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几声清脆悦耳的笑声在两耳边娇呼,聂空的眉头轻皱了皱,一番神思仍在九霄云外游离,浑然不知外面之故。
“踏,踏,踏……”耳边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很快,杂乱声渐变柔声细语,不速之客进了卧室。
“你…你是云洛?”一道沧桑的嗓音在耳边惊疑不定道。
“好熟识的声音啊!”混沌的神思被撕开一道裂缝,一丝清明在脑海中荡漾而去,聂空的眉头轻皱了皱,“先生回来了?”在心底疑惑不定道。睫毛轻颤了颤,眼皮子缓缓抬起,一丝光亮射入瞳孔深处,他从睡梦中渐渐清醒了回来。
一位身穿洁白长袍,五官精致的少年坐在床沿边,颀长挺拔的背影正在面对着聂空;公孙易的双手握着一杆擀面杖,擀面杖从高过于顶的地方缓缓降落了下来。
“这是在闹哪一出恶作剧啊?”聂空的脑海一片混沌,不知所以然。
“先生,”聂空轻唤一声,从床上缓缓坐起来。
闻着响声,云洛回头。对上聂空的目光,一抹淡淡的羞怯涌上脸颊,呼吸有些紊乱,随即偏过头去,借此掩饰内心的紧张。
“先生,今晚的饭菜买回来了?”聂空看向公孙易询道。
“买回来啦。”公孙易点了点头。
“先生手里拿着擀面杖,不知是什么缘故啊?”聂空戏谑道。
“老奴出门时,记得顺手带上了门。回来时却看见阁门无缘无故的敞开着,老奴以为阁里进了盗贼。”公孙易释疑道。“拿着这擀面杖,准备防身用的,以防不测。”
聂空闻言,微微颔首。然后扭过头来,看向身边的少年,“你是?”
“上次在后山竹林子里见过一面的。”被唤作云洛的少年闻言,回过头来,平静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聂空的脸庞,“我当时不小心踩了你一脚,你不记得啦?”
“后山竹林子?”聂空捏着下巴沉思道。“我还被你踩来了一脚?”
将脑海深处的记忆细细捋一遍,一个答案一闪而过。
“啪”一声,聂空的右手沉沉在竹榻上一击,倏地站立起来。
下一刻,口齿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光洁的额头上渗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子,右手按在右胸上,呼吸变的有些急促。
“啊!”聂空此刻表现出来的痛苦让云洛如同丈二和尚,一时摸不著头脑,一时愣怔在座位上。
公孙易见状,一把丢下擀面杖,一个箭步冲到聂空的身边,双手努力搀扶着聂空在竹榻上坐了下来。
“老先生,这,这……”云洛口齿结巴道,“他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原来是你啊!”聂空后知后觉道。
看着云洛的窘,聂空的脸上努力作出了一些笑容,只是这份笑容比哭的还丑几分呢。“不是你的不好。”
“前些日子,小主子不幸在咆浪港码头遇上了海盗,受了很重的伤。现在比初时好上了不少,不过还没有痊愈呢!”公孙易帮忙释疑道。
“啊!”云洛被惊吓到啦,“听说还死了好多人呢,一江水都被鲜血染红啦!传言是真的?”
“我没事!”聂空摆摆手道。“时候不早啦,先生去忙晚宴吧。今晚,我们还要赶回英王府呢!”
“哎!”公孙易应了一声。“小伙子啊!”对云洛努了努嘴,“你在这里帮老头子照顾一下小主子,老头子去给你们做饭去。”
“嗯!”云洛答应了一声,起身坐到竹榻上。纤长的左手覆上了聂空的后背,轻轻摩挲了起来。
下一刻,公孙易拾步离开了此处,去到厨房有条不紊的,忙活起了晚宴。
“先生不在啦,聂空有一件事想问云洛兄弟。”偏头看向少年,聂空闻着萦绕在鼻尖的幽香,心底不由一阵心猿意马。
“让我猜一猜!”云洛偏头,看向别处。“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回过头来,定定的看着聂空的脸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如果你是一位女子,将来,你的男人一定会感觉到很大的压力!”聂空若有所思道,“你的聪明让人吃惊!”
“聪明分两种!一种是大聪明,另外一种是小聪明!”云洛感叹道。“我这种的,是小聪明!后山有不少好药材,我时常去采挖。这间庐子在郊外,寻常人很少来这里。而今日,我在湖边却看见了凌乱的车辙印子,我想可能是你们回来了。于是,我就好奇的进来瞧瞧咯!果不其然,不出我所料。”
“如此简单?”聂空半信半疑道。“那么,我刚才在睡着的时候,你为何用东西挖我的鼻子?这个,你不打算解惑一下原因?”
