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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面容慈祥的老人,竟然会亲手打死了自己曾经同床共枕的结发妻子,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人。

肖英杰语气没有停顿,甚至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火光,继续说道:“我一摸柳妹的呼吸,知道她已气绝身亡,心中害怕之极。我让自己静了静,知道这事瞒不过大哥,便想了一个法子,把柳妹的尸首抱进屋内,扔在地上,把房间内所有的酒都找了出来,喝了下去,不一会儿我便大醉如泥,倒在地上。我当时只是想,最好是当场醉死,一了百了。如果老天不让我死,我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大哥发落便是。”

“当我再次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大哥布满杀气的脸。大哥厉声问我,我便与他装疯卖傻,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大哥只认为是我酒后与柳妹发生争吵,失手杀人,本想杀我给柳妹偿命,但想起我母亲对他的抚育之恩,以及我母亲临死之时的嘱托,最终还是下不了手,只是将我关了起来。至于柳妹亲手抄写的这本小册子,我本想把它毁掉,以免让大哥发现,但下了几次决心,却总下不了手,最终还是带在了身边,直到这白雪茫茫的天山之上。”

雪君忽然插话道:“师叔祖,原来你这么喜欢你的妻子,否则也不会把这本小册子一直带在身边。”

肖英杰摇了摇头,说道:“我与妻子婚前并不认识,婚后也只一起生活了一年多的时间,而且在那一段时间里,我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外面寻欢作乐,所以我们在一起相处的时光并不多,我甚至于对妻子都不是很了解,更谈不上喜欢了。我只所以将这本小册子留在身边,是因为我内心里对妻子有一些愧疚,也有一些佩服,仅此而已。”

雪君道:“你误杀了妻子,心中有些愧疚是可以理解的,为什么还有佩服呢?”

肖英杰道:“这也不难理解。我妻子虽然不是武林中人,但宁愿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不愿我大哥的绝世武功落到坏人手进里,单凭这份宽广的胸怀和责任心,就是我辈不能不佩服的。”

雪君摇头道:“师叔祖,你错了。你妻子想的不是这些,她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虽然论辈分,雪君要管肖英杰叫师叔祖,但二人曾一起共患难过,肖英杰又曾教授了雪君“落梅手”的功夫,在二人的心里,仿佛亲师徒一般,肖英杰在日常相处过程中,亦对雪君疼爱有加,因此雪君在他面前说话甚是直接,有时竟达到口无遮拦的地步。

肖英杰也不在乎雪君说话的语气,问道:“我错在哪里了?你说说看。”

“我是通过我自己的想法来猜测的,因此也不是特别肯定。我小的时候,也不算是江湖中人,只是后来遇到青哥哥,才随他一起踏入江湖的。”说到这里,雪君扭头看了看梁若青,对他笑了笑,续道:“我生长在江南一个名门望族之家,从小父亲对我宠爱有加,他当时的想法就是,给我找一个可靠一点的人嫁了,一辈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也认可父亲的想法。后来,父亲将我许配给青哥哥,我便一心一意地对青哥哥好,不论青哥哥是王侯将相,还是凡夫走卒,我都不会在乎。甚至于如果有一天青哥哥要做坏事,我也一定会帮他完成他的心愿的。”

肖英杰点头道:“你的话有些道理。”

雪君又道:“我猜想,你妻子既然不是江湖中人,她也肯定不会去管江湖中事的,逍遥子师祖的武功秘笈落在谁的手里,江湖中因此会出现怎样的血雨腥风,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肖英杰问道:“既然如此,她又为什么要阻止我将大哥的武功秘笈卖给李通?”

雪君道:“我想,她可能是害怕你因此而卷入江湖恩怨纷争之中,脱不了身,甚至最终送了性命。当时她已有八九个月的身孕,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有你,有她,有孩子,那就是一个完整的家,虽然当时家中难见你的身影,她的那个家中会略有遗憾,但抚养孩子、操持家庭,那些平凡的生活琐事,也会让她感到满足,感到幸福。你在她的心中,便是那个家的顶梁柱,是她一生都会深爱的人,是她虽不常见面、却想想也会感到幸福的丈夫,她不想你在江湖恩怨之中受到任何伤害,她不想那种平淡而幸福的生活因那本武功秘笈而改变,甚至毁灭。”

当地一声,肖英杰手中的一块木柴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梁若青见肖英杰直直地盯着火堆,一脸悲戚的样子,心中不忍,低声道:“雪妹,你的话说得太重了。或许你的猜测不对。”

雪君尚未说话,肖英杰叹了口气,说道:“青儿,你不用责备雪儿,她说得对。以前我没感觉到什么,现在听了雪儿的话,再想想以前的事情,确是如此。我妻子对我的心,确是世间少有,只可惜我当时糊涂得很,竟白白地忽视了。”声音竟似呜咽欲哭,从怀中掏出那本小册子,轻轻地抚摸着,脸上现出悲痛的神色,双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梁若青不知该如何劝解肖英杰,扭头看了看法华,脸上现出企求的表情,法华明白他的心思,说道:“阿弥陀佛,肖老施主,事情都已过去四十年了,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即使你痛哭你悲伤,又能改得了什么呢?一切随缘吧。”

肖英杰擦了擦泪水,向法华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

法华又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都该休息了。你们有带着伤的,还有孩子和女人,就都去房间中休息吧,我和无相在这火堆边打打坐,顺便帮你们看着门。”

肖英杰和黄髯公也不客气,齐道:“如此有劳大师了。”

众人都到房间中休息,法华与无相坐在火堆边打坐练功,不多时天已微亮。法华拿起一支烧过的木炭,在木门上写了几个字,又从火堆边拿了两块烤好的面饼放在怀中,低声对无相说道:“无相,咱们出去。”

无相微微一愣,但随即明白师父的心思。二人来到洞外,法华一路疾奔,无相紧随其后,不多时二人转过一个小山头,已看不见众人居住的山洞,法华放慢了脚步,无相问道:“师父,我们要回中原么?”法华道:“是的,我们现在就回少林寺。”

无相心中微有不舍,问道:“昨天刚到,今天他们都没起床,我们又何必这么急着走?”

法华道:“相逢时喜,离别时悲,我们这一次来西域,是为了给肖英杰送书的,既然书已送到,又何必久留?早走晚走,离别时都会伤心,又何必非要当面走?更何况这雪山之上,飞禽走兽不少,素食瓜果却是难得,我们出家之人,整日里面对杀生食肉之事,劝他们放下屠刀,就会让他们饿死,不劝他们,又会怠慢了自己的向佛慈悲之心,如此左右为难,我们又如何寻得自在?”

无相道:“我明白了,师父。”

法华道:“只是苦了你了,你与女儿才刚相见,转眼又要分离,这一去重逢之日遥遥无期,你不会怨责为师吧。”

无相道:“师父言重了。相逢是缘,不见也是缘,江河终归大海,冰雪终难久长,一切随缘吧。”

法华哈哈大笑,提力全力狂奔,无相亦疾步相随,不多时,二人已消失在冰雪茫茫的天尽头。

肖英杰、黄髯公与梁若青都受伤不轻,红豆内力尚浅,又受过惊吓,雪君昨天一场恶战,体力也几近耗尽,因此几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雪君起床后,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柴,忽然大叫了一声,几人听得心惊,忙出房间来看个究竟。只见雪君指着木门说道:“法华大师与无相大师,走了。”

众人向木门上看去,只见木门上用黑炭写着几个大字:“俗事已了,尘缘已尽。回寺闭关,许身佛门。”

红豆哭着叫了一声:“爹爹。”疾步向洞外奔去。梁若青一把拉住她,劝道:“你爹爹和法华大师已回归少林寺,你追不上了,等咱们回归中原后,你再去看他不迟。”红豆靠在梁若青的肩头,嘤嘤地哭泣了起来。

肖英杰叹道:“他二人都是得道高僧,佛法武功都均属当世一流,本想再与他们彻夜长谈一番,谁知今生却已无缘再见。”

梁若青感觉奇怪,说道:“师叔祖为什么要这样说?两位大师虽已回归中原,但就住在嵩山少林寺中,师叔祖要想见他们,岂不容易得很。”

肖英杰道:“我正要与你们说这个事情。我们——”忽然住了口,扭头对黄髯公说道:“黄老弟,还是你来说吧,我出去转转。”转身走出洞去。

黄髯公道:“这几天以来,我与肖老兄商量了一些事情,现在我有两件事要说给你们听。红豆,你过来。”待红豆走到他面前,黄髯公示意她跪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从包中取出一把铜制的钥匙,递到红豆面前,说道:“红豆,我现在将五毒门掌门之位,传了给你。”

红豆闻言大惊,身体向后一缩,双手背到身后,颤声问道:“我不要。舅舅,你——,你掌门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传了给我?”黄髯公扶起红豆,长叹一声,说道:“你看舅舅现在这个样子,还象个掌门么?”红豆劝道:“舅舅,你虽然断了一条腿,但武功未废,五毒门在你的领导下,未必便输给别人。”

黄髯公道:“话虽如此,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以前我也曾有过壮志雄心,要做武林第一人,要把我们五毒门发扬光大,为此我害过金身蛇,也挑起过武林中的争端,这一次不远千里来到天山之上,无非是为了打败肖英杰老兄、夺得天下第一的称号,可到头来我又得到了什么?五毒门日渐衰微,再也难复当年的辉煌。而无论我的敌人,我的朋友,还是我的亲人,都一个个离我而去,金身蛇死了,无牙蛇死了,你母亲也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个世上,即使我得到天下第一称号,又有什么意思?”

