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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坑上部的那团云雾到底是没有撑过半晌,只在一声龙吟之后,这座由晓镜宗穷心费力、耗尽心血铸成的幻境便被轻易破开。

方鸿晋连同场外的一众灰衣修士,皆是为此受了不小的内伤,出尘清逸的脸上瞬间变得惨无人色。

妖龙色染深沉,约莫片刻,墨色长躯骤然放大数倍不止。

却见其兽口猛涨,一念吞吐之间,一股浓郁至极的紫雾即自其腹中弥散而出。

而限于书院阵中的烟雨,也于是由此蔓延出来。

然后随同着那团紫雾,很快充斥满溢此下的整片天地。

“都不要闻!默念闭气诀!”

陈平轻呵一声,但时间还是把握得有些过晚,现下已是有不少别派的弟子昏沉醉倒了过去。

“沙沙沙......”

雨滴打在草根针叶之上,声音听来极富韵律,宛若剑声缠绵。

卢湛立于深坑边缘,仅此一步,脚下便是万丈深渊。

只见其双手悬后,一身剑袍具为时雨浸润,但却丝毫不可改其面中傲然。

目色炯炯、视线望向远处的高空。

良久过去,凛然依旧。

不多时后,听得叮铃一声清鸣,以卢湛身前半尺为心、斜向上去一直延伸到那只骤然放大的妖龙周身附近,垂天降落的雨帘赫然从中断绝,仿若刻意被人用剑切断了一般。

显得极为平整、奇妙。

那正是卢湛先时出鞘的那柄宝剑。

由于速度极快,肉眼并可不见真实,只能从中望见一段段不甚连续的错落光影。

剑气宗弟子,顾名思义,主修剑,次者才练气。

他们从不过分苛责于手中宝剑的品质优劣、抑或是说剑术等级的差异。

他们所追求的只有速度。

剑道是大道。

而大道至简,练到极致,为剑之道,总不过一剑之间。

若非专于此道,便极难窥见真章。

但只妖龙明显并不知道这些、也丝毫没有感知危险的到来。因为当下空的那阵光点到临之际,它却仅是轻轻抬了抬前爪。

长剑化成光影一瞬,在与妖爪接触的微末,随即莫名消逝无痕。

方鸿晋右手捂住前胸,拼了命地尽力想要上前阻止。

不过陈平却扯住了他的衣角,然后摇了摇头。

“你不懂!”方鸿晋面中多有惶恐,更多的还是被苍白所侵蚀。

“是你不懂。”陈平平静地接了一句。

恰好在其话音落下的同时,消失于半空的那把飞剑,此刻又是再度显现。

飞剑仿佛是在无尽的虚空中畅游许久,忽然的出现,其间距离亦是因此离近了数分。

已是至了妖龙的面门。

“砰!”

一声巨响。

长空之上,伴随着声声凄厉哀恫的嘶吼。

蓬勃如潮的血色水雾里,一只长逾数丈、嶙峋不齐的尖角砰然落地。

无数片的雪松被压倒,地上再次塌陷出一道极深的坑洞。

沉默。

良久后,一人鼓起勇气朗声吼了句:

“好!”

......

......

“这便是他的道了。”陈平安然坐于原地,继续向方鸿晋解释了一嘴。

剑道严苛,若心境上没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那他的剑道境界便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而方鸿晋要说的话还是没能宣之于口,结果只能跟着哦了一声。

转念间,便又望向深坑一侧的那位朗声少年,“不过那位书院的顾姓学生不用管管吗?”

陈平知其所指,笑了笑说道:“思危乃是我们院长的爱子,谁敢管他。”

方鸿晋又是哦了一声,只是其间意味有些说不清楚。

......

......

长角落空,妖龙庞大的身躯随即缓缓跌落下来。

哀鸣之音渐作渐止,它再没了先时那般吞云吐雾的能力,就连身周渲染的那团墨色在慢慢褪散。

任谁都知道,那是它的生机在渐渐消退的迹象。

“锃!”

长剑蜿蜒而回,而后轻飘飘地悬浮在了卢湛的肩旁。

其实这件宝器的品阶并不算得有多高,只是卢湛在路面上随意寻来的一块精石,自己跟着书本锤炼了几日,没有花上多少功夫,尚且没有动用内府真火,很是轻易地就将其锻炼了出来。

同样的原因,也只是温养的时间久了,这才孕育出了灵性。

他随即仔细轻抚了一遍自己的灵宝,模样里具是喜意;宝剑闪烁了一阵,同样予以其反应。

紧接着他又转而望了眼,对岸为其喝彩的那位书院学生---顾思危。

前人捂住口鼻,恭敬地向其执了一礼。

但他却再也懒得看去一眼。

“我早说过,事情本就简单。”卢湛双手交叠枕在脑后,一脸从容道。

方鸿晋回顺了气息,叹了口气,说道:“你是简单了,可麻烦事却到了我这里。”

卢湛甚是不屑地说道:“有什么事能够大过生死。”

方鸿晋笑了笑正要解释,他忽然觉察到身周无由刮起了一阵狂风。

人群之外,一者驭剑落于三人之前。

那人匆匆赶来、灰头土脸,一身衣衫尽破,周身血迹纵横,满是说不出的一种狼狈。

“何事?”方鸿晋似乎是料想到了某种情况,不由得眉头一皱。

那人深深埋下了头,双手虽是止不住地颤抖,但声色却仍是十分利落:“负责接引传度的通道因为当中灵篆品级不够,承载不起此地的重量,只运送至了六十里外,结果便悉数爆裂开来。”

“那你回来干嘛!”卢湛踏前一步,颇为愤怒道。

不由分说,只听得一声清鸣,悬在卢湛肩上的那柄飞剑重新消失不见。

虚空中,响过一片金火。

陈平侧过了身,方鸿晋却是感觉脸上无故落下了一片温暖。

等他回过神来时,这才发现那段飞剑划出的特有光点已是印入了那人的眉心。

“不可。”方鸿晋惊呼了一声,不过为时已晚。

最后,他只得眼睁睁地望着那人身体缓缓向后倾倒。

七窍流血,直至生机不复。

“咚...咚....”

不远之外,很快便极为应景地传来了一阵木鱼敲动的声响,紧接着就是一大段晦涩难懂的经文。

那便是南朝此来观礼的几位禅院大德。

不过现在方鸿晋却并没有时间来招架他们,他双手猛然提起了卢湛的衣领,然后用近乎咆哮地语气问道:“你要做什么!?”

而卢湛仍是略显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用眼神示意他看向那者倒下的尸身。

于是他望了过去。

血泊深处,从那人的口角、鼻腔、耳廓、眼睑处,有着许多数目、大小皆不等的虫虱爬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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