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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

方鸿晋看着从那修士的五官七窍中缓慢爬出的腥红虫虱,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

“夺舍么?”跟着他就掩住了口鼻,继而问道。

卢湛摆脱开了他的纠缠,白着眼道:“你看清楚些。”

陈平伏地而起,勘察之后旋即说道:“是噬心蛊。”

“蛊”字一谈,一般都说源起苗疆南蛮等的些许未经教化之地,经由古来世家祖传的汤药毒方熬炼而成,积毁销骨、摄人心魄。

可也有传言,世间万法皆取于自然,蛊虫一途当然也不例外。

方鸿晋哦了一声,然后自人群中唤来了几位观音宗的望气弟子,“既是有蛊,那周围必定便有御蛊之人。”

但就在那几名灰衣弟子散开神识的时刻,卢湛却又冷冷一笑。

“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他的声音很小,不过又很是刻意压制在了恰好容人听清的水准。

如宝剑出鞘。

过的片刻,他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印堂眉心之处随即渐而凝出一缕浮光。

葳蕤且动人。

不多时后,卢湛猛地一睁眼,目光旋即望向东北方向的一处峰峦,

“在这里。”

话音脱出,刚才昏沉倒地的那具修士的尸身立刻开始颤抖起来,震幅显得极为剧烈。

叮的一声响过,尸身自额间裂开一条小缝,然后砰然爆开,无数血肉横飞四溅。

青光骤然掠出,直向卢湛目光所及之地激射而去。

半晌之后,宝剑划出的那道青光消失在了远处的天际。

青峰依旧,但在场的众人却都听见了一声极为细微的声响。

如同是一粒山石自峰顶坠落,而后没入无边的深渊谷底。

又是半刻钟过去,矗立于青峰顶处的一座数丈来高的巨石忽然从中断开。

没有任何征兆,当中显露出的那道切口平齐无比,几乎不可见任何的坎坷。

甚至没有烟尘与碎屑,一切都显得是那般的自然。

同时也足可见其剑术技艺之高。

“没人?”陈平收回鱼竿,望向巨石之后空空荡荡的景象。“难道是跑了。”

卢湛接着又是一声冷笑,“逃不掉的。”

他的表情显得极度自信,眼底眉梢之间具是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傲与自负。

方鸿晋擦去鬓角的冷汗,说道:“听听观音宗的怎么说的吧。”

数息过后,坐落一地的望气弟子于同一时间缓慢地睁开了眼。

“如何?”方鸿晋跟着便急不可待地问道。

居中的一位弟子调息了一阵,说道:“一股极为强势的妖气出现在了东北方向,但却只延续了三四十里的脚程便绝然没了踪迹。当然不可排除有遮掩自身气机与收敛行迹的灵宝存在,不过现在我建议还是派几个人去林外的坝上看看,因为那里的石管是真的爆开了。”

“而且距离数百步外就有一处村庄。通天司的规矩,修行者斗法不可遗祸百姓。”

卢湛与陈平相视一眼,各自都在心头敲定了主意。

“我去吧。”方鸿晋转过身,从容对两人说道。

卢湛撇嘴说道:“你是要赶着去送死吗?”

方鸿晋没有接话,只是嘴角跟着抽动了一下。

陈平许是也注意到了他脸色的极不自然,摆手打圆场道:“祁大人将此地交托与你的手中,那便表示此间万事万物皆需要你的裁断,离不开你的。”

方鸿晋想了片刻,点点头。

“只是大雪宫弟子皆已随祁左两位护法走了,束零阵法的支撑又离不开书院与晓镜宗的扶持,确是有些棘手。该派谁去呢?”

卢湛这时咳嗽了两声,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要不还是贫僧来吧。”

这话当然不是卢湛讲的。

旋即便见着人群之后,一块被坐到凹陷的净石之上,几位素衣僧人眉目含笑、悬手而来。

仿佛是为表有朋自远方来的尊敬,道盟众人主动地又将中间距离拓宽了许多。

听至此言,方鸿晋微微有些错愕,卢湛更是眉头一沉,毫不留情道:

“佛前净土也曾见得杀生?”

他说罢,又极为默然地将视线落到了前人不曾着履的赤足之上。

苦修在心便好,因此他从来就对这些虚张声势的家伙没什么好感。

白衣僧众双手合十,并不见任何悲喜,“杀一者而救万万之众,佛说可行。”

“荒谬。”

卢湛哼了一声,陈平赶紧将其拉到身后。

方鸿晋还之以礼,轻声道:“来时朝廷便有言在先,一要尽显东道之宜,二不可坏大德慈悲。”

“请恕在下,难以从命。”

僧人摆手笑言:“静亦修行,动亦修行。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施主要是真为贫僧们着想,就应该容我前去。毕竟救人一命这种事情,向来便有莫大的功德存储其间的。”

方鸿晋有些拿捏不准,与此同时,陈平却又立刻奉上来一册簿子。

他接来看过其上内容后,态度猛然改变。

旋即他又深深地看了面前的这群僧人一眼,又极为郑重地施了一礼。

“是在下的过失。那便有劳大德了。”

方鸿晋说罢,摊手相请。

僧人低眉浅笑,说道:“这不怪施主。此事也多由贫僧们而起,理应分担。”

僧人们说着,转身便走向了身后的针叶密林。

卢湛是个直肠子,看不透双方之间的哑谜,于是向着眼前消失的渐行隐去的身影朗声道:“妖魔可听不得你们的那套禅理。”

僧人闻言止步,缓缓转过头来,微微笑道:“贫僧自有贫僧之法。”

......

......

半晌后,僧人的白影消失在了通天司修士目光所不能及处。

紧接着,他们看到有一抹极盛的红光映透了天边半面的云霞。

“早这样不就结了。果然还是杀了痛快。”

说完这些,卢湛仍是有些不满,然后便用胳膊肘戳了戳陈平,“簿子上都写了些什么东西,他怎么一看完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陈平食指抵住双唇,答非所问道:“观音百相,亦有杀心。”

“还是先管管我们这边的事吧。”

方鸿晋收回视线,继而望向面前刨出的那道深坑。

然后缓缓上行,不自觉地又看往了前不久妖龙跌落下去的方位。

它下坠的速度很慢,甚至是到了现在也仅仅才触及到林中最高的一棵树的尖梢。

如果说生死之重,或为泰山、或为鸿毛。

那么现在它一定是那一片微羽。

“有些不对。”身畔的一位观音宗弟子忽而合目,轻声说道。

“哪里不对?”方鸿晋皱了皱眉头。

那名弟子随即调整了下气息,呼气道:“先前卢师兄的那一剑只是斩下了它的一角,应该并不足以致命。不过我方才查探了一番它的内府,当中却并无妖火的波动。”

修士修行,吸纳天地元气于内府。

人身凝而成源,散于四肢百骸;而妖族则不同,北地天寒,元气入体之后,便自行会聚而成妖火。

此后除非身死,否则妖火断不能灭。

妖龙是折在了卢湛的手上,因此闻至此言,他也是立刻凝神聚气散了神识查探。

这不探不要紧,一探之下卢湛则是发现自己的神识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收回了。

陈平顿时觉察事有蹊跷,正思量间,却又发现脚下天地没来由的旋转颠倒了起来。

不等回神过来,自己已然置身到了一处苍白的空间之内。

正在其茫然无措之中,发现同样置身于此的还有方鸿晋、卢湛、以及距离他们较近的通天司少部分人员。

而不等他们瞧得仔细,陈平却又看见靠近卢湛背心的一处空间上。

正缓缓被撕开了一道裂口。

自其间伸出的,还有一件极为尖锐的物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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