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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林凡被抓进公主府之后,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悠悠转醒。林凡刚一睁眼,守在床边的丫鬟便立刻大声叫道:

“醒了!少爷醒了!快,快去告诉公主!”

一名小丫鬟见状立刻跑了出去。林凡这时抬头看了一眼此刻守在床边的两个陌生的丫鬟,又看了看围在她们身后的几个年长的嬷嬷,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丫鬟香兰以为少爷摔迷糊了,就赶紧凑上前说道:

“少爷,这里是公主府啊,奴婢是香兰,她是云芝啊。”

林凡一听立刻有些发懵,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刚一用力,只觉得浑身上下骨头节儿都疼,于是只好又老老实实躺了回去,并虚弱的看着香兰和云芝,

“可,可我并不认识你们啊,你家少爷叫什么名字?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两个丫鬟这时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香兰转回头和云芝对视一眼后又回过身对林凡说道:

“少爷,你是不是昨天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摔到头了?少爷,你还觉得哪里不舒服你告诉奴婢,奴婢……,”

正说到这里,只听门外脚步声响,紧接着永醇公主带着四五个丫鬟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进门之后,永醇公主立刻来到床边,并满脸关切的说道:

“世显你醒了,你现在觉着怎么样?哪里不舒服?你快告诉娘!对了珍儿,你快去太医院,马上把张太医请过来!”

“是。”

丫鬟珍儿领命转身出去。林凡这时忽然想起来,之前杨轩周楚禾还有周通等人都曾把自己错认成是永醇公主之子殷世显,只怕这次和之前一样,大家又都认错人了。于是他就想跟公主把事情解释清楚,但林凡刚想开口,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无奈之下只得喘息着又躺了回去。永淳公主一看又立刻问道:

“怎么了孩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不是、我……,”

这时的林凡已经十分虚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永醇公主一看又赶紧说道:

“孩子,你是不是饿了,你已经睡了快一整天了,一直也没吃东西,云芝,你快去吩咐厨房弄些吃的来!香兰,你先去给少爷倒杯水!”

“是。”

云芝领命转身出去,香兰则转身倒了杯水递到林凡嘴边。林凡伸手接过杯子,勉强喝了两口,然后又无力的躺回到床上。过了一会儿,丫鬟进来禀报说张太医到了,永醇公主立即命人将其请进来,于是张太医便带着周通一同从外面走了进来。二人进门后先跪倒在地给永醇公主请安,永淳公主看了一眼周通后觉得有些奇怪,就开口问道:

“张太医,平日都是你一个人来给本殿下诊脉,今天又怎么又多了一个人,这位是……?”

张太医听完连忙解释道:

“回公主殿下,他是微臣最近新收的徒弟,名叫鬼见愁。”

“什么?鬼见愁?”

周通一听心中好气又好笑,但此刻又不便与张太医争辩,于是他赶紧接过话茬说道:“回公主殿下,小的本姓古,一个十字一个口字的古,名叫古见秋。后来人们叫多了,就见叫成了鬼见愁。”

“哦,原来如此。”

永醇公主听完并未多想,而是继续对张太医说道:

“张太医,我儿世显昨天从马上摔下来,昨晚李太医来瞧过,扎了几针后世显就一直睡着,劳烦张太医再给仔细瞧瞧,我儿的伤到底怎么样?”

“是。”

说着张太医赶紧来到床前为林凡把脉。此时林凡迷迷糊糊的看着张太医,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

“张太医,麻烦你告诉他们,我叫林凡,不是殷世显,我不是他们家少爷,他们认错人了……,”

“你说什么?”

张太医没听清楚,于是探身往前凑了凑。此刻站在其身后的周通突然也凑到床头并说道:

“师傅,我瞧着他面色潮红目光迷离,神情恍惚吐字不清,像是心火太盛的症状,不知弟子判断的对还是不对?”

林凡一听到周通的声音,立刻仰脸看向周通,这时只见周通冲着他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嘴唇紧闭,示意林凡不要说话。林凡一看果然不再出声,但眼睛一直盯着周通。张太医也扭头看了周通一眼,迟愣片刻后说道:

“嗯,你说的不错,但这些只是表象。人大凡生病,原因不越三种:一是经脉受邪入侵脏腑。二是四肢九窍血脉壅塞不通。三者金刃虫兽所伤。殷公子昨日从马上跌落,致使四肢受损,血脉壅塞,再加上如今正值六月,地支为未,午未均属火,司夏,按五行与人体五脏的关系,心属火,主血脉,主神志,所以他现在的症状应该是心火太盛,致使身体发热,神志不清。”

说到此处,张太医转回身对永醇公主拱手说道:

“公主殿下,依殷公子的症状,微臣先给他开一剂滋阴降火的方子调理调理,后面在根据公子的情况做调整。”

“哦好,张太医,依你之见,我儿的伤到底严不严重,他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痊愈?”

“请公主不必担心,殷公子虽然从马上摔下来,但好在并未伤及筋骨,只要按时服药,不出十天应该便可以下床走动。再者公子本就年轻体健,没什么意外的话,一个月左右差不多就会痊愈。”

“哦,那就好,有劳张太医了。”

这时张太医转身坐到桌前去开药方,永醇公主也跟着迈步来到桌前,又询问了张太医一些关于饮食上需要注意的情况,张太医一一做了说明。周通趁这个机会来到床前,一边帮林凡盖被子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兄弟,你先别暴露身份,你帮我查一件事。”

“啊?查什么?”

“关于……,”

“鬼见愁!你去帮我把药箱里那个黑色的瓷瓶拿过来!”

周通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太医叫了过去。他赶紧走到桌前打开药箱,将黑色瓷瓶取出来并递给张太医。张太医接在手中连同刚写好的药方一起转手递给了站在旁边的丫鬟珍儿,同时说道:

“这个方子早晚各服一次,这瓶药是舒筋活络的丹药,每日服用一粒即可。”

说完又转回身拱手对永醇公主说道:

“公主殿下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微臣就先告辞了。”

“玉儿,去送送张太医!”

说罢,太医张永年和周通二人一同起身离开了永醇公主府。

次日早饭过后,永醇公主在一众丫鬟嬷嬷的陪同下,乘轿前往紫云观为其子殷世显上香祈福。永醇公主的轿子前脚刚离开公主府,周通就从旁边的一条胡同里冒出来。只见他来到公主府门前,对门上人说道:

“在下是太医院太医张永年的徒弟古剑秋,我师父吩咐我过来瞧瞧殷公子的情况,劳烦兄弟通禀一声。”

门上人一听不敢怠慢,立刻进去禀报。过了一会儿,丫鬟珍儿从里面走出来,她一见是周通,便立刻将其让进了公主府。随后二人又穿宅过院,来到了林凡所在的房间。就在昨天张太医与周通来过之后,林凡便一直没再解释自己的身份,只是装作头晕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此刻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响,他慢慢把眼睛睁开。这时门一开,只见周通背着个药箱从门外走了进来。林凡一看立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周通见状赶紧走上前将其按在床上,随后他转身放下药箱,坐在丫鬟为其准备好的凳子上,坐好之后周通先是端详了林凡几眼,然后将手搭在林凡的腕子上,假模假式的开始为林凡切脉。林凡则靠坐在床头,他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周通,也不敢笑,只能默默的配合。此刻屋中除了珍儿之外,还有香兰、云芝二人也站在一旁服侍。林凡看了这三个人一眼,思索片刻后他忽然用手一捂左肋,然后就开始一个劲儿的“哎呦”,丫鬟珍儿一看赶紧上前紧张的问道:

“少爷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凡这时趴在床上看着三个丫鬟说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觉得这身上突然疼得很,不然你们、你们三个先出去一下,我把衣服解开让古先生帮我瞧瞧。”

“要不奴婢帮少爷解吧!”

