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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玄武门政.变后,薛艺劫法场救走李承义,地魁龙奉李世民之命,派出十四名兄弟追击薛艺,却莫名其妙全部失踪,后经数千士兵搜查,终于在咸阳城外发现了众人的尸首,这件事让地魁龙又惊又怒,为暗地里派人细查,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今日梁若青当面承认了此事,让地魁龙心中猛地燃起一团怒火,恨不得立即将梁若青千刀万剐,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但看看眼前的形势,地魁龙却不得不压住自己的怒火,暗自警告自己一定要冷静,梁若青雪君二人举手投足之间,轻轻松松便杀死了他十几名兄弟,现在剩下的地煞龙成员,连上自己只有九人,要想取梁若青的性命,谈何容易?搞不好一个冲动,就会让纵横黄河数十年的黄河地煞龙从此在江湖上彻底除名。

“虽然李承义的死,与我们兄弟有关系。”地魁龙努力让自己静了下来,说道:“但一来我们兄弟是吃公家饭的,主子有令我们也不得不从,二来我们兄弟也死了十四人,李承义的命是命,我们兄弟的命也是命,这十四条性命换一个人,你觉得咱们还有必要再纠结这事么?”

梁若青冷哼了一声,不明白地魁龙为什么这样说,正想再出言反驳,忽听雪君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此事咱们就算揭过,但你们强攻百花谷,造成我教数十名姐妹身亡,这事怎么算?”当日地煞龙众人跟随李君贤大军进攻百花谷之时,雪君因率领百花谷弟子撤退,因而并未与地魁龙等人碰面,但后来冷月师太和寒梅师太为向她报告事情的经过,因此雪君也知道地煞龙众人参与进攻百花谷一事。

“这……”地魁龙一时语塞,梁若青冷言道:“你刚才说你们兄弟的命是命,但我百花谷众位姐妹的命也同样是命,这笔帐应该怎么算?”

地魁龙一咬牙,说道:“那你们想怎么算?”语气冰冷如雪。

梁若青看了雪君一眼,雪君点了点头,梁若青道:“既然你让我们说,我便说出我们的要求:留下八条性命,从此后我们互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

地魁龙看了看左右八名兄弟,森然道:“梁大侠,你这是要逼死我们么?你可知道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的。”

梁若青淡淡地说道:“我知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但我也听说过放虎归山、后患无穷的道理,所以我准备在兔子咬人之前,把它们煮了来吃。”

地魁龙不怒反笑,说道:“好好好,兄弟们,梁大侠既然不想给我们留条活路,我们兄弟们便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出来。狭路相逢勇者胜,兄弟们,上。”手中短刺一挥,直向雪君刺去。其它八人也跟着向梁若青雪君扑了上去。

青雪二人虽然已决定要将黄河地煞龙一网打尽,但他们也知道困兽犹斗的道理,连忙做好应对的准备。雪君见地魁龙来势凶凶,一副拼命的样子,知他武功不低,不敢托大,手中合欢剑划了半个弧,直向地魁龙的左胸削去。地魁龙手中短刺在合欢剑上一点,只听一声微响,地魁龙手中短刺断为两截。而地魁龙则借力向后一跃,闪到众地煞身后,转身急奔,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众地煞龙正与青雪二人激战,与地魁龙又是背对背,自然未能及时发现地魁龙已逃走,而梁若青雪君却看得分明,禁不住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过来,梁若青喊道:“杀光这些人,回住处汇合。”身体一纵而起,从众地煞头顶掠过,向地魁龙逃走的方向追去。

地魁龙从必死之地逃得性命,心中暗呼侥幸,不敢做丝毫停留,运足内力在黑暗中急奔,不知过了多久,只觉身上冷汗淋淋,才放慢了脚步,回头向身后看了看,未发现异常,长长地舒了口气,正欲思考一下以后怎么办,忽然间立住了脚,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眼睛也一时呆住了,心脏猛地沉了下去,仿佛置身于冰冷的海水之中。

月光如水。

前边不远处的宫墙上,站着一个蒙面人,手执长剑,单手背后,正直直地盯着地魁龙。虽然蒙面看不清面目,但地魁龙知道,那一定是梁若青。

“无义的恶贼,拿命来。”梁若青与地魁龙对视了一会儿,猛地喝了一声,人与长剑一起化作一道黑光,直向地魁龙射来。

“啊。”地魁龙一声惊叫,扭头便逃,求生的欲望竟让他的速度远超平日。梁若青不禁微微一愣,他一路跟随地魁龙而来,对地魁龙的功力早已了然于胸,知他内力远逊于自己,轻功更是远远不如,谁料地魁龙此时逃命的速度,竟可与梁若青不相伯仲。地魁龙逃命在前,梁若青只比他略晚了半息,一时间竟追击不上。

地魁龙虽然暂时无恙,但心中却明白自己今日已无法逃得性命,不如回头全力一搏,是生是死倒也痛快。想到此处,猛得回头停住脚步,叫道:“梁若青,你欺人太甚,我要与你决一死战。”梁若青驻足冷笑道:“好呀,我倒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招可用。”手中长剑一挥,剑刃在月色的照耀下,微微闪着寒光。

地魁龙双眼向周围一瞥,忽然心中狂喜,顿时有了主意,说道:“老夫我纵横江湖三十余年,杀人无数,早就该死了,今日死在梁大侠手中,葬身于这皇宫之内,也算是死得其所。只是,老夫有个条件,不知梁大侠可能满足老夫?”梁若青道:“有话就说,但不要幻想着我能放过你的性命。”地魁龙道:“老夫也没有指望梁大侠能放过我。我只是想请梁大侠看一样东西,再作决定要不要杀我。”说道右手向怀中掏去。

梁若青知他已无逃走的可能,但也不敢过于托大,只是冷冷地看着,暗地里却全身警戒着。地魁龙向前走了两步,离梁若青约三四尺的时候,停住脚步说道:“梁大侠请看。”右手猛地一扬,一道寒光直射向梁若青。

梁若青冷哼了一声,两人距离虽近,但梁若青一直暗自警戒,岂能就此上当?长剑微动,便将那寒光打落在地,竟然便是被雪君削断的半截短刺。

地魁龙一击而出,身体随之疾奔,向左边的一片小树林而去。小树林的外边,是一条流向皇宫御花园的河流,名唤金水河,河水只有七八尺深,且清澈透明,若白日里河里有东西,站在岸上必定一目了然,但若晚上河水中藏上三两个人,却也难寻得紧。地魁龙深谙皇宫地形,知道自己要想在梁若青手下逃得性命,潜入金水河中是唯一的机会,因此才不顾一切向金水河边逃去。

梁若青知道地魁龙功内远逊于已,皇宫内又无别的武学高手,不必担心地魁龙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走,因此想将地魁龙活捉,带去活祭李承义,便没有痛下杀手。但当他追出小树林看到金水河时,心中暗叫不好,地魁龙作为黄河地煞龙的首领,水下功夫自是天下一流,如果让他逃入金水河中,自己多半要功亏一篑。此时地魁龙已然跃起,眼看着就要头下脚上落入金水河中,梁若青顾不得活捉,脚下用力,身体如离弦的箭一般,直向地魁龙射去,手中长剑一挥,直向地魁龙前胸横削过去。

眼看这一剑要将地魁龙横削成两截,地魁龙忽然左脚微屈,一脚正踢在梁若青手中长剑上。梁若青手腕微翻,长剑向下直劈,地魁龙一声惨叫,左脚竟从脚踝处被斩断,身体扑通一声,落入金水河中。

梁若青叹了一口气,知道想抓住或杀死地魁龙已无可能,不由得心中有些懊悔。忽然,一股血腥气从河水中传来,梁若青心中一动,嗅着血腥味,沿着河边追了下去。

月光虽不甚明朗,照在水面上却也能将水下的动静掩盖得严严实实,梁若青奔在岸边,看不见水中地魁龙半点身影,只凭着鼻子中嗅到的一缕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顺着河水追踪而下。不多时梁若青面前出现了一堵高墙,梁若青心中忽地懊恼起来,因为这高墙的后面,便是皇宫御花园,金水河从高墙底的孔洞中流入御花园后,便汇入太液池中。而太液池是一个大湖泊,不仅湖面宽广,而且湖水也比金水河深得多。地魁龙一旦潜入太液池中,无异于龙入大海,再也不可能找到他的踪影。

梁若青心中感到懊恼,脚下却未停步,不自觉地纵身一跃,跃上了墙头。忽然,梁若青心中一喜,双眼中射出一丝精光,手中长剑脱手而出,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射入水中。

原来,这高墙后面有一块小小的阴影,由于没有月光的反射,河水中隐约显现出一个晃动的黑影来,中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梁若青不疑有它,手中长剑直向那黑影的后背心脏部位直插下去。眨眼之间,那黑影已游出高墙的阴影,消失在茫茫的太液池中。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从水中传了出来,梁若青知道地魁龙已然毙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不能将地魁龙的首级带回去祭奠义儿,但也总算为义儿报了仇。梁若青脸仰上天,默默地说道:“义儿,叔叔为你报仇了,如果你在天有灵,就来享用了地魁龙那颗首级吧。”双眼一闭,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看看月将西斜,梁若青怕雪君担心自己,不敢再耽搁下去,辨明了方向,跳下高墙,直向北奔去。

