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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云剑的到来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剑光燃起心血,一把火几乎烧干滞空了周忱的全部气力。

而那道星光凝结的剑光不仅穿破了周忱的胸腹,身后丛生茂密的枯木遇之即散,松软的土壤表面更是留下了一道极深、极远的沟壑。

宽度足有七丈,从谷底延伸直至百里。

周忱愣愣地低下头。

那道由光剑穿出的伤口位置挑的极巧。

没有刻意去避开胸骨下隐藏的某条命脉,呼啸过去,只是简单地将其尽数冲破。

工工整整,就像是成名已久的匠师呕心沥血拓刻的笔迹。

星矢的流光停留在伤口的周沿,显得很是葳蕤不实。

仿佛源其极远的北境,一声清冷的笑意传来。

似乎是在嘲讽、但又更像是挑衅。

周忱听得真切,轻轻抚摸了下伤口,低身又望了眼退回谷底的那条尖钩。

蓦然想起方鸿晋使出的那段镜光,自顾自地念道:“难道是在那时就藏好的么?”

一念及此,他于是释然般的松开手,双目微合,悬在空中的身子渐渐往后倾倒过去。

“噗!”

被剑火烧尽的血水再度喷涌,一如飞流直下的瀑布。

观者骇然。

他的身体如一片枯叶,旋即也簌簌落下。

居于道盟左右温酌温言二人,相视一眼,分别递出长剑。

一青一红,两柄飞剑在半空交叠,随后分毫不差地将周忱给接了下来。

“大人!”

陈平惊呼一声,然后头也不顾地跑了过去。

卢湛得了轩辕宁娥的首肯,于是将银针拔除后,亦然紧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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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谷底周围被野火烧黑的焦土,倏忽间仿佛又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周忱枕着宝剑,背脊轻轻依着干涸龟裂的土地。

面色朱润,呼吸平顺。如果避开胸口的那道沟壑,那他从外貌看上去似乎只是安静地睡去了一般。

而此刻在被他身体所遮掩、不可看见的深坑最底处,莫名地多出了一道裂缝。

若是不辨仔细,或许便要将其错认为一汪泉眼。

云雾未尽处,一缕微不可察的浅紫色烟尘混淆其中。不多时,顺着风流归向,悄然没进了那道泉眼。

“大人!大人!”

陈平跳进谷底,半跪在周忱身边,匆忙唤道。

旋即他又轻轻将其扶起,使劲地晃了晃他的肩膀。

“大人您倒是说说话呀!”

许是被他弄得有些不耐烦了,周忱微微睁开了眼,密语传音道:“闭嘴。”

温言走上前来,拍打了下他的肩膀宽慰道:“陈师兄这是操之过切了。”

陈平闻言心下立即松了口气。

“我来看看吧。”

然后,清脆的语调旋即在两人头顶传来。

话音未落时,即有六支银针包裹着淡绿色的元气,渡空而至,依次插进周忱伤口周围的几处大xue里。

缓慢淌出的血水很快被止住。

半晌后,轩辕宁娥的身影缓缓蹲坐在周忱身旁。

之后便见她从腰间斜挎的药箱里取出一块金丝修饰的方巾,整齐叠放膝前,又很是自然地拿过了周忱的一只手臂。

自顾自地诊起脉来。

陈平毕竟是书香氏族出身的子弟,自幼就深受儒家文化的濡染熏陶。

因此在看到轩辕宁娥如此不顾及身为女子的廉耻礼仪后,出于本能没来由地皱了皱眉。

但常言道医者父母心,轩辕宁娥肚子里可并没有他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周忱亦是未感有何不妥,只是淡淡抬了抬眸,悄悄向着站在一边的卢湛使了个眼色。

卢湛顷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左手负后掐出几个道诀,朱唇轻启又无声地诵念了几句口诀。

不多时后,一道无形无色地结界即在谷底周围缓缓撑开。

“别担心,只是将我们与外面人的声音屏蔽了而已。”

望着陈平狐疑的目光,卢湛撇嘴解释道。

然后他又一脸调笑地盯着周忱平躺在地的身体道:“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周忱略显惺忪地眯了眯眼,第一眼先是看向了那道阵法,似乎仍是觉得有些不大满意。

双手颤颤巍巍、合抱一处。

嗡的一声,周遭泛起的云雾瞬间又将他们的身形笼罩到了里面。

见他如此谨慎,卢湛也是无奈地撇嘴道:“哎我说,用得着这么小心翼翼的吗?”

