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显实。”
方鸿晋皱了皱眉，略显犹疑道。
万物有灵，这世间所有具之生命的物事都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元气空间。或大或小，视其内府储留元气而定。
而修至高深境界的大修行者，即可自如将其元气空间凝实、甚至是外放。
在元气空间中，只有空间的主人才是唯一的主导者，换句话说主人就是空间的神。
除非是在界外以力破之，不然最后只要是被囊括在别人空间内的异物，那便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脱不了任人宰割的命运。
因此陈平闻至此言，亦是不自觉地缩了缩瞳眸。
然后又死死地盯住了从卢湛背后冒出的那截东西。
那件物事遍体墨色，从形状上看似刀非刀、似剑非剑。
漆黑得如极夜一般、并不可得见真实。
似乎与先前被卢湛斩落的那截妖龙的触角别无二致。
而此时不仅裂缝撕张开来的速度，就连那件尖锐物事本身行进的速度都显得格外缓慢。
缓慢代表着镇定，镇定则表示自信、抑或是蓄势待发的前提。
所以未等陈平看的仔细，他瞬间嗅出了一股极为浓重的杀意。
剑者贵专以一，况且卢湛此刻神游在外，便更是无法一心多用抽空御敌。
冥想亦为修炼，所以旁人此刻也不敢随意打扰。
要是慌乱重将其惊醒，不仅会不慎因此走火入魔、坏其根骨，说不得还会由此变成一个灵智具散的痴儿。
但当陈平正要采取某些手段的时候，颈间却觉察无由地一酥。
似是被毒蛇咬后麻痹了一般，口舌之间竟是再无法发出任何声响。
他不得不咬了咬牙，单手捻出个指诀，身后青光一闪，一柄通体碧绿盎然的古剑随即擦到了他的手里。
古剑长约两尺七寸，若不看的仔细，估计只会将其当作一段较长、较软的柳枝。
鹏正举、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书以养德，剑以修身。陈平本就是书院弟子，因此随身佩剑，又会使些剑术便并不会显得太过稀奇。
“铮！”
春雷过空，古剑刺出的微末空间里恍然祭出一团火焰。
森然诡谲，不似人间之物。
两者即时相撞，黑焰溅射散往四野，陈平的古剑亦是被震退了数丈。
也幸得是方鸿晋手脚伶俐，赶紧扶持住了他的后背才没让得他退出更远。
“拦住它！”
陈平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
同时指了指卢湛身后的那处空间，凌空隔断。
古剑就势转回，欺身拂去。
方鸿晋此刻亦是注意到了那方传来的动静，于是顺着陈平的剑势，双手合抱道诀。
过的片刻，即在青剑周遭附上了一道幽碧的灵篆。
青剑如得感召，瞬时间一化为五。
一座巍然剑阵霎时凝成，不多时后便又涌起包绕上了那道裂缝的四周。
长角不退反进，周沿之上散出数团浓郁的黑雾，仿佛是要作为屏障隔断剑阵与其之间的联系。
因此不多时后，它竟是从那几柄青剑结成的剑阵中央穿透了过去。
剑锋所指，于是迅速开始急剧颤鸣抖动起来。
双方僵持不下，从陈平齿缝中渗出的血迹显得更加深沉，而方鸿晋合抱着的双掌此刻隐隐有了松动的痕迹、鬓间也跟着渐渐生出无数细密的汗珠。
两人暗自催动气力，但却依旧无法制止长角寸进的步伐。
“快布一粟沧海阵！”
陈平侧目过去，对着身畔的一众晓镜宗灰衣修士说道。
芥子微尘，亦囊括宇宙至理。
一粟即沧海，沧海即一粟。
所谓一粟沧海阵，不过是江湖中寻常可见的一种可短暂提升实力和境界的初级阵法。几乎可以说是，任何一家书馆与商摊前花上几两银子都能到手。
但不同的一点在于，此次施阵的一方是在天下第一的阵法大宗---“晓镜宗”手里。显而易见，就算原本普通的效用也会因此提升很高的一个档次。
十数人闻声排开，清音阵阵，渐往其灵台汇作凝实之物。
道法落下之时，手诀齐指祭出一面的青线。
五柄古剑气势陡然升腾，陈平摁破指尖，鲜血渗出多许，食中二指并立成剑。
只听得嚓啦一声，如丝帛断裂，剑阵中心一圈散下点点碎光。
裂缝依旧，而且裂成四段，分别悬立在出神物外的卢湛前后左右四面。
方鸿晋境界不够，刚才布阵所耗用的元气几乎掏空了他的内府。身形不稳，倒退了几步出去，面庞上瞬间变得残无人色。
“你怎么样？”陈平拭净唇边血迹，转头丢给他一个瓷瓶。
方鸿晋一饮而尽，捋顺气息之后，缓缓道：“够呛。您呢？”
陈平继而看往身边的一众道盟修士。
在此空间当中，除却晓镜宗外，几乎便不存任何能迈动拳脚的宗门。
于是，他摇了摇头。
“那就好。我还有一招，如果这一招后还不奏效的话，记得将我接好。”
话语落下，陈平随即再度凌空虚点，指示起长剑五柄分别穿刺入裂空所处的空间之中。
虚空里，铮响一片，仿佛落下狮虎之吟。
半晌后，长剑御空而回，去时五子，归则存一。
它飞回的速度显得极慢，甚至是在其不盈三尺的剑锋之上，宝光亦是消减磨损了不少。
像是战阵中受了莫大伤痛的战士。
“先生，您成功了。”方鸿晋有些雀跃地说道。
“当不起先生，我也不过是个还未出师的学生而已。”
陈平看着眼前渐行敛去的几道裂缝，接过剑，眯了眯眼。
又过去片刻，无风幽闭的苍白空间里缓缓卷起长风。
清风拂面，所过之处，皆然伏倒下来一片修士。
似若昏沉睡去。
观音宗的几名望气弟子强撑起气力，指了指卢湛头顶渐而形成、盘桓数道的风圈。
漆黑如墨的兽角旋即再度自其中探出，锋芒毕露的尖端直直悬在卢湛的穹顶灵台上方。
“在那里！”
方鸿晋抬头望去，咽喉处即被割出了一道深入内里的血痕。
陈平举剑欲前，但眼前霎时一白，就此撒手倒去。
恍惚间，他仿若又听到了一声清丽至极的剑鸣。
......
......
“嗡！”
茫茫无垠的天地间渐渐衍生出了其他的色彩。
红光较之暗弱，青光渐起，蓝光极盛。
卢湛安然杵在原地，鬓间滑落下几绺青丝疯了似地拼命地拍打着他的脸。
有风东来。
一团红光凝实，先行潜进了卢湛头顶静悬的风圈之中。
风云jiao弄，长角坠下的速度骤然停滞，嚓啦一声，墨角顿时又无端被削去了一半。
有云西来。
青霄之下，砰然砸下一记雷霆。
雷鸣闪烁，混淆于红风其中，风圈内霎时节暗流涌动。
不消片刻，旋即轻旋散尽，化于微末同尘而去。
而就在风圈散去的同时，卢湛如解枷锁，瞬时睁开了眼睛。
当此时节，蓝光陡然更盛。
一涌而起，面北而来。
模糊之中，仿若从于外界渐渐袭来一件物事。
刺啦一声，蓝光如海、冠绝长虹，如碎纸一般撕破了这座苍茫空间外的屏障。
细碎微末的雪片缓慢飘落进来，连带而入的还有一些个道盟修士关切的言语。
卢湛这时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手高过顶。
只听得叮铃一声，那团穿透过来的蓝光随即稳稳地回落到他的肩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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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