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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盘做工精致,卖相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的佳肴端放在漆金绘紫的木桌上,一个放在燃着火的小火炉上的紫砂壶发出“嘶、嘶”般的嘶哑声正往包厢吐着袅袅茶香,包厢的静谧因为茶水的沸腾之声如一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荡开圈圈涟漪被打乱,显得异常宁静。

“你此去汐国有何打算?”紫丝少年启口率先打破潜伏在两人之间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沉默。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朝夕祸福。竭力无恙归国,承欢母亲膝下!”银灰少年拿起紫砂壶往身前的白玉杯溢起三分二茶水平静道。

“我年幼之时曾受过你母亲的悉心照料,我将此恩一直铭记在心。你走后,我对你的母亲会如对自己的母亲般照拂。你…你,你一定要平安回来!”紫丝少年的声音略带嘶哑起伏道。他拿起紫砂壶往自己身前的白玉杯溢了一杯,伸出右手将茶水托近唇边呼了呼,借此平复一下离别前的伤感之情。

银灰少年眼眸低垂,目光迷离深邃,脑海不知在思考什么,只顾抿着唇边的热茶。

“我该走啦!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好好照顾我的母亲!”银灰少年放下右手中的物件,站起,抬头挺胸,转身扭头往楼梯口迈步而去,银灰色身影的侧面高度越来越矮,很快消失在紫丝少年的目光中。

“他没有动菜…他没有动菜!”紫丝少年放下茶杯喃喃自语道。“他没有忘记冷宫的清苦,没有忘记!”紫丝少年在心底悲怆叹道。

“吱呀!”包厢里设置的三面望江窗户被打开一面,晨风挟着湿润的雾霭粗鲁闯入,沁人心脾的茶香顿时消逝得无声无息,佳肴蒙上一层水幕,紫丝少年狭长的眼眶蓄着的些许温热的泪液瞬间被风干,他探出头,睁大的视野抽丝剥茧般在宽敞的人来人往的官道上苦苦寻觅那个他的心中对其怀着深深内疚之情的人儿。

“吱呀!”在紫丝少年身处的包厢十米开外的另一个包厢的门被一只白皙的手缓缓合上,“咔!”门被彻底闭合。

“二哥,聂空那个小杂种走了!”一位头戴银丝冠,腰缠猫眼石腰带的锦衣少年一屁股坐回原位,夹起一块佳肴便往嘴里塞去,吧唧吧唧对面前的两位身份尊贵的哥哥嚷道。

“四弟_聂旭,你不是大街上流浪的地痞、无赖、流氓。你是大锐国的四皇子,举止、说话要注意分寸。”一位头戴金丝冠,腰缠夜明珠腰带的锦衣少年沉声斥道。

“二哥,我就是有气!那个小杂种明明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宫女所生的孽种,却和我们相提并论,平起平坐。”聂旭吞下口中的食物嚷道,“每次看见那个小杂种,我的丹田就莫名升起一股无名之火,我的胸膛就憋着一股气七上八下,我…我就是瞧不起他!”聂旭愤愤不平道,“砰?”聂旭的右手捏成拳砸在漆金绘紫的木桌上,桌上的几盘佳肴轻跳了跳。

“聂空的母亲是什么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_他是父皇的种!这个理由就够了。”一位头戴玉丝冠,腰缠和田玉腰带的锦衣少年慢条斯理道。

“聂空是父皇的五子,与我等便是手足兄弟。你的暴躁性子要注意收敛!”金丝少年对聂旭训道。

“是,二哥!你的心就是善!”聂旭瘪嘴道。

“话说回来,大哥怎么对聂空那么礼遇啊!这个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呀?”玉丝少年对金丝少年提问道。

“聂乾的母妃难产撒手而去,当时的贴身宫女_聂空的母亲将襁褓中的聂乾抚养至十岁方被父皇在一次酒醉后在金銮殿上宠幸怀上聂空才交予尚书房进行蒙学。”金丝少年如讲故事般缓缓道,“这些是听我的母后讲的!”提到自己的母后,金丝少年的深邃目光深处微不可察掠过一丝悲怆!

“那个小杂种现在为质汐国,倒是为咱三分忧啦?”聂旭旁若无人讥笑道。“那个小杂种最好死在汐国,永远不能回来!”聂旭健忘道。金丝少年与玉丝少年相视一眼,不约而同摇了摇头,心中叹道:“竖子不足与谋!”

