听我的。”

红豆知道梁若青的心思,柔柔地说道:“你不用生气,我听你的就是。”心中却打定主意,如果梁若青真不敌金身蛇,自己决不独自逃生。

梁若青虽未见过金身蛇,但红豆却曾拜他为师,为了不让金身蛇认出来,红豆撕了一块衣裳蒙住了脸庞。这时金身蛇要撕黄髯公的腿肉,梁若青顾不得招呼红豆,一声长啸转移了金身蛇的注意力,拔出合欢长剑,连人带剑化成一道劲风,直向金身蛇袭去。

金身蛇见梁若青年纪轻轻,虽然手中有一柄削金断玉的宝剑,但也未将他放在眼里,一声怒吼,揉身前跃,直向梁若青击来。梁若青左手执剑,右手使出六阳掌,全力与其周旋。数招一过,金身蛇便已将轻视之心收起,心中暗自惊讶佩服。

若论真实本领,金身蛇远超梁若青,但他曾与黄髯公恶斗一场,虽然获胜,内力损耗却不小,后来又与黄髯公比拼脚力,在这雪山狂奔数百里路,更费内力,更何况他已一天未进食物、未曾休息,此时已是饥困交迫。而梁若青与红豆一路上山,虽然也有些累,却未耗内力,未缺食物。此消彼长,二人此时竟是势均力敌,不分伯仲。

又斗了百余招,金身蛇已觉内力不足,出招也越来越慢。此时二人心里都明白,如果再这样斗下去,金身蛇非输不可。虽然金身蛇不知道自己输了后会发生什么,但从梁若青的眼神与脸色中,他能隐约猜出来,自己不会有好结果。因此,自己必须不能输,金身蛇趁换招之余向四周看了看,忽然疾身后退了五六步,就地一滚,将黄髯公的那条断腿、连同那条正咬着断腿吸食血液的水晶龙蛇抓在手中。

梁若青剑掌齐使,揉身袭了上来,金身蛇一把扯下水晶龙蛇,将黄髯公的断腿当作暗器向梁若青掷了出去,梁若青纵身闪过,忽见一道银光,如同闪电一般,向自己的咽喉袭来。梁若青轻扭腰身,侧身躲过。谁知那银光竟中途一转弯,又袭向梁若青的咽喉。这一下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待他反应过来,那水晶龙蛇已缠住了他的脖颈。

一道红光闪过,红豆如同流星一般来到梁若青面前,素手轻伸,将水晶龙蛇抓在手里。她身兼五毒门和东海金蛇岛天下两大门派的驭蛇之术,要操纵这小小的水晶龙蛇,自然不在话下。

金身蛇见红豆身形手法,暗自吃惊,猛地一掌击出,直向梁若青拍来。梁若青挥掌相迎,金身蛇却中途一转弯,一指点向红豆。红豆左手抓着水晶龙蛇,见金身蛇袭来,右手挥风流剑向金身蛇刺去。金身蛇双掌一合,将风流剑夹住,用力向自己怀中一带。二人内力天壤之别,红豆又如何能够禁得住金身蛇这力若千钧的一夺?

只在眨眼之间,这柄削金断玉的风流宝剑,已然转手,落在了金身蛇手中。

天已近黄昏,风雪忽然又大了起来。

梁若青离红豆不远,见突生变故,不及思索,迅速向前一窜,伸右手一把抓住了风流剑柄。他内力虽然比不上金身蛇,但轻功却略胜一筹,待金身蛇反应过来,二人已是一人抓剑柄,一人抓剑身,形成争夺之势。

金身蛇双掌用力,试图夺回长剑,梁若青心里明白,如果让金身蛇夺走长剑,自己与红豆的性命难保,所以即使拼上一死也绝不能松手。此时二人内力已相差无几,梁若青抓着剑柄,形势上略占优势,但金身蛇双掌齐出,因此竟形成了一个势均力敌的局面。红豆站在一旁,心里甚是着急,但她知道自己武功太低,上前也无济于事,反而会给梁若青造成麻烦,因此只能躲在梁若青身后,静观事情的发展。

金身蛇内力暗自集合,梁若青只觉剑身上传来一阵阵攻击的内力,只得出力相抗。过了约过了一盏茶功夫,二人都已疲惫不堪,忽然间,梁若青心中灵光一闪,暗自骂了自己一句“好笨”,内力一变,使出了逍遥心法。