皇宫御花园处于太极宫最北面,与宫外街道只有一墙之隔,过了墙便是长安城北城门,因此从御花园向北出长安城,乃是最近的道路。梁若青运力疾奔,不多时已远离太液池,御花园的北墙已隐约可见,忽听有人喊了一声“……李世民……”,似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李世民?”梁若青心中不由得兴奋起来,自己与雪君薛艺等人找李世民这么长时间,一直杳无音信,谁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竟在这御花园中无意得到李世民的消息,怎能让他不兴奋?梁若青猛地停住脚步,向四周看了看,只见御花园中乌黑一片,只有不远处的一座小楼阁的楼上亮着微弱的灯光,看样子那女子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梁若青悄悄地跃到小楼阁的楼上窗外,用唾液浸湿了窗纸,捅破一个小洞,向房内仔细看去,只看了一眼,梁若青便觉脑海中轰地一声巨响,差点从楼上掉了下来。

只见房内一张檀床上,坐着一个半裸的女人,脸上带着一丝情欲得到满足后的红晕,看模样,却是雪君。

“你不是李世民,你到底是谁?”那女人一说话,梁若青马上断定,这个女人只是一个与雪君长得很象的人,但绝对不是雪君。

“我不是李世民,那你说我会是谁?”一个声音传过来,梁若青这才注意到,檀床边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亦是衣衫不整,看模样正是李世民。

看到李世民,梁若青心底猛地涌出一股冲动,想立即冲进去找李世民报仇。但不知是那女人话语中否认了李世民,还是李世民身上的气质与往日不同的缘故,总之直觉告诉梁若青,眼前的这个李世民有些异常,自己还是小心些为好,因此梁若青压住了心中的冲动,静静地等在窗外,准备看看形势再作决定。

“你不是李世民,我与李世民做了近十年的夫妻,岂有分不清自己丈夫的可能?”那女人平静地说道:“你到底是谁?竟敢冒充大唐天子,来皇宫中奸污大唐皇后,难道你不知道后果么?”

“大唐皇后?”梁若青心中诧异,忽然想起眼前这个女人,正是数年前自己到李世民秦王府作客时、遇到的那个与雪君长得一模一样的秦王妃,好象名字叫长孙无悔,是大唐重臣长孙无忌的胞妹。

“后果?”那假李世民笑了笑,说道:“你可知道我是怎么进来这戒备森严的皇宫的?你可知道这偌大的御花园中为什么没有人来?你不会不知道你是怎么孤身一人来到这里的?”

长孙无悔脸色大变,颤声道:“难道是李世民?他让你来干什么?难道他会命令你来奸污我?”

“那倒不是。”假李世民淫笑着,似乎在回味着刚才的情景:“陛下只是让我来杀你,然后把你的尸首扔进太液池中。不过,我看你这么年轻漂亮,就临时改变了主意,先让你最后舒服一回,再到阴间去报道。”

“你——,我——”长孙无悔脸上顿时现出绝望的神色,不甘地问道:“李世民为什么要杀我?你又是谁?为什么长得与李世民一模一样,难道……”长孙无悔心中忽然有一个怪异的想法。

“我只是陛下的替身,与他没有任何血丝关系。”假李世民自然明白长孙无悔想说什么,冷笑道:“至于陛下为什么要杀你,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么?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李世民曾要求这个替身在杀死长孙无悔之前,将原因说明白,因此这个假李世民也没有隐瞒长孙无悔。

“我知道什么?难道……”长孙无悔心中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颤声道:“李世民他……他知道了?”

“陛下当然知道了。”假李世民道:“他贵为天子,又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他的耳目?长孙大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用一个假妹妹来使美人计,骗取陛下的信任,这一招瞒天过海,用得可真妙呀。”

长孙无悔闻言“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她的脑海中霎时间一片空白,她知道,自己曾经所拥有的的一切,在这一刹那间都完了,包括身份,地位甚至性命。当年这个计划刚开始执行的时候,自己也曾害怕过,但现在,她内心深处的,却是一股深深的绝望。

“假妹妹?”梁若青在窗外听得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眼前这个长孙无悔,并不是长孙无忌的亲妹妹,而是他找来的一个替代品,一个雪君的替代品。

梁若青猜得不错,这个长得与雪君一模一样、名叫长孙无悔的女人,名义上是长孙无忌的妹妹,其实与长孙无忌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她实际上是当年长孙无忌用来平衡李建成与李世民的关系、保住自己前程的一颗棋子。

当年长孙无忌跟随王世充降唐后,受到李世民的赏识与重用,但却被李渊分配给了齐王李元吉。李元吉对长孙无忌尊敬有加,二人相处也算融洽。但就在梁若青率军南下之时,长孙无忌奉李渊之命,离开太原到长安担任户部侍郎一职,如此一来,长孙无忌便身不由已地卷入了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的夺嫡斗争之中。以长孙无忌的谋略与眼光,自然看得出来,若论阴谋、论城府、论狠毒,李建成与李元吉远不是李世民的对手,但若论实力,李建成却又远超李世民,李建成不仅得到了李渊的坚定支持,而且有梁若青、魏征、薛艺等朝中一班重臣的辅佐,太子宫中的护卫军玄甲军,更是放之天下亦无敌手的精锐之师,再加上李建成的仁慈宽厚,亦获得了朝中众多正直大臣的真心拥戴。如此不明朗的局势,一般人根本无法判断明了,即使象长孙无忌这样的明智之人,也颇感为难,他想置身事外,但身在长安,处于国家权力的中心,很多事情并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怎么办?

经过一段时间的明查暗访,长孙无忌无意获得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李世民苦恋雪君,而雪君则情属梁若青,心中再无他人。

李世民当年与王世充大战之时,曾得雪君一路护送,才安全回到唐军大营,自那以后,雪君曼妙的身影,特别是雪君在清晨山溪中洗脸浴发的那一幕,已深深地根植于李世民的心中。李世民虽然城府极深,心事从来不会轻易外露,但当这种男女之间的情事向他袭来之时,他与别的少年男女并无区别,总是有意无意地希望能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快乐与相思之苦。

这个信息让长孙无忌豁然开朗,他立即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计谋。他一方面利用曾在太原为官、与李元吉交往甚密的优势,明目张胆地投靠到太子李建成一方,暗地里却派人到江南一带秘密搜寻,在扬州风月之地寻到一个名叫如瑶的十六岁少女,容貌与雪君完全一样,而且尚未开始接客,长孙无忌用重金替如瑶赎了身,秘密带回长安,认作自己的亲妹妹,给她改了名字,叫长孙无悔,并叮嘱她一定要死守这个秘密。

由于长孙无忌带有鲜卑族血统,说的是正统的长安官话。而长孙无悔出身江南,一口流利的吴侬软语,况且二人相貌差距甚大,明眼人一看便知二人绝不是亲兄妹。长孙无忌为了让别人相信自己的谎言,便对外宣称由于自己父母早亡,妹妹长孙无悔自小便被舅舅收养,最近才接回来,由于舅舅是鲜卑人,家处河北鲜卑部族聚集地,平日里以鲜卑语交流,所以长孙无悔只会说鲜卑语,不会说汉话。同时要求长孙无悔彻底忘掉吴侬软语,尽快学习鲜卑语。

长孙无悔出身贫贱,自小被走投无路的生父卖到风月之地,本以为自己一生命运已定,只能任由男人玩弄、再无出头之日,谁知突然间得长孙无忌相助,不仅跳出火坑,而且一夜之间变成了大唐户部侍郎的亲妹妹,对长孙无忌的感激之情,自是难以形容。她自小于风月之地修习琴棋书画等诸多技艺,虽无大家闺秀与生俱来的气质,却也不差于一般的官宦之女。

转眼间一年时间过去了,长孙无悔已将鲜卑语说得极为流利,长孙无忌见时机已然成熟,便邀请李世民到家中做客,席间让长孙无悔弹琴跳舞助兴。事情正如长孙无忌所料想的一样,李世民自第一眼看见长孙无悔后,便再也没有移开自己的眼光。第二天,李世民奏请父亲李渊,要求迎娶长孙无悔。李渊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虽觉长孙无悔相貌与雪君相同这事有些蹊跷,但也未找出什么破绽,便同意了李世民的要求。就这样,长孙无悔由一个沦落风尘的贫贱之女,一跃而成为大唐秦王李世民的嫡妻正妃。而长孙无忌也因为与李世民的郎舅关系,在太子李建成集团与秦王李世民集团的夺嫡之争中,左右逢源、应付自如。

最初与李世民成亲之时,长孙无悔心中也曾有过恐惧与担心,既害怕长孙无忌会让自己做一些自己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又担心李世民发现真相后,愤怒之余自己会性命不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慢慢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自己成亲后长孙无忌几乎没有再单独找过自己,除了逢年过节一些必须的来往外,自己几乎见不到他的面。而李世民待自己也特别好,特别是二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李世民常常会默默地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柔情,脸上显现着满足的神色。这些都让长孙无悔内心里的恐惧逐渐消失,代之以幸福与柔情,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珍惜与李世民的这段缘份,一定要作一个合格的贤妻良母。