一把打着“锐武”字样的旗帜的旗杆高悬在巍峨高大的官船的最高处。

聂空双手撑在栏杆上,望着渐行渐远的“锐浪”港口,望着码头上忙忙碌碌的劳工的身影,听着模糊的经久不息的贩夫走卒、沿江商铺的吆喝之声,他不禁思绪万千:“此去千山万水,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或许…或许永远回不来吧?…母亲!不,为了明明睁着眼却看不见的命苦的母亲,那怕需披荆斩棘,那怕需遍体鳞伤,咬牙也要爬着回来!”思及此,抓着栏杆的力道不由自主加大几分。

“王爷,你原来在这。让老朽一顿好找!”一位胡子花白,历经沧桑而脸庞爬满沟壑纵横的皱纹的老者缓步气促从身后走来,“江上晨风颇寒,王爷应该在船舱内多多保暖才是。”老者脸上布满慈祥之色,满怀关切道。

“公孙先生如此说莫不是以为聂空是一个弱不禁风之人啊?”聂空反问。

“不!王爷若是弱不禁风之人便不会接皇命闯汐国的龙潭虎穴啦!”公孙先生笑道。

“此去经年,路途遥远,先生不该随来!我母亲一人住在王府需要先生高明莫测的医术。”聂空惆怅道。

“王爷是老朽接生呱呱坠地的,王爷在冷宫对老朽如亲人般,老朽亦早已将王爷视为自己的亲孙子般。王爷如今出门千里远行,身边亦需要一个救死扶伤之人啊!”公孙先生深情道。

“先生,先生…”聂空抓住老人青筋暴起的双手,理智难以平复激荡的感动之心。

朝阳撒下缕缕晨光,主仆二人重叠的身影被拉得老长,老长!

站在高大巍峨的宝船上凭栏远眺,浩瀚的江面视野开阔,烟云翻腾在似近似远的视野所及之处。“哇,哇!”坚硬的船身如破冰的利刃在浩瀚的“锐京江”上劈波斩浪,勇往直前。鼓胀的风帆如上紧的发条瞬间得到解放般挟风裹电往前疾速,险风恶浪没有盯上这艘为锐国谋幸福的小浪花。

“前方有人,大家注意警戒!”船头修正航线的水手像发现新大陆的航海家发出一声惊呼。

“锐武”号官船上的所有人都被惊动了,水手、舵工、武士、聂空、公孙先生全都因这声惊呼聚集在船头处,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一处往前看去:一艘小舟随波浪的起伏荡漾在“锐武”号前进的方向上,一位身穿灰色长袍,蓬头垢面,下颌蓄着一把银灰色长须的老者旁若无人般躺在小舟里,他的右脑侧倾倒一个开口葫芦,清水正从开口处汨汨灌出,他似乎没有察觉,干燥的嘴唇砸吧砸吧打着呼噜,不时抬手在空气中胡乱拍打,口齿不时胡言乱语。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锐武”号官船上的人摸不着头脑,不知如何是好。

“派人下去把老人家与小舟搬上大船!”聂空对身边的水手安排道。

“王爷,这…”水手脸上浮现迟疑之色,“这个老人家万一是水贼,他上了官船该怎么处置?”水手追问道。

“送到本王在船上休息的地方,本王看住他。”聂空斩钉截铁道。

“你,你!”水手抬起右手指了两个人,“你们两个带绳子下去把小船和那位老人家搬上官船。”水手把命令转达下去。聂空见状,知会公孙先生一声,扭头转身和公孙先生并排走。

“先生不会怪罪聂空掉以轻心吧?”聂空侃道。

“王爷心善,老朽怎会责怪?”公孙慨道。

“仁者以其所爱及其所不爱!在锐国的土地上,一人有忧,一人有难,其善恶之意未知,本王便排一人之忧,解一人之难!”聂空抬头挺胸,往卧室坚定迈步而去。

“智者以小侍大,仁者以大侍小。我有生之年能伴仁者左右,观仁者之心,沐仁者之贤,此生无憾啊。”公孙先生在身后无限感慨道。

聂空注视着木床上的浑身上下往外散发着酒气的老人家一阵出神,“老人家年六十开外,却独身一人卧舟大江之上。他的身上有什么故事?”“唉!”如此想着,口齿不由自主吐出一口胸中的浊气。他转身走出卧室去准备干净的衣物,温热的淡水。他要恢复老人家的庐山真面目。

时间转瞬过去两天两夜,醉酒的老人一直昏睡不醒。再有一个时辰,“锐武”号官船就会使出“锐京江”,进入南海。转舵索流而上,途中不发生大变故,再使一天就会到达这艘官船所能到达的目的地_汐国“咆浪”港口!

“海盗,是海盗…”船头的水手发出一声惊呼,“砰!”重物倒地的声音在船头突兀响起,“前方有海盗,大家注意警…”左胸口插着犹在轻晃的箭尾,猩红的血液止不住往外溅的水手来不及说完此生最后一个字,头颅歪向一边气绝身亡。

“锐武”号官船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顿时一阵骚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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