金身蛇正全力与梁若青相抗,忽然间觉得梁若青的内力瞬间消失,自己的内力仿佛毫无阻挡,长驱直入,一直攻到梁若青的丹田之中,不由得大喜,连连运力急攻,欲将梁若青快速击倒。但过了约半柱香时候,却一切依旧,梁若青的丹田仿佛一个无底洞,将自己所有攻过去的内力全部吞噬掉,不留半点痕迹,而梁若青站在雪地里,神情悠闲,没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又攻了两三波内力,金身蛇己感觉到自己有些内力不支,看着梁若青略带微笑的脸庞,他忽然明白过来,知道自己上了梁若青的当。当下转移攻击方向,内力直向梁若青的头部督脉而行,却没有丝毫效果,自己的内力仿佛受到了梁若青的控制一般,只能沿着梁若青右手少阳三焦经而入,经任脉而下行,最后汇合于梁若青的丹田穴中而消失。如此一来,自己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内力,只能最终完全消失,而伤不了梁若青半分。

想到此处,金身蛇已觉不妙,他想停止了攻击,松手而退,再图良策,谁知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内力已不受自己控制,双掌仿佛被粘在了风流剑身上,内力却源源不断地外泄而出,顺着剑身传到梁若青的丹田之中。这一发现让金身蛇刹那间恐惧到了极点,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半个时辰,自己非内力枯竭而死不可。金身蛇一面努力控制自己的内力,一面寻找机会脱身。他双眼看了看梁若青身后的红豆,突然间一张嘴,将口中的一口浓痰向梁若青脸上吐去。

梁若青虽然暗运逍遥心法后暂处上风,却一直注视着金身蛇的眼睛与表情,不敢有丝毫放松,金身蛇的一口浓痰虽然吐得突然,却未逃过梁若青的眼睛,他将头稍微一歪,躲了过去,正欲反击,忽听红豆在身后啊地叫了一声,原来那口浓痰正吐在了红豆身上。

红豆的叫声虽然不大,却透着一股焦急,梁若青一时未明原因,微一分神,内力控制一时不周,金身蛇抓住时机,松开双掌,迅速脱身而去,几个起落,已身在十余丈之外。

“大哥,穷寇莫追。”红豆见梁若青纵身欲追,小声劝说道:“咱们先救舅舅”。梁若青止住身形,将合欢剑入鞘,风流剑递给红豆,走到黄髯公身边,黄鬃公受伤虽重,却未昏迷,向梁若青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梁若青扶他坐了起来,试了试他的脉搏,感觉没有生命危险,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向四周看了看,发现了黄髯公曾经呆过的小山洞,招呼了红豆一声,走了过去。

红豆手里抓着水晶龙蛇,正思索着如何处置它,忽然看见了地上金身蛇扔下的竹竿,心中顿时有了主意,急忙将竹竿拿了起来,用剑削了一段带竹节的,将水晶龙蛇放在竹节中,撕了一块裙摆塞住竹筒口,跟着梁若青钻进小山洞之中。

黄髯公见梁若青竟不计过去的恩怨,出手相救自己,心中感动,说道:“梁若青,谢谢你出手相救。”

梁若青笑道:“你不必谢我,是红豆让我救你的,你感觉怎么样?受伤重么?”

黄髯公看了看红豆,又看了看梁若青,点了点头,说道:“我只是受了点内伤,养几天便没事了。”

梁若青知道雪君是与黄髯公一起上天山的,但此时只见黄髯公,不见雪君,心中忐忑不安,问道:“听说我妻子是与你一起来西域的,不知她现在哪里?烦劳前辈告知。”

黄髯公道:“你尽管放心便是,你妻子是被肖英杰带走了。”

梁若青问道:“肖英杰?前辈可知他住在什么地方?”