红豆听他谈及自己的母亲,心中悲痛,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劝解。

黄髯公又道:“我和肖英杰商量过了,从此我们二人便隐居在这天山之上,喝茶赏雪,打猎论武,再也不回中原了。”

红豆道:“可是,五毒门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处理呢,你不回去怎么行?”

黄髯公笑了笑,说道:“我年纪大了,又断了腿,再也没有精力去管门中之事了,江湖上的事情,应该让你们年轻人去处理了。”说着将钥匙塞进红豆手中,说道:“红豆,我们五毒门历代掌门传承的信物,名叫‘奴虿豆’,这一次我来西域,因路途遥远,我害怕有闪失,就没带在身边,把它放在了五毒洞内的一个柜子里了,是一个三四寸长的铜管。这就是五毒洞的钥匙,你收好了。我再给你写一封信带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明白,你回去后先进五毒洞找到奴虿豆,再把信交给颜老三,他会帮你召集门人、宣布我的决定的。”

红豆哭道:“舅舅,我做不来掌门的,我武功低微,能力又差……”

黄髯公抚摸着红豆的头,说道:“孩子,我知道这有些为难你,但我现在这个样子,的确不太方便回去了。你先接下掌门的担子,回五毒门把事情处理好了,到时候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做掌门,便随便找个人传了给他便是。”

红豆止住了哭泣,点了点头,将钥匙放入怀中,说道:“我听舅舅的话。”黄髯公笑了笑,对梁若青说道:“青儿,我拜托你一件事情,此处离中原千里迢迢,我希望你们能把红豆安全护送回五毒门,至于五毒门的事情,你们愿意帮她一把就帮,不愿意帮她,我也不怪你们。”梁若青道:“前辈放心,我们一定全力护她周全,不会让她受到一点伤害的。”黄髯公笑道:“那好,青儿,从今天起,我便把红豆托付给你了。”

此话一语双关,红豆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扭头去看梁若青,正巧梁若青也正盯着她,二人眼光一碰,猛地转过头去。梁若青道:“天不早了,该吃午饭了,我去看看师叔祖回来了没有。”疾步走出洞去。红豆道:“大哥提醒了我,该准备午饭了。”起身欲进房间准备做饭,黄髯公道:“红豆,你且莫走,我们到外面去,我还有话要跟你说。”转身走出洞去。

红豆看了看雪君,雪君道:“红豆妹妹,你去吧,我自己做饭就行。黄老前辈把掌门之位传了给你,一定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叮嘱你的。”红豆点了点头,跟着出洞而去。

看着红豆的背影,雪君内心复杂至极,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走进了房间。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天气已开始变暖,远远望去,山脚下的冰雪已开始消融,有些地方已露出点点青色。在黄髯公和红豆的帮助下,梁若青身上的毒已全解,黄髯公的伤也基本痊愈,肖英杰的功力也已完全恢复。五个大人两个婴儿,住在这小小的山洞之中,犹如一家人一般,倒也其乐融融。黄髯公把自己所学的一些五毒门的奇术武功,完全传给了红豆,肖英杰则时时指点着梁若青与雪君的掌法。梁若青闲暇之时,会带上风流剑去打猎。天山之上虽属苦寒之地,但野生动物却着实不少,除了熊、雪豹等大型食肉动物外,还有岩羊、猞猁、马鹿、野马、野驴、野骆驼、野山羊以及雪鸡、鹳鸟等动物,梁若青每一次出去,不用半天便会满载而归。

这一日,梁若青打了一头大马鹿,扛在肩上正欲回洞,忽听一块山石后面有小鹿的叫声,梁若青轻轻地绕过山石,只见一只半大的马鹿躲在夹缝中,孤独而悲哀地低声鸣叫着,看样子正是被梁若青杀死的那头大马鹿的孩子。梁若青心念一动,纵身窜到小马鹿旁边,想把小马鹿抓回洞抚养,谁知他的手尚未接触到小马鹿,那小马鹿猛地向前一冲,窜出夹缝,直向远处奔去。

天地间一望无际的冰雪,显得小马鹿的身形是那么地孤单而无助,梁若青心中不忍,抚养小鹿之心更加坚决,他纵身疾追,不多时便来到小鹿身后。那小鹿感觉到危险的临近,越发猛力前窜,虽然它身子尚未完全长成,但速度却丝毫不亚于成年马鹿,奔跑起来犹如离弦的箭一般,梁若青有几次差一点就抓住它了,却都被它一转身轻轻松松逃了过去。梁若青被它逗得一时童心大发,脚下运力,在它后面急追猛赶,他想看看这小马鹿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

转眼间,两柱香的功夫过去了,小鹿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梁若青放慢了脚步,准备伺机抓住小鹿。那小鹿又转了两个弯,忽然猛地一转身,向旁边的一个山崖跑去,梁若青知道那山崖甚高,如果掉下去,不死也得受重伤,心中一惊,匆忙纵身去阻拦,却已来不及,只听那小鹿一声悲鸣,纵身跳下了山崖。

梁若青奔到山崖边上,只见那小鹿在半空划了一道弧线,然后直直地坠落下去,不多时便一头插进了冰雪之中,生死不明。梁若青有些懊悔,正欲寻路下到崖底去看个究竟,忽然见一个黑影从山崖底部窜了出来,仿佛是一头野兽,奔到那小鹿身边,张口便咬。

梁若青心中愤怒,捡起一大块冰雪,正欲弹出射杀那野兽,忽然他愣住了,原来那黑影并不是野兽,而是一个人。

这茫茫雪山之上,竟然还有别的人,这一发现让梁若青吃惊不小。梁若青肩扛着大马鹿,小心翼翼地顺路下到崖底,准备过去一看究竟。脚底的冰雪被他踩得咯吱咯吱地响,那生吃鹿肉的黑衣人听到他的脚步声,抬头向他望来。梁若青驻足细看,只见那人身材瘦小,身着单衣,长发散乱,满脸乌黑,嘴边流着鲜红的血液,只一双眸子中闪着警惕而无奈的目光。

“师父!”梁若青正要开口询问时,那黑衣人忽然大喊了一声。

梁若青心中一紧,将大马鹿扔到地上,纵身跑到那人身边,问道:“你是——”

“师父,是我。”那黑衣人一把拉住梁若青的衣襟,声音中带着一丝哭泣:“我是连秋呀。”

“连秋?”梁若青蹲下身子,在那黑衣人脸上擦了一把,不错,正是连秋。梁若青心中忽然有一丝不祥的感觉,问道:“连秋,你怎么会在这里?”连秋哭道:“师父,我——”话未说出口,忽然咕咚一声,竟晕了过去。

梁若青拉起连秋的手,将一股内力输进他体内,不多时连秋悠悠醒来,梁若青看他身体虚弱,说道:“你先莫说话,我背你回去。”连秋道:“师父,我能走路。”梁若青道:“不要推辞,听话就是。”背起连秋,辨明方向疾奔回洞。

不多时二人回到山洞,肖英杰与黄髯公未在洞内,雪君与红豆见梁若青出去打猎竟背回一个浑身脏兮兮的乞丐,都觉得奇怪。等她们知道这乞丐原来是梁若青的弟子连秋时,立即忙活起来。雪君打了一盆热水,让连秋洗干净了脸,红豆替他热了一碗羊肉,并拿来了几块面饼。

梁若青心中有太多的话要问连秋,但见连秋狼吞虎咽的吃相,硬硬地将自己的问题压了回去。不多时,连秋吃完饭,拍拍腹部说道:“师父,我吃饱了,这是我四个多月以来,吃得最饱、也是最开心的一次。”

一句话说得几人心里酸酸的,梁若青问道:“这一年多以来,你都呆在那里?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连秋道:“说来话长。”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急促地说道:“师父,你快快救救魏大人。”

“魏大哥怎么了?”梁若青心中一惊:“是不是他有生命危险?”连秋道:“他一直被李世民关在大牢里,还说是要问斩杀头。”

梁若青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说个明白。”

连秋道了声是,说道:“自从吴王殿下去逝后,没过几天时间,有一天早晨,府中突然来了一队官兵,他们不问青红皂白,便将我抓了起来,关进了大牢。”

雪君插言道:“你武功虽说不很高,但几个官兵怎么能抓得住你?”连秋道:“那队官兵中,有两个人的武功特别高,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将我关进大牢后,我发现魏大人竟然就被关在我隔壁的牢房里。从魏大人的口中,我才知道原来是李世民发动了兵变,杀死了太子和齐王,自己当了皇帝。”

“虽说是在牢里,但李世民似乎对我和魏大人还不错,每日里好酒好菜地伺候着。那期间李世民曾去看过我们三次,每一次都劝魏大人到朝中做官,但每一次都被魏大人骂得狗血淋头。我在隔壁的牢房里,听着魏大人的话,也感觉特别地解气。”

“李世民虽然被骂,但也从不生气,每一次都是笑嘻嘻得来,被骂完后便笑嘻嘻地走。直到四个月前,那时我们大概被关了近一年时光了吧,李世民又来到牢里,听完魏大人骂后,说他的耐心是有限的,既然魏大人一直不肯与他合作,留着不如杀掉。魏大人说自太子死后,自己早就已经死了,但如果李世民能答应他一个条件,他可以考虑归顺李世民。李世民急忙问是什么条件,魏大人指着我说,要放连秋走。李世民哈哈一笑,说他答应了,并立即派人将我放了出来。因此后面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我从牢里出来后,就到处找师父你,但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我又到哪里才能找到你?直到一个月前,我在玉门关做了一件坏事,才无意中得到了你的消息。”

“坏事?”梁若青感到奇怪,问道:“你又做了什么坏事了?”

