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A-

林凡俯身便要给杨在兴磕头,被杨在兴伸出手一把拉住。原来所谓的彩云天老板戴善堂,正是当年住在林家隔壁的如意阁布行老板,杨在兴。

杨在兴,祖籍直隶容城人。其父杨青在年少时便才学出众,十四岁考中秀才。几年后又顺利通过乡试,一举考中头名解元。杨青自此读书越发勤奋,一心希望能在会试中大展拳脚。但令人意外的是,会试结束后,原本是当年状元热门人选的杨青,在最后放榜时发现自己不但未中三甲,甚至在榜上连名字都没找到。后来几经周折他才得知,原来在考试前,有人用重金贿赂了当时手握重权的大太监刘瑾,故此在会试之前,刘瑾利用各种手段对主考官施加压力,最后硬是把杨青的试卷和行贿者的掉了包。结果才学超群一心报国的杨青最终名落孙山,而斗大的字认识不到一筐的富商之子却考中了头名状元。科举落榜后,杨青为此曾经消沉了很长时间,后来在家人的苦劝之下才重新振作起来,但自此他再也不提科举之事,而是下定决心弃文从商,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布匹生意的经营上。

最初的一段时间,杨青的生意做的并不顺利,无论是店铺选址、店铺装修设计,还是雇佣伙计以及寻找进货渠道,几乎每件事都弄得他焦头烂额。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之后,杨家布行总算正式营业了。即便如此,一开始布行的收益并不理想,只能算是勉强维持生计。不久之后,杨青之子杨在兴出生,新生命的到来,终于给整日处在苦闷之中的杨青带来了一线希望,他开始潜心钻研布行经营上的技巧,布行的生意也开始有了些起色。后来杨青的父母相继病逝,他为此又难过了很长时间。过了几年,杨青与妻子商议之后,决定举家南迁,去广东生活。

杨青一家到了广东之后,凭借前些年的经验,再加上其自身头脑灵活,做事又十分有诚信,故此生意开始逐渐兴旺,一家人的生活也越来越好。

而在直隶容城老家,杨青的同胞哥哥杨富则一直留在本地生活。与杨青不同,杨富自幼便不爱读书,更从来无心仕途,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之后,便一直待在容城老家以务农为业。虽然兄弟二人在性格上差异很大,但两人之间的感情却一直不错,杨富对弟弟杨青也一直都十分疼爱和照顾。即便后来弟弟去了广东,弟兄之间也始终都保持着亲密的书信往来。然而在生活上,杨富却没有弟弟杨青那般顺遂。在其子杨继盛七岁那年,杨富的夫人曹氏因病过世,这件事给杨富造成了一定的打击。后来经媒人介绍,杨富又续娶了陈氏为妻。起初一家人生活得也算和睦,但自从陈氏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家中便开始矛盾不断,陈氏经常以各种理由找继子杨继盛的麻烦。同时还以家中劳动力不足为由,想尽办法阻止其入学读书,硬是把还不到十岁的杨继盛留在家中让其帮父亲出去放牛。即便如此,只要一有机会,杨继盛仍会想尽一切办法溜到书塾外面偷偷跟着学习。有一年杨青带着儿子杨在兴回乡祭祖,无意中得知了杨继盛的遭遇,杨青心中难过,但此事是哥哥的家事,他又不便多言,只是委婉的劝了几句,同时尽可能的为哥哥提供了一些物质上的帮助,但没想到杨富的续弦陈氏非但不领情,反而嫌杨青吝啬小气,给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双方闹得十分不快,杨青见此情形也不便多留,祭祖的事情办完之后,便又匆匆返回了广东。

后来,杨青在广东的生意逐渐稳定,日子也越来越富足。但此时的杨青已到了知天命之年,无论是精力还是体力,都已远不如从前,故此杨家的生意大多已交由其子杨在兴打理。一开始杨在兴倒也做的兴致勃勃有滋有味,但时间一长他开始不满足于现状。于是在与家人商议过后,在儿子杨轩六岁这年,杨在兴带着夫人魏氏和儿子杨轩,一家三口一起去了京城,而广东的生意,则交给总管丁学忠协助父亲杨青共同打理。

