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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桐听罢,手心不住冒汗。此时他面对的,正是昔年名扬天下的人物。当初凌帝在扬州剿灭蒙古残部后,又转战燕国,却屡次攻打不胜,其缘由便是受这褚氏兄弟阻挠。后来褚家名声大震,一听到褚家军名号,如谈虎色变。今日见面,倒心生几分怯意,只是当下不可因一人之失而丢了全军士气,遂应声回道:

“如今燕国气数已尽,凌室将兴。褚公若识时务,当顺应天意,弃城来降。本帅可上表朝廷,让汝继续做梁王,养尊处优。即可享高官厚禄,又可保得一方安民,岂不成两全之美?”梁王听罢,怒极反笑,既道:

“凌室将兴?真叫人贻笑大方!若不是一帮苟合之众,也不会说出如此令人作呕、恬不知耻的话来!”接着又道:

“狗贼,汝且听好了!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昔年燕皇在世时,恭俭爱民,为政精明,权略善战,招得四方拜服。比起你家皇帝,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燕宗继位后,任用忠良,贤明质朴,沿用先帝之治,完善律法,处事从正,不听佞言,似这般更是强于你家皇帝十倍有余!如今叫孤背主降凌?简直可笑至极!”韩元帅闻听,颇有不服,便叫道:

“我家皇帝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想他从小励志,十二岁读书习武,十八岁被任用为帅,二十岁举兵反蒙古。其祖上四世皆朝廷大将,富比王侯,民心所向,深受百姓拥护。后来带兵攻克蒙古数郡,南方大半以据为所有,众人无不视其为泰山可依,尊为君王,并称呼其为凌帝!”梁王听罢,哈哈笑道:

“真是大言不惭,此话就算说与三岁小孩听,他也未必能信!想你家凌帝,素怀狼子野心,心狠手辣,残暴不仁。屡次夺城,杀戮不止,百姓想避开都尚且艰难,何谈拥护于他?”话音刚落,凌军阵前先锋徐谌一听,直恼火道:

“老匹夫,竟敢辱我圣上!”梁王见状,对韩桐道:

“韩元帅,都说你治军有方,怎么部下一个无名小辈也敢来插嘴!”徐谌闻言大怒,未等请示韩桐,举枪奔杀过来。梁王将镗一举,在上首的褚云良立刻会意,遂大喝一声,纵马挥枪,截住徐谌。二人在马上转着厮杀,韩元帅见状,立刻命人擂鼓助威。可还未等那人拿起鼓槌,只听一声惨叫,徐谌捂着伤臂,败回阵去。原来徐谌上阵时,火冒三丈,招式早已杂乱无章,云良便把矛头对准他那上下飞舞的双臂,战不多时,徐谌左臂便被刺中,鲜血直淌。韩元帅见状,遂命田楚出战,田楚此时更为心急,一者要在军前显耀,二者要报前日之仇,听到元帅军令,便拍马舞叉,朝褚云良杀来。二人正斗到酣处,凌军侧方忽然喊声大震,韩桐正不解之时,有军士来报,称我军左翼受敌。韩桐大惊,心道:我上了这褚家老匹夫的当了,他在阵前唠唠叨叨个没完,原来是在有意拖延时间,让士兵从侧面偷袭我军!紧接着,又见梁王把镗一举,叫道:

“冲过去,直奔韩桐帅旗!”当下李戬在前,士兵在后,各挥舞着军械,喊杀过来。韩桐见势不妙,遂传令撤军。褚兵一路追杀,所得军械无数。

梁王引得胜军回城,这时,一路兵马来到,为首一人,乃是汉阳郡兵马都监陈亮,见到梁王,遂下马欠身道:

“禀千岁,小将奉命绕路奇袭敌军侧翼,如今敌军已退!”梁王点点头,遂赏了银子,收兵入城。

且说韩桐输了一阵,正于帐中苦闷。吕盛进言道:

“不如写信派人送去汉川,让参军思考对策。”韩桐摇头道:

“不必,次番我军虽败,但士气依旧,明日可再战!”