连秋脸上突然现出拘谨的神色,说道:“师父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你知道我以前是做小贼的,但自从跟了师父后,就改邪归正了。从牢里被放出来后,我找不到你,也没了去处,便整日在江湖上流浪,希望能得到你的消息,至于吃饭,有时是乞讨,有时是帮人干点零活赚点钱。那一日,我流浪到玉门关,一连两天没找到吃的,实在饿得不行了,不得不潜入当地的一户人家,想找点吃点,或者窃点钱财。谁知我刚落地,便被人抓住了。”

“抓住我的人,是一个在那户人家借宿的中年和尚,他说早就发现我的踪迹了,还说我年纪轻轻不学好,要替我父母管教管教我。他正要动手打我,一个年老的和尚走进屋,劝他放了我,还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从他们的口里,才知道你们原来住在西域天山之上。”

“原来是他们。”梁若青道:“我刚才还奇怪呢,我们住在这里,江湖中没有人知道的,你又怎么会找到这里。原来是法华大师与无相大师替你指点了迷津。”

“法华大师?”连秋问道:“我听说法华大师是少林寺方丈,武力佛法皆称天下第一,怪不得那么厉害,我在他手下连一招都没走完。”

梁若青道:“抓你的不是法华大师,是法华大师的徒弟,法号叫无相大师。法华大师是那年老的高僧。”

连秋脸上现出向往的神情,说道:“连徒弟都那么厉害,那师父肯定更加无敌了。”

雪君道:“无相大师是带艺拜的师……”正欲再说,忽见连秋满脸怠倦之色,知他连日奔波,缺吃少睡,身体已疲惫到极限,说道:“连秋,你先到里屋睡一会儿,等醒了后咱们再说话。”回头对梁若青说道:“青哥哥,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好不好?”

梁若青说了声好。二人走出山洞,慢慢地在冰雪之中走着,转过一个小山崖,梁若青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雪山,面色凝重。雪君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雪山之上,虽然气候苦寒,景色单调,但远离江湖上的纷争,吃穿也不用担心,原是世间少有的极佳隐居之地。只可惜——”自顾着摇了摇头。梁若青笑道:“你如果愿意,我们便在这里与两位前辈一起隐居,从此不再涉足江湖之事,如何?”雪君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拿谎话来逗我开心,你的心思,我还不懂?”梁若青噢了一声,说道:“那你说说看,我的心思是什么?”雪君白了他一眼,说道:“魏大哥不可不救,但李世民的陷阱,不可不防。”

梁若青心中一凛,问道:“你也感觉到了?”雪君冷笑道:“先故意放出连秋,让他来给你通风报信,再以魏大哥为诱饵引你上钩,他只管在长安布下天罗地网看你的好戏,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你不被他抓住,绝对见不着魏大哥,李世民这一手连环计,用得可真是巧妙呀。”梁若青叹道:“最关键的是,咱们明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却也不得不跳进去。”

雪君心头一颤,问道:“青哥哥,我们一定要回去救魏大哥,是不是?李世民的陷阱,一定毒辣得很。”

梁若青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担忧,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咱们两个这一段时间以来,武功进步了不少,李世民手下又没有多少好手可用了,况且咱们在暗,李世民在明,如此算来,咱们成功的机会不小呢。”

雪君点头道:“你说得对,我只是担心咱们的孩子。不知怎么了,我最近老是害怕见不着孩子了。”梁若青笑道:“女人一旦做了母亲,心思就和以前不一样了,这是人之常情。要不,你带两个孩子先回百花谷住下,我一个人去救魏大哥就行。”

雪君猛得一缩手,挣脱了梁若青的掌握,说道:“那不行,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处,有陷阱一起闯。孩子固然在我心里,你,我更放不下。”

梁若青听她言语坚决,真情流露,心中不禁感动,伸手将她搂在怀中,说道:“我说错话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咱们夫妻二人,今天便来一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管李世民布下了什么样的陷阱,咱们双剑合壁,勠力同心,全力与李世民斗上一斗,看看到底是他的陷阱厉害,还是我们的长剑更锋利。”雪君低声道:“好,我支持你。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与你在一起。”

远处的阳光突然大亮,照耀在漫山遍野的冰雪之上,让人睁不开眼睛。

二人回到洞中,肖英杰与黄髯公也正好回来,梁若青引连秋拜见了二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略加叙述,并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与决定,众人尚未说话,红豆问道:“你们不是已经和李世民约法三章了么,他怎么还不肯放过你们?”梁若青叹了口气,说道:“太子与齐王被杀后,他们留下的残余势力,以我和薛大哥为首,李世民又怎么会轻易放过我们俩。看来我和李世民,是不可能同时并立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准备明天就与雪妹连秋一起,回归中原,救出魏大哥,找李世民算帐。”红豆急道:“还有我呢,我也要和你们一起去。”梁若青道:“你就不要去了,李世民势大,你和他本无瓜葛,犯不着白白送了性命。”红豆道:“不,我要去,无论生与死,我都要和你——”稍一停顿,续道:“和你们在一起。”

黄髯公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连秋已出狱四五个月了,这里离长安又千里迢迢,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咱们还是先仔细算计一下。眼前你们有两件事情要办,一是救出你们说的那个魏大哥,二是找李世民报仇。这两件事可以分开办,也可以合着办,但第一件紧急,第二件可以暂缓。李世民势大,两件事办起来都不太容易,如果你们愿意,我们两个老不死的可以帮你们一下。”

红豆拍手叫好,说道:“肖老前辈武功天下第一,舅舅的毒术出神入化,有你们两个出手相助,多大的困难也不在话下。”

梁若青摇了摇头,说道:“两位前辈已经发下了永不回中原的誓言,我们岂能因为自己的一点小事,就让你们自食其言?况且我们的目的,只是想救出魏大哥,至于是否要找李世民报仇,我倒不放在心上,虽然我和雪妹武功不高,但若只救人不报仇,我想也够用了。前辈的美意,我们心领了。”

众人闻言一愣,雪君明白他的心思,说道:“青哥哥说的对,我同意你的意见。”

梁若青看了雪君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感激,雪君微微一笑。他二人夫妻情深,心意相通,都知道黄髯公武功极高,若得他与肖英杰出手相助,胜算自会更大,但黄髯公曾在李世民手下做过国师,李世民对他的底细甚是了解,若李世民见他出手相助梁若青,一定会将怨气发泄在五毒门头上,到那时,红豆身为五毒门掌门,处境可就危险了。肖英杰与李世民素无瓜葛,出手相助自然更妙,但若允诺肖英杰而单独留下黄髯公,肯定不妥,因此梁若青干脆直接拒绝了黄髯公的提议。

黄髯公略一思索,也明白了梁若青的想法,不由得赞许地点了点头,对着仍在着急的红豆说道:“红豆,你不用再说了,你梁大哥不让我相助,是为了你好。”

红豆因不懂朝廷之事,故一时未能明白梁若青的想法,经黄髯公一提醒,立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说道:“大哥不必为我如此,我虽然武功低微,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咱们一大群人一起,去找李世民算帐,如果赢了,便轰轰烈烈、闻名天下,如果输了,也能黄泉路上作个伴,岂不很好?”

雪君笑道:“妹妹不用这样想,量来一个小小的李世民,还对我们构不成多大威胁,我不是说大话,我们夫妻联手,连金身蛇都不怕,还会怕他李世民么?”