丫鬟香兰说着就要上前伸手帮林凡解衣服,林凡见状整个人立刻往后一缩并急忙摇头说道:

“不用不用,有古先生就可以了。你们三个都先出去吧!”

“这……,”

丫鬟珍儿这时有些犹豫,林凡一看赶紧又催促道:

“你们还在等什么,都快出去吧!这里有古先生就可以了!”

见到少爷有些不高兴,珍儿也不敢再继续逗留,只好带着香兰云芝一起离开了卧室。

待三个丫鬟转身出去并将门关好之后,林凡这才开口说道:

“周大哥,你怎么突然又变成太医的徒弟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有你昨天说让我帮你查一件事,你想查什么?”

周通这时也赶紧压低声音说道:

“林老弟,你还记得从真定府回京的路上,我跟你提过的关于永醇公主之子殷世显的事吗?”

“我当然记得啊,杨大哥还有周姑娘都将我错认成是那个人。你们一直都说我和他长得像,我原本还不太相信,现在是不得不信了,哼,连亲娘都没认出来,看来我们是真的很像。”

“所以我想让你正好趁现在这个机会帮我查一查,这殷世显明明从小就离开京城,并且这些年一直都生活在扬州,他又是怎么会和严嵩父子扯上关系的,而且还心甘情愿的帮他们做事。”

“这,我倒是可以帮你查,只是我这么突然被抓到这里来,我家里人肯定全都急坏了。还有,我之前在真定府已经耽搁了好多天,如果再不去吏部报到的话,恐怕皇上就要怪罪了。”

“这个不要紧,官员奉调进京,因为路上有事耽搁些日子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到时候解释一下就没事了。”

“可一旦公主发现了怎么办?”

“没事儿,你长得和她儿子这么像,她就算是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你只管安心帮我查案就是。”

“不是那我家里人呢,他们现在肯定都急坏了,尤其是枫叔,他前些天刚病过一场,如果我再不回去他肯定会担心的……。”

“这个你也不用操心,你家里那边我也都已经安排好了,你的情况我都跟他们说了,你家那老总管是急得够呛,不过我已经让张太医亲自去给瞧过了,那老家伙一时半会死不了的,你只管放心就是。”

“你!”

林凡这时无奈的瞪了周通一眼,转念一想只能有气无力的说道:

“唉,行吧,我可以帮你查,但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查得的出来。”

“没事儿,以林老弟在安远县时的办案手段,我相信你一定能查出真相。”

林凡一听这话立刻又瞪圆双眼,

“我在安远县的事儿你怎么会知道?怎么,你竟然还调查过我?不是,你有时间大老远跑去安远县调查我,你怎么不自己把这个案子查清楚呢?”

“嗨,这能一样儿吗?你办案那些事儿大街上随便叫个人过来一问就知道了。这个案子可比打听你的事儿复杂多了,再说了我那也是之前遇到殷世显之后,才奉我二叔的命令派人去安远县打听了一下,并不是真的有意调查你。另外殷世显的事自从我二叔交给我之后就一直没什么进展,哥哥我这些天也一直为这件事头疼,所以你也甭推辞了,以林老弟的才干,这件事儿能不能顺利查清楚我就全靠你了,这次机会难得,你可一定得帮我!”

林凡看着周通一脸真诚的样子,实在不好继续推辞,最终只好点头说道:

“好吧,我帮你查就是。”

“好兄弟!哥哥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知道你是个最讲义气的人了!”

“你可得了吧,你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那可是举起宝剑就要冲我来的。”

“嘿嘿,那不是因为误会嘛,好了兄弟,咱们时间也不多,还是抓紧谈正事儿吧,你现在能不能说说,你打算怎么查?”

林凡这时低头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

“关于殷世显的底细,恐怕只有他在扬州最亲近的下人才有可能知道,公主府的人应该都不清楚。可是要怎么做才能从这些人嘴里把实情套出来呢……。”

林凡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继续低头思索。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道:

“有了!我先装失忆,然后你和张太医再过来的时候,就对永醇公主说,就说多让之前跟随我的下人和我接触,多给我讲之前发生过的事,这样有助于恢复!”

“好!就这么办!”

“少爷!古先生!你们应该渴了吧,奴婢给你们准备了些茶点送过来!”

等在门外的丫鬟珍儿担心时间长了屋中有事,于是便吩咐香兰以送茶为名进去看看。于是门一开,珍儿带着丫鬟香兰一起从门外走了进来,香兰手里还端着茶壶茶杯。林凡这时一边佯装刚穿上衣服一边说道:

“放那吧!”

周通也赶紧装模作样的端正坐好,见珍儿进来便对她说道:

“我刚才已经为你家少爷检查过了,他那天从马上摔下来身上有几处擦伤,刚才伤口裂开了,所以才会发生疼痛,我已经帮他擦过药了,好好修养几天也就没事了。还有,你家少爷现在需要静养,平时没事尽量不要打扰他。好了,我还有事,茶就先不喝了,改日再随我师傅一起来探望,告辞。”

珍儿见周通要走,又赶紧跟着送了出来。临行前周通又对珍儿胡诌了几句多注意少爷的饮食,不可太过滋补等语,珍儿一一记下,说完之后周通才转身离去。

这天上午在林宅之中,小锣将林凡的房间打扫了一遍之后,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就想去厨房找点儿吃的,于是就迈步向东院儿走去。刚进厨房,小锣发现总管叶枫和厨师丁大山两个人正并排坐在灶台旁边,一人手里拿着半个馒头,坐在那儿发呆。小锣见状也从旁边拿起个馒头,回身坐到丁大山身旁。丁大山抬头看了小锣一眼,叹了口气,然后怅然说道:

“也不知道少爷现在怎么样了,听说少爷被公主府的人抓走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了,也不知道他伤的重不重?”

小锣这时一伸脖子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然后说道:

“哼,他出门儿那天我就劝过他,让他不要骑马,可他就是不听啊!这下好了,果然又从马上摔下来了。要我说咱们家少爷就是天生与马相克,一遇见马准没好事儿。”

丁大山这时又面带忧虑的说道:

“哎,也不知道这周佥事到底靠不靠谱,你说咱们家少爷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去了公主府啊?”

小锣一听立刻说道:

“这个事儿你放心,咱们家少爷现在人就在公主府。昨天晚上我在周佥事的帮助下扮成了卖柴的混进公主府里瞧过了,当然少爷我是没瞧见,不过我在柴房里倒是看见常福、常兴两兄弟了。”

丁大山一听立刻眼前一亮,他连忙追问道:

“哦?那他们两个现在怎么样?”