早年间,因钟鼓楼西侧的积水潭为京杭运河北端的终点,往来于此的商船往来不断,久而久之,这一带便逐渐形成了一个商业中心。而后来到了宣德年间,京城的布局被重新改造,通惠河被划入城中,从此以后大运河的商船不能再进入城中,积水潭码头逐渐废弃,钟鼓楼一带的商业地位也被逐渐削弱。后来,以紫禁城为中心,除原皇城北侧的钟鼓楼商业区之外,又逐渐发展处三个新的商业区,分别为皇城东侧东安门外的东四牌楼,西安门外的西四牌楼,还有一处,就是位于正阳门内的棋盘街和正阳门外廊坊胡同一带的“朝前市”,到了京城经过一番仔细的考量之后,杨在兴最终选定了廊坊胡同中的一处门面,决定在此处开一间名叫如意阁的布行。同时还在附近暂时赁了一所院子供家人居住。一年之后,布行的生意逐渐稳定,这时,杨在兴开始四处打听,想要寻觅一所宽敞的宅院,打算正式安顿下来。

与此同时,林岱岳也已进京半年有余,每日忙于户部的各项事务,虽然辛苦,倒也自得其乐。

这天下午,林岱岳奉命去吏部移交一些手续,处理完公务之后,便直接由吏部返回家中,比平时的散班时间早了半个时辰。等林岱岳下了轿走进院子无意中一抬头,正看见六岁的儿子林凡在院中的一棵大树上,伸出手准备掏鸟蛋,而此时林凡左手的手臂上还缠着绷带。林岱岳一看便气不打一处来,只见他脸一沉,冲着树上大声喊道:

“小凡!你在干什么?!”

林凡的注意力原本全都集中在鸟窝上,根本没想到父亲会突然出现,结果他一着急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一下子从树上摔下来。幸亏树下的两个小厮手疾眼快,赶紧冲过来,但他们在接住林凡的同时,自己也跟着摔倒在地上。见此情景林岱岳也吃了一惊,赶紧一提袍服跑到跟前。这时只见林凡一骨碌身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抬起头看了看一脸紧张的林岱岳,一呲牙嘿嘿一笑,

“爹,我没事儿。”

林岱岳确认儿子没有摔伤之后,立刻站直身子,脸也沉下来。林凡一看心里顿时开始发毛,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父亲。

“上个月,上个月从墙上摔下来,差点摔断了腿。十天之前,突然非要练习什么刀法,结果又划伤了胳膊。行,你小子可真行,这次没摔着你是吧,还站这儿干嘛?!还不给我滚到书房去!!”

“哦…”

林凡二话不敢多说,赶紧低着头蔫溜溜走向书房。

“怎么样?我娘回来了吗?”

书房之中,小锣刚一进门,林凡立刻跑过去悄声询问,而小锣却无奈的摇头说道:

“奴才刚刚问过李嬷嬷,她说夫人最快也还得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

“半个,半个时辰,哎呀那肯定来不及了,怎么办,怎么办,不行,看我爹的样子他这次是真生气了,那,要不,要不我离家出走得了,先逃过这一劫再说!”

说完林凡转身就要往外走,小锣赶紧拉住他的胳膊,

“不行少爷!你走了奴才怎么办?老爷非打死我不可,少爷你不能走!”

“要不,那,咱俩一起走!”

“啊?不是少爷,那我们,我们去哪啊,”

“哎呀管它呢,先离开这儿再说!”

“不行不行,少爷你没在外面待过,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可怕,半年前要不是老爷把我从路边捡回来的话,我早就饿死在外面了,不行,除了这儿奴才哪也不去。”

“那,那实在不行我先找个地儿藏起来,等他们什么时候找着我了什么时候再说…”

“你在那鬼鬼祟祟的又想干什么去!”