红豆还想说什么,梁若青道:“红豆妹子,你不用再劝了,我意已决,就我和雪妹去救魏大哥。你若想跟我们一起去,便与连秋一起,留在外面接应我们便是。咱们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便动身回长安。”

肖英杰道:“好,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我们也就不再说什么。我认识山脚下的几户牧民,明天我和你们一起下山一趟,替你们找几匹马作脚力。”梁若青大喜,说道:“多谢师叔祖。”

第二天一早,众人收拾完毕,带着两个婴儿,启程下山。黄髯公少了半条腿,走路不太方便,但他自己做了个木拐,一瘸一拐地前行,速度竟不亚于任何人。刚走过半山腰,忽听远处一阵马嘶,两匹马一前一后跑了过来,梁若青看得分明,跑在前面的正是自己的无影驹,后面是红豆来西域时所骑的一匹红马。两匹马与主人分别已近三个月,竟然没有走丢,众人皆觉惊奇。无影驹跑到梁若青面前,亲热地与梁若青打着招呼。肖英杰笑道:“本来我准备给你们找四匹马的,看来只要两匹就够了。”

肖英杰带路,不多时来到山脚下的一户牧民家里。女主人热情地将众人迎进帐蓬内,端出羊肉奶茶来招待客人,男主人则带着肖英杰去牵马,一会儿肖英杰牵着两匹马来到帐外,众人出帐去看,只见那两匹马虽然比无影驹略差些,但比红豆的那匹红马可好多了。男主人看着红豆的红马,摇了摇头道:“这匹马太弱了,我再帮你们换一匹好马。”红豆道:“多谢大叔,不用了,我匹马跟了很长时间了,我舍不得丢下它。”男主人摇着头,表示不解。

男主人找来两副马鞍,替无影驹和红马装好,肖英杰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你们就直接走吧,我还要到别家买点粮食,就不送你们了。”四人跪倒在地,向肖英杰与黄髯公行了礼,上马东行,踏上回归中原的路途。

长路漫漫,时光缓缓,不知不觉间四人已到玉门关附近,前面便是大唐的国界,梁若青害怕被人认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建议众人化妆而行。过了玉门关一路往东,经过十几日的风餐露宿,来到陈仓境内,此处已离长安不远,雪君道:“我们一路急行,甚是劳累,不如我们今晚便找个客栈好好休息一下,顺便计划一下咱们的行动。”梁若青道:“好,城东有一家神鸡客栈,相当不错,咱们便到那里休息。”

四人来到神鸡客栈,要了两个房间。吃过晚饭,四人围坐在桌旁闲聊,红豆道:“咱们要去长安救人,带着这两个小娃娃可不太方便。”雪君道:“我已考虑过了,我要先回一趟百花谷,把两个孩子托付给于婆婆她们暂时抚养,同时把教中事务处理一下。”红豆道:“既然如此,我也想利用这段时间回趟五毒门,舅舅让我接任五毒门掌门,我虽不想当,但不回去一趟却说不过去。”

梁若青道:“红豆,你回五毒门后,就不要回来了。”红豆一愣,红着脸说道:“你是不是嫌我武功低微,怕我扯了你们的后腿?”梁若青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若李世民知道你跟我们在一起,会对五毒门不利,你总不希望五毒门因你而有危险吧。”红豆小脸一扬,哼了一声,说道:“我不怕的。”

梁若青正欲再劝,雪君道:“青哥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红豆妹妹要帮我们救人报仇,我们应该感激才是,怎么能赶她走呢。”转头对红豆道:“妹妹勿怪,青哥哥也是为你好。咱们好好算一算,你去五毒门来回大约需要一个月时间,你在五毒门中接任大典、处理教务最少也要半月左右吧,干脆二一添作五,咱们便约定两个月时间,怎么样?”红豆道:“我用不了那么长时间,一个月足够。我回去处理一下门中事务,立即赶回来,接任大典什么的,就免了吧。”雪君道:“那可不行,五毒门是江湖名门大派,你不举行接任大典,岂不自堕威名?而且咱们救人报仇,相当危险,万一我们失败了,你回不了五毒门,到时候五毒门群龙无首,会因此而消亡,岂不是你的罪过?你既然答应了你舅舅接任掌门之职,怎可如此不把五毒门放在心上。”言语中微有责备之意。红豆低声道:“姐姐说的是,我听姐姐的话。”雪君道:“好,咱们便以两个月为期,今天是三月初二,到五月初二,咱们到长安城东门外的灞柳客栈汇合,怎么样?”红豆道:“好,我一定如约前来。”

第二天卯时,四人用过了早饭,一路向东而行,不多时遇到一个岔路口,红豆勒住了马缰,将怀中婴儿解下来递给雪君,说道:“这条路南通汉中,咱们就在此处分过吧。”雪君接过婴儿,说道:“青哥哥,你送送红豆妹妹吧。我们在这里等着你。”红豆道:“不用了,我自己走可以。”微微侧目看了梁若青一眼,也不说话,打马便行。等她走出五六丈距离,雪君低声对梁若青道:“你去送送红豆,顺便把风流剑交给她。”

梁若青尚未明白雪君的心思,但他知道雪君一定有自己的想法,待会儿回来再问不迟。打马急行,不多时便追上了红豆。红豆听到后面马蹄声响,知是梁若青,回头笑了笑,却不停马,待穿过一片小树林,梁若青纵马超前,一把抓住红豆的马缰,说道:“妹子慢行,听我一句话。”

二人勒住马缰,跳下马来,梁若青解下肋下风流剑,递到红豆面前,说道:“红豆,此去汉中山高路远,猛兽众多,这把剑你带着防身吧。”红豆咬着嘴唇,接过风流剑,双泪默默地流了下来。二人自这把剑相识相知,却无缘相伴相守,世间情缘,有谁说得清,又有谁改变得了?

梁若青看着红豆,知她心中所思,不觉心中微有愧疚。过了良久,梁若青说道:“红豆,天也不早了,你还是上路吧。”红豆点了点头,将风流剑挂在腰间,飞身上马,冲梁若青一抱拳,说道:“大哥,你保重,我走了。”梁若青道:“你也要保重,要照顾好自己。”红豆点着头,打马飞奔而去。

梁若青策马而回,雪君与连秋正在路边等他回来。梁若青问道:“雪妹,长安城中高手如云,我们去救人,极其危险,红豆武功不高,帮不上多少忙的,你为什么要同意让她跟我们去?”言语中微有责备之意。雪君也不生气,问道:“青哥哥,你算一下,咱们来回百花谷,大约需要多长时间?”梁若青一愣,说道:“此地离百花谷不算太远,有十多天时间就能到了,来回大约二十来天吧。”雪君道:“如果我们回百花谷放下两个孩子,立即赶回长安营救魏大哥,会怎么样?”

梁若青恍然大悟,说道:“你的意思是,咱们赶在红豆回来前,救出魏大哥?”雪君叹了口气,说道:“红豆妹妹对你用情极深,如果咱们不同意让她跟咱们一起去救人,天知道她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稳住她,等她知道咱们已经把魏大哥救出来了,也没办法说什么了。”

梁若青默然无语,他知道雪君说的是对的。雪君看了看他的脸,忽然想再劝梁若青同意娶红豆,但想到起雪山之上梁若青所说的话,明白梁若青眼下心里最重要的事情是救魏征,肯定不会对婚嫁的事情上心,便忍住不说。

梁若青雪君连秋三人一路向东,过潼关后折向东北,一路上但见民风朴实,百业皆兴,心中不由得对李世民暗暗称赞。雪君道:“看来李世民这个皇帝还算不错。”梁若青道:“我也这样认为,咱们如果能顺利救出魏大哥,就不去找他的麻烦了。”雪君笑道:“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咱们有能力找他的麻烦么?他不找咱们的麻烦,咱们就算烧高香了。”梁若青傲然道:“你这话我不同意,李世民虽贵为天子,但也不一定能挡得住我风流长剑的全力一击。”雪君笑道:“只可惜,你的风流长剑已经送给别人了。”梁若青登时无语,只得尴尬地笑了笑。

三人边说边走,没几日便回到百花谷,于婆婆等谷中诸人见雪君不仅安然无恙,还生了一个孩子,皆喜极再泣,连忙焚香感谢老天,并派人立即摆宴,为三人接风洗尘。席间雪君将事情的前后因果略述了一遍,众人听说牡丹已死,只留下孤儿白林,皆感慨不已,连叹牡丹所托非人,以致贻误终身。水清与牡丹关系甚好,听闻噩耗,忍不住心痛不已、泪如雨下。

宴罢,雪君与梁若青将百花教中女首领于婆婆、冷月师太、寒梅师太、教事厅春夏秋冬四堂堂主、守卫厅天地人三堂堂主及玄甲军将领陈扬、唐仁等召集起来,商量处理百花谷中的事务。由于雪君与梁若青久不在谷中,因而百花教和玄甲军中的事务,都是由在座众人分别打理着。因此名为商量,其实就是向雪君汇报一下而已。当众人分别汇报完毕,雪君见谷中诸事无差,心下甚是欣慰,向众人感谢了一番,又单独向于婆婆行了一礼,说道:“我还有两件事要说。第一件事情不算大,我想将泰儿和林儿两个孩子,放在谷中暂养,因此就拜托婆婆和各位了。”于婆婆道:“教主又要外出办事?”雪君点头道:“正是。我和青哥哥近几天要外出办件事情,不方便将孩子带在身边。”于婆婆道:“这两个孩子伶俐可爱,我们都十分喜欢。教主若是有事,尽管放心去办,等你们回来后,若是发现少了一点汗毛,拿我老婆子问罪就是。”众人都笑了起来。

雪君又道:“这第二件事,却有点大。”眼睛扫了众人一遍,续道:“我想将百花教主之位,传给水清妹妹。”

众人闻言大惊。于婆婆问道:“教主,此话是何意?”雪君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不瞒你们说,我和青哥哥此次要办的事情,甚是艰难,我怕自己出了意外,导致教中群龙无首,影响咱们百花教的声望与前程。”于婆婆迟疑问道:“教主此番外出,究竟要办什么事情,会让教主如此为难?不妨说出来,咱们大家伙一块合计合计。”

雪君略一思索,说道:“我和青哥哥,要去找李世民算帐。”

众人又是一惊。

于婆婆问道:“不知教主为什么又要去找李世民算帐?难道是因为上次李世民派人进攻百花谷?如果是这事,咱们百花谷中所有的弟子,都愿意与教主同生共死。”冷月师太道:“李世民这个混蛋,死上一百次都难消我心头之恨。教主你说,咱们怎么去找他算帐。”

雪君摇头道:“我们这一次去找李世民,并不是因为他进攻百花谷的事情,而是要去救一个人。”将魏征的事情大体说了一下。陈扬本来静静地坐在一边,听说是有关魏征的事情,怒道:“怪不得我们一直没有魏大人的消息,原来他一直被那李世民那个混蛋关押着,教主,越王殿下,咱们就是带上大军,杀上长安,救出魏大人,为太子殿下报仇雪恨。”唐仁亦吼道:“陈大哥说得对,咱们便与李世民来个鱼死网破,不死不休。”他二人当年都曾在太子府中当差,虽与魏征关系一般,但心中甚是敬重魏征的人品才识,因此听说魏征逢此大难,自然愤愤不平。

梁若青道:“魏大哥自然要救,但我们一定不能出动大军。大军一动,血流成河,尸骨如山,所过之处草木皆毁,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我想与雪妹一起,只我们二人,秘密潜入宫中,救出魏大哥,自此后隐居山林,不再过问江湖之事。”

陈扬问道:“那李世民呢,就让他安安稳稳地做一个太平皇帝?太子的仇,不报了?”