黄髯公道:“具体住在哪里,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大体方位。今天天色已晚,咱们暂且在此休息一夜,明天我带你们去找他们便是。”

梁若青点了点头,红豆将随身带来的食物分给二人,三人吃过后,在这小山洞中休息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梁若青背着黄髯公,三人一起往回走,寻找肖英杰所住的地方。

三人之中,除梁若青曾到过天山外,黄髯公与红豆都未见过如此壮观的雪山风景,雪山之上,一片白茫茫,众山相连,风雪无边,向四周看看,感觉都差不多,因此以黄髯公的记忆,在这一望无际的雪山之上寻到肖英杰的住处,便显得相当困难。三人寻了足足三天,才回到最初黄髯公与肖英杰、金身蛇相斗的地方。

梁若青将黄髯公放在地上,吩咐红豆在旁相护,自己孤身一人,在周围来回奔走,以图找到肖英杰的住处。奔了半日,却未了现任何线索,正想回去,忽然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一丝低低的哭泣声。

梁若青拔剑在手,悄悄地掩了上去,只见一个红衫少妇,跪在地上,头低低地埋在冰雪之中,正轻轻地抽泣着。

“这人是谁?怎么会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哭泣,想必是遇到了极大的困难。”梁若青一边思索着,看了看周围无人,慢慢走上前去,问道:“这位大姐,有什么难事需要帮忙么?”

那少妇似乎吃了一惊,停住哭泣,抬起头转身看来,当梁若青看清楚她的脸时,忽然也吃了一惊。

这少妇,竟然是雪君的师姐,牡丹。

牡丹看到梁若青,似乎也是一愣,迟疑道:“你,你是梁若青?”

梁若青道:“对,我是梁若青,想不到咱们竟会在这里见面。”心中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牡丹姐,你知道肖英杰前辈住在哪里,是不是?你也见过雪君,是不是?”

牡丹点头道:“是的,师妹就住在师父那里,我们都在一起。”

梁若青顿感胸中一块巨石落了地,问道:“牡丹姐,你为什么在这里哭泣?他们那些人呢?”

一语又点中了牡丹的伤心之处,牡丹忽然又低下头去,呜呜地哭了起来,倒让梁若青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牡丹抬头泣道:“师父与师妹都很好,只是信哥他,他,他没了。”

梁若青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这样?”

牡丹泣道:“听师妹说,是师父中了一种剧毒,天下无药可解,只能以命换命,信哥替师父解了毒,自己便——”

梁若青微感震惊,如果牡丹嘴里说出的是白信被人杀死,他反而更加相信,但现实却是白信以命换命、救师而死,这不得不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白信,无牙蛇,那个在他的记忆中无恶不作的江湖败类,竟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梁若青没有再去多想,伸手扶起牡丹,劝道:“牡丹姐,人生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牡丹没有答话,只是呆呆地、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已经哭过了,不会再伤心了,其实,我早就知道这样的结局,只是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罢了。”

梁若青不知道该怎么劝她,问道:“牡丹姐,你们住在哪里?离这里远么?”

牡丹向上面的山崖一指,说道:“就在山半腰的那个平台后面,你到上面去便能看得见我们住的山洞。”

梁若青道:“那好,牡丹姐,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就上去找你们。”

牡丹道:“你还要去哪里?和我一起回去不就得了。”

梁若青道:“那边还有两个人,我去招呼他们一起上去。”

牡丹道:“好吧,我先回去告诉师妹一声,让她先高兴一下。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可真苦了她了。”

梁若青笑道:“我知道,不过,我想,你还是先不要告诉她为好。”

牡丹苦笑了一声,说道:“对了,你想给她个惊喜,我明白。”

梁若青向她点了点头,回头向来路走去。牡丹看着梁若青的背影逐渐消失后,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回到所住的山洞之中。

梁若青找到红豆,背起黄髯公,三人一起攀上半山腰,来到雪君她们所住的山洞口,洞口没有人,说明牡丹真得没有告诉雪君。梁若青放下黄髯公,低声对红豆说道:“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红豆点了点头。梁若青推门而入,只见雪君蹲在火堆旁,背对着洞口,正在拨弄火堆上的一个瓦罐,牡丹却不在洞内。

“谁呀?”雪君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却突然间想起,这雪山之上人迹难寻,怎么会有人来?雪君猛地站起身来,转身向梁若青看来。梁若青如疾风般一个纵身窜到雪君面前,一把抱住了她。

一股熟悉的味道自梁若青身上传来,雪君已不需要用眼睛来辨别来人的身份,她闭上双眼,紧紧地被梁若青抱住,任由眼泪直流而下。这一路,二人走得太艰,太难。这一时刻,二人已等得太久,太久。

“雪妹,听说咱们有儿子了,现在哪里?”梁若青轻轻地问道,似乎不想破坏这气氛,却又不得不说话。

“就在里面,咱们去看看。”雪君轻轻地从梁若青怀中挣扎出来,拉着梁若青的手,走进里面的一个卧房之中。雪君走到床边,抱起床上正熟睡的婴儿,递到梁若青面前。

梁若青双手颤抖着接过婴儿,脸上一阵阵激动,仿佛这个婴儿有千万斤重。婴儿睡得正香,发着微微的鼾声。梁若青看了一阵,忽然傻笑了一下,雪君笑道:“看把你乐的。”

梁若青问道:“给儿子取名字了么?叫什么?”