次日,韩元帅又领兵在城下讨战,梁王率军相迎。当下韩桐出马,高声叫道:

“褚公切莫把事做绝,我军此来是带着商量的余地,若两家结好,此仗也就不必再打。若落个折损兵将,想必褚公你也不愿如此吧?”梁王道:

“汝等说要结好,就是带着兵马来逼迫我军投降么?这难道就是你们凌国交友的方式么?”说罢,又指着韩桐骂道:

“尔等不过是玉阶之下的护院家犬,秦天寿脚下的势利爪牙,只会阿谀奉承,助纣为虐!即使孤容得了你,人民却容不得你!即使人民容得了你,苍天却容不得你!”见梁王说话,虽然语气粗暴,但是面不改色,泰然自若,心中便更惧他几分,只是眼下光凭斗嘴怎能取胜?遂道:

“匹夫莫要逞口舌之利,最后问你,降是不降!”梁王道:

“若要顺说纳降,且问孤手中宝镗答不答应!”韩桐见梁王是闭目塞听,滴水不进。如今是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一气之下恼羞成怒,遂与身后众将士道:

“哪位将军出战,斩杀褚尚德!”阎雄上前答应一声,手举双斧催马赶来,梁王舞镗相迎。二人连斗二十个回合,阎雄力不从心,正要败走,只听一声炮响,褚云良、李戬各领兵从东、西两面杀出。韩桐大惊,引军败退。梁王领兵掩杀,一直看到罗平引军前来接应,方才收兵。

韩桐自引败兵回营,坐在中军大帐,嗳声叹气。徐谌既道:

“此一战折了许多兵马,军士怨声不断,已无心再战了。”韩桐见状,有些无力,他此次出征,本就没抱多少希望。如今之计,不如就此退兵,先返回汉川再做道理。田楚见元帅要打退堂鼓,当既道:

“元帅不可撤军,小将倒有个主意,不妨一试!”韩桐眼前一亮,既道:

“快讲!”

“明日,可让阎将军再与那褚尚德交战。小将掩在军中,暗施毒箭,不必讲什么道义,料他也想不到有这招。”韩桐闻听,心想:反正也无良策,不如就落个鱼死网破罢了。于是采纳。

次日,凌军埋锅造饭,于正午时分,韩桐点兵两万,直抵关前讨战。梁王得报后,披挂上马,带队出迎。

当下两军对圆,阎雄持斧出阵,高声喝道:

“老儿!昨日本将军时运不济,败于你手。今日可敢再战?”梁王大怒,举镗杀来。二人又斗十余合,田楚藏在军队里看的真切,见阎雄将败,急忙捻弓搭箭朝梁王射去。梁王此时只专心对付阎雄,怎会留神去防冷箭。只听“嗖”的一声,一箭正射在面颊上。梁王惨叫一声,撇了镗,拨马就走。田楚大喜,从军中催马出来,叫道:

“不要走了褚尚德,快追!快追!”韩桐一声令下,凌兵蜂拥而上,要夺梁王。褚云良、李戬二人大吃一惊,见梁王血流满面,一手捂着脸颊,一手拽着缰绳,直望山坡逃去。

“保护王驾!”褚云良大喊一声,率兵奔上山坡。吕盛从后赶来,截住去路。李戬挥双戟直上,也被阎雄挡在面前。

梁王没命似的跑,田楚领兵从后包抄,眼看就要得手,忽然山坡另一侧喊声大震,只见一位白袍将军领兵赶到。撞见田楚,话不由说,挺枪便刺。斗了不到二十回合,田楚招架不住,回马便走。那将杀散凌兵后,便赶来接应梁王,遂下马欠身道:

“末将救驾来迟,王爷赎罪!”梁王于马上观瞧,见这位将军生的剑眉星目,英气十足,便问道:

“孤无碍,只是受了一箭。将军是何人?”那将答道:

“末将姓龙,名信。受汉阳太守之命,前来助战。不想赶至平武关下时,正巧看见王爷遇难,遂特引兵相救!”梁王听罢大意,恰逢此时,褚云良、李戬各带兵马赶来,梁王将龙信救驾之事顺说,既道:

“若非龙将军早到,孤已丧命…”他正说着,脸上箭疮作痛。梁王一时心急,一把将箭矢拔掉,鲜血涌出,当既昏死过去。众人大惊,急忙将梁王护送至城中,请郎中调治。郎中仔细瞧了伤势,此时伤口已肿成脓包,于是取出针,泡了药酒,扎进伤口,淌出黑血。接着敷上金疮药,用线缝合。遂与李戬等人道:

“伤口无妨,只是箭头有毒,已入血肉。方才千岁又急火攻心,这毒效便发作的快了,故此晕厥。”李戬向龙信抱拳,称谢道:

“若非这位将军,王爷怕是回不来了。”说着,上前跪拜,龙信急忙还礼道:

“区区分内之事,末将何能受此大礼。”

原来,这龙信是梁州临洮合川县人氏,早年在临洮郡太守手下帮衬。几年后,太守病故,朝廷又提拔县令吴谭上任。这吴谭是个浮浪子弟,每日只专于饮酒取乐,地方县长也常献殷勤,吴谭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对地方案件、治安不闻不问。短短半年,百姓皆怨声载道。龙信见状常劝吴谭行善,哪里肯听,便一气之下辞别郡守,另投他处。这日正路过汉阳郡,见城门外贴示招兵榜文,龙信大喜,便投军至此。汉阳太守苏浅是武举出身,见龙信一表人才,武艺过人,甚为喜爱,便提拔他做了护军都尉,龙信感恩至极,从此便在苏浅麾下效力。

当下褚云良众人谢过龙信后,齐刷刷站在梁王床前,等他醒来。过了半晌,梁王方醒。睁开眼睛,微声道:

“孤命安在?”郎中回道:

“千岁已无大碍,只是平日还需养护,不可动怒,已免伤势发作。”梁王点头答应。就见云良在旁,已哭成泪人,见着梁王无事,情绪这才稳定。

“爹爹,是谁下此毒手,告诉孩儿,孩儿替您报仇!”梁王摇头道:

“为父正与敌将战到好处,不想被暗箭射中,也不知是何人所射。”褚云良乃知理晓事之人,遂与梁王道:

“爹爹请安心养伤,余下之事交于孩儿吧!”这时,外面有人禀报,称云香公主来了。但见云香从屋外进来,跑到床边,扑倒在梁王进前,放声啼哭。

云良大惊,忙问于众人:

“父亲受伤,姐姐如何得知?是谁走漏了消息?”总管翟束既道:

“发生这等大事,还用得着互相转告么?泸川城早已得到消息了。云香公主想必放心不下,特地赶来看看。”云良一时难受至极,他走到云香进前,将她搀扶起来,安慰道:

“姐姐不必难过,愚弟定会杀死仇人,击退敌军,替爹爹报仇!”云香点点头,看向父亲。此时梁王伤势虽已稳定,但被疼痛折磨,明显憔悴了不少。只是见到女儿,不敢露出病态来,于是故作镇定道:

“孩子,你看为父哪还有事,方才郎中不是都治过了,已经无碍啦。”云香擦了擦眼泪,遂道:

“爹,您还是回泸川吧,府上有太医,可以帮你调治。”

“这…为父要是回去了,那…”梁王看向褚云良,云良此时早已激昂起来,进前道:

“姐姐说的对,爹还是以身子为重,早早回去。御敌之事全全交给孩儿便可!”梁王道:

“你的本事为父知道,只是年纪尚轻,着实放心不下。不如这样,若要决定什么大事时候,务必事先通禀为父一声。”云良点头称是。

众人正忙着替梁王收拾行囊,忽听门外有人叫道:

“早听说伯父前来,因公务缠身,不曾远迎。今番到来,却听说伯父被贼人所伤,小侄护驾不周,着实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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