小锣听到这皱着眉说道:

“怎么说呢?唉,反正看着挺惨的。我这次溜过去就是为了帮周佥事和这两个兄弟说一声儿,让他们暂时不要暴露少爷的身份,免得耽误少爷查案。不过我觉得我去不去其实都一样。这两兄弟自打被抓回去之后就一直被关在柴房里,平时除了有人过去给他们送点儿剩饭剩菜之外,压根儿就没人搭理他们,估计永醇公主早把这哥儿俩给忘了。”

“哎,真是苦了这两兄弟了,不过能确定少爷在公主府就好,希望他们都能早点儿回来吧。”

丁大山说完咬了一口馒头慢慢的嚼了起来。

这天晚上,永醇公主回到房中卸下钗环换了衣服正准备要休息,正在这时丫鬟云芝突然从外面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叫道:

“不好了公主!少爷不知为什么突然发了好大的脾气,这会儿正在屋子里又吵又闹摔东西呢!”

“什么?”

永醇公主一听吃了一惊,她立即从旁边抓过衣服,匆忙披在身上起身就往外走。屋中的丫鬟嬷嬷们一看也都匆忙跟了过来。众人刚一走进林凡居住的院子,永醇公主就隐约听见屋中有人大声嚷道:

“你们走开!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不认识你们,全都给我出去!快出去!”

永醇公主这时连忙快步走到门前,等她推门进屋一看,只见茶壶已被扔在地上,里面的茶水洒得到处都是,旁边还有几个摔碎了的茶杯,有个小丫鬟正跪在地上捡拾碎片。再往里一看,只见床上的被子有一半儿散落在地上,枕头也被丢到了一边儿。抬头往床上一看,只见林凡正跪坐在床的里侧,手里拿着下人专门为他准备的拐杖,此刻正一边挥舞一边大喊大叫。丫鬟珍儿和香兰还有李嬷嬷三人此时就站在床边,这三个人想上前去夺拐杖,但又迟迟不敢动手。永醇公主见状连忙走上前说道:

“世显,你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快告诉娘,娘这就派人去找太医来,珍儿!快去!马上去请张太医!”

珍儿这时赶紧上前说道:

“禀公主殿下,奴婢刚才已经让李贵去请了,算下来应该也快到了。”

正在这时门外有小厮跑进来回道:

“启禀公主殿下,张太医求见。”

“快让他进来!”

说话间张太医和周通在小厮的带领下先后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个人刚想跪倒给永醇公主行礼,却被永醇公主抬手制止道:

“二位不必多礼,张太医,你快过去瞧瞧,世显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是,微臣遵旨。”

说着张太医转身向床边走过来,没想到他刚往前一凑,林凡突然开始猛地摇晃起手中的拐杖,张太医吓得顿时后退了半步,并慌张的说道:

“殷少爷你别激动,微臣是太医,不是坏人,你别怕,我是来帮你的。”

“你走开!我不认识你!你们都给我出去!快出去!”

周通这时突然在一旁说道:

“师傅你让开,让我来试试。”

张太医一听回过头看了看周通,周通悄悄冲他眨了眨眼睛,张太医见状立刻退到旁边。这时只见周通迈步缓缓向床边靠近,林凡此时双眼紧盯着周通,手里仍然摇晃着拐杖。周通走到床前并没说话,而是突然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拐杖的另一头,同时用夸张的唇语对林凡说道:

“兄弟,你演过了吧?闹这么大,回头儿咱们怎么收场?”

因为林凡面对着众人,此时又不好直接回答,于是他一边儿使劲儿往怀里拽拐杖,一边大声嚷道:

“你快给我松开!你凭什么抢我的拐杖!你是哪里来的无赖,也敢跑到这来抢我的东西,再不松手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行,你小子可真行,我算服了你了。”

说到此处周通双手一较力,使劲儿往后一拽,林凡一下子被拽趴在床上,手里的拐杖也撒了手。周通抢过拐杖后直接扔到了一边,趁林凡还没爬起来的功夫,周通顺势一把将其按住,然后转回头对已经看呆了的张太医说道:

“师傅快来!赶紧给他把脉!

“哎哎!”

张太医这才如梦方醒,走上前给林凡摸了摸脉,随后又仔细看了看林凡的气色,最后从药箱里取出几根银针来,找准穴位给林凡扎了几针。林凡这时终于安静下来,张太医这才松了口气,并小心的问道:

“殷少爷,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马上摔下来的?”

林凡听完摇了摇头。张太医停顿片刻后又继续问道:

“那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被人抓回来吗?”

“不记得。”

张太医这时回身看了看永醇公主,然后说道:

“你认得她是谁吗?”

“不认识。”

永醇公主一听立刻脸色一变,她上前一步对张太医说道:

“张太医,世显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于是张太医就把昨天周通事先交给他的那套词儿说了一遍,

“依微臣看,殷公子应该是从马上摔下来之后头部受到撞击而造成的失忆,这种失忆大多是暂时性的,休养一段时日应该就可以恢复记忆,但最近尽量不要刺激他,多让他和熟悉的人相处,这样有助于恢复。微臣马上给殷公子开一副安神的药来帮他调理一下。”

说着张太医起身来到桌前提笔写药方。而林凡这时头一歪,直接在周通怀里昏了过去。永醇公主一看立刻紧张的呼唤道:

“世显,世显!张太医,他这是怎么了!”

张太医一听赶紧放下笔跑过来查看情况,一番检查之后张太医对永醇公主说道:

“公主不必担心,他只是暂时昏睡过去了,再过几个时辰就会醒过来。这样吧,微臣先留在公主府,等殷少爷醒了服过药确定没事了微臣再离开。”

“好吧,那就辛苦张太医了。”

张太医这才又坐回到桌前,只见他刷刷点点将药方写好之后递给丫鬟珍儿,珍儿立刻按照方子去抓药。

两个时辰后林凡终于醒了过来,神情也不似刚才那般焦躁,整个人看起来平静了许多,但当永醇公主问他一些问题的时候,林凡却依然显得很漠然,好像完全听不懂永醇公主在说什么,张太医这时又赶紧上前安慰了永醇公主几句,同时也再三叮嘱不要刺激林凡,尽量多让他和熟悉的人相处。一切都交代清楚之后,张太医才带着周通离开了公主府。

张太医和周通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四更天,永醇公主一直等到林凡又睡下了才放心离去。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永醇公主无力的靠坐在床头,此刻她脑海中浮现出的全都是殷世显刚出生不久时的画面。想到这里,永醇公主不禁潸然泪下,丫鬟珍儿一看赶紧走上前劝慰道:

“公主您别难过,刚才张太医也说了,少爷他只是暂时性的失忆,静养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好起来的,奴婢知道公主心疼少爷,可您自己也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啊。”

永醇公主听完用丝帕擦了擦眼泪,然后说道:

“珍儿,一直跟在少爷身边的那个名叫江城的管事现在怎么样了?”