雪君道:“本来是想等着让你给取的,但当时我不知什么时候能见着你,所以我就依照你的意思,暂时给他取了名字,叫梁泰,泰山的泰。”

“好名字。”梁若青赞道:“我喜欢这个名字,但愿他以后能象泰山一相雄壮、挺拔,心胸宽广。”

雪君一脸的笑意,说道:“其实,上天待我们也不薄,虽然我们分开了一段时间,也受了一些苦,却什么也没少,而且还多了个儿子。”

梁若青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雪妹,我们只顾着说话,都把门外的人忘记了。咱们先出去接他们进来吧。”

雪君一愣,问道:“门外的人?是谁?”

梁若青道:“是黄髯公与红豆。”

听到黄髯公的名字,雪君忽然脸色大变,颤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梁若青道:“此事说来话长,等有时间我再对你说明白,这里天气寒冷,我们还是先接他们进洞来吧。”

雪君一把拉住梁若青,低声道:“此事有些难办。”将肖英杰中毒、白信以命换命救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若是师姐知道事情因黄髯公而起,非找他拼命不可,到时候我们俩可难办得很。”

梁若青问道:“那据你所知,牡丹姐知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呢?”

雪君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清楚,所以我也拿不定主意。”

梁若青想了想,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黄髯公受了重伤,这雪山之上冰封雪困的,又没有别的地方可呆,咱们如果不让他们进来,后果也很严重。好了,一切随缘吧。”

雪君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听你的。”但脸上明显带有不安的情绪。

梁若青走到洞外,将黄髯公与红豆接了进来,几人行了见面礼,牡丹一直呆在自己的洞中没出来。雪君烧了热水羊汤,请二人用过饭。黄髯公向雪君说了声谢谢,问道:“怎么没见肖英杰前辈?”

雪君说道:“肖老前辈身中重伤,又中了毒,虽然没死,但一直昏迷不醒,在里面躺着呢。”

黄髯公脸上现出歉疚的神色,说道:“好不起,雪儿,我——”也许是他从来没有跟人道过歉,一时间竟没有合适的词语来表达自己的歉意。雪君一摆手,说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何况从中原而来的路上,你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我,不恨你。”

“但是我恨。”一声尖叫,牡丹突然从里洞中冲了出来,手执一柄长剑,直向黄髯公前胸刺去。梁若青离黄髯公最近,下意识地一指点在剑身上,此时他的功力已远非牡丹可比,牡丹只觉虎口一震,长剑差点脱手而飞,牡丹一愣神,一咬牙,怒道:“梁若青,你敢阻止我报仇?”手腕一翻,长剑直向黄髯公头顶劈了下去。

梁若青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仿佛愣住了一般。

待牡丹手中长剑离黄髯公头顶不足半尺之时,红豆突然用手中风流剑轻轻一挡,架住了牡丹手中长剑,说道:“不要杀我舅舅。”

牡丹看了看左右,红豆一脸的坚定,看来她必定不会让自己杀了黄髯公,梁若青与雪君虽脸带犹豫,但二人皆是心地善良之人,如果自己一意孤行,二人也肯定会出手相阻。她曾与红豆交过手,知道红豆武功并不比自己差,看情形自己今日决难杀了黄髯公,不由得叹了口气,扔下手中长剑,泣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让我杀这恶人的,信哥生前做恶太多,死后又怎敢奢望会有人为他主持正义?”说着竟嘤嘤地哭了起来。

梁若青道:“牡丹姐,害死白信大哥的,不是这位黄老前辈,而是金身蛇。肖老前辈所中之毒,是金身蛇所发。”在来的路上,梁若青曾与黄髯公聊了两三天时间,因此知道事情的经过。

牡丹止住泪水,问道:“金身蛇,那是谁?”