玄武门政.变后,李世民登基成为大唐皇帝,下诏册封长孙无悔为皇后。长孙无忌身份也随之水涨船高,以国舅之尊挤身国家重臣之列,出将入相,一时尊崇无比。后来,长孙无悔生下太子李承乾,后宫之主的位子更是牢固无忧,日常说话做事便有些不似以前谨慎,也渐渐露出了一些破绽。李世民本是一代枭雄,心思之缜密天下罕有,初时是因为对雪君的爱恋,让他下定决心迎娶与雪君相貌一模一样的长孙无悔,并且对她疼爱有加。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少年时的激情慢慢消逝远去,国事的繁重也让他迅速成熟起来,对于长孙无悔屡屡露出的破绽,也逐渐在心中生出了疑虑:鲜卑人性格直爽豪迈,推崇燕赵尚武风气,而从小在鲜卑家庭里长大的长孙无悔,却性格柔弱,崇尚智力,对武力不屑一顾;而且其心计性格,与鲜卑女子也大相径庭,倒与江南女子有八分相似。

这份疑虑在李世民的心头慢慢增长,而长孙无悔一次酒后的失言,让李世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是一个中秋之夜,李世民与众位嫔妃在御花园太液池畔饮酒赏月,天上明月高悬,对面众美人相伴,李世民不由得大乐,便多饮了几杯,长孙无悔作为后宫之尊,自然要尽心尽力相陪,没过多久,长孙无悔便已醉意朦胧,此时李世民也已有了几分醉意,看着长孙无悔那熟悉的脸庞,心中忽然想起雪君的投影,抱起长孙无悔便向寝宫走去。谁知待到寝宫时,长孙无悔已然酣然入梦,李世民叹了口气,将长孙无悔放在床上,吩咐宫女仔细伺候着,自己便想到别的嫔妃住处,刚走到门口,忽听长孙无悔咿咿呀呀地说起了梦话,李世民只听了一句,便呆立在了当场,因为长孙无悔说的,不是长安官话,也不是鲜卑族语,而是一种自己根本听不懂的语言。

“皇后在说什么?你们可有听懂的?”李世民向寝宫中伺候着的六个宫女问道。

“回陛下,皇后说,天要晴了,可以上山采茶了。”一个小宫女低头回答道。

“上山采茶?”李世民虽然从小生活在富贵之家,但也知道茶叶只生长于江南,北方根本不产茶叶,长孙无悔自小生活在北方,从来没有到过江南,怎么会说上山采茶?李世民感到奇怪,随口问那小宫女道:“皇后说的是哪里的话?”

“回陛下,皇后说的是扬州话。”那小宫女答道。

“扬州话?”李世民心有疑问,但也不便当众发作,吩咐众宫女好生伺候长孙无悔休息,便快步离开了寝宫。回到住处后,立即派人拿着长孙无悔的画像到扬州一带进行秘密查寻,没过多久便传回消息。

“这个长孙无忌,竟敢用一个婊.子来骗我。”李世民得知真相后,怒气冲天,本想立即将长孙无忌治罪,但一来长孙无忌位高权重,能力非凡,贸然杀了他会引起朝廷震动,二来若此事传了出去,有损皇家和李世民本人的威望,李世民虽然素来行事我行我素,但此事确实关系重大,一旦处理不好,将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料,所以李世民思索良久,最终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决定暂时先放过长孙无忌,但对于长孙无悔,李世民却必除之,自己贵为大唐天子,却与一个妓.女同床共枕了十年,每每想到此处,李世民心中便不由得生起一股恨意和杀机。

虽然已决定要除去长孙无悔,李世民却不愿再面对长孙无悔,尽管在李世民的心中,长孙无悔只是雪君的一个替身,但十年相濡以沫的夫妻之情,不是一时可以断的了的,他害怕到时候自己会下不了手。此事又事关重大,决不能让手下人去干,怎么办?李世民最后想到了自己的替身崔鼎。

自玄武门政.变后,李世民时常梦见梁若青薛艺等人来找自己寻仇,想想自己皇宫中卫士虽多,却根本挡不住梁若青薛艺等人,李世民感到十分头疼。经过与众谋士商量,李世民决定以高官厚禄为条件,邀请一些武学高手进入皇宫,以加强皇宫内的防御。同时,派人秘密在全国范围内找到了一个与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名叫崔鼎的人,作为自己的替身,平日里一些自己不愿意出头或是比较危险的地方,都由崔鼎去完成。

下定决心后,李世民先下令将御花园中所有的宫女太监全部撤了出来,然后派人通知长孙无悔,让她独自到御花园中等着,最后密令崔鼎去御花园中假装与长孙无悔一起在太液池边散步,找机会将她推进太液池中淹死。安排好这些事情后,李世民又派了四个太监等在御花园门口,命令他们只要见到崔鼎,立即勒死,然后将尸体秘密掩埋在御花园中。

李世民的计划本来是天衣无缝:撤出御花园中的宫女太监,让崔鼎代替自己与长孙无悔在御花园中散步,可以被认为是自己夫妻二人要单独相处,不想被别人打扰,这种事情以前李世民也做过,因此不会有人怀疑。长孙无悔被推进太液池中,对外可以宣称是皇后失足落水。崔鼎办完事情后会立即被灭口,连分辩的机会都没有。李世民甚至都已想好,事后要迅速地将那四个太监和给长孙无悔下通知的宫女灭口。如此一来,知道此事的人除了自己以外,都已死去。此事将永远不会再有人知道真相。

李世民算尽心机,唯独疏忽了一件事,就是那个替身崔鼎的人品与色胆。

当初为了能让自己的替身在气质上更象自己,李世民曾要求替身必须生长于富贵之家。这个替身崔鼎出身于天下望族之一的清河崔氏,自小锦衣玉食,骄奢淫逸,因此养成了一副纨绔性格,在家则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在外则眠花宿柳、挥金如土。被选为李世民的替身后,最初李世民为了后宫的纯洁考虑,曾想让崔鼎阉割后进宫,只因男人阉割后声音会变细,面容也会有所改变而作罢,但也让人给崔鼎下了死命令,决不能动后宫中的任何一个人,包括宫女在内,否则定斩不饶。崔鼎知道大唐皇帝的权威,只得连声应着,平时在宫内当值,闲时到宫外风月之地逍遥快活,倒也安稳了一段时间。最近一段时间,李世民准备设计诱杀梁若青薛艺等人,晚上不敢住在宫中,便命令崔鼎晚上常住宫中。一连数月,崔鼎不能到宫外风月之地鬼混,而且整日里面对着后宫中那些如花似玉的佳丽,却能看不能动,崔鼎的心情可想而知。今日李世民密令要求崔鼎除掉长孙无悔,崔鼎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谁知当他见到长孙无悔后,却生出了一些意外。

李世民自知道长孙无悔的真实身份后,内心对她已是厌恶至极,一连数月未曾到皇后的寝宫立政殿,这让长孙无悔甚是迷茫,内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今天李世民忽然派人来立政殿通知她,让她独自一人在傍晚时分前往御花园,这让她突然间兴奋起来。因为这种事情以前曾发生过多次,每一次都会留下一段美妙的回忆。

自李世民当皇帝后,整日里国事繁忙,夫妻二人已无任何单独相处的机会,因此每隔一段时间,李世民便会让宫女太监全部撤出御花园,只留夫妻二人在御花园中单独相处。只有在那个时候,李世民不是高高在上的君王,长孙无悔也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二人就象一对普普通通的夫妻,在御花园中饮酒作诗,游戏玩耍,甚至是打打闹闹。这一次,李世民又派人来请,长孙无悔便由此断定,自己没有失宠,李世民没有忘记她,只所以数月未宠幸她,可能是因为李世民国事太忙,没有时间罢了,却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己会有来无回。

长孙无悔打扮一新,按约定来到御花园中,刚到太液池畔,便看见李世民手提一只纸灯笼,站在一棵桂花树下等候自己。近半年的担惊受怕,数月的相思之苦,让这个以往在李世民面前小心翼翼的女人,在看到李世民的刹那间,忽然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她疾步跑到李世民的面前,猛地扑进李世民的怀中,默默地哭泣了起来。因为天色已晚,长孙无悔心中有些激动,假李世民崔鼎又没有说话,因此长孙无悔竟然没有发现眼前的丈夫是假的。

长孙无悔与假李世民崔鼎二人紧紧相拥,情欲也渐渐涌了上来,周围又没有别人,长孙无悔便主动起来。崔鼎本想立即将长孙无悔推进太液池中,但他近来被迫呆在宫中,已禁欲数月之久,长孙无悔虽算不上世间顶尖绝色美女,但容貌艳丽亦属天下少有,此时佳丽在怀,又主动挑逗自己,任他世间少有的正人君子都不能自持,况且崔鼎本是一个生性淫.荡之人?崔鼎抱起长孙无悔,来到附近的这个小阁楼中,共赴巫山云雨。

长孙无悔与李世民作了十年夫妻,自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因此二人云雨过后,长孙无悔从迷醉中醒来时,便发现眼前的这个丈夫是假的。而在崔鼎的眼里,面前的长孙无悔已是一个必死之人,自己说什么也不会泄露出去,因此也未作丝毫隐瞒,淫笑道:“你也不用太过惊讶,没想到你表面这么端庄高贵,床上功夫却这么好,我现在感到很舒服。看在你让我很爽的情况下,我可以满足你临死前的的任何要求,我也不是无情无义之人,除了不能饶了你的性命之外——这是陛下决定的,我作不了主的——别的都没有问题。”

长孙无悔平静了一下心思,问道:“我想知道,有关我的身世,李世民都知道些什么?”