“江管事上次挨了几十板子之后这些天一直在养伤,不过奴婢听说他这两天好像已经可以自己走动了。”

“嗯,既然如此,那就还是让他回到少爷身边伺候吧,他自幼就一直跟着少爷,对少爷的脾气也更了解。”

“是,奴婢这就去通知江管事。”

丫鬟珍儿领命转身出去,永醇公主这时才缓缓舒了口气。

这一日早饭过后,林凡在江城的搀扶之下在屋中慢慢走了两圈儿,随后直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江城则垂手站在旁边。林凡这时开口说道:

“江城,你是什么时候来项城王府的?”

“回少爷,奴才从六岁起就去了项城王府,去了没多久就被派到少爷身边伺候,那时候少爷您还不到五岁,如今一转眼已经过去十七年了……。”

“那你给我讲讲我小时候发生过的事吧。”

“是。奴才记得少爷小时候非常喜欢鱼,大概是在少爷五岁生日的那天,王爷特命人给少爷买了一大缸金色的鲤鱼回来,当时少爷高兴的不得了。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过几天鱼突然死了好多条,王爷就又吩咐人去给少爷再买些回来。结果就在鱼还没买回来的时候,少爷您忽然发现在王府后花园的池塘里也养着几十尾金色的鲤鱼,所以少爷就非要去池塘里捞鱼。结果没想到少爷您刚一探身,就一下子跌进了池塘里。奴才当时被吓得魂儿都飞了,连忙伸手去抓少爷,结果脚没站稳也跟着掉了进去。少爷和奴才那天都被呛的喝了不少水。从那以后少爷就再也没有去过河边或者是任何靠近水的地方。”

林凡听完微微一笑说道:

“江城,除了金鱼之外,我之前还有没有其他什么爱好,或者除了你之外还有哪些人与我很亲近吗?”

“有啊,当然有,少爷最喜欢练武,最擅长的兵器是刀,在项城王府里现在还收藏着少爷收集来的好几把刀。嗯……,要说起和少爷最亲近的人,那当然还是奶娘谢嬷嬷,这些年少爷的饮食起居全都是由谢嬷嬷照顾,每件事她都想的十分周到。当然少爷您对谢嬷嬷也是十分尊敬。奴才说句僭越的话,认识的人知道少爷您与谢嬷嬷是主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母子呢。每年谢嬷嬷的生日,少爷都会为谢嬷嬷精心准备礼物。就说今年的吧,就三个月前,三月初四那天,少爷为了让谢嬷嬷高兴,专门为她置办了一桌酒席,并且还特地为她准备了一串上等的伽楠念珠作为礼物,这串念珠可是少爷特地求项城王从一位致仕回乡的老侍郎手里买回来的,足足花了有六千两银子呢。不过谢嬷嬷照顾少爷多年,劳苦功高,这些都是她应得的……。”

随后江城又讲了一些殷世显之前经历过的事情,林凡就一直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听着,时不时也问上几句。

到了中午,永醇公主又来到林凡的房间询问病情,见到林凡的状态有了明显的好转,永醇公主十分高兴,于是就吩咐仆人将饭摆到了林凡的住处,准备与其一起共用午膳。很快仆人便将一大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摆到了“母子”二人面前,永醇公主坐下之后先亲自为林凡盛了一碗莲子羹递给他,并说道:

“世显,这是莲子羹,你多喝点,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说着又给林凡夹了块肉,

“来,多吃一点。”

林凡见永醇公主对自己这个假儿子如此用心,觉得有些愧疚,于是赶紧说道:

“多谢娘,娘您也多吃点。”

说着林凡也给永醇公主夹了块肉。永醇公主这时又开口说道:

“世显,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头还疼吗?”

“孩儿觉得好多了,只是之前的事还是记不太清楚,有些东西记得,有一些又不记得。”

“没事,你不要着急,张太医也说了,你这只是暂时性的失忆,再过几天应该就会想起来了。”

“嗯。”

林凡听完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默默的低头吃饭。过了一会儿,永醇公主忽然将手里的筷子放下,并略带伤感的说道:

“孩子,之前都是娘不好,让你小小年纪就独自离开了京城,只是娘想告诉你,那个时候娘真的是不得已,娘当时身体出了问题,即便是将你留在身边,只怕也没有能力好好照顾你。世显,娘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怪我,你一定觉得我是个残忍的母亲,你……”

“娘,之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了,您不必再提了,不管怎样孩儿现在已经平安长大,而且如今能和娘团聚,孩儿就已经很满足了,孩儿真的已经不怪你了。”

“真的?”

“当然是真的,娘您别再胡思乱想了,来,多吃点。”

说着林凡又给永醇公主夹了块肉,永醇公主看着林凡,双眼微微泛起泪光,沉默了片刻后永醇公主又忽然说道:

“对了世显,还有件事娘不得不告诉你。”

“什么事?娘您说。”

“上次娘跟你提起过,娘曾经为你和一位名叫李芫汐的姑娘订过一门婚事,你还记得吗?”

林凡刚夹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听完这句话他一口气没喘匀点心一下子全糊到了嗓子眼儿上,林凡忍不住猛烈的咳嗽起来。永醇公主一看赶紧倒了杯水递过去,林凡接过来一连喝了好几口,这才又慢慢平复下来。

“记、记得,怎么了娘,您想说什么?”

“娘原本想着我与李少庭今生无缘,我们没能走到一起,所以就希望你能和他的女儿成亲,也算弥补一下我当年的遗憾。不过只可惜造化弄人,就在前些天少庭的妹妹,也就是芫汐的姑姑李绣云突然寄了封信给我,要求取消当年这桩婚事。娘觉得既然李家不愿意,也就没必要再去强求,就答应了绣云的请求。所以关于你的婚事,您只能再另做打算了。”

林凡一听立刻说道:

“没关系娘,孩儿现在还年轻,婚姻之事也不急在这一时,这件事以后我们再慢慢商议。对了娘,孩儿最近想起了一些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不如我给你讲讲吧。”

“好啊。”

永醇公主这时终于露出了些许喜悦的表情,林凡一看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于是他便将自己从江城那里听到的关于金鱼的故事讲给了永醇公主。

“记得大约是在我五岁那年,在我生辰的那天,项城王专门派人买了好多条金鱼给我作为礼物,后来……”

次日清晨,林凡起床梳洗过后,自己拄着拐杖走到桌前坐了下来。这时李嬷嬷从桌上拿起勺子给林凡盛了碗粥轻轻放在其面前。林凡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粥和桌上的饭菜,他并没动筷,而是抬起头说道:

“李嬷嬷,我有些记不清了,你能不能再给我讲讲这次我为什么会从扬州回到京城?”

“是,少爷。”

此时李嬷嬷正一手拿着盘子另一只手用筷子往盘中夹菜,听到林凡的问话她赶紧将盘子放到林凡跟前,然后垂手站在旁边恭恭敬敬说道:

“少爷您从三岁起就离开京城去了扬州,太后还在世的时候您曾经随项城王夫妇回过京城两次。后来,太后过世之后就没再回来过。当然因为公主殿下这些年一直身体不好,她根本没有能力照顾少爷,所以不得已才会将少爷送去了扬州。但自打从今年开始,公主的状态突然有了明显的好转,不再像之前那样整天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好像又恢复到了生病之前的状态,而她想到这些年一直没能照顾少爷,觉得亏欠少爷,所以才会让人去扬州送信请少爷回来。”

“哦。”

林凡听完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他又继续问道:

“还有件事,这几天江城对我提起过我的奶娘谢嬷嬷,我恍惚记得谢嬷嬷一直对我很好,但是具体的事情我却全都记不得了,听江城说她现在还在扬州,我想见见她,能不能派人去把她也接过来?”