“这个,这个…”云洛的表情有些忸怩,语气有些不自然。“你睡觉的样子有点像我师傅,我喜欢在他睡觉的时候逗他玩,所以,所以……”声若蚊呐。
“这…这可真是一个挺不错的理由啊!”聂空拉长声音道。“我睡觉的样子有点像你师傅啊!我的样子看起来很老?”摄人心魄的目光直直的逼视着云洛的侧脸。
云洛在年轻男子的注视下,双手紧紧地抓着床沿,一副局促不安之态。
“谢谢你的关心,我心领啦!”聂空长舒一口气,不再逗弄他。“离京之前有朋友来看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离京!”云洛注意到两个关键字眼,内心好像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你们准备到哪里去啊?”
“北沙郡!”聂空深吸一口气。
“北沙郡!”云洛低声呢喃一句。下一刻,脸色大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小野猫一般,一下子从竹榻上站立起来,右手抬起,伸出食指。指尖指着聂空的鼻尖一阵义正词言道:“北沙郡距离此处数百里之遥,餐风露宿,歧路难行,寻常人走下来都不容易。你的身上还受了那么重的伤,你不知道自个的伤情?你不要命啦?”两腮一鼓一鼓的,一副恨铁不成钢之状。
“你为我好,我心领啦!”面对朋友不加掩饰的关怀,聂空的心底荡漾起一股无言的暖意,面容柔和,甘之如饴。“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你,你…”云洛双手叉腰,一阵气结。甩了甩手,双足在卧室里走到这边来,又回到那一边去。
“踏!”地板上迸起一道闷哼,云洛止住步伐。微微泛红的眼眶看向聂空,一阵咆哮道:“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不管你啦!你的死活,与我云洛有何相干!”一扭头,奔离了卧室。
“哗啦啦…”门口的帘子悠悠的荡漾着,卧室的气氛陷入一阵沉寂,良久无言。
“咻,咻,咻……”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荡漾在相念阁的每一处角落,聂空的鼻尖轻颤了颤。
“小主子,晚宴好啦,出来吃吧!”公孙易的呼唤从正厅飘扬了进来。
“来啦!”聂空应一声,起身离开了卧室。
来到正厅里,公孙易正在摆放餐具与菜肴。
“小主子,云公子怎么啦?”公孙易偏过头来询道,“他刚刚从屋子里跑出来,老奴就喊他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用膳,他说:‘他刚刚想起来,家里有一些事情焦急处理,不能留下来陪我们一起用膳啦。’没有两句话,出门就走啦。他到底怎么啦?”
闻言,聂空摆了摆手,表示不知情。
在餐桌旁坐下,几盘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已经摆在其上。“咻!”聂空轻嗅一下,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先生不仅是一位医术高明的医者,还是一位厨艺出色的厨师呢!”聂空不失时机的拍马屁道。
“算不得什么,小主子谬赞啦!”公孙易摆摆手道。“老奴在宫中当太医,常吃山珍海味,享受到了平常老百姓享受不到的珍馐美味。有一天,老奴忽然想到,万一有一天享受不到了,那怎么办。于是,老奴在坐诊之余,钻研一些厨艺,给自己做吃的。日积月累的,手艺便被当初刚学之时好了许多。”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先生给聂空上了一课,聂空受益良多!”聂空沉声道。
“艺多不压身,未雨绸缪而已!”公孙易摆摆手道。“只顾着说话,再不动筷子,饭菜可要凉凉咯!”
阁子里,昏黄的烛火摇曳不定,主仆二人的投影交结在一起,相敬如宾,其乐融融。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佳肴尽入腹中,竹桌上,杯盘狼藉,很快被整理干净,恢复如初!
“吱扭,吱扭…”,相念阁的门缓缓合上。公孙易的右肩上负着两个包裹,装着两本书,一本他自己的书,书名—《画皮》,一本聂空的书,书名《无笙经》,右手还提着一把横刀。
主仆二人回望一圈四周,心情有些落寞、沉重。离别总是让人无限伤感的。
“小主子,我们走吧!”公孙易轻唤一声。“明天还要赶路呢!”
“嗯!”聂空颔首。
主仆二人越过湖泊,登上今早的马车,在无边晚霞照亮的道路上,渐行渐远!