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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华秋实到越镇之时已是掌灯十分,镇子上的酒家客栈都挂出摇曳的风灯来。这处镇子处蜀中边陲之地,繁华程度自然不比临近府都之地,暮霭沉沉、灯光寥落显出些许荒凉。二姐妹打马一圈,前后也就两条街,二人便捡着像样点的酒家寻司马离忧。

来到一处名为越镇人家的酒肆,还算比较热闹,春华秋实走进去寻人。吵吵嚷嚷的大堂里安顿着四桌食客,喝酒猜拳大呼小叫。人人都是紧衣衫,桌子上横陈刀剑,一看就是跑江湖之人。

二姐妹容貌非凡,灯光朦胧之下更有月里嫦娥下凡尘之美。她二人方走进大堂,那群喝的醉眼迷离的汉子便瞧呆了,顷刻,便有一人高马大的汉子过来搭讪:“谁家的俊俏小娘子,这天黑行路多不安全,不如与我等一处,也好有个照应。”

“对对,跟着哥哥们一起,也好照应……哈哈哈……”一群人纷纷站起来,大有强抢民女的架势。

春华秋实自小在无忧谷中备受同门尊敬爱惜,何曾受过这等腌臜气,登时羞臊的脸如涂朱,忘情断爱双双出窍,剑指那出言不逊之人,“再敢胡言乱语,我姐妹便不客气了。”

见美人动怒,那醉汉不以为意,更放肆道:“还挺泼辣,老子就喜欢这泼辣美人,够味儿。”说着,便欺身过来要抓这二姐妹的脸。

忽然,一道白光闪至面前,众人还未看清来人,只见那人“啪啪”左右开弓骤然不知道打了这挑头汉子多少个大嘴巴子。待那汉子倒地,脸已经肿的猪头般大,含糊不清道:“都呆看个毛线唻,还不砍死他们!”

英雄救美的正是司马离忧。

那群才反应过来的人纷纷利刃出鞘,朝这三人招呼。

三人也不惧,分头迎战。

春华秋实毕竟武功平平,与这群江湖上的大老爷们交手也就只能打个平手,好在轻功绝佳,腾闪利落,却也不容易受伤。司马离忧怕缠斗久了二姐妹吃亏,情急之下挥出雪藤鞭。这雪藤鞭自打问世还是头一次实战。

司马离忧运内力于鞭,那软鞭顷刻锋利如剑,扫到众人身上便哀嚎跌倒,再难起来。司马离忧深知这鞭见血封喉,不敢造过多杀孽,扫倒几个棘手之人,携二姐妹脱困逃离。

这是司马离忧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心跳狂乱,口内发干,待三人跑出许久手都还是抖的。

三人知道闯了祸,不敢停留,一直纵马跑了半夜,到一处密林方才停下。

“少主,多谢!”待下了马,春华秋实第一时间谢自家主子相救之恩。

司马离忧也不答话,捡些枯树枝点了堆篝火,才平复了心情,缓缓道:“我原以为这世间只如无忧谷一般有四时美景,如黄龙山一般囊尽天材地宝,以为这世间人都如我门人一般心系苍生,救死扶伤,哪知,互相残杀,恩怨难缠。这才一日,便见了这诸多不堪,想想将来,真是愁闷。”

原来,她早于那群人进了那酒家,鉴于白日经历,刻意低调,于灯黑角落处点了饭菜,边吃边等春华秋实,知这二人必定会来寻她。后来,便进来那群江湖莽汉,听他们说话得知乃是苍狼派,亦是受邀前去洛阳参加武林大会。这群人先是讲些宫闱密辛,又讲到江湖恩怨,提及,方才顺道挑了青峰涧分舵,杀弟子五十人,何等痛快。见这些人杀人如砍菜,视生命如草芥,司马离忧心下愤然。

后来,这群死活不知的东西竟敢调戏春华秋实,司马离忧便起了杀心。其实,她也不知道苍狼派为何要挑青峰涧分舵,只觉的被杀的便可怜。她也不知道方才杀了那些苍狼派之人是否对,只觉得既然他们身负人命,便是用命还了也不可惜。

出谷前,司马离忧的世界是黑白分明善恶分明的,此时,她却有些分不清了。所谓一入红尘便生因果,这便是了吧,不管对错,洁白如雪的雪藤鞭已经初尝人血滋味,以后,怕是不能停下了。

知道了少尊主所想,二姐妹好言劝告一番:“少尊主,多思无益,方才,若不杀他们,他们便来杀我等,伤他们性命,怪不得你!”

司马离忧自怀中掏出个纸包递给二人,打开,里面竟是些芙蓉糕。

“动手之前,我包好藏起来的。怎么样,你们少尊主思虑周全吧。快吃点吧。”司马离忧尽量让自己调皮轻松起来。

可毕竟年少,心情沉重哪里藏的住,很快又冷了脸。

二姐妹吃了点心,又将篝火添些柴,取出两块鹿皮铺在篝火旁,道:“少主,先睡吧,春华守着您。”

司马离忧一笑,又自那行囊中取出三条白色面巾:“戴上,夜里这林中生瘴气。还有,白天也别摘了,美色也得藏着点,省的惹是生非。”这帕子事先用三黄汤浸过,消毒防毒,无忧谷门人平日也多佩戴。

二人觉得少尊主突然长大了,知道避祸了,便迅速覆好面巾。

司马离忧又道,“前往钟毓阁之路才开了个头,便遇到这么多事,结下恩怨,怕是有人会识破咱们身份找无忧谷的麻烦。以后,你二人别称我什么‘少尊主’,还是低调些,称离公子便好。”

姐妹二人自当从命。

左右睡不着,三人便说些话。提及白日离公子欺负小儿农人之辉煌业绩,离公子理直气壮:“本公子去他家问路,那小儿非要我雪藤鞭玩耍,不允,便抓我衣袍嚎啕。他那祖母不但不管熊孩子,还数落我的不是,这般不讲理,我便给他点小教训罢了。至于那几个妇人更是可恶,见到我……”她突然红了脸,气结,好半天才道,“言语粗俗,如方才那群人对你俩一般,我只捆了她们不打不杀已经是格外好脾气了……”

二姐妹听的笑起来,怪不的公子要让大家覆面,原来,深感美色如银财,外露惹祸。

三人说话直到后半夜,司马离忧与秋实倚着树方才睡去。春华则藏于树上警戒。

又困又累的司马离忧做了烦乱的噩梦,她来到一处山崖,崖上遍地的尸首支离破碎,血流成河、肝脑涂地。她于那血中奔逃,似乎身后有人追杀,可怎么都逃不出去,还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哭喊声,那女人是谁,也不知道,她看不见人,但觉心无比的痛……那个覆着黑纱的少年哥哥拦腰抱住她,她惊恐的眼睛对上那哥哥深潭般的眸子,似乎安定了不少。那哥哥将她点了哑穴,带着她纵身飞下悬崖,安放在一处隐秘的软藤处,对她说,“别怕……等我……”就影子似的消失了,留下小小的司马离忧在那里无依无靠无限绝望……

远处传来春华秋实的呼唤,“公子,公子……醒醒,你魇住了,公子……”

司马离忧闷哼一声醒了过来,全身冷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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