“这个奴婢恐怕做不了主,少爷您既然想见谢嬷嬷,那奴婢马上去向公主殿下回禀一声,公主殿下应该会答应的。”

李嬷嬷说着转身就要出去,结果却被林凡又叫了回来。

“等一下,李嬷嬷,你能不能先给我说说谢嬷嬷的情况,比如她是哪里人,家中都还有什么人,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怕到时候我们见了面,谢嬷嬷发现我连这些都忘记了她会伤心。”

“好,奴婢早听江城提起过少爷与谢嬷嬷关系亲厚,现在看来少爷您的确是很在意谢嬷嬷的感受。那老奴就给少爷说说谢嬷嬷的事情。当年公主为了替少爷选奶娘的事也是花了不少心思,记得那年公主一共挑了十几个人备选,最后从这些人中选中了奶娘谢桂兰。这谢桂兰祖籍是安徽人,十三岁那年随父母一起举家搬到了京城。后来谢桂兰嫁给了一个卖肉的屠户。就在她刚生完孩子不久,正巧赶上公主府要择选奶娘,而她运气又很好,果然还就被选中了。所以从少爷出生的那天起,就一直都是由谢嬷嬷照顾。这谢嬷嬷人很勤快,脾气也好,和府里的丫鬟嬷嬷们相处的也都不错。因为她是七月十五出生,所以大家私下开玩笑的时候都叫她鬼婆婆,即便大家这么叫她,她也一点儿都不生气,只是笑笑就过去了。”

林凡听到这心里一惊,他立刻打断道:

“七月十五?李嬷嬷,您没记错吧?”

李嬷嬷这时也愣了一下,她低头仔细想了想后说道:

“没错啊,这件事不止是奴婢,府里年纪大一些的人都知道,不信少爷可以去问问秦嬷嬷和赵嬷嬷,她们两个在府里都已经二十多年了,关于谢嬷嬷的事她们全都知道。”

林凡这时低下头没再说话。李嬷嬷不明其意,也就一直小心的站在旁边。过了好一会儿林凡才又抬起头,并对李嬷嬷说道:

“李嬷嬷,今天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尤其一定不要让江城还有其他随我一同进京的人知道。还有,关于接谢嬷嬷进京这件事,你也先不用管了,一会儿见了我娘我亲自去跟她说。李嬷嬷,此事关系重大,一定不能走漏风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知道吗?”

见林凡一脸严肃的样子,李嬷嬷顿时觉得十分紧张,她连连点头称是。林凡想了想又说道:

“李嬷嬷,你现在马上派人去太医院将张太医还有他的徒弟请过来。”

“怎么少爷,您又觉得不舒服是吗?要不要奴婢去告诉公主让她过来瞧瞧?”

“不用了,我只是腿上有些不舒服,让太医过来看看就行了,不要惊动我娘,她知道了又要担心了。”

“是,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请张太医过来。”

说着李嬷嬷一转身离开了林凡的住处。

过了近将半个时辰,张太医与周通二人又出现在林凡房中。林凡将丫鬟嬷嬷都支走之后,立即对周通说道:

“周大哥,殷世显的奶娘谢桂兰身份可能有问题。”

“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于是林凡就讲自己所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周通,周通听完也觉得事有蹊跷,沉默片刻后他缓缓说道:

“难不成这些年一直待在殷世显身边的奶娘,竟然是其他人冒充的?这怎么可能呢,你也说了,这奶娘谢桂兰是当年永醇公主亲自挑选的,怎么可能会是假的呢?难道说……,”

“也许是在去项城王府之后有人将奶娘掉了包。再或者,项城王夫妇也并不知道这件事,而是当年有人在殷世显去扬州的路上,就做了手脚。”

“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个现在我也说不清楚,也许见到谢嬷嬷之后,她会告诉我们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如果这个谢桂兰是假的,那么她一定不敢来公主府,如果我们强行把她抓过来,一旦到时候她不肯招供怎么办,审问人犯我也算有些经验,像这种事不太可能是她一个小小的嬷嬷自己能做出来的,这背后一定另有人指使。而能敢算计到当朝公主头上的人,放眼整个朝廷,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做到,所以这谢桂兰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厉害关系。我担心到时候真相还没审问出来,这谢桂兰就已经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

林凡这时也有些为难,他低着头仔细的回想整件事的经过,过来一会儿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他抬起头对周通说道:

“周大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记得小时候我爹曾经有一次带我去郊外,我在那见到过一片果园,在果园附近有一处破旧的寺庙,你先这样……。”

于是林凡将自己的计划对周通说了一遍,周通一边听一边不住的点头,待林凡将整个计划说完之后,周通不由得赞叹道:

“我果然没有选错人,林老弟办案的能力果然是名不虚传!”

“周大哥快别这么说,事情现在还没查清楚,况且也不知道永醇公主那边能不能按照我预想的进行,一旦这中间有任何一环出了纰漏,你我恐怕都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所以一切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嗯,我明白,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尽快将谢桂兰抓过来!”

一切商量好之后,周通就与张太医一起匆匆离开了永醇公主府。

严府之中,太医为严嵩之妻欧阳氏诊过脉开了药之后就背着药箱离开了。太医走后,严嵩一直低着头坐在书房之中,好半天也没说一句话,严世蕃在一旁看着心中有些酸楚,于是就开口安慰道:

“爹您别担心,娘年纪大了偶尔有些不舒服也是正常,只要好好休息,相信过几天就会好起来的。”

严嵩听完叹了口气,然后缓缓说道:

“我也希望你娘能够快点好起来,只是听方才孙太医的意思,只怕你娘这次的情况,看起来要比之前都要严重。”

“您别听这些太医胡说八道,他们这些人一贯都是把病人的病情说得很严重,之前还有太医说永醇公主的失心疯永远都好不了呢,你看她今年这不还是突然就清醒了。所以这些太医的话也不能全信。”

说道此处严嵩又面带担忧的说道:

“世蕃,说起这个我突然想起件事,我记得前几天好像有消息说殷世显从公主府逃走了,这件事是真的吗?世显人现在到底在哪?”

“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听说又被永醇公主派出去的人给抓回去了,他现在应该还在公主府。”

“世蕃,关于当年的事他到底知道多少?如果一直让世显留在永醇公主身边,时间长了会不会出问题?”

