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因家中并没有男人,十分不方便,便叫那和尚去别家讨要。
那里想到那和尚似是十分不通人情,依旧笑着说要讨水。
秦氏耐不住他纠缠,只得走到院中的瓮边,用瓢舀了一瓢水,走到院门前定住脚,伸手将瓢递向和尚,但仍然差了一段距离。
李盛此时正在院门外玩耍,见状,一伸手将瓢接过,高举双手递到和尚面前,道:“喝吧!”
这大和尚脸上笑意更浓,右手端起瓜瓢,咕噜噜一口气将水喝干,砸砸嘴后,将瓢递还给李盛。
随后双眼精光一闪,伸出宽厚的左手摸了摸李盛的头顶,笑道:“我若有你这个儿子就好啦!”
说罢,挥袖走了。
闻听这般轻薄言语,秦氏脸上登时一红,一转身,气愤愤地回到了屋中。
李盛则不明所以,依旧和同村伙伴玩耍。
想不到过了几天,村中便兴起了流言。
原本幸福的一家,立时破裂,李盛父亲负气而走,独留下秦氏与李盛相依为命。
回忆起往事,李盛心中悲苦,四顾茫然,不知要往何方。
但他知道母亲必定比自己更加艰难,年仅四旬,已然白发苍然。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母亲过上安泰舒心的好日子。
“盛儿,想什么呢?”
秦氏问道。
“没什么,娘,你歇息好了吗?”
秦氏叹了口气,道:“身子骨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走吧。”
李盛见母亲身子发着颤站起,忙蹲下身子,道:“娘,我背你!”
“不用,盛儿,为娘还走的动。”
李盛连声催促了几句,秦氏拗不过他,只得由他背着。
“娘,您别担心,盛儿年轻力壮的,累不着!”
秦氏轻轻应了一声,身子渐渐放松下来。
上坡下岭,天已大亮。
母子两人吃饭休息之后,便继续赶路。
临近午时,来到一处集镇。
李盛将秦氏扶到路边树下,他见母亲身子单薄,路上必定十分辛苦,便道:“娘,我去租辆马车,咱们赶路也舒服下。”
秦氏略一思索,道:“孩儿,为娘听说,向西百里外便是一处大城,不如去那里买地过活。”
“嗯,好!城中人口繁杂,应该可躲过追捕。”
李盛拿了块干粮,边走边吃,吃完之后,走进集镇。
来到一处饭铺,买了一些干肉馒头,背在肩上,一边走,伸手问了行人这集镇上哪里租马车。
行人斜眼瞧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李盛自小受尽白眼,也不在意,道了声谢,便大步向前走去。
转过大街,穿过巷子,面前豁然开朗,正是一处马场。
路上两排柳树,青草茵茵,令他十分畅快,游目一望,见不远处正站着几名中年男子,身边一匹枣红骏马。
李盛见那几人中有一名富商装束的中年人,便走上前去。
“请问,这里可租马车吗?”
李盛拱手问道。
这几人闻言,对视一眼,一名奴仆打扮的中年人走到李盛身前,说道:“正是,不知小哥要租几辆?”
李盛眼见这人虽然语气动作十分恭敬,但双眼深含轻蔑之意,自然是觉得自己一身打扮是个泥腿子,如何租的起?
李盛心中有气,冷淡道:“租一辆,还要一名车夫。”
“哦?”那名富商打扮的人见李盛不似玩笑,便道:“陈五,你走一趟吧。”
“是,老爷。”陈五答道,转过身面向李盛,道:“小哥请跟我来。”
李盛跟随着陈五,付了费用,一共二十两白银。
他虽然肉痛,但自然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徒惹陈五耻笑。
陈五从马场中牵出一匹白毛骏马,套好车,向李盛道:“还不知小哥姓名?”
“我叫李盛,走吧,去镇子外面。”说罢,跨上马车,钻进车厢之中。
陈五心中暗怒,默默坐上御者位置。
马鞭轻扬,轻喝一声,“驾!”
车轮辘辘,沿着长街走到镇外,李盛跳下马车,将秦氏扶上马车,对陈五道:“走吧。”
“是。”陈五答应一声,迁转马头,向西行去。
临近黄昏,马车渐缓。
李盛弯腰探出车厢,眼看四周皆是荒郊野地,不禁问道:“陈五,这里怎么过夜?还是快些走,赶上宿头。”
陈五轻笑一声,也不看他,道:“小人要方便一下。”
也不待回话,自顾走到路边的林中去了。
李盛心中气愤,但自己不会驾车,只能由他。
过了多时,那陈五还没回来,李盛心中奇怪,便跟秦氏嘱咐一声,下了马车,走进林中。
“陈五!”
李盛高声呼唤。
林中一片静谧,竟没一点声音。
他见前面有一道土坡,心想着陈五应该在后面,便转过土坡寻找。
他刚刚走过土坡,眼前一道人影,向自己扑来。
李盛吃了一惊,身子连忙后退。
“陈五!你要干什么!”李盛大叫。
“嘿嘿!干什么?”陈五口中连连冷笑,手中竟多了一柄亮闪闪的短刀。
他一边冷笑,一边向李盛身前扑来,手中短刀挥出冰寒的刀光。
“啊!”李盛大叫一声,心知必死,却突然脚下踩中一块枯枝,一跤坐倒在地,避过了夺命的一刀。
被这一跤一阻,李盛心知生死就在这一刻,伸手从怀中取出一锭大银,高举向陈五,颤声道:“陈……大哥,求求你,绕我一命!我还有老母要养……”
“废话!”
陈五眼见银两,眼中登时闪过贪婪之色,一把将大银夺过,舔了舔嘴唇,问道:“还有没有?”
“有!还有……”李盛伸手又要自怀中取银。
他见陈五双眼紧紧盯住自己怀中,心思电闪,撑住上身的右手一握,已经抓紧一团枯叶尘土。
李盛口中不停饶命,左手缓缓伸进怀中,又要取出什么似的。
一扬右手,两人面前枯叶尘土飞扬。
“哎吆!”陈五惊叫一声,捂着双眼痛叫起来。
李盛连忙爬起,正要逃到林外,心念一转,伸手一捞,从遍地枯叶的地上拾起一根树枝。
他握紧树枝,眉头紧皱,他虽然想将陈五打晕,好取回银两,但又怕力度掌握不好,一棍下去,要了他的性命,毕竟他也不过是个少年。
“胆小鬼!”
一道清脆的讥笑声突然传进他的耳中。
这是一名女子的声音,李盛四处一望,却没瞧见,正在纳闷之时,陈五突然发出一阵嘶哑的笑声。
他手中仍然握着短刀,双眼红肿,因为疼痛而流下的眼泪在脸上留下深刻的痕迹。
“小子,你该死!”
陈五突然怪叫一声,不管不顾向李盛扑来。
就在李盛举着树枝呆愣之时,陈五已经来到他面前三步。
忽然,他像是绊倒似的,身子重重地扑倒在地上,就此不动了。
李盛望着这般情景,瞪起小眼,不明所以。
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肩膀。
“啊!”李盛大叫一声,旋风般转过身,却见到面前站着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这少女头顶斗笠,斗笠边沿以重纱遮住脸庞,身穿一身黑紫衣裙,与寻常女子大异,正面对着李盛。
“你是人是鬼!?”
李盛一惊,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