崔鼎道:“你的身世,陛下已经完全知晓,你本是扬州一个妓.女,被长孙无忌大人买回来后冒充作亲妹妹,然后被陛下相中,娶作秦王妃。”他作为李世民的替身,崔鼎还是知晓李世民不少秘密的,这也是李世民在处死长孙无悔后,决定杀他灭口的原因。

“那李世民准备怎么处置长孙无忌大人?”长孙无悔心中对长孙无忌充满着相当的感激之情,因此想在临死前再替长孙无忌做点什么,虽然她也知道,即使自己打听到李世民的真实想法,也不可能再有机会通知给长孙无忌了,但内心深处,她还是想知道李世民是否会因此而找长孙无忌的麻烦。

“具体细节我不太清楚,但我听陛下的意思,好象是不准备找长孙无忌大人的麻烦。”崔鼎虽然纨绔,但自小生活在富贵之家,对于一些官场的勾心斗角还是知道的,说道:“长孙无忌大人是朝中重臣,身边党羽众多,不是一时半刻能动得了的,你放心便是。”

“如此,多谢了。”长孙无悔听说长孙无忌没有麻烦,心中一块石头放了下来,顿觉再无别的牵挂,穿好衣服走下床来,语气也平淡了许多,问道:“李世民让你把我推进太液池中,但我不太喜欢死后泡在水中,你让我自己选择喜欢的死法,好不好?”崔鼎沉吟片刻,说道:“只要不给我招来麻烦,我可以答应你。”

长孙无悔没有说话,慢慢地走到桌子前,看着桌子上燃烧正旺的红烛,叹了口气道:“以前听过一个成语,叫飞蛾扑火,总觉得飞蛾傻得要命,明知道扑上去会死,为什么还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人一定不会这样的。可谁又知道,有时候人比飞蛾还要傻,明明知道是毒药,却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明明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却也要付出自己全部的感情。”语气虽然平淡,但其中的那丝幽怨和无奈,任谁也听得出来。

梁若青心中一凛,原来长孙无悔早就明白,李世民对她的疼爱,只是借了雪君的光,但这个执着而又善良的女子,却义无反顾地爱上了李世民,爱上了那个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感情的男人。这一刻,梁若青忽然犹豫了,他本来对李世民恨之入骨,对李世民身边的人也恨之又恨,但当他眼睁睁地看着李世民的结发妻子,这个与雪君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坦然走向死亡,他的内心忽然生出一丝不忍。

“另外,麻烦你替我转告李世民,感谢他这十年来给我的爱,虽然他要杀我,但我不恨他。”长孙无悔想起十年来与李世民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脸上现出一丝红晕。随后长叹了一口气,眼睛却慢慢地闭了起来,端起红烛放在了自己的丝裙上,眼角流下了两道晶莹的泪珠。

刹那间,红烛点燃了丝裙,长孙无悔全身呼地燃烧起来。

“啊——”崔鼎一声惊叫,在无边的黑夜中,这声惊叫远远地传了开去。

“世民哥哥,是你么,你终于来看我了么。”长孙无悔听到崔鼎的叫声,回过身来,带着满身的火焰,向崔鼎跑去。崔鼎害怕她点燃了自己,不敢再作停留,转身向楼下跑去,不多时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世民哥哥,你等等我。”长孙无悔似是疯了一般,踉踉跄跄地向楼下走去。但她头发着了火,眼睛已看不清楚面前的情景,一头撞在窗帘上,顿时将窗帘引燃,窗帘引燃了罗帐,罗帐又引燃了丝被,不多时,整个房间已变成一片火海。

梁若青微叹了一口气,知道事情已不可逆转,纵身跳到地上。忽然,阁楼上传来一丝微弱的歌声:“鸿雁北归去,望眼盼双亲,梦问父母家何处,醒来泪涔涔。想聚无缘聚,怕分终离分,儿已伴随青风去,化作一片云。”

梁若青在江南居住的时间也不短,自然听得出长孙无悔唱歌所用的,正是江浙一带的吴侬软语,忽然想起当日梅雨在雅库仑湖殉情时所唱的曲子,心下更是不忍再听,转身离去。

梁若青跃过御花园北墙出了皇宫,顺着街道向西直行,中途躲过两队巡夜的士兵,绕过修德坊后向南,忽听前面有人低声喊道:“青哥哥,我在这里。”梁若青一愣,听出是雪君的声音,停住脚步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从不远处一棵大树上跃下一人,正是雪君。梁若青问道:“你怎么没有回去?”雪君道:“我在等你一起走。”

短短一句话,让梁若青心中感到了一阵温暖,他脑海中不自觉地掠过长孙无悔和李世民的身影,忽然间童心大起,猛地疾冲两步,一把将雪君抱了起来。雪君不知缘由,低低地惊叫了一声,嗔道:“你要干什么?这里危险,咱们先回去吧。”

梁若青应了一声,却未将雪君放下,顺手把她推到背上,放开脚步向南疾奔。雪君不明就里,但她知道梁若青实力,因而也未再挣扎,而是静静地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虽然天已五更,但街道上依然漆黑一片,雪君伏在梁若青背上,只觉得两边的高墙如闪电般向身后掠去,心头不由得生出一股自豪。忽然,一个高大的门楼从雪君眼前一闪而过,雪君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低声叫道:“青哥哥,停一下。”

“怎么了?”梁若青不知何故,但还是依言停下了脚步。雪君从梁若青背上滑下,一指那刚过去的门楼,问道:“这宁王府的主人叫李澄,是一个皇亲国戚,对吧?”她虽然也曾在长安住过很长一段时间,但基本不外出参加一些官场上的交流,因此对官场上的事情不是很熟悉。

梁若青向那门楼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李澄官封宁王,是武德皇帝唯一的亲弟弟,李世民的亲叔叔。你问这个作什么?”雪君道:“咱们不是一直找不到李世民的踪迹么,这个宁王有没有可能知道他在哪里?”梁若青摇了摇头,说道:“宁王是皇亲国戚,又是朝廷重臣,按说应该知道李世民在哪里,但他不会告诉咱们的,除非咱们对他用强。”雪君道:“用强做什么,他又没得罪我们。我的意思是——”雪君忽然降低了声音,在梁若青的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梁若青听后一愣,随即明白雪君的想法,点头道:“我知道了,走,咱们去找宁王谈谈。这个时候宁王正应该在准备上朝。”

宁王李澄是武德皇帝李渊的二弟,生性虽谨慎圆滑,但能力非凡,在李渊当政时期甚得宠信,官拜吏部尚书,可谓位高权重。李世民当政后,因李澄皇叔之尊,以前又与李建成关系甚密,所以李世民一直对其有所防范,但为了不让谏官抓住把柄,也一直未改其职。李澄也知道李世民的心思,因此有时候也故意称病不去上朝,以表示自己并没有多少野心,故而叔侄之间倒也表面上和睦相处,相安无事。

昨日,李世民忽然派人来宁王府下旨,要求今日一帮朝廷重臣到鄂国公尉迟恭府中议事,李澄忽地心中一愣,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这一段时间以来,听说故太子李建成的旧部来长安闹事,众大臣为安全缘故,劝说李世民暂时不要住在宫中,晚上散朝后临时决定找一家大臣家安歇,众臣早朝到皇宫后,才会有太监准备车马,将众臣送到李世民的面前,因此李世民的行踪,除了几个心腹的太监外,没有别人知道。但今日李世民竟然公然下旨,告诉众臣自己的行踪,难道是形势有了变故?

李澄正猜测间,天已慢慢泛亮,李澄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吩咐随从准备起身上朝,忽听有人喊道:“宁王且莫急走,有故人来访。”李澄一愣,只见两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却是梁若青与雪君。

“原来是越王殿下来访,老朽有失远迎,万望恕罪。”李澄急忙抱拳表示欢迎。他对雪君虽然不很了解,但对梁若青却是再熟悉不过,自从当年梁若青与胡杨联手救下李建成兄妹的性命后,李澄便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后来梁若青官封大唐越王,位置犹在自己之上,虽然李建成被杀后梁若青在朝中失势,但朝中众臣却从来不敢对他有丝毫轻视。今日见梁若青突然造访,李澄心中顿时有些不安。他心中虽有疑虑,面上却不敢失了礼数。

“不要再提什么越王,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梁若青抱拳道:“宁王殿下,今日梁某贸然来访,实有不得已的苦衷。咱们也算旧识,就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想知道李世民现在哪里,不知宁王肯不肯告知。”

“这——”李澄脑海中嗡地一声响,他知道自己很难选择:把李世民的行踪告诉梁若青,李世民知道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但如果不告诉呢,梁若青会放过自己么?

“宁王殿下不想说么?还是不知道?”梁若青笑吟吟地看着李澄,目光中却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杀气,让李澄不由得觉得后背发凉。

“我现在还不知道。”李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心中暗自衡量着事情的利弊,如果不对梁若青说出李世民的下落,最多是被梁若青杀死而已,但如果自己将李世民的下落告诉梁若青,让李世民知道后必定是满门抄斩,户灭九族。因此,李澄最终下定决心,宁可得罪梁若青,不可得罪李世民。但他故意将话说得七分真三分假,让人听上去也没有理由怀疑:“陛下为避免与你们碰面,每天晚朝散后,会随便挑一名大臣府中暂住,所以今天陛下具体住在哪位大臣家中,我们也不知道。我们只有进宫上早朝时,才会知道他的下落。”

梁若青一愣,其实他早有这样的怀疑,现在由李澄亲口说了出来,心中更不再有它想,转身道:“雪妹,咱们走吧。”

李澄听梁若青说走,顿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变得轻松起来。雪君看在眼里,未应梁若青的话,问李澄道:“宁王殿下,你是武德先帝爷的亲兄弟吧?”