梁若青摇头道:“李世民虽然与我们仇深似海,但对老百姓还是不错的,如果我们执意报仇,杀了李世民,再换上一个皇帝,未必能象他一样爱民如子。到时候百姓日子不好过,岂不是我们的罪过?两害相权取其轻,为了天下百姓的福祉,为了大唐的社稷江山,这仇不报也罢。”

寒梅师太点头赞道:“青儿一心为天下百姓着想,我支持他的想法。”于婆婆冷月师太等也表示支持。陈扬唐仁默然无语,他们虽是战将武夫,对天下大事关心不多,但也知道梁若青说得没错。

雪君道:“事情就这样定下吧。我和青哥哥去救人,你们都安安稳稳地呆在谷中。春蓉、金桂、秋英、冬柳四位姐姐,麻烦你们去准备一下,明天一大早,我们便举行水清妹妹的教主接任大典。”

春蓉等四人应了一声,正欲走出门去,水清忽然喊了一声“慢着”,转身跪在雪君面前,说道:“水清自知人微言轻,不能更改教主的安排,但我心里也有几句话,请教主听后再作决定。”

春蓉等人停住脚步,回头向雪君看去,目光中有询问之意。雪君虽然能大体猜到水清的意思,但也不便当众反驳,点了点头,说道:“水清妹妹,你有什么话,请站起来说。”水清站起身来,说道:“教主侠义心肠,武功又高,威名远播于江湖之上,我教中上下无不钦佩敬仰。况且教主眼下春秋正盛,怎可轻言传位?水清不才,愿与众位姐妹一起,在教主暂离期间,辅佐于婆婆与两位师太,共同处理好教中事务,静待教主凯旋而归。”

寒梅师太道:“水清这主意不错,教主目前在教中的威望如日中天,如果贸然把教主之位传了出去,恐怕会引起教中各种流言猜测,对教中安定甚是不利,而且即使水清接任教主之位,也恐怕无法服众,因此倒不如等教主回来后再说。”

雪君道:“这——”略一思索,摇头道:“你们说的有道理,但我怕……怕自己回不来了。”

于婆婆道:“教主莫要为难,我有一个折衷的法子:让水清暂且接任副教主之位,其它一切等教主回来再说。我老婆子年纪不小,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这副教主之位不做也罢。冷月寒梅两位老妹子,你们的长老之位,还要坐下去么?”

冷月师太道:“咱们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做什么长老?趁早都让给年轻人去干吧,咱们几个老姐妹,找个地方,好好享点清福吧。”寒梅师太道:“冷月姐姐说得是,我们把位子让出来,让他们几个年轻人大显一把身手,岂不更好?雪君,这一次你一定要允了我们的请求。”

话已至此,几个年轻姑娘不敢乱说话,都直直地盯着雪君。

雪君微一沉吟,说道:“好吧,你们三位前辈既然有此意,我也不便再劝什么。不过我想对教中体制作一些修改,不知可不可以?”于婆婆笑道:“你是教主,自然是你说了算,我们没什么意见。”雪君道:“那好,既然教中的主要首领都换成了年轻人,再叫长老堂主什么的,有点不好听,我想以后各处首领统称为仙子。”冷月师太插言道:“那如果有男子担任首领,也叫什么仙子么?”雪君笑道:“那自然不能叫仙子,就叫神使吧。自今以后,百花教副教主改名花佑仙子,由水清妹妹担任,我不在教中的时候,由花佑仙子暂代教主之位。取消教事厅和守卫厅两机构,另在教主之下设七仙子之职,乐菊担任烛照仙子一职,统领原地火堂教众,蓝冰担任幽荧仙子一职,统领原人电堂教众,紫杏担任辟邪仙子一职,统领原天雷堂教众,春夏秋冬四堂堂主改称春花仙子、夏风仙子、秋月仙子和冬雪仙子,各堂原职责人事不变。烛照幽荧二仙子,负责百花谷中安全,辟邪仙子专管谷口防务。于婆婆与两位师太,担任护教长老,职务与教主相平,平时不管教中事务,只在本教危难之时出手护教。至于陈扬大哥与唐仁大哥的称呼,就由青哥哥来取吧。”众人站起身来,一一领命。梁若青笑道:“你既然让他们叫神使,我就送他们一个新称呼,陈扬就叫奖善神使,唐仁就叫惩恶神使吧。”陈扬与唐仁站起领命称是。

雪君又道:“玄甲军中各人职务不变,若玄甲军兄弟有与教中女弟子两情相悦的,由水清妹子核实后予以批准组建家庭。”

梁若青见雪君心思缜密,将一切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心中不禁暗喜。

雪君将教中事务处理完毕,心中顿觉轻松,说道:“我们再聚一日,后日我便与青哥哥启程前往长安,你们保重。”于婆婆道:“教主前往长安救人,我们不敢阻拦,但你二人若孤身前往,我们却不同意。”冷月师太与寒梅师太也力劝,雪君无法,只得同意由乐菊率领八名女弟子,唐仁率领八名男军士随行。

转眼到了第三天清晨,梁若青雪君率众人离谷前往长安,连秋听了消息,拼命赶来哭着要救随行,梁若青无法,只得同意。一行二十一人,趁着山间薄雾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离谷而去。

当时大唐已立国近十年,政治清明,社会稳定,百姓生活甚是安定,官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各种服饰的都有。但二十几年青年男女结伴同行,仍是相当扎眼。为防止朝廷的耳目,梁若青雪君将众人分成三伙,乐菊等九名女弟子先行,梁若青雪君与连秋在中间,唐仁等九人殿后,三伙之间相距约半日的路程。

一路无话,这一日三伙人先后来到长安,宿在乐菊早已订好的离皇宫很近的修德坊如意客栈之中。虽然众人武功皆是不低,但因一路劳顿,也都面露疲惫之色,因此吃过晚饭后,梁若青雪君命众人回房休息,二人坐在桌子旁边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雪君道:“我们要救魏大哥,首先要知道魏大哥被关在哪里才行,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梁若青道:“按正常情况推算,魏大哥作为重要人犯,应该被关在刑部的天牢内。但李世民是想用魏大哥作为诱饵引我们上钩,所以我们就不能用正常情况去想。”

雪君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是我又怕李世民虚虚实实,故意魏大哥关在天牢内,却让我们到别的地方去浪费精力。”

梁若青道:“这个简单,魏大哥有没有被关在天牢内,我们去天牢一看便知。如果魏大哥真被关在天牢内,我们就顺手把他救出来。”

雪君道:“话虽如此,但刑部天牢内防守森严,机关重重,岂是我们说去说去,说走就走得了的?说不定李世民已在天牢内设下圈套,正等我们去呢。”

梁若青冷冷一笑,说道:“我虽然不会妄自尊大,但现在长安城内能挡住我们二人联手一击的,恐怕还没有。李世民想在天牢内抓住我们,根本就是妄想。”

雪君道:“你说的是事实,但小心使得万年船,凡事还是小心一些好。况且如果我们大张旗鼓地闯进天牢,万一魏大哥不在天牢内,岂不会打草惊蛇?”

梁若青点头道:“也对。那你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雪君笑道:“刑部天牢隶属于刑部,我们可以先去找刑部尚书问个清楚,再做打算。——对了,现在的刑部尚书是谁?”

梁若青道:“你的这个办法,我也曾想过,但说实话,我内心里却有点拒绝去这样做。因为现在的刑部尚书是蒋国公屈突通,我曾见过他几次,此人生性正直无私,是我平生甚为敬重的人。我们如果去找他,他有可能为了正义而告诉我们真相,但那样一定会让李世民不高兴,我不想因为我们的缘故,而给他惹上麻烦。”

雪君微一沉吟,说道:“如果是这样,事情便有些难办。不过你的担忧也有些无奈,因为如果魏大哥真被关在天牢中,我们到时候把魏大哥从天牢中救出来,屈突大人也一定会被迫担上一个失职的罪名。”

梁若青道:“话虽如此,我还是不想过早让屈突大人难堪。”

雪君道:“青哥哥,我明白你的心思,但如果让你从魏大哥和屈突大人两人中选一个,你选谁?”