周忱伸过一伸懒腰,收回手,轻笑着对轩辕宁娥道了声谢。

“不愧是剑修出身的周大人,要不是你在最后一刻敛下剑心护住了元神,恐怕现下我亦然无力回天了。”

轩辕宁娥还之一笑,恭敬道。

肉体苦弱,说到底修士飞升,最后到底还是要归咎到内府中孕化出的几寸元神真身。

因此只要将其仔细护好,万事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旋即,她又从医箱里取出一剂药方道:“宁娥知道大人在思虑些什么,事后我会开出一道安神养气的方子,日服一次,要撑过这些日子应该不是问题。”

周忱轻柔颔首,道:“多谢。”

卢湛此刻饶是再不谙世故,亦从他们两人的对话中觉察出了些许的猫腻。

于是将思归剑插在一旁,回身结出个术印,俯身问道:“是不是方鸿晋?”

卢湛首先道出了他的名字,陈平闻之脸色微异,但随之又想起了他之前那事事皆有所顾忌的模样,不由得心下暗自忖度起来。

“我没有说过。”周忱在温酌和温言的扶持下,支起了身子。

“不说还是不敢?”卢湛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继而问道。“我承认那小子的后台是有点硬。不过再硬应该都不会硬过我手中的道理。”

他说罢,左手剑指遥遥一凝,思归剑上立刻现出葳蕤的宝光。

晓镜宗发迹于东海,中土尚未合并之时,曾靠着贩卖军火发了一笔小财。后来得有初子国的太宗皇帝赏识,一来二去间又赐给了他们一些个稀罕的道诀功法,亏得晓镜宗千叶祖师灵根极佳,又从中悟出无上道法。

经过这么些年的长足发展,这才使得晓镜宗在道盟、以及通天司内占据着一席之地。

因此,要说它们的后台是初子皇室,这话理当也不算太过分。

轩辕宁娥秀眉微蹙,道:“我是不是需要回避。”

周忱摇摇头,又轻声道:“不是他。”

卢湛挑眉道:“有什么证据?”

周忱不答,转而反问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是他。”

卢湛怔了怔,半晌没说出话来。

诚然,他对方鸿晋的偏见来源于境界的压制,因此恨屋及乌从开始时就对他不存在好感。

“但是他有很多次力挽狂澜的机会。如果调配得当,那么那些机会几乎都足以将道盟的伤亡减至最低。”

陈平沉吟片刻,旋即说道。

卢湛双掌请拍了下,跟着做出一副了然的模样,“而且很早的时候我就说过,这地方选的实在古怪。水土不接、鸡鸣不闻。”

周忱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你小子是不是收了他什么好处,怎么我们说什么,总是要为着他说两句话。”卢湛眉心一蹙,不悦道。

周忱和轩辕宁娥听后,同时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旋即道:“之前在帝都神洛时,我曾与他方鸿晋有过几次共事的机会。”

“一开始的时候,根据他的那些极为反常的举措。我也一度怀疑过,他会不会是邪派或是冥部调来的奸细。”

说至此,周忱顿了顿,忽然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似乎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一幅不堪回首的往事。

“但在后来与他相熟之后,我才真正发现,他并非有所图谋,而是真的脑子里缺了根弦。”

“扑哧!”轩辕宁娥听的仔细,没忍住笑了一声。

卢湛嘴角尴尬地扯了扯,然后咳嗽两声,联系起他之前的那些举动。

忽然觉得一切又变得极为合理起来。

“反正现在能够肯定的一点是,我们之中绝对有敌方内应存在的。既然不是方鸿晋,那会不会是南朝......”

“嘘!”未等他说完,一旁的陈平旋即抵住唇边,作噤声状。“两国之交,不可妄言。”

周忱揉了揉眼帘,“现在一切都还处于未知,等回靖州再说。”

几人闻之,齐时颔首称是。

“那这个阵坑当如何?填了吗?”卢湛转念想道。“他奶奶的,还以为是我们将他们给团团围住,结果没成想却是他们故意卖出的一个破绽。”

阵法凝聚四方天地之力,既是可以消灭妖族邪物,但要是事后不加以妥善处理。

那么阵中残留的元气之力,很可能会对周遭寻常百姓的生活造成极大的烦扰。

周忱沉思片刻,“暂时封禁、事后再议。”

卢湛蹙眉道:“理由呢?空间封禁之术若是没有朝廷加授的官印文书,那就是违逆。”

“所以我并不打算走通天司的这条路。”周忱莞尔,继而说道:“我要的是以你剑气宗的名义。”

“你是说剑禁?”卢湛愈加不解。

一般剑禁,若非宗派大能渡劫飞升,恐若伤及无辜才会提前设下。

他没有深究其中原因,“需要多大范围?”

周忱笑了笑,说道:“约莫百里。”

卢湛闻至,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能够做到吧?”周忱望着他,眸中敛下一丝狡黠的光芒。

“那还用说!”卢湛被他的言语瞬间激怒,猛地一拍胸口道。

折腾完了卢湛,旋即周忱又将视线投到了轩辕宁娥身上。

“需要我做些什么?”她没有半分的不愿,淡淡道。

周忱点点头,说道:“我需要一种药,能够使我从外表上看起来昏迷、甚至是死去了一般。”

轩辕宁娥将他端详了一阵,没有多问,“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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