李澄一愣,不知雪君要说什么,而且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当下也不隐瞒,点头道:“是的,老朽是先帝爷的二弟,我们李府这一辈人丁不旺,只我们兄弟二人。不知越王夫人要说什么。”

雪君道:“如此说来,自太子与齐王在玄武门被杀,武德先帝爷驾崩后,宁王殿下应该是李世民最亲近的人了。”

李澄心中疑虑更盛:“可以这么说。”本想再问一句,却不知为什么,忽然心中一动,一个让人兴奋的想法涌上心头。

雪君回头道:“青哥哥,还是你来说吧。”梁若青知道雪君要说什么,点头称是,转回身来说道:“宁王殿下,你也知道,我们原是太子的部下,自太子在玄武门政.变中被杀,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找李世民报仇。以前我的武功不高,找过李世民几次,都被他逃脱了。但现在我的武功已经大进,即便放眼整个武林,也已少有对手,现在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只要让我知道李世民在哪里,他必死无疑。退一万步讲,即使我杀不掉李世民,要全身而退也是极容易的事情,所以李世民一定不会知道,是谁将他的行踪告诉了我。”梁若青说到这里稍一停顿,似是无意地看了看李澄的脸色,接着说道:“如果李世民死在我的手中,太子李承乾年纪尚幼,不知你们这些朝廷重臣能不能尽心尽力辅佐他,也不知他能不能挑起这份重担来,假如他因国事繁忙半途累得夭折,武德先帝爷岂不要绝后?”

李澄的心跳忽地快了起来,梁若青话中的意思他听得很明白,如果李世民真得被杀死,国不可一日无君,到时候一定是太子李承乾继位,自己以皇叔袓之尊辅佐幼君,权势自是与现在李世民当政之时不可同日而语。如果李承乾夭折无后,自己作为仅存的皇室成员,岂不是可以继任皇位?

梁若青与雪君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李澄,只见他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知道是他内心在激烈地挣扎。梁若青故意说道:“雪妹,咱们走吧,看来宁王殿下的确不知道李世民的下落。不过这样也好,咱们曾经答应过武德先帝爷,不再找李世民的麻烦,如今找不到他,咱们正好顺手推舟,从此隐居江湖,不再过问世间琐事。只是让你跟着我白白跑了一趟,却没任何结果,对你不住了。”

雪君明白梁若青的心意,笑道:“咱们夫妻之间,还说什么对住对不住的,咱们曾相约,这是最后一次找李世民报仇,既然这次咱们还找不到李世民,说明上天不让咱们报仇,干脆咱们就绝了报仇之心,以后也不再来长安了。咱们走吧,不要耽误了宁王殿下上早朝。”

“二位且慢走。”李澄见二人要离去,心中忽然下定了决心,以目前的形势,自己根本没有任何风险,梁若青不会将自己告密的事情说给李世民听的,府中的下人都是自己的亲信,更不会将二人来过的事情说出去。但若梁若青得手,自己的收益却是巨大,不仅有可能成为朝廷第一重臣,甚至是君临天下也是有可能的。反过来说,即使梁若青杀不了李世民,自己也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这种无本万利的买卖,如果不做那就是傻子了。想到此处,李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陛下昨夜在哪里歇息,老朽的确不知,但我曾无意中听府中一个下人说过,他有个亲戚在鄂国公尉迟将军府中当差,本来二人约好昨晚一起饮酒的,但后来他的那个亲戚却没来,他去鄂国公府寻找时却被告知,鄂国公府中任何人不得进出,否则杀无赦。不知这个消息对越王殿下可有用处?”

“老奸巨滑。”梁若青在心中暗自骂了一声,表面却抱拳笑道:“多谢宁王,咱们后会有期。”与雪君携手离开宁王府。

李澄静静地站在院中,目送二人离去,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笑意。管家走过来禀告:“老爷,车马已准备好,是否立即启程?”

李澄一摆手,说道:“老夫感到身体有些不适,或许是受了些寒气,你派人去宫中告诉李公公,帮我告个假,再顺便帮我请个御医来。”

“是。”管家走了下去。李澄抬头看了看,正看见天上一团乌云飘了过来,周围顿时有些暗了下来。

“要变天了。”李澄自言自语着回房而去,再也没有向身后看一眼。

梁若青雪君二人从正门出了宁王府,来到前街上。此时天已放亮,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二人怕引起路人怀疑,不敢运功疾奔,放慢脚步随着人群缓缓而行。梁若青低声道:“我等不及了,咱们这便去鄂国公府找李世民。”雪君问道:“青哥哥,你感觉宁王的话有几分可信?”梁若青道:“从他的表情来看,虽说不能十分相信,但也有八九分可信。”雪君道:“也就是说,宁王是知道李世民行踪的。前几天我们刚刚大闹了皇宫,按常理来说,李世民应该好好隐藏起来才是,但他如今竟泄露行踪,是不是有点反常?”梁若青道:“你的意思是说,李世民故意放出消息,就是要引我们上钩?”雪君道:“我正是这样想的。”

梁若青停住脚步,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忽然脸上露出坚毅的表情,说道:“为了能找到李世民,救出魏大哥,即使前面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去闯了。”雪君道:“好,青哥哥,我支持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去面对,我们要永远在一起。”梁若青道:“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二人相视一笑,脸上充满了柔情。雪君道:“我认为如果李世民要引咱们上钩,一定会觉得咱们应该晚上去找他,所以……”话未说完,梁若青笑道:“所以咱们便反其道而行之,就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找他,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对不?”说完哈哈大笑。

二人坚定信心,放步便行,不多时便来到鄂国公府东边的一条偏僻的小巷中,看看左右无人,纵身翻墙而过,避开巡逻的兵士,隐身在一棵大树上,仔细查看着府中的情景。

大唐鄂国公尉迟恭是唐初名将,一生征战无数,战功赫赫,甚得李世民器重。此时大唐立国已十年,国内战争已完全结束,周边部族也已大多向大唐臣服,需要用兵的地方已不多,因此武将大多已休养在家。鉴于尉迟恭的卓越功勋,又是自己的心腹爱将,李世民曾想给他造一座规模庞大的府邸,但尉迟恭对此却并不热心,很坚决地拒绝了李世民的好意。因此鄂国公府占地并不大,里面装饰也一般。梁若青雪君隐在树上,身高远望,视野开阔,不多时便把鄂国公府的布局看得明白。

鄂国公府的建筑主要有三部分,前院占地甚大,是主人会客的场所与客房,两边有十几间下人居住的厢房,后院是主人及其家眷居住的地方,最后是一个约占整个公府一半面积的演武场,演武场东西两侧有两排厢房。此时天已大亮,前院中已然人声鼎沸,后院中的一些女眷也已走出房门,只有演武场还悄无人影。

梁若青低声问雪君道:“你如果是李世民,你会住在这公府的哪个房间内?”雪君道:“我认为有三种可能。”梁若青道:“这座公府只有三个部分,你认为每一个地方都有可能?”雪君摇头道:“后院是尉迟恭家眷住的地方,男女有别,虽然李世民是尉迟恭的主子,但毕竟是一个外人,让一个外人和自己的家眷住在一起,我估计尉迟恭还没有这个胸怀。”抬手一指,续道:“我的意思是说,除了前院和演武场有可能外,我们不能排除还有别的咱们看不见的地方。”

梁若青顿时大悟,低声赞道:“你想得真周到。”雪君笑道:“赞美的话就不要说了,咱们先办正事。”梁若青道:“咱们现在找不李世民的住处,怎么办正事?难道我们要直接杀进去,大闹一通么?”雪君道:“青哥哥,我发现你越来越不愿意动脑子了。”梁若青道:“有你这个女诸葛在,我还要动什么脑子?”雪君摇头道:“青哥哥,现在的时辰,已快到吃早餐的时候了,你想一下,李世民在这里会怎么吃饭。”梁若青道:“还会怎么吃饭,还不是坐下来和尉迟恭他们一起吃,哎,不对——”梁若青忽然反应过来,说道:“他不会公开露面吃饭的,多半会藏起来,让别人送饭。”雪君道:“我也这样认为。李世民要藏起来,躲避我们的追杀,肯定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因此自己藏在一个秘密之处,让别人送饭的可能性最大。那你再想一下,李世民会让谁去给自己送饭?”梁若青道:“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李世民自己身边的太监,二是尉迟恭亲自送。”

雪君露出赞许的目光,说道:“尉迟恭府中没有太监,所以咱们不用着急,只要呆在这里,看明白这公府中太监或是尉迟恭本人的行踪,就一定能找到李世民。”梁若青道:“尉迟恭我倒认识,但太监咱们怎么辨别?”雪青脸上突然一红,嗔道:“你往日里经常到宫内行走,难道不知道太监走路的姿式,与正常男人不一样么?”