梁若青道:“这还用说?我一定会选魏大哥。屈突大人虽然是我敬重的人,但却不足以让我用魏大哥的命去换。”

雪君道:“这不就得了?成大事不拘小节,我们的目的是救出魏大哥,至于李世民怎么去处理屈突大人,却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梁若青想了想,说道:“好,我听你的,咱们便去蒋国公府问个明白。”

梁若青雪君二人换上夜行衣,悄悄出了客栈,直向蒋国公屈突通的府邸而去。蒋国公屈突通的府邸占地不大,府中防守也一般,恰似屈突通的人品与性格。梁若青以前曾来过蒋国公府,也算得上是轻车熟路,二人潜入府中,径直来到正房门前,梁若青高声喊道:“屈突大人在么,在下梁若青求见。”

话音刚落,忽地从旁边的厢房中跑出五个下人来,虽然手中没带兵器,却都一脸警惕地看着二人。

“你们都退下吧。”一个老者从正房里走了出来,向二人一抱拳,说道:“原来是越王殿下贤伉俪驾临寒舍,老夫不曾远迎,万望恕罪。里面请。”挥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屈突大人,在下打扰了。”梁若青冲屈突通抱了抱拳,与雪君随屈突通进到房内,屈突通正欲吩咐下人上茶,梁若青止住道:“屈突大人不必客气,在下前来打扰,只为问一句话,万望大人以实言相告。”屈突通点了点头,让下人都退了下去,说道:“越王殿下有话请直说便是。”

“多谢屈突大人。”梁若青道:“在下只想问一下,魏征魏大人,现在是否关在刑部天牢内。”

“魏大人?”屈突通微微一愣,说道:“魏大人不是早就离开长安了么?怎么会被关在天牢内?”

“离开长安?”梁若青也是一愣,问道:“是谁说魏大人已离开长安了?”

“是陛下。”屈突通道:“早在陛下刚刚登基时,就已诏告天下,原太子的部众人马,愿去的去,愿留的留,一切皆随自愿。魏征大人不愿背叛原太子服侍二主,早已离开长安,流落江湖。”

“原来如此。”梁若青一阵苦笑,说道:“屈突大人,你被李世民骗了,魏征大人并没有离开长安,而是被李世民关了起来,直到现在也没有放走。”

“真有此事?”屈突通双眼一凛,身上忽在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杀气:“我知道你们因为原太子的问题,和陛下结下了深仇大恨,但我屈突通却没有拿殿下当外人,希望越王殿下可不要欺骗老夫。”

“我有证据的。”梁若青道:“当年我奉命出使突厥之时,曾留下我的徒弟连秋照看魏征大人,前几天我又遇到了他,从他的口中得知,魏征大人自玄武门事变后一直与他关在一起,只不过他年纪幼小,经历又少,虽被关了近两年,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屈突通直直地盯着梁若青,没发现半点谎言的迹象,说道:“好,你便请连秋少侠来我府中一趟,让老夫当面问个明白,不知越王殿下可愿意?”

“这……”梁若青一阵沉默,如果真让连秋来屈突通府中,一是他的安全能不能保证,是个问题,毕竟连秋武功太弱;二是那样会浪费很多时间,梁若青现在的主要目的,是想尽快救出魏征,至于屈突通相不相信自己的话,倒不作过多考虑。但若自己不让连秋来与屈突通对质,必定会让屈突通生疑,如果因此而节外生枝,却不是梁若青想要的结果。因此梁若青一时间竟犹豫不决。

“屈突大人,连秋现不在长安,要让他来与你对质,此事尽可日后再说。”雪君见梁若青为难,说道:“当下我们只想问屈突大人一句话,可曾见过魏征魏大人?如果屈突大人想告诉我们,请明说,如果大人想为李世民保密,也随大人自己的意思。”

“早就听说越王妃能言善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屈突通道:“魏征是我多年老友,如果他真得被关在天牢之中,我岂能不知,岂能不问?这也不算什么保密的消息。只是贤伉俪竟然质疑当今陛下,老夫却不能不管。”

“屈突大人过奖了。”雪君冷笑一声,说道:“李世民是什么样的人,屈突大人难道不明白?他杀兄逼父,篡夺皇位,此事天下皆知,屈突大人没必要再为他开脱吧。”

“玄武门的事情,是他们父子兄弟的家事,我们作外臣的,没必要去干预。”屈突通道:“我们要做的,只是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罢了。越王妃因玄武门的事情,便去质疑陛下对臣子、对天下苍生的仁慈之心,老夫不敢苟同。”

“李世民作为一个皇帝,在对待百姓方面,的确还是不错的。”雪君道:“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没有找他为太子报仇的主要原因。但请屈突大人想一下,我夫妻久处江湖,也不是闲居散淡之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长安来,在这深夜之中跑到你屈突大人的府中来问魏征大人的下落?如果屈突大人想辩明我们所说的话是真是假,大可找李世民或是他身边的近臣问一下。”

屈突通一愣,仔细思忖着雪君的话,良久才道:“难道你们真是为了魏征而来?”

“那是当然。”雪君道:“既然魏大人不在天牢之中,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咱们就此别过吧。如果屈突大人日后有魏征大人的消息,请不吝赐教。”转身对梁若青道:“青哥哥,我们走吧。”

“好。”梁若青应了一声,二人纵身出了房,眨眼间便消失在黑夜中。

“后会有期。”屈突通冲二人一抱拳。待二人走远后,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作为隋朝降臣,始终还是不能得到陛下的真心信任。”话语中透着一丝无奈与苍凉。看得出来,他内心里已基本相信了梁若青的话。

出了蒋国公府,雪君道:“看来,有关魏大哥的下落,我们只能找李世民问个明白了。”梁若青道:“也只有如此了。咱们这便去皇宫找李世民。”

此时天已近三更,二人辨明方向,直向大唐皇宫太极宫而去。

梁若青手中仍存有秋叶公主帮他画的皇宫地图,而且二人以前曾多次进出太极宫,对太极宫相当熟悉,再加上二人武功已属当世一流,那些寻常的巡夜军士岂能发现得了他们?没过半个时辰,二人已顺利地来到李世民的寝宫前。出乎二人的意料,李世民的寝宫前竟然没有半点人影,寝宫内也黑暗一片,没有半点光亮。

“青哥哥,我感觉事情有些不对。”雪君低声道:“李世民是一个皇帝,睡觉时不应该把宫内的灯烛全灭了、门口也不留守卫吧。”梁若青点头低声道:“我也感觉不正常。你在这里稍等一会儿,我到附近看看。”说着隐身到黑暗之中,大约一柱香功夫,梁若青赶了回来,低声对雪君道:“这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西北方向隐约有一些叫喊声传来。”雪君问道:“那我们怎么办?”梁若青笑道:“我们既然来了,不进去看看,岂不是对不住李世民这个老朋友?”

雪君说了声好,二人轻轻推开寝宫的一扇窗,纵身跳了进去。果然如二人所料,偌大的一个寝宫内,四处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影,置身其中,只能听到窗外偶尔传来的春虫微弱的叫声。

梁若青在几个房间内穿行了一趟,见皆是如此情景,回来对雪君说道:“李世民不在这里,咱们到西北方向去看看。”

二人出了寝宫,向着有叫喊声传来的方向而去。不多时转过一间高大的宫殿,忽见殿前的空地上,有大约二三十人,手里执着火把,围成一个圈子,圈子中间传来阵阵打杀声,似乎有人正在激斗。

梁若青一拉雪君,二人同时跃上附近的一棵大树,向圈子中间仔细看去,只见圈子中间有一绿衣人正与一黑衣蒙面人激斗,远远地看不清面目,但看身形招式却不象切磋武功,更似正以命生死相搏。

二人不明情况,不敢贸然决定是否出手。看了大约二十余招,雪君忽然低声道:“青哥哥,看那黑衣人的招式,象是薛艺大哥,对不对?”梁若青点头道:“那就是薛大哥。”雪君道:“这里人数不少,咱们得赶快帮薛大哥脱身,否则等别的地方的士兵听到消息赶来,可有点麻烦。”梁若青道:“不急,薛大哥对手的招式,太过诡异,我以前从来没见过。这皇宫之中,能拦住我们仨的人不多,薛大哥暂时没有危险,咱们看看情况再说。”

此时场上薛艺与那绿衣人又斗了三四十招,仍是不分胜负,薛艺心中不由得暗自吃惊,他原以为凭着自己的功夫,在江湖上除了寥寥几个名满天下的前辈高人外,已算少有敌手,所以他才敢孤身闯皇宫救人。谁知刚进皇宫不久,便遇上这样一个难缠的对手。看那绿衣人的样子,也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模样,却拥有一身自己从未见过的诡异狠辣的好功夫,自己使出平生所学本事,也只不过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何况周围还有数十名军士,这些军士虽然武功不高,人数却是不少,也能在关键时候左右着双方的形势。