梁若青道:“金身蛇是五毒门的前任掌门,和白大哥一样,也曾是五毒门毒蛇洞的长老。是他用毒针射中了肖老前辈,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牡丹渐渐止住了哭泣,黄髯公忽然说道:“牡丹姑娘,老夫一人做事一人当,虽然用毒针射中肖英杰的是金身蛇,但他是随我一起来的,所以,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青儿,你能为我开脱,我很高兴,但心里也很愧疚,若论人品,老夫远不如你,你让老夫打心眼里佩服,红豆没看错人。牡丹姑娘,你要为白信报仇,尽管来找我便是,老夫决不会躲闪一点点。”转身对红豆道:“红豆,你闪开些,让牡丹姑娘对着我来报仇。”

原来黄髯公看着众人的行为,固然从心里佩服,并真心地忏悔自己的行为。但他身体已残,满腔抱负刹那间化为虚幻,也让他失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牡丹直直地盯着黄髯公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杀你,我要找真正的凶手报仇,我要找那个金身蛇。”

“好呀,你不用找我,我自己来了。”一个声音突然从外面飘来,紧接着众人眼前一晃,一个人影闪进洞来。

来人正是金身蛇,与他一起进洞的,还有一阵风雪的呼啸声。

梁若青离洞口最近,而且他从金身蛇的声音中,早已判断出来人的身份,他不等金身蛇进入洞中,拔剑在手,直向金身蛇刺去。金身蛇知他宝剑锋利无比,不敢硬接,侧身躲过,回了一掌,梁若青举掌相迎,金身蛇不等二人双掌相遇,忽然侧身一转,从梁若青身边滑过,如疾风一般迅速,向黄髯公背后奔去。

“大恶人,拿命来。”牡丹虽未看清金身蛇的身影,但也模糊判断出他奔走的方向。复仇之火在她的胸中燃烧着,她来不及想二人武功的差距,只是捡起地上的长剑,对着金身蛇的身影挺剑便刺。金身蛇从她的脚步中已看出她武功低微,冷笑一声,一指点在她手中长剑上,随即一掌拍出,正中牡丹前胸。牡丹一声惨叫,身体凌空飞出,重重地撞在洞壁上,随即跌落在地上。

金身蛇脚不停步,刹那间已来到黄髯公身后,举掌直向黄髯公头顶击落

黄髯公内伤沉重,外伤亦不轻,虽然看清了金身蛇的身影,却无力抵挡。红豆武功低微,根本就没看清楚金身蛇的身形。雪君叫了一声“师姐”,右手上翻,架住了金身蛇的这一掌。正是刚从肖英杰那里学会的落梅手。虽然她内力不如金身蛇,但这一记落梅手招式奇特,不由得让金身蛇吃了一惊,手上的速度也暂时慢了一点点。便在此时,梁若青一招六阳掌使出,直向金身蛇后心袭来,金身蛇听风辨物,知道梁若青这一掌内力深厚,若用后背去硬接,必定受伤不轻,因而猛地转身,双掌齐出,准备硬接梁若青这一掌。

一阵掌风掠过,刮得梁若青脸上有些生疼,他知道金身蛇内力之深,只怕当今武林中已无人能比,自己内力远不足以与他抗衡。梁若青收回掌力,纵身一闪,合欢剑横削过去,金身蛇刚刚躲过合欢剑锋,后面忽然又有雪君的落梅手击来。就这样,梁若青雪君夫妻联手,与这位武功当世无双的金身蛇,在这小小的山洞之中,展开了一场生死相搏。

转眼二百余招过去,梁若青雪君渐落下风。梁若青有几次想使出逍遥心法,来吸金身蛇的内力,却一直没有机会。他的逍遥心法学会不久,本来就不熟练,上次是因为二人同时握着风流剑的两端,而金身蛇又主动进攻,内力外泄,因此梁若青才能顺利地吸走金身蛇的内力。此时金身蛇已有防备,身形变幻莫测,凌迅无比,梁若青要想抓住他并吸走他的内力,无疑于白日做梦。幸好金身蛇也忌惮他的逍遥心法,不敢过分相逼,因此二人才能勉强支撑着。