没想到就在林凡和小锣两个人来回拉扯之时,林岱岳已换下官服一身便装出现在书房门口,林凡一看吓得连说话声音都变了,

“没有!没出去!哪都不去!”

看着儿子惊慌的样子,林岱岳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一些,他看了一眼林凡缠着绷带的胳膊,开口问道:

“手上的伤口还疼吗?”

“不,不疼了。”

“今天按时换药了吗?”

“嗯。”

林凡认真地点了点头,

“上午的时候李大夫来过了,已经换过药了。”

林岱岳听完也点点头,这时他一转身走到书案后面坐了下来,婢女立刻端来茶杯,林岱岳接过来呷了一口,又把杯子放到桌上,沉默片刻后他忽然抬起头问道:

“小凡,我记得《千字文》之前已经教过你了吧。”

“嗯…教,教过了。”

刚才好不容易放松了一点儿,这会儿林凡又开始紧张起来。

“嗯,那你现在就背一遍吧。”

“是。”

林凡低头想了想,开始背诵道: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律吕…律吕…”

“律吕什么?!”

林岱岳“啪”的一拍桌子,林凡吓一哆嗦,

“你看看你,成个什么样子!读书一点儿也不用心,整天没事就知道上蹿下跳,行了!回去把《千字文》给我抄一百遍!三天之后我再考你,如果到时候再背不出的话,小心家法伺候!”

林凡原本以为自己今天一定会挨打,轻则手被打肿,重则屁股开花,但完全没想到结果竟然只是罚抄《千字文》,他一时之间都有点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林岱岳看了看他,不耐烦地训斥道:

“还愣在那干什么!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待在这碍我的眼!”

“哎是是,孩儿告退。”

林凡这时才清醒过来,赶紧一溜烟离开了书房。

到了第二天,早饭过后,林凡正坐在屋中手里捧着本《千字文》低声背诵,这时门一开,小锣从外面走进来,并神秘兮兮的说道:

“少爷,奴才确认过了,老爷已经出门了!”

林凡一听立刻眼睛一亮,他放下书说道:

“你看仔细了吗?”

“嗯,放心吧少爷,奴才刚才亲眼看见老爷穿着官服坐着轿子出去了,不会错的。”

“太好了,那还等什么,走,赶快跟我一起去前院!”

“嗯!”

说着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兴冲冲奔向门外。

等到林凡和小锣两个人来到院中抬头往树上一看,却发现原来的鸟窝已经不见了踪迹。林凡顿时满脸失望。

“昨天眼看就要到手了,哎,这下好了,什么都没了。”

林凡一边说一边无力的瘫坐在树下。小锣也有些郁闷,但还是从旁劝解道:

“没事儿少爷,鸟窝没了我们还可以玩别的,不如,奴才陪你去玩风葫芦吧!”

“算了吧,风葫芦我早就玩腻了,我看我还是回去老老实实看书吧,免得过几天又要挨罚。”

林凡说完无精打采的走回了书房。

两天后林凡虽然顺利的通过了父亲的测试,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一连几天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这天上午林凡正一个人坐在屋中发呆。门一开,小锣又探头从外面走进来。他蹑手蹑脚走到林凡跟前,趴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林凡听完立刻坐直了身子,并兴奋说道:

“真的!在哪在哪?快带我去看看!”

“就在后面!”

说着主仆二人两个顽童又一阵风似的一起向后院跑去。

“少爷你看!”

到了后院两人刚站稳,小锣便用手指向东侧院墙方向,林凡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立刻两眼放光。原来就在东院墙外,有一棵大树,虽然隔着院墙,但仍能清晰的看到,树上有一个鸟窝。林凡一看抬腿就想往前走,但刚迈出半步,就又把腿收了回来。

“可是,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没事儿少爷,奴才听说隔壁院的钱员外半个月前就已经搬走了,现在院子应该是空的。”

“那还等什么!走!”