听到这严世蕃也开始皱起眉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说道:

“这件事的确有些棘手,我也没料到永醇公主这个疯婆子突然就又清醒了,不过也不要紧,她毕竟病了这么多年,即便如今病情好转,她的话也没有什么说服力。况且这些年世显从来没和她在一起生活过,对她根本没什么感情,所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问题。”

“我觉得还是小心一些为好,现在他虽然和永醇公主没有感情,但他们毕竟是亲母子,时间长了恐怕就难说了。”

严世蕃听完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他忽然眼露凶光的说道:

“不然这样吧,我明天再让李管事去一趟扬州,看看那里的情况,也提前做些安排。”

“嗯,如此最好。”

此时严世蕃见严嵩一脸疲惫之态,就劝其早些休息,严嵩这才缓缓起身回奔内宅,严世蕃也转身返回了自己的住处。

扬州城中有一座玄女庙,因住持静和道姑解签十分灵验,故此平日里经常有人来此求签,人来人往香客不断。玄女庙整体规模并不算大,总体格局分为两部分,前面是正殿,供来往香客进香祈福求签问卜之用,内院则是庙中道姑居住之所。而此时,一个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妇人正坐在玄女庙内院的西配殿之中,身边还坐着一名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此刻整个西配殿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这时只见妇人神色紧张的小心说道:

“李管事,自从世显回京城之后就只寄过一封信给我,而且信的内容我也全都告诉你了,你这次又突然叫我过来,难道是世显在京城出事了吗?”

李管事听完并没正面回答,而是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幽幽说道:

“谢嬷嬷,你之前一直说当年的事除了你之外整个扬州城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可就在昨天,小阁老却突然得到密报,有人说你身边的丫头春桃不仅知道殷少爷的身世,而且对你的底细也是了如指掌,谢嬷嬷,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嬷嬷听完整个人立刻有些发抖,她马上分辨道:

“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陷害我的,除了我之外不可能还有人知道,不可能!”

李管事这时不再搭话,而是起身走到里间屋门前,抬手一把将门推开,然后转回头看了谢嬷嬷一眼,冷冷说道:

“到底是不是被人陷害,你还是自己去问她吧!”

谢嬷嬷这时慌慌张张从椅子上站起来,等她走到门前一看,顿时忍不住失声尖叫,但她马上又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同时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原来一直跟随在谢嬷嬷身边的丫鬟春桃此刻就在屋中,但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见春桃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头发蓬乱面色苍白,双手双脚均已被砍掉。人虽然醒着,但两只眼睛目光空洞,表情也十分呆滞,与往日那个爱说爱笑的春桃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谢嬷嬷这时慢慢走进屋中,她来到春桃跟前,先俯下身帮春桃理了理挡在脸上的头发,然后又拉起春桃的胳膊看了看上面一道道的伤口,春桃则一直歪躺在地上,既不反抗也不说话,谢嬷嬷这时早已是泪流满面,她颤抖着声音问道:

“春桃,你这是怎么了,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你,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春桃终于抬起头,她先看了谢嬷嬷一眼,然后用两只光秃秃的胳膊捧起谢嬷嬷的右手,并把谢嬷嬷的手放进自己的嘴里,谢嬷嬷伸手往春桃嘴里一摸,顿时整个人一激灵,原来春桃的舌头早已被人割掉,此刻已是无法再说话,谢嬷嬷这时默默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她又慢慢把眼睛睁开,并用手扶了扶春桃的肩膀,

“春桃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说完又转回头对李管事说道:

“李管事,小阁老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你回去转告小阁老,就算是我死了,也绝对不会将当年的事泄露出去。”

李管事听到这点了点头,同时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递给谢嬷嬷,并说道:

“这是小阁老让我交给你的,小阁老还说,只要是忠于小阁老的,他一个也不会亏待。”

谢嬷嬷颤抖着将银票接在手中,并咬着牙说道:

“请小阁老放心,奴婢誓死效忠小阁老。”

“很好,谢嬷嬷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下次有什么需要来这里找我就是。”

说完之后李管事转身离开了西配殿。

当谢桂兰从玄女庙出来之后,整个人像丢了魂一般,她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脑子里全都是刚才看到的春桃的惨状,正当谢桂兰走到一处窄巷之时,身后突然窜出二十多个黑衣人,这些人来到谢桂兰跟前,二话不说直接用黑布袋将谢桂兰的头罩住。随后抬手将人打晕,紧接着扛在肩上便匆匆离去。整件事从开始到结束就发生在一瞬间,周围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却说周通等人将谢桂兰抓走之后,一路上马不停蹄,很快就赶回了京城。按照林凡之前的安排,众人并未直接进京,而是来到了京城东南郊的那座废弃的寺院之中。这座寺院的正殿已经残破不堪,屋顶漏了个大窟窿,原本供奉在殿中的佛像也已经被人搬走,整座寺庙空空荡荡,但东侧配殿的建筑还相对完整。在周通等人来此之前,这里原本住着的是十几个乞丐。而周通与林凡将计划商定之后,在他离京前就已经派人将乞丐赶走,同时还将东配殿简单收拾了一下。于是此刻周通便带着众人押着谢桂兰直接住进了东配殿中。

林凡在得知周通已成功将谢桂兰抓住之后便也开始了行动。他先趁着永淳公主又来看望自己的机会,提出想去郊外散散心。而永淳公主担心林凡又像之前那样趁机逃走,一开始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后来在林凡的软磨硬泡之下,永淳公主实在没办法,最终答应了林凡,但前提是自己必须陪林凡一起去。而此举正中林凡下怀,林凡立刻欣然同意。于是第二天上午,“母子”二人在一众仆人的陪同下,便向京郊的庄子走去。

而另一边,周通早就派人在路上打探消息,探子一见到永淳公主和林凡的车驾,便立刻跑回到破庙中禀报,周通得知之后,立即换了身衣服离开破庙与另一队锦衣卫汇合。随后又带着这队人马杀回了破庙。

自从谢桂兰被周通抓住之后,一路上除了吃饭之外其余时间都是被绳捆索绑黑布罩头,所以直到现在,谢桂兰都不知道抓住自己的人到底是谁,也不清楚对方究竟是何目的。此时留在破庙中看守谢桂兰的黑衣人一共有二十几个,这些人此刻正坐在屋中休息。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周通便带着一对锦衣卫杀了进来,双方见面之后立刻打斗在一起,但这场打斗声响虽大,却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受伤。打了将近半盏茶的功夫,看守谢桂兰的黑衣人就突然撤出了破庙,随后消失在草丛之中。周通则带着手下人冲到空房里,并将谢桂兰救了出来。谢桂兰这时身体已经有些麻木,被解开绳索之后她险些摔倒在地,周通一看赶紧上前一把将其扶住,谢桂兰这时颤巍巍的对周通说道: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不知恩公尊姓大名,改日我让我家少爷备一份厚礼登门拜谢恩公!”

周通这时微微一笑说道:

“敢问你可是叫谢桂兰吗?”

谢桂兰一听顿时一愣,马上警惕的问道:

“你,你到底是谁?”

“谢嬷嬷别怕,在下是永淳公主之子殷世显殷少爷的朋友,我叫古剑秋。殷少爷前几天刚从扬州得到消息,说谢嬷嬷被少爷的仇家抓走了,所以就让我派人寻找,没想到这么快就在这里找到了谢嬷嬷,殷少爷此刻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一处庄子里等消息,谢嬷嬷快随我一起过去吧。”

谢桂兰原本还心存疑虑,但一听到殷世显的名字,立刻就放松下来,并连忙说道:

“世显就在这附近吗,那快走,我们快过去找他吧!”