又斗了二十余招,薛艺心中越来越烦躁,出招不免受了一点影响,那绿衣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诡笑,忽地改变招式,变掌为爪,抓向薛艺面门,薛艺微一侧身,躲开了这一爪,那绿衣人趁机向后退了两步,顺手抓起一名士兵,头前脚后地平着向薛艺前胸掷来。

把活人当作武器如此诡异的招式,薛艺从未见过,心中却不太在意,扎稳马步准备硬挡出去。待那士兵离他不到三尺的距离,薛艺忽然闻到那士兵身上竟散发出一丝淡淡的腥臭之气,心下大惊,不敢再硬接,忙纵身闪到一边。

这一诡异的招式,乃是那绿衣人的独门绝技,当他抓住那士兵之时,已然用内力将身上的剧毒洒在了那士兵的身上,所以他此时掷向薛艺的士兵,早已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浑身洒满剧毒的尸首,常人若是不小心碰上一点,就会立即毙命。饶是薛艺如此了得的功夫,也只得躲闪保命。

那绿衣人掷出那士兵后,立即尾随着那士兵向前猛窜,待到薛艺闪开后,那绿衣人微微一拨那士兵的双脚,那士兵便横着向薛艺飞来。此时二人相距已不足半尺,薛艺再想躲开已是不能,情急之中身体后撤,脚下用力,猛地纵身而起,躲过了那带毒的尸首。那绿衣人隐在毒尸后面,跟着纵身跳起,趁薛艺身在半空之际,轻轻挥掌而出,正击在薛艺的前胸上。

这一掌虽然不重,但也凝聚了那绿衣人半生的心血,薛艺只觉内力顿时一滞,胸口一痛,哇的吐出一口鲜血,随即跌落在地上。

那绿衣人一击成功,心中得意万分,落地后并没有趁机再出手,而是慢慢地走上前去,看着地上的薛艺,面带蔑视之色,正欲出言戏弄几名,忽觉胸口一阵剧痛,神情一滞,低头看时,竟是一柄长剑透胸而出,剑尖上滴着一滴鲜血。

那绿衣人艰难地回过头来,向身后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站在自己身后,手中长剑已将自己刺穿。另一黑衣蒙面人手执一柄长剑,正在众士兵中来回穿梭,似是杀猪宰狗般屠杀着众士兵,众士兵人数虽多,却无任何还手之力,只几息功夫,便已被屠戮殆尽。

这两个黑衣蒙面人,正是梁若青与雪君。

梁若青知道皇宫之中戒备森严,不敢久留,一剑偷袭成功,随即一掌拍出,将那绿衣人拍了出去,收起长剑,弯腰背起薛艺,低声呼了一声雪君,二人向宫外疾奔而去。

薛艺虽受伤不轻,但神识尚清,知道是二人救了自己,伏在梁若青背上,低声道:“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薛某没齿难忘。”梁若青道:“薛大哥,我是梁若青。你住在哪里?”薛艺一愣,随口答道:“我住在修德坊如意客栈。”梁若青道:“真巧,我们也住在那里。”

躲过了巡夜守卫,梁若青按照薛艺的指点,与雪君一起从窗子跳进如意客栈楼上的一间房中,进房后梁若青不觉一愣,只见房间内灯烛正亮,木桌旁坐着一个少女,双眼愣愣地盯着三人,却是风蝶儿。

“蝶儿,是我。”薛艺叫了一声。

“艺哥,你怎么了?”蝶儿听出了薛艺的声音,冲过来一把抓住薛艺的胳膊,颤声问道:“你受伤了,是不是?这两位是谁?”

梁若青将薛艺放在木桌旁的椅子上,扯下面罩,笑道:“蝶儿妹子,是我。”

“梁大哥?”蝶儿心下迟疑,转眼又看清了已扯下面罩的雪君,喜道:“雪君姐姐,是你们呀。真是吓死我了。”跑过去一把抱住雪君的胳膊,脸上洋溢着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梁若青问道:“薛大哥,你的伤怎么样?”薛艺道:“不碍事,休息几天就好了。”梁若青放下心来,回头看了看蝶儿,迟疑道:“你们俩——”

“此事说来话长,咱们兄弟久别重逢,应该庆祝一番。”薛艺脸上微微红晕一闪而过,扭头说道:“蝶儿,你去楼下问小二要几壶酒来,我要和梁若青兄弟一醉方休。”

“受伤了还喝酒,也不注意点。”蝶儿口中嘀咕着,脸上却未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推门下楼而去。薛艺见了哈哈大笑,一不小心牵动了胸口的伤势,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

没过多久,蝶儿提着一个食盒上楼来,里面有一碟蚕豆,一碟咸蛋,一碟点心,一碟切好的水果,还有两壶烧酒。雪君帮着蝶儿把酒与碟子摆到桌上,四人围桌坐下,边喝边聊,梁若青雪君大体明白了二人近年来的经历。

当年在少林寺中,蝶儿用偷来的蝶露给薛艺解了毒后,薛艺辞别众人,独自流浪江湖,倒也无大事发生。蝶儿跟随侯进回到家中,见到已经还俗、改回旧名花萝的母亲落花师太,心中惊喜不已。母女重逢,自有说不尽的喜悦。花萝见蝶儿几年不见,越发出落得亭亭玉立,惹人喜爱,想起当初二人联手对抗五毒门众人的情景,心中亦是唏嘘不已,愈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引导着母女久别后的重逢。

一家人住在一起,天伦之乐自不必多说。花萝因觉对女儿有愧,故而对蝶儿的呵护更甚于一般母亲。一住数月,蝶儿虽然沉浸在与父母的天伦之乐中,心中却始终放不下薛艺。后来,侯进与玄天叟商量着要去五毒门报仇,花萝放心不下,要求同去汉中,又怕蝶儿武功低微受到伤害,故将蝶儿独自留在家中,约好一个月内必定回家。谁知后来天不遂人愿,玄天叟中毒命危,与花萝双双在鄱阳湖失踪,蝶儿在家等两月有余,亦未再见父母之面。担心之余离家外出,独自流浪江湖,寻找父母下落,不想却无意之中再遇薛艺。薛艺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愿意陪伴蝶儿寻找父母,却始终未有结果。

这一日,二人来到长安城中,在一个小酒馆打尖时,无意中听说李世民要杀魏征,薛艺顿时大惊,连夜潜进皇宫,准备救出魏征,却不料在皇宫内遇到那个绿衣人为首的一队巡夜守卫,双方一面之下,便动起了手。

说到那个绿衣人,薛艺依旧心有余悸,自己生平遇险无数,却从未有如此凶险之时,而那绿衣人武功之诡异,亦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若不是梁若青雪君相救,只怕自己早已命丧黄泉,想到此处,薛艺犹自有些心惊。

“那绿衣人——”薛艺未说完,见梁若青脸色有异,问道:“梁若青兄弟,那绿衣人的功夫,在江湖上也算是高手,但我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物。你见多识广,也见过那绿衣人的武功招式,可知道他的来历?”梁若青想了想,说道:“那绿衣人的功夫,不似中原的武功,倒与西海昆仑一带的功夫,有几分相似。”

“西海昆仑一带的功夫?”薛艺摇了摇头,说道:“西海昆仑的名字我听人说过,但我从未听说过那里还有武学流派。”梁若青道:“据传,昆仑山位于西域天山以南,东西绵延上万里,山峰雄伟峻峭,山下是无尽的大海,名唤西海。在昆仑山上与西海周边,散落着大大小小十几个门派,有宣扬佛法道艺的,也有专攻武学的。此外还有一些贤士高人,看中了那里的清静优雅,故不远万里到那里隐居修练。而且那里人烟稀少,官府的势力鞭长莫及,因此也成为一些武林败类的藏身之处。”

薛艺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这绿衣人是李世民这狗皇帝请来的武学高手。这李世民也够厉害的,连西海昆仑一带的高手也能请得来。”梁若青冷笑道:“李世民是皇帝,可运用的财富数都数不清,想请区区几个江湖人士,还不是手到擒来。”雪君道:“也不仅仅是财富,还有官职。如果他随手扔出来几个五品六品的官职来,相信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梁若青叹了口气,说道:“看来,这一次李世民是下定决心要置我们几个于死地了。”薛艺哼了一声,傲然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几个也不必要再顾忌什么了,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看谁能活到最后。”梁若青道:“咱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李世民甚是狡猾,利用魏大哥把我们引来,自己却躲了起来,让一帮江湖人士和我们硬拼,他自己最后坐收渔翁之利,我们不可不防。明天晚上我和雪妹再到皇宫里去探一探,等形势明了再说吧。”薛艺道:“我和你们一起去。”梁若青道:“你先不要去了,你伤势不轻,先养好伤再说吧。”薛艺知道梁若青说的是实情,也不坚持,点头同意道:“好,你们小心一些。等我养好了伤,咱们找李世民小儿算总账。”

梁若青道:“今晚咱们杀了那绿衣人和一队皇宫卫士,相信李世民明天就会知道咱们来了,所以我建议,咱们换个安全点的地方住。”薛艺点头道:“你说得对,咱们明天一大早就出城,到城东门外的灞柳客栈汇合吧。”雪君摇头道:“住在城外固然安全,但长安城的城墙高大雄伟,举世无双,而且对来往的行人搜查很严,到时候咱们进出城可就麻烦了。”梁若青道:“雪妹说得对,咱们还是住在城里方便些。俗话说得好,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最安全的地方。”薛艺笑道:“好,那咱们便住在城西金光门附近的居德坊吧,那里有一家望陇客栈,我以前曾经住过一段日子,甚是不错。”众人表示同意。