说着两个人直奔东院墙而来。小锣先爬到堆放在墙边的木柴上面,然后弓着身子招手对林凡说道:

“少爷,来,你踩着奴才的后背,奴才托着你上去。”

“嗯。”

林凡点头,也跟着爬上了木柴堆。小锣把身体尽量俯下去,林凡抬起脚踩着小锣的后背,慢慢的爬上了墙头。大树距离院墙很近,林凡一伸手便抓住了一根粗壮的枝干,然后双腿一飘,身子一拧,直接爬到了树上。眼看着鸟窝就在眼前,林凡心中正暗自高兴,没想到院门口突然有人大声叫道:

“喂!你在干什么!”

有了之前的教训,林凡这次用手死死地抓住树干,尽全力稳住心神没让自己掉下来。而小锣费了半天劲好不容易扒住墙头刚一探脑袋,结果被对方一喊,吓得他“哎呦”一声手一松一下子摔回到木柴堆上,只听见墙那边稀里哗啦一阵木柴响。林凡默默地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又“绝望”的慢慢转过头。这时院中的人已来到树下。林凡这才注意到,原来刚才朝自己大喊的人,也是个小孩,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林凡一看稍稍松了口气,他一呲牙,朝树下身穿蓝色衣服的小孩“嘿嘿”一笑,并开口说道:

“你别误会,我就住在隔壁,我只是看见这树上有鸟窝就想过来看看,我不是坏人,嘿嘿,嘿嘿…”

“少废话!你没经过本少爷允许就私自闯进来,还爬到我家树上想偷走我的东西,还敢说自己不是坏人,哼,你这小毛贼!还不快给我从树上滚下来!”

“不是你真误会了,我真的不知道这院子已经有人住了,对了,你是新搬过来的吧,这样吧,我今天还有点事儿,改天我再过来拜访你…”

林凡说着便想按原路从墙上再返回去,但没想到他刚一转身,只觉得眼前蓝影一晃,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一把抓住,随后被人像拎小鸡一样从树上给拎了下来,并被双手倒剪按在地上。

“哎呦喂轻点轻点!疼疼疼…!”

“小毛贼老实点儿!”

“哎呦你轻点!我的脚崴了!”

蓝衣小孩一听手稍微松了些,但仍然按着林凡的胳膊,

“快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跑到我家院子里来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都跟你说了我真的不是坏人,我真的就住在你们隔壁,不信我可以带你过去!”

正在这时,蓝衣小孩身后跑过来四、五名护卫,其中一人走上前说道:

“少爷,刚才听到有人喊抓贼,怎么,贼在哪?”

“喏,就是他。”

蓝衣小孩用下巴一指林凡,林凡急得大声叫道:

“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贼!我只是…哎呀,反正你们真的是误会了!”

这时有一名护卫绕到林凡面前,仔细上下打量了林凡一遍,然后赶紧转回身对蓝衣小孩说道:

“少爷,他好像真没说谎,我前天在他家门前路过的时候,透过角门看见过他,当时他正在院子里和另一个小孩一起蹲在地上和泥,他应该是真的住在我们隔壁。”

“对对对!我真的就住在隔壁!就住隔壁!”

“这…”

蓝衣小孩低下头想了想,然后慢慢把手松开,林凡这时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先用手揉了揉胳膊,然后又试探着动了动腿,结果他刚一伸脚便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忍不住发出“嘶嘶”的声音。蓝衣小孩则站在一边,抱着肩膀看着他。

“喂小孩,今天的事儿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前提是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林凡一听,抬起头满脸狐疑的问道:

“什么条件?”

“你先起来跟我去书房,去了我再告诉你。”

林凡一边用手指着自己的脚一边嚷道:

“我这脚扭伤了,我怎么起来!”

“没事儿,这个简单。”

蓝衣小孩说着走到跟前,用手摸了摸林凡的脚踝,然后突然一用力,林凡立刻大叫一声,

“啊!你想干嘛!哎呦我的脚!哎呦疼死我了!”

“行了!别叫了!你站起来走几步试试!”