梁若青恍然大悟,讪讪地道:“我不是平时没有注意么,再说——”话未说完,忽然一指远处,说道:“你看那个人,是不是个太监?”雪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半佝偻着背的年老仆人,手中提着一个木盒,正慢慢地向演武场走去。他身上穿着尉迟公府仆人统一的服饰,看外表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雪君仔细看了一会儿,点头肯定道:“他是一个太监,不过可能是年幼时净的身,所以走路的姿式与常人没有太大差别。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得出来。”梁若青道:“咱们盯紧他,看看他在作什么。”

那老仆人提着木盒,缓慢地走进演武场,直向东边的厢房走去,来到靠边的一间厢房门口,将木盒提在左手中,伸右手去推门,眼睛却无意中向身后瞥了一眼,随即纵身闪进了厢房内,向里走过一个套间,在一副《秦王破阵图》的图画前跪下,恭恭敬敬地说道:“请陛下用早膳。”

过了约半柱香功夫,那副图画才慢慢地移到一边去,里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窗口来,一张年轻的脸庞伸出来,说道:“袁公公,陛下口谕,这几天不要再行大礼,也不要再喊陛下。来时只要敲一敲窗子,就可以了。”那老仆人袁公公道:“老奴记下了,多谢王公公指点。”将手中木盒递了过去,那年轻太监王公公接过木盒,说道:“你先下去吧,记得行事要隐蔽。”袁公公应了一声,慢慢地退了出去。

王公公提了木盒,关上窗子,正欲去服侍主子用膳,忽听外面当当当地又传来敲窗子声音,以为是袁公公去而复返,嘴里嘟嘟道:“人老了,就是麻烦。”不自觉地去重新拉开窗子,叫道:“你还有什么事——”话未说完,忽觉喉间一凉,一柄长剑自他下颌处一削而过,将他的脖颈削开了大半。

这一剑正是梁若青所为。梁若青雪君发现了袁公公是太监后,便约定由梁若青尾随其后,前来看个究竟,雪君留在原处把风。雪君为防意外,硬把合欢剑塞在了梁若青手中。梁若青随袁公公进了厢房,将里面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楚,知道李世民便藏在这《秦王破阵图》画后面的暗室内,于是待袁公公走后,便上前敲窗子,伺机进入。他原本不想杀人,但王公公的一句“人老了,就是麻烦”的牢骚,却让他下定了杀心。

梁若青收起长剑,纵身从窗子跃进暗室中,只见暗室中的桌子前坐着一人,周围十几根巨烛灯光明亮,所以梁若青看得分明,眼前之人正是他寻找许久的大唐天子李世民。

“李世民,好久不见呀。”梁若青言语中充满了轻松,这间暗室不大,而且只有他们二人,梁若青觉得,这一次李世民已插翅难飞。

“你,你,你,你……”对于突然间看到梁若青,李世民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连说了十几个“你”,最后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呀?怎么敢大胆闯进朕的寝宫来?”

“李世民,你真是贵人多忘事,连我都不记得了。”梁若青笑道:“不过无所谓,等你到了阴曹地府,太子爷和齐王自会告诉你我是谁的。”

“阴曹地府?”李世民似乎才反应过来,问道:“你是来杀我的么?”

“当然。”梁若青道:“不过,如果你交出魏——”话未说完,李世民忽然跪在地上,哭道:“大侠饶命,不要杀我。我不是李世民,我是个假的。”

“假的?”梁若青一愣,疑问道:“你是个假的?不可能吧?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明白。”为躲避追杀而藏身暗室、受众多太监服侍的皇帝李世民,竟然是个假的,这本来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梁若青曾在皇宫后花园中亲眼目睹了假李世民崔鼎的故事,因此却不由得他不信。

“我真是个冒充的皇帝。不瞒大侠你说,我本是洛阳人氏,名字叫贾华,。”李世民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说着,言语忽然变成了洛阳口音:“因为长得像李世民,所以被挑选到长安来,平时替李世民坐轿出行,这几天一直呆在这里,从来没有出去过。我虽然冒充李世民,但我却没有做过坏事,大侠请饶我一命吧。”

梁若青曾在洛阳呆过很长时间,因此贾华的说话,他也听得分明,的确是洛阳口音,而且贾华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样子,哪里有半点一代枭雄李世民的风采?梁若青忽然觉得脑子有些乱,自己辛辛苦苦找到了李世民,却被告知李世民是假的,只是一个替身,这让人怎么能接受得了?

“你起来吧。”梁若青颓废地坐在桌子旁,无奈地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噢,谢谢大侠。”贾华慢慢地站起来,向墙角边走了两步,也许是跪得太久了,腿脚有些麻木,忽然哎呀一声,竟摔倒在在上。梁若青只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理会,只是静静地坐着,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

忽然,梁若青猛地站了起来,凝神细听,只听到一声缓缓的细响,似是从他刚才进来的窗子那边传来的。梁若青走到窗子边,却发现窗子已然被一块黑幽幽的窗板挡上了,梁若青抬手敲了敲黑色的窗板,心中顿时一凛,挥拳向墙壁打去,当的一声传来,那黑色的窗板丝毫未动,梁若青拳头上却传来一阵疼痛。

这黑幽幽的不干起眼的窗板,竟然是黑铁铸成的。

梁若青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祥的感觉,他围着暗室走了一圈,发现暗室除了刚才自己进来的窗子外,竟没有别的门,而且四周的墙壁都是用黑铁铸成的。梁若青心中有些懊悔,怪自己一时大意,竟着了李世民的道,主动钻进这样一个绝境之中。

“你被你家主子抛弃了。”见贾华还坐在地下轻声地哎呀着,梁若青心中一阵厌恶:“他准备让你给我陪葬”

“大侠,救命呀。”贾华突然跑了过来,跪在梁若青面前:“我还不想死,求大侠救救我。”梁若青后退了两步,问道:“你是从哪里进来的?”贾华一指那窗子,说道:“是从那窗子进来的。”

梁若青叹了口气,知道从贾华口中也问不出有用的信息来,索性不再理他,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气,强调自己静下心来,走到窗子前,抽出合欢剑,力贯手臂,猛地向墙那黑铁板砍下。只听一声刺耳的声音,黑铁板上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却不足一米粒深。

“越王殿下,在下劝你不用再白费力气了,你的剑是削不开这暗室的。”梁若青提剑正欲再砍,一个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梁若青听得出是尉迟恭的声音,匆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寻了过去。他一边用手敲着墙壁,一边仔细地听着,辨明方向后,猛地一掌击在墙壁上,黑铁铸成的墙壁上竟漏下一些沙石来,不多时,一个两尺见方的、亦是用黑铁铸成的网格状窗子露了出来。

阳光透过网络状窗子照了进来,原来天已近午时。

尉迟恭带着三四十名士兵,站在暗室外面的空地上,眼角露出一丝冷笑:“这暗室是用精铁所铸,墙厚一尺有余,莫说你的风流剑,就是世间最好的铁匠来了,也休想在十天半月内破开这铜墙铁壁。”

梁若青哼了一声,尚未说话,贾华突然跑了过来,一把推开梁若青,通过窗子向外喊道:“尉迟将军,我是贾华,快放我出去。”

尉迟恭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贾华你个没用的东西,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里面吧。不过你不用担心,大唐越王梁若青义薄云天,心地善良,他是不会害你的。等陛下什么时候决定放越王出来,你也就跟着自由了。”

贾华哭道:“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出去,我要回洛阳老家。我还有妻子儿女等我回家呢。”尉迟恭喝道:“你给我住嘴。”贾华似有不甘,但也不敢再哭,只是抽泣着走到一个墙角,坐在了地上。

梁若青大声喊道:“尉迟恭,看来为了抓住我,你们君臣费了不小的心思呀。”尉迟恭道:“你武功太高,行踪又太过诡秘,我们不用点心思,还真难抓住你。我已禀告陛下,相信他老人家马上就到,到时候,你们老兄弟就能见面了。”梁若青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走到桌边坐下,静静地思索着对策。看眼下的形势,单靠自己的力量似乎是出不去了,不过梁若青并不是很担心,因为雪君还有外面。现在的雪君已远非昔比,单是武功,在江湖上就已少有对手,再加上雪君冰雪聪明,世间少有,梁若青可是见识过不少次了。只要雪君不因为自己被困而冲动,一定会想出办法救出自己的。

过了一会儿,忽听尉迟恭道:“越王殿下,陛下到了,烦请过来说话。”梁若青走到窗边,只见李世民身着便装,站在尉迟恭身边,抬手打了一个手势,尉迟恭道:“越王殿下,陛下偶感风寒,刚刚服了药,说话不太方便,就由我来代劳。陛下想问越王殿下一个问题,你们不呆在江湖之上,跑到长安皇宫来做什么,难道是想行刺陛下?”梁若青道:“你们这是明知故问。”尉迟恭道:“我们只想越王殿下一句实话。”梁若青道:“其实说出来也没什么,我们来的目的,只为魏征魏大哥而来。”尉迟恭道:“魏大人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梁若青冷笑了一声,说道:“魏大哥被你们关在牢中,至今生死不明,你却在这里胡说八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么?不过,李世民,我有一事不明,想要当面请教,我梁若青都已决定归隐江湖、不再找你麻烦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我?而且还用魏大哥来引我上钩,难道你真想来一个鱼死网破?”