说着周通便带着谢桂兰一起向林凡和永淳公主所在的庄子走去。

永淳公主生病的这些年几乎很少出门,如今随林凡来到郊外的庄子之后,见到园中草木繁茂鲜花盛开,鸟儿欢唱蝴蝶飞舞,忽然觉得心情十分舒畅,所以此情之下,当林凡提出想要找几个表演杂耍的艺人来为其解闷儿之时,永淳公主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并且还按照林凡的安排,静静的待在一个套间的里间屋等候,李嬷嬷和珍儿玉儿也一同等在屋中。临出门前,林凡还一再叮嘱,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请永淳公主不要出来,永淳公主也笑着点头答应了。就在一切全都处理妥当后,林凡和管事江城便一起来到了外间屋中。

林凡刚坐下没多久,周通就带着谢桂兰和春桃二人一起走进了外间屋。林凡一见谢桂兰进门便立刻迎了上去,并关切的问道:

“谢嬷嬷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谢桂兰一见到林凡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林凡赶紧把谢嬷嬷扶到椅子上,同时从丫鬟手中接过手帕递给谢桂兰,谢桂兰这时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

“少爷,刚才这位古大人说我是被少爷的仇家抓住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凡听完马上按照事先计划好的说道:

“谢嬷嬷你有所不知,我前些天刚到京城的时候,正巧在路上遇到有人当街行刺首辅严嵩严大人,于是我就上前出手阻止,这时锦衣卫的人刚好也在捉拿人犯,他们硬要说那名刺客就是他们在捉拿的人,我们还差点发生冲突,后来严阁老不想把事情闹大,就答应让锦衣卫的人将刺客带走了。我原本以为已经没事了,但没想到刺客的同党却一直不肯善罢甘休,后来又多次来找我的麻烦,好在都被我身边的护卫给赶走了。可能是他们见京城戒备森严无从下手,所以就去了扬州。而我与奶娘关系亲厚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所以他们才会想到利用奶娘您来要挟我,这次幸好古大人及时发现,否则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哦,原来如此。”

这时谢桂兰的情绪已经逐渐平复下来,她抬起头端详了林凡几眼,忽然说道:

“少爷,我怎么瞧着你好像比原来瘦了不少,是不是京城里的东西你吃不惯?不然我看还是跟永淳公主说一声,你还是回扬州吧。”

这时站在一旁的江城接口说道:

“谢嬷嬷您不知道,少爷前些天从马上摔下来,这两天才刚能自己走动,最近少爷吃的又比平时少,所以自然就比原来瘦了。”

谢桂兰一听吃了一惊,她立刻紧张说道:

“什么?从马上摔下来!你快起来让我看看伤得到底重不重!”

“没事没事,嬷嬷别担心,我已经没事了。别听江城乱说,我没那么严重。”

“少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又会从马上摔下来呢?”

“嗯,还是因为刺客的事,我娘在得知我因为捉拿刺客而帮助严阁老和锦衣卫作对之后,就把我给关了起来,我趁着看守没注意就想偷偷跑出去,没想到又被我娘派出来的士兵给抓了回去,就在我被他们抓回去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从马上摔下来了。”

“唉,可怜的孩子,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你去京城,如果一直留在扬州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这时林凡看了看谢桂兰,忽然面带疑惑的问道:

“谢嬷嬷,我有件事有些想不明白,可是又不敢去问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娘在得知我帮助严阁老之后会生这么大气,并且还要把我给关起来?”

谢桂兰听完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站在屋中的两个陌生的丫鬟,又看了看周通,林凡见状立刻一挥手,两名丫鬟便退了出去,林凡这时又说道:

“古大人,你也先出去吧。”

周通于是也转身出去。林凡这才又转回头说道:

“谢嬷嬷,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谢桂兰这时脸上仍有些诧异,她盯着林凡看了一会儿,然后又转头看了看江城,并不解的说道:

“江城,少爷这是怎么了?”

江城这时连忙说道:

“哦都怪奴才方才没说清楚,谢嬷嬷您有所不知,这次少爷从马上摔下来之后伤到了脑袋,对于之前的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少爷刚醒过来的时候连奴才都不认得,现在已经好多了,太医说让少爷多和熟悉的人接触,所以少爷才想派人去扬州接嬷嬷来京城,没想到去了扬州才发现嬷嬷出事了,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哦,原来是这样,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孩子,你受苦了。”

谢桂兰看着面前熟悉的两个人,心中的顾虑逐渐消散,随即说道:

“难怪少爷连这件事都不记得,好吧,那我就再给少爷说说当年殷家和李家之间的恩怨。当年你祖父殷宏曾经是朝廷的户部侍郎,就在你父亲殷本源二十岁那年,正赶上永淳公主也就是你娘择选驸马,你父亲因为才貌出众,就成为了最终的三位候选人之一。可你娘当年第一眼看中的并不是你爹,而是工部侍郎李璟瑜之子李少庭。当年就在他们已经准备要成亲之时,李家却突然出了事,李璟瑜因贪墨工程款而致使工人发生械斗,听说当时还打死了好几个当兵的,所以李璟瑜因此而被捕入狱,这桩婚事自然也就被取消了。后来还是你娘为李家求情,李璟瑜才由处斩被改判为流放。李少庭和李家其他人也并没有因为此事而受到牵连。这件事结束之后,在太后和皇上的主持下,就将你娘许配给了你爹。一年之后又有了你。而那时李少庭也已娶妻并生下了一个女儿,你娘为了弥补自己与李少庭之间的遗憾,就为你和李家的那个女婴定了亲。也就是在这之后没多久,你娘还将李少庭夫妇接到了公主府设宴款待,当时你爹虽然心中不高兴,但是碍于你娘的面子又不好发作,所以就只能一个人独自喝闷酒,李少庭当时也喝的醉醺醺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就发生了口角,紧接着越吵越凶越吵越大声,随后竟然动起手来。众人苦劝不住,李少庭趁其他人没注意,竟然搬起一个酒坛就向你爹砸过来,可叹你爹躲闪不及,当时就被砸成了重伤,后来没过多久就过世了。你爹去世后不到半年,你祖父也病死了。”

听到此处,坐在里间屋的永淳公主已是火撞顶梁,但她想听听谢桂兰后面还会说些什么,于是强压怒火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这时只听谢桂兰继续说道:

“当年严阁老父子为了替你父亲和祖父伸冤,不惜冒死向皇上上疏请求惩罚李少庭,但无奈永淳公主以死相逼,皇上也不敢轻易下旨,后来还是在永淳公主得了失心疯之后,皇上才处置了李少庭。但为了顾及公主的感受和皇家的颜面,对外只能宣称李少庭死于意外。而永淳公主这些年始终都忘不了李少庭,所以在得知李少庭是因为严阁老父子的缘故才被处死,她自然就对严家心怀怨恨。况且永淳公主当初根本就不喜欢你父亲,她之所以会嫁给你爹,纯粹只是因为嫁给李少庭无望,所以才会在太后和皇上的安排之下与你爹成了亲。她对你爹从来就没有过感情,对你自然就更不会有感情,否则怎么会有母亲在自己的孩子才刚满三岁就将他送出去,并且这些年来从不过问……”

谢桂兰刚说到此处,只听里间屋门突然“咣当”一声被人用脚踢开,紧接着只见永淳公主怒气冲冲从里面走出来,到了谢桂兰面前,抬起手就是狠狠一巴掌。谢桂兰顿时被打的眼冒金星,耳朵也嗡嗡作响,这时永淳公主厉声骂道:

“哪里冒出来的狗奴才!竟敢假冒奶娘谢桂兰,还敢在我儿子面前胡说八道,来人!把这不知死活的刁妇给我拖出去狠狠的打!”