林凡这时轻轻扭动一下脚踝,觉得似乎没那么疼了,他又试着慢慢站起来,缓缓走了几步,果然不疼了。这时,林凡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院子的东北角有个小门,于是他趁众人不备,突然猛一转身,直奔东北角跑去。没想到被蓝衣小孩一个空翻便拦住去路。林凡此刻彻底放弃挣扎,乖乖的随蓝衣小孩去了书房。

进门之后,蓝衣小孩拽着林凡走到书案前,用手指了指桌上放着的一本《千字文》转回头对林凡说道:

“喏,昨天我爹让我背《千字文》我背不出来,然后他就罚我把《千字文》抄五百遍,现在只要你帮我把这五百遍抄完,今天的事就一笔勾销了!”

“啊?五百遍哪,我的妈呀!”

林凡听完又直接瘫坐在地上。

这个蓝衣小孩不是别人,正是几天前刚搬到此处的如意阁布行老板杨在兴的儿子杨轩。而自从发生了“鸟窝事件”之后,林凡和杨轩便成了好朋友,两人经常到彼此家中玩耍。久而久之,两家人之间的走动也开始变得频繁。通过接触林岱岳发现,杨在兴虽是商人,但其谈吐不俗,而且对很多事情见解独到。而杨在兴也发现,林岱岳虽为朝廷命官,但为人正直谦和,从不拿摆官架子,与之相处交谈十分畅快。故此只要一有空闲,两人便相约一起吃酒聊天,偶尔还会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去郊外垂钓,踏青赏景,日子过得悠闲又自在。即便后来林岱岳辞官回了松江老家,两家人在最初几年仍保持着密切的书信往来。可到了嘉靖三十二年,就在杨在兴的堂兄,兵部员外郎杨继盛因上疏弹劾首辅严嵩的《五奸十大罪》而入狱之后,没过多久,杨在兴一家就突然莫名其妙的离开了京城,再后来就完全失去了音讯。

此刻,在戴宅库房东侧的小院之中,小锣正斜靠在正房门前的圆形柱子上。只见他站在那,先是翻着一对小眼睛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又百无聊赖的摆弄摆弄手指,过一会儿又边抖腿边哼哼唧唧,活脱脱像只猴子似的没有半点儿稳当劲儿。而总管丁学忠则一直坐在一旁的长凳上,背靠着墙抱着肩膀闭目养神。最后小锣实在觉得发闷,于是他冲着丁学忠叫了一声,

“喂!”

丁学忠慢慢把眼睛睁开看了看小锣,说话的声音中略带一丝疲倦,

“小子,怎么了?”

“哎我说丁总管,有件事儿我刚才想了半天但还是想不通,我家少爷出门前对我说他今天要去见的是个故人,但我是从小就一直跟着我家少爷,这些年从来都没分开过,而我听说你也是自幼便跟着戴老爷的,这么说来,如果说戴老爷是我家少爷的故人的话,按理说我不可能没见过,可是现在不仅戴老爷我没听说过,我和你之前好像也从来都没见过,丁总管,你能不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丁总管眼眉一挑,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小罗,同时一边点头一边说道:

“嗯,不错,到底是知县大人手下的跟班儿,思路很清晰,眼力也不错,你说的对,我和你还有你家少爷,我们之前确实从来都没见过,但这并不代表你们就不认识我家老爷。小子,你听我说,你这个人吧,看着是有那么股子机灵劲儿,但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老夫今天跟你多说几句,这以后看事情啊,千万不能只看表面,有些事儿即便是亲眼见到或是亲耳听到的,也未必都是真的。总而言之,多用心吧。没关系,日子还长,好好跟着你家少爷,慢慢学吧。”

“嘿,你这老家伙,不说就不说呗,还神神叨叨的,什么听见看见,真的假的,切,你不告诉我早晚我也能知道,有什么了不起?”

小罗自己嘟囔了几句之后,转回身往旁边的台阶上一坐,不再说话。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