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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寻声看向屋外,见门外走进一位少女,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身戎装,尤为亮丽。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她那长到及腰的发辫,随着慷锵的步伐,一挪一甩动,别具一番韵味。

你知这姑娘是谁?她也姓褚,双名云姝。乃是昌亭侯褚尚志的长女,梁王褚尚德之侄。另有一弟,名叫云宪。自从褚尚志去世后,便遗下这姐弟二人,梁王恐无人照看,便派人接到梁州,留在身边,当亲生子女抚养,以尽长兄义务。

等相处久了,便知这褚云姝与其他姑娘不同,从小专好马术硬弩,又喜爱冷兵器,尤其是长枪。梁王时常不解,便问缘故。云姝只答道:

“插花刺绣,救不了国家。”梁王又惊又喜,便请名匠打造了软枪一条,消减斤两,给她使用。而后又请名师教习枪术,褚云姝刻苦勤学,短短三年,便将枪法练的出神入化,后来又钻研飞刀技法,亦是百无虚发。梁王见状大喜,便差她到平武郡,做了个牙门将军。

当下褚云良见堂姐来了,不由得上前施礼,并引她到梁王进前。云姝跪倒在地,不住伤感道:

“请伯父暂养身体,待小侄前去退敌!”梁王点头并叮嘱道:

“务必小心!”众人派人乘马车将梁王送回泸川,云香公主一同回去,好做照顾。

次日,褚云良于点将厅升帐议事,中郎将李戬道:

“据探马来报,凌军又退兵十里下寨,未见其攻佯,不知是何阴谋。”云良道:

“我父刚败,他便撤兵。是怕我军怀恨复仇,拼死相斗,所以退却十里,先避其锋芒,再想主意。”接着又道:

“我有一计,可退凌军。只是怕要落个不孝的名头了。”众人忙问其详。云良便道:

“我父被贼人暗算,险些丧命。不如就在城中举幡挂孝,佯装父亲重伤而亡。那韩桐得知后,晚间必复兵返来。到时在城楼上和山坡两侧设好伏兵,来个瓮中捉鳖,凌军即使不全灭,也要死伤过半。只是…只是…”他正踌躇之际,就听一人叫道:

“好歹也是堂堂男儿汉,大敌当前,却效仿妇人般说话婆婆妈妈的。难道梁王知道后,会责备你不成?”云良见发话的正是自己的堂姐褚云姝,因而笑道:

“姐姐勿怪,并非小弟犹豫未决,只是此事当先通报爹爹,方能可行。”云姝点头称善,遂道:

“此法虽好,但还存有遗漏。”云良既道:

“愿听指教!”

“韩桐熟读兵法,深知韬略。即使他确信伯父身亡为真,可城池安在,褚军尚存,怎敢轻易举兵进攻?不如派一支军马,披麻戴孝,佯做为伯父报仇,虚张声势,但要输上两阵,激起凌军骄心。我观凌营中罗平、田楚等人皆是无谋之辈,不但狂妄嚣张,而且上头都有人照着,他们要想出兵,韩桐定万难阻拦,到时候骄兵必败,此计便成!”云良登时大悟,遂欢喜道:

“好!就依姐姐的!”便与众人密议,如此如此。

再讲韩桐于大寨中,连日等待探马消息。这日,就见徐谌领哨骑回营,来见韩桐,大喜道:

“元帅,喜事!褚尚德中箭而亡了!”韩桐问道:

“何以见得?”徐谌答道:

“小将教军士环山巡视,见平武城内挂起白幡,守城士兵懒散成性,皆无斗志。不是褚尚德死了还能是什么?”田楚一听,遂叫道:

“趁此良机,派兵攻打,城池可破!”韩桐听罢摇头道:

“还不知对方虚实,需从长计议。”这时,哨骑来报,称数十里外发现燕军,各头扎白条,身披麻衣。誓言要为梁王报仇。田楚听罢既道:

“我说如何?他们愤然兴兵,必败无疑。小将请令,带五千精兵剿之!”韩桐道:

“莫说五千,就是五万本帅也可交于你。只是有一点,将军若见敌军败退切不可强追,若燕军三番前来讨战,皆被将军击退,可速回兵报我,此乃燕军诱敌之计,不可轻进!”田楚领命,遂带五千人马,飞奔出营。田楚边走,心中边想道:燕军若败,正好彰显我军之强。元帅却说是什么诱敌,简直荒唐。

约行数里,遥望燕军早到。田楚遂问军士道:

“可看清对面领兵的是何人了么?”军士仔细观瞧,答道:

“只见燕军战旗上写着‘褚’字。”田楚既道:

“就是那个褚云良喽?”他正想上前搭话,却又发现那燕军阵势颇为特别,先前从未见过。这时,只见燕军中战旗分开,一排排的女兵手挺花枪,站成方队。从她们之中簇拥着一员女将,无论是衣着相貌,还是体态神情,都极为突出,夹杂在女兵中央,犹如鹤立鸡群,庸中佼佼。该如何形容她?泸川城中曾散布过这样一篇打油诗,其中就说道:

“双耳聪灵,两目有光;

马尾飘摇,抛于后脑。

红缨枪上镶银饰,汗血马下嵌金蹄;

凤尾裙边缀花带,锁子甲内掩朱纱。

生来从不抹妆浓,一颗赤心埋忠骨;

世人皆赞巾帼女,百姓都称英将军。

云姝女中争豪强,平武民众视所望!”

这一支娘子军,虽比不上男人雄壮威风,但是各个英姿飒爽,丝毫不失军人气概。

当下褚云姝匹马为先,立于阵前。田楚定睛一看,不禁失声大笑:

“褚尚德真是个人才,先前派一娃娃出战,如今又遣一女子来送死。果不其然,褚家没人啦!”云姝闻听大怒,手捻花枪,纵马赶来,田楚挺叉相迎。战至二十余合,云姝诈败,拨马就走,田楚引兵赶来。却在这时,只听一声炮响,从南面转出一队人马,截住田楚去路,为首一员少年将军,胯下一匹骏马,手持一对镔铁锏,厉声喝道:

“哪里来的野狗,敢咬我姐姐!”迎着田楚面上,举锏便打。田楚大吃一惊,横叉招架。斗了二十余合,田楚败走。那少年带兵追杀一阵,田楚慌忙逃窜,早已分辨不清方向,迎面又撞见那少年,当即问道:

“娃娃报上名来!”那少年应声道:

“梁州宕昌节度使褚云宪便是!贼将看家伙!”说着,当头就是一锏,田楚见躲闪不开,只得应战。又斗十余合,田楚力怯,回身便走。褚云宪死追不舍,直杀得凌军尸横遍野,方才带兵返回。遇着褚云姝,笑脸相迎道:

“姐,贼兵被打跑了!”云姝喝道:

“你怎么这般莽撞!为姐正欲用计引敌军深入,谁叫你出来的!”云宪急忙解释道:

“小弟不知,适才在城里听说贼兵到了,故此派兵赶来,不想坏了姐姐大事,还请宽谅。”遂招呼军士,引着云姝收兵入城,这且不提。

但说田楚大败,领兵回营。韩桐见他狼狈不堪,便问原委。谁曾想褚云宪帮了个倒忙,竟恰好歪打正着,让韩桐信以为真。田楚将事顺说,韩桐既道:

“燕军此次攻势甚猛,看来终究是坐不住了。褚尚德果真已死!”遂与徐谌等将商议道:

“今夜二更,大军攻城!”众人领命。

当夜晚间,月朗星稀。田楚命军士备好攻城器械,遂与徐谌各领军三万,罗平做接应,朝城关而来。赶至城下,就见守卫士兵各个无精打采,似睡非睡。田楚心中暗喜,遂一声令下,士兵摇旗呐喊,攻上城门。却在此时,四面八方各见战旗晃动,李戬登上城楼,高声喝道:

“大胆贼人!今已中我家公子之计。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声令俱下,箭如雨发。田楚吃了一惊,只听一声炮响,接着喊声大震,汉阳太守苏浅领兵赶到,身后龙信挺枪杀出。徐谌见状催马接住,早被龙信手起一枪挑于马下。田楚惊慌失措,正要撤走,却听喊声又起,褚云良、褚云姝、褚云宪三将各带兵杀到,截断道路。

“快来领死!”褚云良大喝一声,拔枪便刺,二人斗到十余合。这时只见火光一闪,罗平的军马前来接应。田楚大喜,遂叫道:

“罗兄弟,快来救我!”罗平把三尖刀一扫,燕军横尸一片。褚云姝见状,从身后摸出一把柳叶飞刀,绕到罗平背后,甩手掷了出去。黑夜之下,连人都尚且难以瞅见,更何况是一把精小的快刀。罗平双臂力舞,将周围敌兵打跑,忽然感觉脊梁上一阵刺痛,便知是遭人暗算,急忙拍马要撤。褚云宪从后赶上,奋力一锏,正好打在飞刀上,原本那刀刃已经刺入甲胄内,被他打了这么一下,又凿进去半寸长。疼的罗平哀叫连连,泪花直流,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抽身便走。

田楚见罗平一走,顿时慌了手脚,被褚云良找准时机,一枪刺中大腿。田楚惨叫一声,正欲反抗,褚云姝赶到,迅速掷出一把飞刀,不偏不斜,正好插在手腕上,田楚见手腕已废,不能再使叉,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急忙转身要跑,迎面又被褚云宪撞见,一锏打在天灵盖上,当既脑浆迸裂,死于马下。

黑夜中只听得见凌兵惨叫哀嚎,直至日出时分,六万凌军悉数被歼灭。

罗平负伤回营来见韩桐,说了战事。韩桐听罢为之一振,遂命军医给罗平包扎伤口。自己则出了大营,站在高坡之上,借着微弱的日光,遥望平武城内。此时平武城中依旧安然如故,褚家军的战旗插满城楼,仿佛在向敌人示威。

“都说大燕褚氏辈出才俊,如今看来,此言果真不假…”韩桐不禁暗叹。想要拿下梁州,当初凌帝亲自率兵攻打,都未能实现。如今我怎敢妄想取胜,岂不被世人笑我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眼见所率领的士兵已折损近半,士气低落,军心涣散。韩桐自觉暂时束手无策,干坐在帅椅上,郁郁不乐。

次日,参军林旭得知前线战报,既派辛沄领三千人马,携五百坛好酒,赶到韩元帅大营,安抚军心。

韩桐正踌躇未定,不知是再次进兵还是退守汉川。这一日,韩桐召集众将商议,既道:

“先前本帅一时失策,折了田楚、徐谌二位将军。如今又得参军派兵相助,实为惭愧。”接着又问道:

“汉川如今有何动静?”阎雄答道:

“林大人叫董钦、丁泽二位将军日夜轮流看守,并无异样。若有消息,也会先报告元帅!”韩桐点头,心中宽慰道:“好在拿下了汉川一郡,还算不失颜面。”又想:“只是折了田楚,田桧那厮岂肯罢休?虽说战场无情,但毕竟是在我手下做事,日后很难不找我麻烦。”接着又暗叹道:“韩桐啊,韩桐!枉你一生明朗,可身边净是些仇家。以后就算要做番大事,也会被束手束脚!”

“元帅,现如今该当如何?”辛沄问道。韩桐见是辛沄问话,又嫣然一笑,既道:

“将军放心,本帅自有打算。”原来这辛沄乃是韩桐的心腹爱将,心思缜密,又善言语。平常闲来无事,也会被韩桐留在身边,陪着说说话,替下人做些杂务也是常事。如今见辛沄在旁,数万大军尚在,心中便有了几分底气。回想起方才还有要退兵的准备,又觉得十分可笑。我的性命和声誉全赖此一战,如今怎好自暴自弃。倘若老天真的站在我这边,助我拿下梁州了呢?到那时候,我看朝中还有谁敢轻视我!

于是传令三军将士,修养几日,待等军心稳固,重振旗鼓,再打平武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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