此时天已微亮,四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情,梁若青和雪君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吩咐了乐菊唐仁等人收拾行装,趁天刚亮之际,分头离开如意客栈,来到城西居德坊的望陇客栈住下。

众人白日不敢外出,闲来无事,梁若青便与薛艺坐在客栈的一个角落里,喝酒聊天,秘密偷听来往客人间的谈话,借此来打听长安城内的动静。令人不解的是,长安城内竟然没有任何异常,想来应该是李世民觉得梁若青等人武功太高,即使派出士兵戒严搜查,也不会有任何结果,故而不如以静制动,以免打草惊蛇。

当天晚上,梁若青与雪君换上夜行衣,再次蒙面潜入皇宫寻找李世民的下落。

与昨天一样,李世民寝宫中依然灯烛全无、漆黑一片,二人在附近也未发现任何线索,梁若青微一思索,纵身跃上寝宫房顶,向四处望去,只见远处的宫房内灯火点点,似是有不少人,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跳下房来,对雪君低声说道:“寝宫东西两侧的宫房内,有不少人,我怀疑李世民就藏在那里。但这皇宫占地极广,房屋众多,我们一时也查不过来,你看我们不如——”雪君道:“我们分头行动,找到线索后到这里汇合。”梁若青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到东边,你去西边,现在是二更时分,三更鼓响后,不论有没有结果,都回到这里汇合,你小心些。”

雪君点头答应着,二人分头行动。梁若青从寝宫向东,自到神龙殿开始,把百福殿、承庆殿、凌烟阁、紫云阁、凝云阁等地,以及普通宫女所住的宫房,都仔仔细细地搜了一遍,却没有任何发现。诸宫殿之中,或有二三宫女聚坐聊天,或有一二嫔妃在太监的侍奉下喝茶下棋,或有犯了错的宫女被太监责罚或干活补过,就是没有看到李世民的行踪。

远处更声响起,三更已过,梁若青不敢停留,迅速回到寝宫附近等雪君回来,谁知过了约一柱香时间,却依旧不见雪君踪影。梁若青心中掠过一丝不安,跳上寝宫房顶向西边诸宫殿望去,却隐隐约约听见安仁殿附近有打斗的声音。

安仁殿离寝宫不远,以梁若青的速度,来回用不了半柱香功夫,即使雪君回来也不会等待太久。梁若青打定主意,疾步赶到安仁宫前,隐藏在一个墙角后,仔细探查着周围的形势。只见安仁殿大殿前的空地上,有十几个人围着一个人在黑暗中激斗,旁边还有七八个人在观战。虽然月光不甚明朗,但梁若青还是从被围人的身手功夫分辨清楚,中间的人正是雪君。

虽然围住雪君的敌人有二十余人,但雪君手中合欢剑锋利无比,功夫又远超敌人,故一时毫无败迹。梁若青知道雪君的实力,没有立即加入战团,而是纵身跃上安仁殿大殿的房顶,向四周观望了片刻,发现离这里最近的巡夜卫队也隔着三四条街道,一时半刻根本不可能赶过来,梁若青放下心来,跃下房顶躲在暗处观察了一小会,忽然间心中一动,脑海中仿佛记起了什么,身体不自禁地竟有些颤抖。

“没错,就是他们。”梁若青暗自告诉自己,心中不由得激动起来。围住雪君的那些人,大约分成三部分,每部分约七八个人,里边一部分与雪君全力相拼,但却以防守为主,很少主动进攻,外面一部分负责辅攻,无险情时只在外围游走,如果里面的人遇到危急,则出手相助一把,剩下的一部分人则站在一边休息。二三十招一过,里面的人一声呼啸,全部退了出来,走到一旁休息,外围的人则递补进去继续与雪君激斗,休息的人散开在外围辅攻。如此轮流上阵,正是群狼围斗猛虎之术,目的就是在已方轮流休息的同时,迅速消耗对手体力,最后一举将对手生擒。

看着场中激斗的众人,梁若青想起当日在咸阳城外薛艺被围斗的情景,心中已基本断定,当日围斗薛艺的那些人,一定与眼前这些人有密切的关联,或者说根本就是同一个门派的弟子。想起侄儿李承义惨烈,义兄李建成作为大唐太子之尊,竟然因这些人而绝后,梁若青心中涌起一股悲愤,一咬牙窜了出去,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潜到在一边休息的众人身后,对着其中一黄衣人疾刺一剑,左手反手一掌,击向另一红衣人后背。

那七八人刚与雪君激斗完退出战场,体力还没开始恢复,精神也是最松懈之时,忽遇梁若青这种绝顶高手的偷袭,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那黄衣人只觉眼前一闪,随即咽喉一丝微痛,刚想用手去摸,忽觉咽喉部鲜血狂喷,倒地身亡。那红衣人亦未察觉到梁若青的身影,忽觉背部一阵疼痛,身体直飞了出去。

梁若青武功本来就远超众人,又是出手偷袭,速度之快,世所罕有,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梁若青已在刹那之间将在一边休息的七人全部杀死。随后梁若青不作任何停留,猛然窜到雪君附近,连刺两剑,顺手两掌,杀死在外围辅攻的四人,待到第五剑刺向一名须发皆白的矮胖老者时,那老者身体微闪,回首用手中的一把短刺荡开梁若青的长剑,喝道:“大胆狂贼,敢杀我兄弟,拿命来。”

梁若青也不答话,反手一掌一剑又杀死了两人,身体一旋,左掌一记“春阳催青”猛地向那老者前胸击去。那老者听他掌声凌厉,脸色大变,不敢硬接,急忙纵身躲开,梁若青这一掌却未收回,正中那老者身后一名与雪君正在激斗的中年人的后心,那中年人连惨叫声都未发出,便已椎骨尽断,内脏皆碎,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倒地身亡。

梁若青这一出手,雪君顿时压力大减,她纵身躲过面前喷来的鲜血,顺手刺死一人,微笑道:“青哥哥,你来了。”

“兄弟们住手,他是梁若青梁大侠。”梁若青尚未答话,那矮胖老者已明确了梁若青的身份,知道今天的事情很是棘手,微一思索,心中有了主意,喝住众人停手。围住雪君的众人一向绝对服从那老者的命令,听那老者要求住手,尽管心中略有不忿,也不敢公然违命,纷纷住了手,回到那老者身边。那老者冲梁若青一抱拳,说道:“老夫黄河地魁龙,久闻梁大侠威名,心中佩服得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如咱们就此罢手,坐下谈谈如何?”

这矮胖老者乃是黄河七十二地煞龙之首地魁龙,当年他率领一帮兄弟终日来往于黄河之上,杀人越货,无恶不作,犯下了累累命案。只是当时正值隋末乱世,倒也无人去找他们的麻烦。大唐立国之后,鉴于黄河地煞龙民愤太大,朝廷决定派人剿灭这帮强盗,李世民.主动请缨,派大将李君贤率军前往。一战下来,七十二地煞龙死伤十余人,地魁龙知道自己区区数十人,根本无力与朝廷大军对抗,于是派人与李君贤联系,主动要求招安。李君贤征得李世民同意后,秘密与地魁龙达到招安协议,将这帮强盗改名换姓留在了身边,对外则宣称七十二地煞龙已全部被朝廷大军诛杀,并随便找了七十二个首级上缴朝廷。由于黄河地煞龙向来做事残忍绝密,凡见过他们的人从来不留活口,因此世间根本无人认识他们,倒也让李世民这一瞒天过海之计轻易地得逞。李世民当皇帝后,地煞龙众人地位水涨船高,公开露面已无危险,便相继恢复原名,并参与了不少公开行动,当日咸阳城外追杀薛艺便是其中之一。这一次,李世民要设计诱杀梁若青等人,便将剩余的地煞龙调入皇宫之中,却无意之中与雪君相遇。

梁若青走到雪君面前,对雪君施了个眼色,扭头对地魁龙道:“好呀,既然你们不想再斗,咱们谈谈也可,你说怎么谈?”

地魁龙道:“梁大侠,我黄河地煞龙七十二兄弟与您素昧平生,今日发生冲突,也是各为其主之故。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何必要以性命相搏?何况我也折了这许多兄弟,不如咱们就此罢手,从此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如果梁大侠能同意老夫建议,就算我兄弟欠梁大侠一个人情,待日后梁大侠有用得着我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兄弟决不拒绝。”

梁若青听他说“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忍不住哼了一声,冷笑道:“你确定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地魁龙一愣,迟疑道:“我们兄弟与梁大侠初次相见,何来的冤仇?梁大侠莫不是开玩笑?”梁若青冷言道:“我曾与太子李建成义结金兰,这件事世人皆知,难道你竟不知道?”地魁龙想了想,问道:“我件事我的确听说过,但我们却没有参与玄武门政.变,李建成之死似乎不能算到我们兄弟头上吧。”梁若青道:“那我侄儿李承义呢?他可是我亲眼所见死在你们兄弟手里的。”

“果然是你。”地魁龙大叫了一声,怒气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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