李世民哼了一声,向尉迟恭指了指自己的嘴,尉迟恭点了点头,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虽然归隐江湖,但仍是大唐的民众,是陛下的臣子,陛下要召你们回来,还需要理由么?况且越王殿下,你武功超群,才能出众,能力人品,世间少有,如此年纪轻轻就隐居江湖,岂不是太可惜了?所以陛下请越王殿下回来,是想让越王殿下人尽其用,为国分忧的。”梁若青道:“胡说八道,李世民的天子之位,我们可不承认,在我们心中,天子之位是建成太子的,永远都是。李世民只不过是一个杀兄逼父、篡权自立的乱臣贼子而已。”尉迟恭怒道:“梁若青,你要看清楚,你现在已身处绝境之中,是生是死全凭陛下一句话,你还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妖言惑众。”梁若青道:“这不是我胡言乱语,而是铁一般的事实,谁也不可能更改的,你们能杀得了我,但挡不住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千百之后的史书上,一定会记下李世民杀兄逼父的罪行。”尉迟恭哈哈大笑:“梁若青,你还是太天真了,史书都是胜利者留下的,千百年后世人看到的史书,是陛下所写,怎么会出现你所说的那些情况。”

梁若青哑然无语,他读书本来不多,刚才一番道理完全是以前听雪君说来的,他不过是照搬而已,现在听尉迟恭所说,似乎也有道理,一时间竟找不出反驳之语。

“尉迟将军,你错了。”忽听一个声音反驳尉迟恭,梁若青听了心里一紧,探头向外望去,果然是雪君。只见雪君一袭黑衣,神色平静,缓步而行,来到李世民面前,说道:“秦王殿下,咱们又见面了。”李世民睁大了眼睛,却没有说话。雪君转身对尉迟恭说道:“后世的史书虽然是胜利者留下的,会替当权者掩盖一些罪行,但也会有一些正直的史家穷尽自己毕生的心血,去还原历史的真相,所以不管多么高明的掩饰手法,都会最终露出狐狸尾巴的。秦朝的权臣赵高,诛丞相李斯,控二世胡亥,权倾天下,当时有谁敢说他半句坏话?最可终怎么样呢?还不是被太史公揭露出真相,留下了指鹿为马的千古笑柄?北齐魏收才惊天下,权重一时,奉皇命修《魏书》国史,乱改乱写,恣意妄为,还曾狂言‘何物小子,敢共魏收作色,举之则使上天,按之则使入地。’嚣张之态,天下无双,最后怎么样呢?只留下一部‘秽史’的骂名而已。所以世人常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世间善恶终会有不同的果报。”

尉迟恭本是武将,读书也不太多,雪君这一番话说出来,顿时令他哑口无言,过了良久,尉迟恭才叹了口气,说道:“久闻雪君姑娘伶牙利齿、思维敏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尉迟恭心下佩服得紧,怪不得陛下整日里对你念念不忘呢。”

“李世民对我念念不忘?”雪君转头看了看李世民,脑海中忽然一片清明,顿时将自己心中的疑团想通了:“李世民设下陷阱,用魏征引梁若青等人来到长安,真实目的是为了自己。”

“不好,青哥哥有危险。”雪君想明白李世民的心思后,忽然反应过来:“如果李世民真是为了自己,那青哥哥一定是李世民必须要除掉的人。否则,李世民永远也不可能得到自己。”明白过来的雪君,心中所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尽快救出梁若青,但青哥哥身陷囹圄之中,到底怎么才能救他出来呢?雪君一时心中也无好的对策。

心中虽然思维翻滚,但表面上雪君却十分平静,她慢慢地向前走了两步,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丝妩媚,问道:“秦王殿下,你为什么对我一直念念不忘?”

“不要靠近陛下。”不等李世民回答,尉迟恭侧身挡在李世民面前,喝道:“离陛下远一些。”

尉迟恭的动作,让雪君忽然心中有了主意,她脚下发力,右手呼地一推,左手疾伸向李世民抓去。尉迟恭虽久经沙场,武功却远远不能与雪君相比,未等他反应过来,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外飞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等他站起身来,却发现李世民已被雪君抓在手中动弹不得了。

“快放开陛下,否则我可不客气了。”尉迟恭喝道,声音不小,底气却有些不足。

“你们都不要乱动。我不愿杀人,但不代表我不能杀人。”雪君冷笑道:“你们应该明白我的要求,快放青哥哥出来,否则我可不能保证李世民的安全。”

“如果我们不放梁若青出来呢?”一个声音忽然从雪君身后传来,声音嘶哑但中气却足,雪君顺口答道:“那我就让李世民死。”忽然反应了过来,回头去看,只见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白衣老者,正缓步走了过来。

“你是谁?”雪君问道,凭感觉雪君知道眼前人不简单,遂暗自运力,作好防备。

“老夫昆仑雪雕。”那白衣老者忽然脚步一变,右手一抓,直向雪君前胸袭来。雪君顿时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眼前这白衣老者昆仑雪雕身形竟会如此疾速,仿佛离弦的箭一般,眨眼间便已到眼前,躲避已然不及,雪君灵机一动,抓起手中的李世民,向前迎了上去。谁知昆仑雪雕竟不停手,只是变抓为掌,掌背微变方向,将李世民横推了出去,左手猛地击出,正拍在雪君右肩之上。

雪君“啊”地一声惊叫,只觉得自己右肩疼痛难忍,右手已然提不起来,显然受伤不轻。

本来雪君的武功虽比昆仑雪雕略逊一筹,但也不至于一招便败。只因雪君用李世民去挡昆仑雪雕的攻势,心中想的是昆仑雪雕会因此变招或住手,却没想到昆仑雪雕根本不顾及李世民的生死,直接出手击伤了雪君。由此可以看出,这个昆仑雪雕是一个心狠手辣、行事果断之人。

梁若青在暗室之中见雪君一招便败,心中也是惊恐不已,喊道:“雪妹小心。”

“再小心也没用。”昆仑雪雕一声冷笑,双掌齐出,直向雪君击来。雪君不敢硬接,纵身向后退去,她近一段时间来,机遇连连,先后修习了落花师丈的虚虹掌和肖英杰的落梅手,并得到了黄髯公的部分内力,武功已然大增,轻身功夫更与以前相比有了天壤之别,隐隐然有了与梁若青抗衡的实力,此时发全力施展出来,仿佛一只疾飞的海燕,又如一支离弦的利箭,眨眼间便已退到墙边,昆仑雪雕微微一愣,他没想到雪君看起来年龄不大,却有如此有的功夫,禁不住叫了声好,如影随行般追了过去。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二人相斗上,尉迟恭悄悄地喊了两名士兵过来,将李世民抬了出去。梁若青看得分明,只是苦于自己被囚,无力阻挡,而雪君此时与昆仑雪雕剧斗,竟然落在下风,已然性命攸关,梁若青更不敢喊她分神。

雪君武功本就比昆仑雪雕稍逊,更兼右肩受伤,此时不敢与昆仑雪雕硬拼,只是仗着落花师丈所传轻功,在整个演武场中来来回回地周旋。梁若青身在暗室之中,看着昆仑雪雕所用的功夫,心中不由得暗自心惊,昆仑雪雕的武功怪异诡奇,不走常理,细思之下却又合情合理,威力无穷。梁若青自吸收了薛浩的内力后,武功大进,见识也是大涨,对于江湖上的大小门派,闭上眼也能数个七七八八,对于中原武林中的高手前辈,即使没不认识,见面后也能猜个大概。但眼前昆仑雪雕所用的武功,竟然远远超出了他的见识范围,他也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竟然还有这样一门功夫存在。

“昆仑雪雕,难道是西域的武林门派?”梁若青这样猜测着,但随即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当年他在西域之时,曾听胡杨介绍过西域的武林门派和武学高手,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昆仑雪雕这样一个人。这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帮李世民?梁若青默默在思索着。

就在梁若青苦思冥想之时,场中的形势已然明了。只见昆仑雪雕停住身形,约二三眨眼的功夫,忽地向左一闪,正遇到雪君从他身边奔过,昆仑雪雕一声冷笑,变掌为爪,脚下用力,向雪君右肩抓来。

“雪妹小心。”梁若青见状大惊,急忙出言警告。

雪君自小性格温柔,虽有时有点调皮,但从不与人发生争执,成年习武后武功不弱,但从内心里从不愿与人争斗,因此对敌经验少得可怜。此时形势所迫,雪君不得已与昆仑雪雕性命相搏,其实手下也是留了几分情面的。由于在场中长时间疾奔,见昆仑雪雕一时难以追上自己,雪君不由得分了心神,暗自思索着面前的形势与自己应该采取的对策。如此一来,虽然脚下速度未改,注意力却散了不少,忽听梁若青呼喊,心中一凛,急忙集中精力,全力对敌,却蓦然间发现,昆仑雪雕的手指,已触及到自己的右肩。

雪君刚才由于轻敌,右肩中了昆仑雪雕一掌,受伤不轻,此时躲闪便慢了些,昆仑雪雕下手无情,手指一勾,只听嗤地一声,雪君的右肩肩头的衣裳,竟被昆仑雪雕抓下一块。

“雪妹。”梁若青绝望地喊了一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却随即又睁了开来,直直地盯着场中,再也不能移动半分。

昆仑雪雕哈哈一笑,右掌前推,直向雪君前胸击来。雪君此时躲闪已然不及,不得已双掌齐出,准备硬接这一掌。忽然间觉得自己双脚离地,身体似在空中转了个圈,仿佛是有人从后面抓起了自己,待身体落地后,已然躲开了昆仑雪雕这一掌。