雪君学会落梅手后,一直未有机会施展。此时初遇强敌,正好练手,而且又有梁若青在旁相助,可保她短时间内不会有危险,因此她只是一味强攻,将自己所学的落梅手功夫一招招地使了出来,赢得了梁若青的声声喝彩,也让金身蛇斗得胆战心惊。他二人曾与黄髯公一起,从中原到西域,千里奔波,一路上金身蛇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柔弱的少妇,从没用正眼看过她,却没想到她武功竟精绝如斯。

又斗了五六十招,金身蛇已慢慢摸透了落梅手与六阳掌的变化套路,逐渐开始由守转攻,一时间形势大变,不多时梁若青雪君便已险象环生、似有不敌。牡丹躺在地上,嘴角流血,生死不明,黄髯公坐在一旁,因身受重伤、无法出手,只得干着急。红豆知道自己武功低微,加入战团只有碍事,根本不能帮上一点忙。眼看梁若青雪君二人即将不敌,忽然有人大声说道:“金身蛇,亏你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前辈高人,竟对两个娃娃下如此重的手,你不觉脸红么?”声音宏亮,只震得众人耳朵一阵发麻。

金身蛇闻言心中一悚,一招逼退青雪二人,纵身后退了三四步,抬掌护住前胸,定眼看去,刹那间只惊得魂飞魄散:只见肖英杰站在卧房洞口,双手后背,神情泰然,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前辈,你好了?”雪君跑了过去问道,肖英杰微笑着点了点头,高声说道:“金身蛇,与这两个小娃娃打架,有什么意思?你害我不轻,这个仇我一定要报,来来来,咱们今日便在此处,再大战一千回合,做一个了断吧。你刚才大战一场,内力损耗不小,我不占你这个便宜,你且休息半个时辰,我们再动手。”右手一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金身蛇只觉后背发凉,头脑中竟如一片空白一般。他用毒针射中了肖英杰后,肖英杰中毒受伤倒地,已近乎死亡的状态,乃是自他亲眼所见,谁承想只过了短短两三天时间,肖英杰便能恢复如初,这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金身蛇用毒解毒之术,及高超的武功内力,当今江湖之上已很少有人能与之匹敌,他也很少能把别人放在眼里。但这一次,却让他感到了震惊、甚至恐惧。肖英杰中了天竺佛指兰之毒,竟然不死,已是他在江湖上从未听说过的事情,而且此时听肖英杰内力,仿佛犹胜往昔,这说明肖英杰内力之深,已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与青雪二人的一场恶斗,金身蛇内力消耗巨大,此时若与肖英杰动手,万万不是他的对手,况且还有梁若青雪君一众人等在旁边虎视眈眈,自己若再呆下去,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金身蛇微一思量,当机立断,说道:“肖英杰,今日老夫还有要事,暂时不奉陪了,日后若有机会,咱们再公平地斗一场”。纵身一窜,闪出山洞,向山下奔去。

梁若青跟着奔出山洞,只见金身蛇如流星一般,在冰雪之中狂奔,不多时便消失在雪山之后。

梁若青回到洞中,肖英杰问道:“金身蛇走了?”梁若青道:“走了,远远地走了,他一定是害怕师叔祖你了。”肖英杰点了点头,脸上现出放松的神色,忽然身体一阵颤抖,软软地倒在地上。

梁若青大惊,伸手将肖英杰扶了起来,只见他脸色惨白,不堪入目,问道:“师叔祖,你怎么了?”雪君说道:“青哥哥,先不要问了,咱们先将师叔祖扶到床上休息吧。”

梁若青弯腰去抱肖英杰,肖英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死不了。我只是刚才用力过多,有些虚脱而已,休息一会儿便好了。”

众人这才知道,肖英杰内力并未完全恢复。但当时他见青雪二人危急,才不得不冒险用尽全部内力,出声叫板,吓走了金身蛇。

梁若青扶肖英杰在地上坐好,右掌贴在肖英杰后背,将自己的一股内力输进他体内,不多时肖英杰便脸色好转,呼吸顺畅。梁若青移开手掌,正欲询问,忽听雪君喊道:“青哥哥快来,师姐不行了。”

梁若青快步来到雪君身边,只见牡丹躺在雪君怀中,嘴角鲜血汩汩,脸色蜡黄,目光散乱。刚才金身蛇的当胸一掌,已让她内脏俱碎,筋脉尽断,纵是神仙佛祖在此,也难以挽回她的性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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