外面的士兵一听立刻冲进屋中,其中一个士兵上来就是一脚,谢桂兰被直接踹翻在地,随后又被另外两名士兵扯着胳膊拖了出去。谢桂兰被拖到院中后就被一顿毒打。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她的惨叫声。林凡担心谢桂兰一旦被打死,这件事就成了死无对证,于是赶紧对永淳公主说道:

“娘,孩儿觉得仅凭她一个小小的嬷嬷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敢来冒充奶娘,这背后一定另有人指使,如果她今天被打死了,我们就永远也没办法知道背后的真相,孩儿斗胆想求您高抬贵手,暂时放她一马,等整件事查清楚之后再处置她也不迟。”

听完林凡的这番话后,永淳公主渐渐冷静下来,于是她又对门外说道:

“别打了!先把人带进来!”

外面的士兵一听立刻停手,就这样谢桂兰又被人从外面拖了进来。此刻的谢桂兰和最初进门时相比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只见她头发也散了,衣服也破了,后背和腿上更是露出一条条鲜红的血道子。被拖回到屋中之后,谢桂兰已经无法站立,只能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这时永淳公主已经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林凡则站在谢桂兰跟前。谢桂兰抬头瞧见林凡之后,立即往前蹭了几步,她伸出双手紧紧抓住林凡的衣角,同时哀求道:

“少爷!我是被冤枉的!你快救救我啊少爷!奴婢从你三岁起就一直在陪你身边,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少爷!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少爷!”

林凡这时先后退了半步,然后冷冷的说道:

“谢嬷嬷,我知道你对我一直都很好,只是现在我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所以想请教一下谢嬷嬷。”

谢桂兰这些年与殷世显一直相处得十分和睦,殷世显对她也从来都是客客气气,不笑不说话。而此刻林凡忽然板起面孔,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平时那般熟悉亲切,这让谢桂兰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她立即松开手,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林凡。这时只听林凡继续说道:

“谢嬷嬷,你既然是我娘当年亲自选中的奶娘,那为什么我娘会不认识你?”

谢桂兰一听顿时打了个冷颤,同时用惊恐的目光看着林凡。见谢桂兰不说话,林凡也没着急,而是回头用手指了指站在永淳公主身后的李嬷嬷,

“还有,你能不能告诉我,她是谁?”

谢桂兰抬头瞧了李嬷嬷一眼,随即又低下了头,林凡这时又说道:

“公主府里的几位老嬷嬷都知道奶娘谢桂兰的生辰是七月十五,可你的生辰却是三月初四,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此处,谢桂兰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但此刻她对殷世显仍然抱有一丝希望,于是只见假谢桂兰再次爬到林凡跟前并带着哭腔哀求道:

“少爷!奴婢的确不是谢桂兰,但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啊少爷!当年如果奴婢不去冒充奶娘的话,奴婢全家人的性命就全都保不住了!少爷你看在奴婢照顾你这些年的份上无论如何也要救救奴婢啊!少爷!”

见此情形,林凡又将自己的态度和缓下来,他俯下身将假谢桂兰从地上扶了起来,并命人拿了个垫子给假谢桂兰。假谢桂兰此时身上有伤不敢直接坐下,只能侧着身子歪坐在垫子上,等她坐好之后,林凡语气温和的说道:

“不管你是真谢桂兰还是假谢桂兰,这些年你对我的照顾我全都记在心里,现在只要你肯说实话,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见死不救。”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可,可是世显,我的家人现在还在对方手里,一旦我说了实话,恐怕他们就都活不成了。”

永淳公主这时忽然厉声说道:

“如果你今天不说实话,本殿下也一样可以杀了他们!”

假谢桂兰一听又吓得一哆嗦,林凡这时又好言劝慰道:

“嬷嬷别怕,只要你说了实话,我一定会说服我娘放了你和你的家人,况且即便对方势力再大,难道他还能大得过当今的皇上不成?如果你当初真是受人胁迫,那我一定会禀明皇上,还你一个公道!”

听了林凡的这番话之后,假谢桂兰终于不再犹豫,缓缓开口说道:

“我叫鲍春红,二十年前本是严府中的一名婢女,当年内阁首辅夏言仍在朝理事,严嵩若是想扳倒夏言,就必须不断培植自己的党羽。而此时正巧赶上永淳公主要择选驸马,于是严世蕃就将希望寄托在世交好友殷宏之子殷本源身上。但只可惜殷本源却并未被公主选中。殷家原本已经放弃了,但严世蕃却一直心有不甘,于是他多次找到殷本源,希望他可以从李少庭手里夺回驸马之位。最后殷本源终于被严世蕃说动,并与之暗中勾结准备暗害李家。后来没过多久,李璟瑜督建堤坝的工程款便出了问题,工人没能按时拿到工钱而发生了械斗,李璟瑜最终因此而被流放。李少庭也失去了做驸马的资格。最后殷本源虽然如愿成为了驸马,可他却在一次酒后无意中吐露了实情,导致自己最终被皇上赐死。当年严世蕃与殷本源私交深厚,殷本源被处死之后,严世蕃一直想找机会为其报仇。但毕竟公主身份特殊,即便严嵩当时已经坐上了首辅之位,严世蕃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后来当他得知永淳公主得了失心疯而神志不清,并决定将三岁的殷世显送去扬州交给项城王夫妇抚养的时候,严世蕃便想出了一条毒计。就在殷世显在一众护卫随从的保护之下前脚刚离开京城之时,严世蕃便悄悄派人在暗中跟随。等到殷世显的队伍行至偏僻处时,严世蕃便派出一队杀手拦路截杀,当时除了殷世显之外,其他所有随行人员全部被灭了口。随后严世蕃又将自己手下的一队人马安排在殷世显身边,假扮成公主府的随从。于是这些人就带着永淳公主的信物和皇上的御笔书信去了项城王府。而这些年严世蕃也经常寄书信给我,让我不断向世显灌输一些错误的信息,比如当年殷本源是如何被李少庭失手打死,以及永淳公主是如何不负责任的抛弃了他。”

听到此处永淳公主忍不住“啪”的一拍桌子,但她刚一站起身,就突然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就失去了知觉。屋中众人顿时一阵大乱,林凡先吩咐丫鬟嬷嬷将公主扶到床上,然后命人即刻骑快马去请太医,同时不忘吩咐士兵将鲍春红关进空房看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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