“阁下何人?”昆仑雪雕一掌走空,也是暗自心惊,能在这么近的距离硬生生地将人瞬间救走的,武功可想而知。

雪君听了昆仑雪雕的话,才忽然发现身边竟多了一个白衣蒙面人。不过,从雪君看那白衣蒙面人第一眼起,便觉得很熟悉。

“难道是……”雪君心下狐疑,又看了那白衣蒙面人两眼,没错,是他老人家,顿时雪君心下激动起来。

梁若青在远处却看得明白,这白衣蒙面人,正是自己的师叔祖肖英杰,顿时放下心来。同时又心下感动,肖英杰虽然嘴上说不方便出手相助,却暗地里万里迢迢赶回中原,在关键时候帮了自己一把。

“雪雕老儿,几年不见,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肖英杰冷笑道:“一大把年纪,却来找一个小女娃娃的麻烦。你还要不要脸?”昆仑雪雕哼了一声,脸上却微微一红,说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人在朝廷,同样如此。你当年不是也一样么?”肖英杰道:“你一向伶牙利齿,我说不过你。我只问你一句话,今天的事情,咱们怎么解决?”昆仑雪雕反问道:“你想怎么解决?”肖英杰道:“我的要求不高,你们只要满足我两件事情,我拍拍屁股便走,不再管你们的破事,否则,嘿嘿。”昆仑雪雕问道:“哪两件事情?你先说出来听听。”肖英杰一指梁若青与雪君,说道:“第一件,放了这两个娃娃,而且从此你们不得再找他麻烦。第二件事情,放了那个叫什么魏征的人。”昆仑雪雕道:“如果我们不同意呢?”肖英杰道:“那好,我这把老骨头已有好几十年没动了,久闻昆仑雪雕武功盖世,称霸星宿西海数十年无对手,今天我便来借你的金手,帮我松一松骨头。”

昆仑雪雕直直地盯着肖英杰,其他人也不便插言,场中一时竟安静如斯。

过了良久,昆仑雪雕忽然一笑,说道:“肖老前辈,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打得过我也没用,这件事情我说了不算,说白了,我就是一个打手。”肖英杰冷笑一声,说道:“想不到名震星宿西海的昆仑雪雕,也做了朝廷的犬鹰,当了李世民的奴才了。”昆仑雪雕道:“你不用拿话来激我,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唯利是图,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从来不会干的。”肖英杰问道:“那李世民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能请得动你的大驾?”昆仑雪雕道:“你不必再问,我是不会说的。”肖英杰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便问正主吧。”回头问尉迟恭道:“这位尉迟将军,我的要求你们可同意?”

昆仑雪雕与肖英杰的对话,尉迟恭自然都听得明白,心下不禁暗自骇然。昆仑雪雕武功高到什么程度,尉迟恭是知道的,可以说在他心目中,昆仑雪雕便是神明一般的人物,是江湖上无可匹敌的第一人。但现在,昆仑雪雕竟然当面承认自己不如肖英杰,这如何不让尉迟恭心惊?但将军的傲气,却让他不愿就此低头,当即回答道:“我也只是一个奴才,此事我作不得主,须请示陛下才行。”肖英杰道:“那你马上去请示你家主子,我等你半个时辰,不过你不要耍花样,否则,我杀光你们大唐君臣,拆了你们的长安城。”

尉迟恭哼了一声,匆匆而去。雪君走过来给肖英杰行礼,肖英杰道:“你受伤了,坐下来平心静气,我帮你疗疗伤。”随即又对昆仑雪雕说道:“雪雕老儿,你可以趁我给她疗伤时偷袭我。”昆仑雪雕笑道:“前辈说笑了,莫说我武功不如你,即使我能打得过你,这种没利益的事情,我又怎么会做?”

肖英杰不再理他,伸右手搭在雪君右肩上,将一股内力输了过去,不多时雪君便觉右肩疼痛全无、灵活如昔,谢道:“多谢师叔祖。”忽听旁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是尉迟恭回来了。

“怎么样?”肖英杰问道,语气也变回冰冷。

“陛下说可以答应前辈的要求,不过有两个条件。”尉迟恭道:“陛下还说,如果前辈不能答应这两个条件,我们宁愿鱼死网破。”

“鱼死了,网不一定破。”肖英杰冷笑一声,说道:“你先说说是什么样的两个条件。”尉迟恭道:“第一个条件,我们不直接放掉魏征,而是将他关在一个秘密之地,里面布置上重重机关,你们如果能将他救出来,我们便算两清,从此以后再无瓜葛。第二个条件,在这个过程中,前辈你不能再出手帮助他们。”

肖英杰看了看雪君,雪君点了点头,肖英杰道:“好,我替他们答应你了。不过,我有一事要提前声明,他们救人我不帮,但如果他们遇到危险,我却要出手相助。”尉迟恭道:“这个随你,其实陛下从来没有想过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雪君冷笑一声,说道:“咱们既已谈妥,你们该放了青哥哥了吧。”尉迟恭道:“那是自然。”走到暗室旁边,蹲下身去在地上抓了两把,地面上顿时露出一个小孔,尉迟恭从怀中掏出一把黑色的钥匙,插入小孔中,向左转了三圈,又向右转了两圈,只听一阵吱吱地声响,那暗室的铁墙上顿时现出一个半人高的小门来。

梁若青弯腰从小门中走出暗室,雪君大叫一声:“青哥哥。”随后像一只燕子般扑进梁若青怀中。梁若青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雪妹,辛苦你了。”雪君摇了摇头,脸上笑容洋溢,却又流下了两行泪水。

梁若青拍了拍雪君的背,随即走到尉迟恭面前,问道:“尉迟将军,你们准备将魏大哥关在哪里?”尉迟恭道:“三天之后,骊山金沙洞。”稍一停顿,又道:“不过,我警告越王殿下,我们会在金沙洞中设置重重机关,而且你们只有十天时间。十天之后,如果你们还救不出魏征,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你——”梁表表情一凛,森然说道:“尉迟恭,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尉迟恭面无表情道:“事情不是我决定的,你杀了我也没多大用处,况且大将军征战沙场,早已将生死置于身外,你即使现在杀了我,我也比我那些死去的兄弟们多活了好几年了,不亏了。”雪君道:“青哥哥,你说李世民会不会同意用魏大哥换回尉迟恭?”梁若青心中一喜,正欲说话,尉迟恭平静地说道:“看来虽然陛下十分喜欢雪君姑娘,但雪君姑娘对陛下却一点也不了解。”

梁若青点了点头,觉得尉迟恭说得很对,李世民一代枭雄,心狠手辣,行事决绝,当年为了得到皇位杀兄逼父,为了一已私欲淫占亲嫂,为了引来薛艺逼死亲妹,现在既然决定以魏征为饵引梁若青上钩,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已无多少用处的尉迟恭而改变计划?

“好,三天之后,我们骊山金沙洞见分晓。”梁若青说完,牵着雪君的手,跟在肖英杰身后,缓步从正门走出鄂国公府。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梁若青一心思考着应对金沙洞之约的事情,却无心去顾及行人。待到离居德坊不远,肖英杰忽然说道:“青儿,雪儿,咱们暂时别过,三天后的金沙洞之约,我不便出面相帮,但我一定会暗地里关注着,你们放心便是。”梁若青闻言一喜,肖英杰武功天下少有,有他出面帮忙,金沙洞赌约自已肯定赢面大增。但听肖英杰要走,梁若青问道:“师叔祖,你要到哪里去?”肖英杰道:“我要去拜会几个老朋友,几十年不见,认识的人都已死得差不多了,就剩下这几个了,我再不去见见,恐怕再无相见的时候了。”说完长叹一声。

生老病死,天道如此,谁也更改不了。梁若青劝解了几句,辞别肖英杰,与雪君缓步而行,不多时来到一条小河边,河边有十几株高大的垂柳,此时已然仲春,垂柳已抽出新芽,不必靠近便能闻见一丝新芽的清香,雪君道:“青哥哥,我有些累了,咱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梁若青说了声好,二人坐在河边的一块大石上,雪君看着脚下缓慢流淌的河水,问道:“青哥哥,你对我们与李世民的金沙洞赌约,怎么看?”梁若青道:“这个赌约,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的,不过,无论是真是假,对我们都不利。”雪君点头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李世民有可能只是在金沙洞中布置机关,引我们上钩,而魏大哥其实并不在洞中。”梁若青问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雪君摇头道:“我一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咱们回去与薛大哥他们商量一下再决定吧。”梁若青道了声好,雪君又道:“只是如果李世民真的骗我们,我们可就没有退路,只能与他周旋到底,不死不休了。那可就违了我们的本意了。”梁若青道:“是呀,我们这次来,只求救人,不愿杀人,但如果李世民敢骗我们,我们也只能除掉他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雪君忽然问道:“青哥哥,李世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梁若青一愣,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雪君道:“不知为什么,我刚才与李世民面对时,发现他表情怪怪的,一点也不像他平日里的表现。而且那个昆仑雪雕竟然敢对他下手,毫不留情。”梁若青想起崔鼎的事情,问道:“你怀疑那个李世民是假的?”雪君道:“具体是真是假,我也不十分确定,我只是感觉他不像是真的。”梁若青细一思索,忽然站起身来,失声叫道:“我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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